简易皱了皱眉,眸光深沉了些,“你想说什么?”
“你确定你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谁告诉你的?你自己有看过么?而且你家祖业代代相传这么多,不会没有一个人能破你这个命格吧?”
简易说:“八字来看,命格是没有错。”
池允问:“那八字会不会有错?”
简易摇了摇头:“我是亲生的,命格……也是我父母确认的。他们试过很多办法,但破不了。”
“为什么破不了?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命格其实早就被破了呢?”
简易蹙眉疑惑道:“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你得摈弃一些固有的观念来思考问题。你觉得,你这么多年,被植入心底最深的一个概念是什么?”
简易皱眉不语,池允又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你是天煞孤星,生来刑克亲友。然后你身边的亲密朋友确实相继出事,就连养只猫都会摔死。但其实对你影响最深的,是你父母的离世。”
简易蹙着眉,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些,“我并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池允又差点露馅儿,心虚地笑道:“哈哈,我猜的啊哈哈。”
简易也并未多想,神色黯然了几分,垂下眼睫,却也因终于能将根植于心底多年的自责倾吐出来,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释然,“其实那场车祸,我也在场。那天,我只是磕破了额角,他们都死了,气囊卡住了,前排安全带卡扣松……”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陡然愣住,慢慢抬眼,难以置信地看进池允的双眼。
“在气囊卡住的同时,前排安全带卡扣也出问题的几率有多大?”池允心说终于给引出来了,继续加了把火,“那场事故给你造成的影响太大,乃至你从来没有去回忆过这些细节。所以现在,你觉得你父母是被你克死的几率大一些呢,还是车子被人动过手脚的几率大一些?”
第12章 天煞孤星白月光(12)
简易手指骨节捏得脆响,而后整个人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一般,靠在沙发里,压抑着粗喘。他眼眶有些红,眉头蹙得死紧,面上的悲愤浓烈到好似整个人都沉在了一片阴云里。
池允道:“所以现在,即使没有我,你也得回来。起码得弄清这件事的真相对不对?”
简易沉默了许久,才从悲愤中回过神来,“……你之前那次,会不会也跟他们有关?”
池允并没有告诉简易抓走自己的人是原身的“鬼爹”,只说遇到了一个疯子。毕竟一个本不该在书里出现的角色,他觉得还是尽量不要把人拉进主线里的好。
他于是摇了摇头,“这个我倒觉得不是,如果有人要弄死我,不会等到你来救我。”
简易却蹙着眉,显然还有些不信。
池允又东拉西扯地想将简易的心思移开,简易却仍是一副放不下心来的表情,最后他实在没辙了,才赌咒发誓地说自己一定跟紧他,寸步不离绝不给不法分子可乘之机,这才稍稍安抚下了他。
简易这天受的刺激有些大,整个下午都沉默寡言,直到简致钧来叫他们去主楼吃晚饭。
简家父辈五兄妹,除了去世的简易父母和简行楷,还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
姑姑外嫁后几乎不参与家族里的事,所以没到场,回来的是三叔简行舟和小叔简行彰,还有三婶和简行舟十九岁的女儿简语夏。
在园子里,包括简易的姑姑在内,各家都分有一栋小楼。但简行舟不专心于祖业,靠着祖上积攒下来的财富,在外经营着一家简家名下的事务所,并不常待在这个家里。简行彰则平日里游手好闲,靠家底混混日子,啃了近四十年的老,此人玩心又重,离婚两次,至今只有个嫩模女友,自然是不方便带回来的。
这天也是因为简易回来,简行楷才将这一大家子都叫了回来。
十几人座的大圆桌边坐了八个人,简易自然和池允坐一起,而他左手边却是空出了好几个座位。因为他“克死”父母的事迹在家族里早已人尽皆知,没人愿意和这个煞星靠得太近。
简家家风很好,席间只有碗筷碰撞声和几乎不可闻的咀嚼声,直到一席餐毕,简行楷才擦了擦嘴,慢悠悠地拿出了装着家主掌门印章的木匣放在餐桌上,说道:“家主之位空悬了太久,我呢,年纪也大了,不适合再在这位子上坐下去。本来刚满五十那年就该退下来,可那时候我去找小易,他不愿意回来。正好,他现在想通了,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儿,把这主楼交给他了。”
简行舟皱眉道:“这不合适吧?他确实是主家后人没错,可他在外这么多年,家族里的事也不了解。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是你在操持这个家,他又为家里做过什么?突然回来就说要接手祖业,我不接受。”
简行彰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手机,咬着筷子道:“前两年你都去找过他了,不回来可是他自己说的,怎么还带反悔的啊?”他比简致钧大不了几岁,辈分却在那儿摆着,虽平日里游手好闲,但这家里也就简行楷能说上他几句了。
简语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就他那个命格回来接手祖业,这家里怕是要完。”
简致钧正好坐她旁边,皱眉以食指指节在她手边轻叩了下桌面,低声道:“小辈安静吃饭,别插嘴。”
简语夏不屑地“嘁”了一声,白眼儿差点翻到天上去。她跟简致钧的关系并不亲密,其中嫉妒的成分有,再有就是因为简致钧没有和他们一样,一起排挤简易;所以她对简致钧的不待见程度,也抵得上半个简易了。
三婶是个宠女狂魔,自家的女儿当宝贝似地疼,一边她也忌惮简易这个“煞星”,怕他回家克得家里人不得安宁;一边因自己女儿说了句“老实话”被训斥了十分不忿,扯着尖利的嗓子道:“她有说错吗?这么大家子人,在你心里都比不上你那个弟弟是不是?”
“爸他有安排,不懂的事就少插嘴。”简致钧也并非是个软性子的人,直接给她堵了回去。说白了,这个家里最终拍板做决定的还是简行楷,将他们叫回来,也就是给简易看看家里人的态度而已,真要做什么决定,还真轮不上他们。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说我也是你婶婶,是长辈……”三婶被个小辈堵了嘴,愈发愤慨。
简行舟沉声呵斥道:“行了,吵什么吵,大哥有安排,你就听着。我们平时又不在家里,你闹什么闹?这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简语夏摔了筷子,把耳机塞在耳朵里就起身出了门。
“回来!”简行舟呵道,简语夏头也不回。简行舟转而又呵斥三婶:“都是你给惯的!当着一桌子长辈的面儿甩脸子,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
“我自己的女儿要你管!你们男人说话,我们女人走还不行么!”三婶说着也摔了筷子,追着自家女儿出去了。
简行彰幸灾乐祸地道:“看看看看,这才一个桌吃饭呢,就闹得家里不得安宁了。”
“咳。”
池允咳了声,无辜地眨了眨眼,委屈地小声说:“他可什么都还没说……”
简行舟气还没消,这会儿又被个外人插嘴,一点儿也不给简易留面子,指着池允就问:“这又是谁?家宴上坐个外人做什么?”
简易终于说了餐桌上的第一句话:“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爱人。”
池允心说大哥你牛啤,当着这些人的面儿你也敢说;面上却羞涩地笑了笑,埋头小口喝汤。
一时,简行舟和简行彰面上表情都是十分精彩。
这话简行楷已经消化了一个下午,这会儿也懒得再斥,维持着和蔼长辈的慈祥模样,轻咳了声道:“其实我也知道,小易现在回来接手家业不太合适,所以我想让他先熟悉熟悉家里的事情,这家主印章,就暂时由致钧保管。我是想退下来安心养老了,这一行实在不适合我这个老年人来做,小辈也该担起家里的担子了。小易也还年轻,不急,等他锻炼几年,娶了媳妇,再接手家业,咱们这老一辈的也放心。”
简行彰恣意惯了,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绕明白简行楷的用意,只以为简行楷真要给简易娶媳妇,顿时被逗笑了:“他娶媳妇?娶个男的?大哥你逗我呢吧?
第13章 天煞孤星白月光(13)
简行舟在外摸爬打滚多年,简行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瞬间就弄明白了,遂点了点头,打断了简行彰:“行,我没什么意见。”
简行彰还是十分不解,忍不住说道:“哎不是,我说咱们简家家业也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他现在带个男的回来结婚,你还要把这家主之位给他?大哥,您不至于这就老糊涂了吧?你这是打算就这么放任咱家业断在他这里了?”
简行楷依然维持了面上的和蔼,以长辈对小辈颇为无奈的口吻道:“小易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我们长辈确实也管不了。不过,等过几年他玩心收了,肯定是要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这样也才好继承祖业。”
简行彰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就简易这个命格,天底下哪有女人敢嫁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简易,十分佩服地冲简行楷竖了个大拇指:“大哥这安排可以,我也没意见了。”
“不过我记得,咱们家继任条款里,并没有必须结婚这一条。”简易突然开口,一桌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他,“按规矩,前任家主退下来,如果继位者没有成年,便由家族里其他长辈代由接管;等到继位人成年以后,通过家族实力考核就可以直接接管。而且,叔伯们也知道,我这个命格,不会有女人愿意嫁我,又何必要设一道这样的门槛给我呢?”
“正是因为你情况特殊,才附加了这个条款,总不能到你这儿真的让咱们家后继无人吧?你的命格虽然破不了,但总有人扛得住你的命格。”简行楷说着,又侧头看向简致钧,“致钧,你季伯伯那边怎么说的?”
简致钧道:“季晓宇前不久刚回国,两人年纪相仿,八字上也十分契合,季伯伯同意让他们先见上一面。”
池允心说这是要给简易相亲?下午才说的事这么快就给安排上了,也是够效率啊。
简易也听懂了两人话里的意思。
可自己的爱人还在身边,家里人居然毫不避讳地扬言要给他相亲……
他担心池允乱想,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却见那人表情如常,低着头喝汤,贴着碗沿的唇角控制不住似地抖了抖,一副事不关己看戏的模样。他不禁就想到下午那人同意他结婚时的敷衍态度、和二人重遇后对方的一系列摸不透的行为,心中憋了一口闷气,蹙眉赌气道:“那就见见吧。”
池允以为他还要顶上几句,至少把相亲这事儿推了,没想到居然听到他冒出这样一句,忍不住诧异地看向简易。
简易却已撇开脸,舒展开了眉头,一脸漠然地微垂着眼皮,显然不打算搭理他。
不过池允倒是也不担心,相亲这事本来也推不掉,在他接收到的剧情里,简易确实和一个女孩儿相过亲,还被纠缠了一段时间。既然是原剧情,他就没必要去插手改变剧情,于是又安心地继续喝汤。
简易几乎要被胸腔里那口闷气憋炸。这人明显就不在乎他和谁在一起或是和谁结婚,会接近他明显不是因为喜欢他。
不久前,他就不断地怂恿自己回家,又抛出当年的一丝真相的线头,想让他调查当年的真相,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可他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是简家人,他能保他?可简致钧……不,简致钧这个堂兄他了解得很,虽说简致钧这人男女不忌,但他洞察人心的本事并不比他这个心理医生差,而且,简致钧不喜欢池允,他看得出来。
所以池允选了他。
家宴结束后,简行楷将简易叫去了静室,其余人也各自回了自家小楼,偌大个客厅里就剩下简行楷与池允二人。
池允懒得理他,埋头刷手机。
他之前发的那条评论被人赞了上来,他无聊地往下翻,翻到了一条沉在底下、点赞数为0的评论:
-我知道你是谁,看私信。
那是一个粉丝和关注都是0的空白小号。
他自从发了那条评论带节奏以后,就收到许多私信,有问他评论内容的真实度的,也有打听简易近况的。
简家在这个低灵异书里的捉鬼世家中也算是个有着响当当名声的家族,有不少粉丝和忠实客户发私信骂他,还说要人肉他,让他小心之类。
所以他这几天几乎不怎么看私信。
他在一堆私信里翻到了那个小号的私信,私信的内容不长,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我有当年车祸资料的备份,或许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有兴趣的话见一面吧。
他怀疑对方很有可能是简家人,而这条私信是在钓鱼。但如果这人真的知道真相的话,他又确实不该错过这次机会。不过最近简易看他看得紧,约在公共场合问题也不大。于是给人回了条私信:那约个时间?
他那条私信几乎是发过去的同时,就变成了已读状态,并且很快收到了回复:我随时都行。
池允想了想,以最近简易对他的紧张态度,他不太可能在下班后一个人跑出去和这人见面,只能趁着上班的时间,约在公司附近,一个下午茶时间应该够了,于是给对方回了过去:周一下午三点半,蓝海路上汇智广场二楼的茶韵怎么样?
对方发了个ok的表情:行。
池允回完消息,视线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就见面前的实木茶几上放着两杯红酒,而简致钧隔着个茶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脚搁在膝盖上,一臂搭在椅背上看他。池允瞪了他一眼,也摆了个和他同款的姿势,靠在沙发里,冲他扬了扬瘦削的下巴,眯着眼睛道:“你有话说?”
简致钧勾着一边嘴角,视线在他脸上描摹,神色有些复杂。但池允还是从那复杂的表情里看出了点儿怜悯的味道来。
“你其实长得挺不错的,有点儿可惜。”简致钧颇为遗憾地说。
池允没心情理他,抖着脚踝,焦灼地往二楼看,只想简易快点下来,他实在是不太想过多地和简致钧接触。毕竟这人曾对他……不,对原身图谋不轨过。
“看得出来,你对小易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来?”简致钧看起来很有耐心,也没有要发火的征兆,以闲聊般的口吻跟他说着话,“你拒绝了我的钱,也不是因为感情,所以,你有别的目的,甚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第14章 天煞孤星白月光(14)
他对简易这个主角是颇为上心了点儿,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完成任务。要说感情,也不是没有,但也仅止于把这个从小被家里人赶出去的小可怜儿当弟弟的那种。
池允心说这简致钧虽然人渣了点儿,但作为书中和主角争抢家主之位的人物,本事却也是真有的。至少这看人的本事还是挺厉害。
他摆了个大佬坐姿,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不和他在一起,你也是他堂哥,你可别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知道么?看看你爸的态度,你真不怕我把这事儿捅到他那儿啊?”
“你带着目的接近他,你以为他真的蠢到看不出来?”简致钧这人一向善于伪装,所以他面上表情依然雷打不动,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似乎真的是个脾气贼好的兄长。
“你不就想把他赶出去好继承这家主之位么?”池允志在必得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现在,就算我和他掰了,他决定的事也不会改变。”
“你会害死他。”简致钧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眸色暗了暗,隐在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池允撇嘴,耸了耸肩,“那就走着瞧咯。”
简致钧见他一副对简易的死活毫不在意的模样,周身气压又低了些,嘴角虽仍噙着笑,眼神却是冷得几乎将人冻透,“带他走,我可以保证,至少简家不会动你。”
池允嘁笑道:“不然呢?不然杀了我啊?”
简致钧倾身,视线紧锁住池允的双眼,一语不发地将他面前实木茶几上的一杯红酒往池允面前推了过来。
“想毒死我?”池允笑道。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知道,这父子俩虽然手段毒辣,却不可能蠢到在这里把他毒死。
简致钧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红酒,靠回沙发里,将酒杯挟在指间摇了摇,看着他挑衅地抬了抬眉头。
池允被他挑衅,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拿过杯子就一饮而尽。
“杀人犯法,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做。”简致钧说着,抿了一口红酒。
简易从静室出来时,人还在楼上,就看到客厅里两人对坐着喝酒,面带微笑地对视,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他顿时心情更不好了。
他快步下楼,跟简致钧匆匆道了个晚安,就拽着池允走了。
简易腿长步伐快,池允被他拖得有些重心不稳,加之园子里的小石板路不是特别规整,跄跄踉踉地跟着。
池允不知道简行楷把简易叫去跟他说了什么,但看简易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说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顿时就想替他分担分担。
“你怎么啦?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他又欺负你了是不是?哎你走慢点儿,我又不会跑,你这么抓着我手疼……”
简易忽然顿住脚步,池允脚下没收住,差点扑出去,被简易拽住了。
园子里的小道上装了一排排暖黄色的小路灯,两旁更有各色的地灯散发着五彩光芒,整个园林里一片缤纷迷离之色。
池允本身酒量不错,原身因为职业关系,酒量也还可以,不过喝酒极其上脸,喝一口脸颊就红扑扑的那种。原身面部轮廓柔和,皮肤很白,这会儿红扑扑的脸颊被那些灯光一衬,更剔透了几分。
简易见他梗着脖子,瞪着一双怒气冲冲的大眼,眉头紧蹙,一副要为他鸣不平的样子。
或许是这人的表情太过情真意切,他的心里顿时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气也随之消退了一大半,心下叹了口气,松开池允的手,往二人住的小楼方向走去,“冯市委家的小公子丢了魂,明天我要和致钧哥去一趟。”
池允有些诧异,凑上去瞄他的侧脸,“这就给你安排事儿了啊?不会有诈吧?”
简易沉吟道:“你说的那些也只是猜测,我觉得,就算当年的车祸确实有问题,也不一定会是大伯。”
池允心说这单纯的小乖乖,人设肯定是崩了才会这么想。不然就这人家给他几个笑脸就相信人的软绵绵的性子,怎么可能搞得过那对狐狸似的父子哦。
但他也不打算多说,说多了倒有点像他在挑拨离间了。反正他也跟那人约了见面,到时候如果对方手里真的有什么证据,直接摆到简易面前,他肯定就没话说了。
回了二人住的小楼,简易就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简易平时挺沉默,情绪也不太外露,所以这天他表现得是特别明显了。池允自然就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和他下午那种沉浸在阴郁的悲伤里的状态不太一样,是一种压抑着的暴怒且烦躁的状态。
但他摸不准这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洗澡的时候使劲地回想了一下简易整个的情绪变化轨迹。
问题出在餐桌上,餐桌上简行楷说要给他相亲以后。
可那不是他自己答应的么?不愿意的话拒绝不就行了么?答应了才自己在那儿生闷气!
果然是个闷骚货!
池允决定去开导开导他。
池允正要敲门,简易就抱着套浴衣出来了。
九月里的天气还有些湿闷,池允刚洗了澡,被熏得一身热气,穿着件棉质的浴袍,腰带松松地系着透气,胸前袒着片润泽的雪白皮肤,被房间里暖黄光线一照,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旖旎了起来。
简易的视线落在他胸前,顿时就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怔愣了片刻,才蹙了蹙眉,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池允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确实有点儿像是在勾引人,哄小孩儿一般地笑着说:“洗澡去啊?”
简易点了点头,侧身从他身侧挤了出去,匆匆下了楼。
池允在楼上朝他的背影说:“等你出来啊。”
简易脚步顿了顿,差点从楼梯上一头栽下去,抓了下扶手才稳住身子,匆匆跑浴室去了。
“哎你小心点儿脚下,不急!”
这栋小楼平日里没人住,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窗明几净的,实木格调装修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高级木料散发出的幽香。
这人窗户居然关着,池允心说他也不嫌闷,于是到窗边推开那扇复古格窗,靠在窗户边吹风。
窗户外面正好是小楼的后面,不远处就有个小鱼池,鱼池边的绿化带里装着地灯,照得整个鱼池碧油油的。
简家这宅子虽然偏远了点儿,不过远离市区的空气确实不一样。
池允享受地眯起眼睛深吸了口气,夜风飒爽,轻柔地拂过他仍有些泛红的面颊,裹挟着一丝池水和草木混杂的清香气味,顿时便拂去了他一身在浴室里熏出的热气。
简易洗澡洗得有点儿久,池允都靠在窗户边吹干了头发人也没见出来。
池允打了个呵欠,泪眼迷蒙的,恍恍惚惚就见那鱼池对岸站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跳。他呵欠打到一半,整个人都精神了,但他仔细看去,却又见那刚刚站着个人的地方空荡荡的,仿佛那一瞬只是他眼花了。
池允正杵在窗边纳闷儿,简易就回来了,赤脚趿着双薄绒拖鞋,露出截儿白净的脚踝;深灰色棉质浴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交叠的衣领中间只露出个锁骨窝。
池允听到简易的脚步声,顿时就转身向他扑过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家这园子里不会有鬼吧?”
简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瞟到他那白花花的胸膛,忙蹙了蹙眉移开视线,“没有,我家很干净。”
池允搓了搓洗澡时剃得更加光洁的下巴,神色凝重地说:“难道是进贼了?”
“怎么了?”简易被他弄得也有些紧张。
池允便将刚刚看到个人影的事跟他说了。简易蹙眉快步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整个小楼后面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微风不时拂过草木的沙沙声响。
“明天我让人调这后面的监控看看。”他顿了顿,又迟疑地开口,“你刚刚来找我……”
“哦对!”池允差点忘了来找简易的“正事儿”,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把他拖到床上坐着,自己又在他旁边坐好,揽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易啊,我知道你因为相亲这个事心情不好,其实相个亲没什么的,也就是见一面,又不是见了面就必须得确定关系,你看我都不介意,你有啥好生气的呢,对吧?”
第15章 天煞孤星白月光(15)
简易刚刚洗澡的时候刚把这事儿想通。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个想法,但他生气的根本原因跟相亲就没多大关系,而是这人对他相亲的态度。
这世上哪个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对象去相亲的?除非这人对他根本就没感情!
他刚刚平复了点儿的心情顿时又不太明媚了,身上还未散去的热气直冲头顶。他神色阴郁地扭过头,就瞥见池允因揽着他,袒出更大片的胸膛,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欺身过去,按住池允的双肩,将人按在了床上。
手心里瘦削的肩骨有些硌手,隔着层薄薄的布料下的皮肤烫得他一身血气翻涌;眼中的愤怒逐渐被漫上来的迷离神色覆盖,呼吸略粗重了些,“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池允被他那近乎发|情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又因这姿势实在有点儿不太妙,心脏在胸腔中打鼓,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这会儿穿成这样跑来简易的房间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男人的欲|望这种东西他再了解不过。
简易正值血气方刚一撩就来火的年纪,面前杵着个喜欢的人,还是刚洗了澡穿得一副勾引人的样子的那种。这种情况下,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把持不住,能到现在才把他按在床上,可以说已经是很克制了。
可他确实不知道简易的火除了相亲这事儿还能来自哪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露出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眨了眨眼。
人还没亲下来,他觉得这人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
所以他打算先服个软,不再刺激他。
可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在简易眼里,就是一副楚楚可怜求亲亲求抱抱的模样。所以简易本想克制的念头没撑住,迷茫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唇上,缓缓地贴了上去。
简易这人,由于性格内敛又因他那个命格关系,长这么大别说打啵儿,就是连个恋爱也没谈过。所以他的动作就有些小心翼翼,试探地在池允的唇上轻蹭了两下。
池允被他蹭得嘴唇麻酥酥的,心说这身体也太能来火了,这样下去不行,便伸手推了推他。
简易被他这一推,顿时就炸了,狠狠地啃上他的唇,狗似地扯咬。
池允忙叫道:“疼疼疼……”
简易的动作突然顿住。池允这才将自己的嘴皮子从他的齿缝里扯出来,揉了揉被他咬得通红的嘴唇,含含糊糊地道:“你是狗变的吗?怎么还上嘴咬人啊。”
简易这会儿似乎脑子清醒了些,怔愣地看着他,脑中那股血气一散,顿时全冲到了脸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缩到床边,屈起双腿坐在了地上。
池允见他一副好像被吃了豆腐的害羞模样,顿时心里就“嘿”了。
被强吻的是他好不好?这人还缩在那儿委屈上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浴袍,就听简易闷闷地出声:“对不起。”
按说两个人处对象,情到深处打个啵儿也挺正常,虽说他不是这个壳子里的原主吧,但也并不反感,也很能理解简易这个没忍住强吻了他的行为。
所以他就有些不明白简易道歉的原因,正要开口,就又听简易说:“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池允简直没脾气了。
在上个世界禁欲太久的他,被这么撩拨,要是完全没一点儿反应,那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
可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不是原主,这个时候再装委屈闹别扭的结果就是二人去床上打一架。他不想打架,所以只得讪讪地离开,留给了简易一个受伤难过的背影。
第二天二人一大早去主楼吃了饭,就和简致钧一起驱车去冯市委家里。
简易眼下青了一片,池允一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一个晚上没睡好。他本来想安慰上两句,可简易从早上起来就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说。他期间撩了几句,简易回应他的也只是点头,或是一个眼神儿。
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便也不去撩拨他了。
在车上,简致钧给冯市委家里去了个电话,就和简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些池允听不懂的术术方面的事。
池允一个人坐在后座,闭着眼,脸朝着窗外养神。
谁还不会生气了?
他就是从这车上跳下去,也不会再主动和简易说一句话!
冯市委家在一个高档别墅小区,冯市委不在家,给他们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是冯市委的妻子申梦华。
申梦华体型富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但可能是因为忧心自家儿子的事,并没有精心打理过,素着面,双眼红肿,看上去有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