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听得苏培盛来报，说是三阿哥跑去寻十三阿哥的晦气。能在敏妃逝世日子里寻的晦气，那不就是当初敏妃在索额图的教唆下毒害十四阿哥这件永远横在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七阿哥倒也知轻重，放他赶紧去调和。赶到十三阿哥的府邸，胤祥正冷着脸道：“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这等不敬不孝的兄弟，还有什么可见的？”三阿哥同样冷着眼：“要说不孝不敬，你三哥我可不敢和你胤祥比，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和十四弟称兄道弟，要我每次看到他都能磕个响头。”“三哥不愧是礼部的大拿，怎么说到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一旦到了自己，竟然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这等胆识作为弟弟还真是不敢学习。”……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这酒一下肚，唇枪舌剑玩得贼溜，平日里他们都不显眼，这私底下嘴皮子倒是真灵活。四阿哥在一旁坐着，满脸无奈，这三阿哥比他大，十三阿哥倒是比他小又听他的，只是今日是人家伤心的日子，他也实在不好拦着。况且这事本就是三阿哥无理，可耐不住十三阿哥心中因为母亲的过错心存内疚，这便是需要当事人十四阿哥来了才能解的了。罗协来得不够快，他先去了三阿哥府邸一趟，带来了胤祉的心头肉三福晋董鄂氏。董鄂氏是知道事件始末的人，她上前扶起醉态已现的胤祉：“爷，这件事怪我。爷你自小头皮怕痒，是我见不得你受着那不能剃头之苦，又算错了日子，硬是让你剃了头，想着不妨事。谁知还是被不知道哪起子小人告了去，终是让万岁爷降了罪。爷，要怪你就怪我吧，可别苦了自己。”头皮怕痒，说白了就是头皮屑比较多，清朝人在头顶上这片天玩的花样可是又多又认真。三阿哥未必没有去抓到背后状告之人。只是当年正逢灾年，康熙爷万事不顺，三阿哥此时后院着火，才让皇帝尤其气愤，直接降了爵位，惩罚不可谓不大。三阿哥惯不是个会反省的人，这番怪罪到十三阿哥头上，竟不知道能让谁劝上一句。三福晋这倒是将实情说了出来，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的人都特别护内，胤祉自然不会觉得是自个儿福晋的问题。可怜胤祥，不过他一向将这件事闭口不提，三阿哥如此挑衅倒是能让他借此发泄，倒不失为一个偏门法子。十三阿哥本就思念故母，默默垂泪。三阿哥见三福晋哭了，自个儿也借着酒劲掉了几颗金豆子，一时三人哭做一堆。罗协还被十三阿哥一把抱住：“胤禵，十四，十三哥对不住你啊……”“没有的事，十三哥，这事真不不能怪你。”罗协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了，可一个人的内疚是极难处理的情绪，很可能会伴随这这个人的一生，带进坟墓。此后为了避免类似的闹剧，每年这时候四阿哥会带十三阿哥出去散散心，而他准时参加七阿哥的生日宴，顺便一起看着三阿哥。又过了几年安生的七月二十五的日子。这日，罗协准备妥当，人正要从户部出来的时候，一把又被冲进来的七阿哥抓着走。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七阿哥被母妃戴佳氏紧急召见的时候便是如此。“七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怎地如此着急？”“去了你就知道了。”七阿哥仍是熟悉的一句台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变。罗协心想，上次是戴佳氏的抑郁症，这次又是怎么了？进了咸福宫，气氛无比低沉。戴佳氏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显得有些无措。这是，犯了什么事？“十四弟，你来给我额涅看看。近来不知换了哪个太医，说那大烟有助于治疗她失眠多梦，这已经用了好一段时日了。”罗协听了，神色一凛，大烟便是鸦片，试问哪个中华儿女听见因为鸦片引起的战争内心能不愤慨？沉闷的现代史上烽火一片，历尽苦难，而这万恶的鸦片便是由头。康熙皇帝自己不抽烟，他倒是极力推行禁烟，但这个烟便是后代普通的香烟，而不是一开始用于医药的大烟。大烟可以治疗的疾病有头痛、目眩、耳聋、癫痫、中风、弱视、支气管炎、气喘、咳嗽、咯血、腹痛、黄疸、脾硬化、肾结石、泌尿疾病、发烧、浮肿、麻风病、月经不调、忧郁症、抗毒以及毒虫叮咬等等。东西不是坏的，可惜被人心用坏了。戴佳氏的症状拿它来作催眠一二倒无不可，但看着戴佳氏如今瘦削的身形，双眼无神，这明显已经开始有了瘾。只见她不喜道：“胤祐你也真是的，额涅不过是说了句十四阿哥当日能治好我的旧疾，若是他说的我还能信两分，也就不见得太医的话信不得。你就这么巴巴把人家喊来，十四阿哥近来忙得很，这怎么好意思？”“戴佳额涅，是十四近来甚少过来看您，今儿个是七哥的生辰，往日我们也曾过来拜见您的不是。”“是了，今儿个是胤祐的生辰，我竟记错了？”戴佳氏此刻才有点恍惚了起来。七阿哥便是见自个儿额涅连他的生辰都能记糊涂了，这才明白事态严重，戴佳氏最为宝贝他，若不是真病了如何不记得？可戴佳氏久病成医，在医术上又固执偏颇得很，七阿哥这才向十四阿哥求救。罗协将七阿哥喊到一旁：“七哥，戴佳额涅这不是小事，你先安抚住她，那什么大烟万万不可再碰。待十四准备好，再与你一同商讨。”“这，你不再看看吗？为何竟如此笃定？”七阿哥显然从胤禵那严肃的小脸上发现了不对劲。“这件事，先前十四早有所闻，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宫墙之内见到这等劳什子，七哥，十四就跟你交代了吧，这大烟实则是毒，和砒-霜那类同等，可作药但用量大了、日久了，人便离不了，不同的是，砒-霜那类是人一下就没了，而大烟这个东西，还得把人和他身后的家里人都掏空了，才会没。这大烟，毒害更胜一筹，更需让人防备。”七阿哥起初自然是不信的：“这，不能吧？这是西洋教士用来治病的，很多人都见过，可从未有人如此说，会不会是弄错了？”“十四就是知道此时我说出来，无人会信，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准备的时间。最迟明晚，只要你守在戴佳额涅身边，看着不让她碰触大烟那玩意儿，她会告诉你答案的。”十四阿哥小脸仍是严肃，“七哥，性命攸关，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查，查个明白，是谁让戴佳额涅沾染上这个物什的，那人不能放过。”“你们哥俩在那说什么呢？既然是佑儿的生辰，那可得好好热闹。这仓促之间，额涅也不能给你什么，就去私库取吧，儿啊，你看中什么便拿就是了。”戴佳氏似乎反应了过来，热切招呼着两人。七阿哥一进戴佳氏的私库，便又发现，先前许多她珍重的物件都不见了，胤祐一一问及，戴佳氏的回答都显得十分勉强。必又是和那杀千刀的大烟有关。罗协瞧着七阿哥面上平静，双眼实则黝黑。看来胤祐也上心了。鸦片，只要有我在，你必须从中华大地上，滚出去，再不许出现一丁点染我国民，害我子弟。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一直是粗长章跨不过去的那道坎第87章 禁烟为避免引起他人猜忌, 纵使七阿哥没有心情，也需将他生辰宴继续办下去，不过倒是顾及心情地早早结束。罗协配合着, 不过早了一步回了府邸。完颜云璃见他神色苍白：“爷今日倒早，怎么脸色这样不好？是不是天太热了？绿药，快拿下午冰镇好的绿豆羹过来，爷你快吃点。”罗协看着她如今有孕, 屋里那青花瓷圆口大缸里的冰快化没了，歉意道：“阿璃, 爷本想这头两年务必要多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和我生儿育女, 膝下欢聚一堂，可爷到底还是忙于朝堂，让你自己一人在家操持担心……”“爷, 快别这么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是十三哥那边还是三阿哥那边又？”完颜云璃这下有点慌。她的胤禵向来温柔, 但温柔道怪罪这怕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了？“没有, 都没有，你别担心。怪我, 乱说话, 反而让你更担心。就是我接下来只怕比先前还要更忙碌，这实非我所想所愿……但事情来了，它挡不住。”“爷说哪里的话？嫁为皇媳，云璃自知身份不同, 这些便是心中早就有成算的。再说这京城之中哪里有哪位夫人能比得我幸运，这偌大的院子就我一个女主人，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只是这点幸运吗？”罗协逗她。“那自然还有，能嫁给自己的偶像，除了我，天底下大概就没几个人有这福分了。朝堂之事，是正事。爷若能实现心中抱负，那自是可喜可贺。云璃在家在外都能有自己的事情做，这帮不上爷的忙，还拖后腿，那爷可是小看我了。”“看不出我家阿璃也颇有抱负，倒是爷太想把阿璃留在身边了，这怎么每日每夜都看得见的人，却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罗协这话是贴在云璃的耳根上说的，声音很小，却极尽暧-昧。果不其然，完颜云璃的小脸都红透了……“好了，爷用点晚膳，便要到书房去了，今夜怕是要熬个大夜，我没回来的话，阿璃先睡。”把人勾完了，他自己倒先撤了。这在纸画里，罗协总编大人自己说了，这叫……什么来着？狗男人。罗协也正后悔着呢，这无端端地自己勾了一把火起来，完颜云璃这胎还没坐稳，如今又没什么时间可以做做瑜伽散散火，看来他只能埋头于接下来要忙的正事上了。而这件事罗协就这么忙到了来年，完颜云璃的肚子大得经常需要运动打嗝的时候，他才算完成了在牛圃里的实验。这大半年一来，他将在牛圃里做鸦片的实验都一一画了下来，用的是活物。这大清朝没有相机没有手机，能呈现活物实验面貌的也就只有画了，牛圃大夫们那边自然也找胤九书局借了些画师过去，不过这件事毕竟会触及多人利益，少透露为好。再说他深知此事危害，从系统里找了些相关的书籍出来看，提炼出最精简的知识，融入他的纸画中，但求一下引起人的重视，传达出大烟的危害之处。七阿哥那边心急如焚，在他提醒之后，所幸戴佳氏中毒不深，但也是经历了一番痛苦，好歹戒了。此后胤祐便时常问他，是否已有良策，这件事上他必亲力亲为帮他。但只有七阿哥一人，还不够。要不，他们至今都还没有查出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捣鬼。这日完颜云璃突然提及：“爷，今日听八嫂提了一件事，说是她母族的一个远方亲戚，原本病了，用了不知何药，这病倒是好了，可人啊却对那药上了瘾，反而除不去，这药啊是从西洋进的，费钱。家里头为这把亲戚都借了个遍，还借到了她的母族这里来。八嫂说这种人虽也有京官身份，符合咱们贷款的名额，但万万不可借出，分明是个无底洞，拿不回来的。”罗协听了，双眼一亮，八福晋郭络罗氏，他怎么忘了这间-谍人才？要知道，这大烟最容易在烟花场所盛行，第二种便是贵妇圈中，夫人们生活无趣，私底下贪图大烟这等不良“享受”。烟花场所还可以使些雷霆手段，让男子们深入“钓鱼”，自可破解。可这贵妇圈，虽说天仙居可接触一二，但到底不会深交。若是天仙居沾染上这个毛病，罗协可就难辞其咎。如今这里人人还不知道大烟的危害，贸然进行抓捕、劝诫，只怕惹来一身腥。就算可以向康熙皇帝进言，可这要如何禁，都是个问题。百姓不信，他们出师无名。这戴佳氏是由头，可他们自然不能让她出面去告诫世人，那等于是将她往冷宫里扔，本来人就跟在冷宫差不离，就不能再雪上加霜。要不七阿哥能如此着急，便是怕这一遭。烟花场所男女，本就疾病缠身，他们不会觉得是这一个小小的大烟的错。牛圃里做的实验，是拿生病的老鼠和小动物，做的实验，这实验做得罗协自己都于心不忍，收效却也甚微。毕竟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年代，百姓不会觉得人和这些小动物会有相似。唯有拿身边现行的例子，八福晋讲的这个例子倒是现行的，他们自己已经倾家荡产，把颜面丢尽，这时若能帮助他们，或许他们会愿意出面，帮助警醒世人一二。要不是例子难寻，罗协也不至于大半年过去了，还一事无成。“阿璃，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明日让八嫂来府中和我谈事，算了，还是我先去找她为好。”“怎么，十四弟心思和我凑到一起了？”门外传来八福晋爽朗的笑声，“我这是不是来得巧了？”“八嫂！”“十四弟！”完颜云璃捂脸，跟演戏似的：“八嫂这会子过来怕是有急事？还没用过膳吧？快坐下，用一用我新做的糕点。”“还是十四弟妹贴心，我今儿个啊，跑前跑后，忙活大半天了，一口水都顾不得喝上，在你这被照顾了。”八福晋立刻喝了绿药递上来的茶水。“八嫂今日忙什么？”“就是白天刚和你提过的，我那母族的远方亲戚，差点闹出人命了，我不放心，就去瞧了瞧，还真是个烂摊子，去了都脱不开身。”八福晋脸色惊诧，“你不知道，那病起来，可真是吓人，明明瘦得跟驮骡子似的，可疯起来好几个下人都压不住他疯。要不是我亲眼见着，都不敢相信。”罗协脸色很是淡定，鸦片危害之大，他自然清楚，否则又如何能被打开国门，这疯一个还是轻的：“八嫂，你说说他都是什么情况？”“我就是听说你最近在捣鼓的就和这个有关，才想着这么晚了还过来一趟，想着十四弟惯会些新奇事物，你会不会有些法子。”“边吃边说。”完颜云璃让人多上些八福晋爱吃的菜色，这是个能吃辣的。“这远方亲戚孩子，算起来是我的外甥。打小还有些名气，读书还算聪慧，就是身子弱了些。他母亲偏爱，家里又没有男人主事，这才让人钻了空子。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西洋术士，说是能治他这胎里带来的顽疾。这主母耳根子软，多听了几次也就信了。一开始还真让西洋教士给治好了，人都能下床活动了，可一见风一着凉，又是老方子再用还是能好。慢慢地，家里人察觉出不对劲了，就是人好了的时候，也还想着要用这药。这不给他，就说自己难受，仿佛身上有蚂蚁在咬他，再到后来便是万虫噬心了。那主母哪里敢不给他找啊？自是无论多贵、多难买都要去给他寻来。渐渐地，家里财都散了，地也卖了，下人丫头发卖了，剩下个主宅不敢动。你说这他们肯定去找了那西洋教士说理。那西洋教士人家不认，说了，这药方是好药方，只是没想到有人这么蠢，一不对劲就自己个吃药方，也不好好看看医生。前阵子我不过是出游，你们就自己继续吃了，现在吃得不好，赖我，这不是闹吗？你们是不是仗着我是西洋来的，欺负我？这下倒好，给闹到顺天府去了。我额涅人心软，把人给接到京郊宅子去照看了。想着去看看生病的外甥，没想着竟差点被打了。要知道，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哪里能跟人动粗。我这才连忙赶去看看。这事就不敢让她管了，老人家一个不好，我阿玛得哭晕过去。这事，十四弟，你看看，能救吗？”要不说八福晋是个能干的，三言两语把事情就给说清楚了。这孩子体弱、自己有才名，家里身份够重，事情够惨，挺典型的。罗协一点头：“能救。只要他能吃苦。”“能，孩子是个有良心，见差点把我额涅打了，清醒后都把自己锁在屋里头，只让人给他送吃的喝的，外人一概不见。我也不忍心这么好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庸医给害了，你说这什么大烟这么厉害怎么都没人说呢？按你们的话叫什么来着，这不科学啊，是不是？”厉害了，我的八嫂，这都学会了。感觉你就是上天派过来支援我的人才。人才，你认吗？第88章 典型这八福晋远方亲戚家的事宜早不宜迟, 并且也不适合带亲近之人同去，他关于鸦片的处理知识毕竟朝前，一旦过去事态紧急的话, 很容易露馅。可当他辞别家里身怀六甲娇妻，跟着八福晋出门的时候，仍是被七阿哥逮着了，他把胤禵带到一边说道：“十四弟, 这下可被我跟着了，是不是大烟那事有进展了, 让我同去，否则我寝食难安。”“这事儿和八嫂有关, 七哥要是不介意，那十四自然带你同去。不过提醒七哥一声，当初戴佳额涅的病症算是在这里面最轻的了。”“那爷更要去了。”八福晋心下有数仍是问道：“七哥今日倒巧。”“不瞒八弟妹, 爷对此事颇有兴趣。早年间爷亦曾吃过此配药, 此事不查明, 那爷可不甘心。”胤祐早年身体确实不好, 他这个理由给得倒也合适，八福晋便微笑：“那便先替我那不得体的亲戚道一声谢。”“不, 是谢谢八弟妹信任, 此事，一切听十四弟的，爷绝不多言。”八福晋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心下活动却是频繁, 单说七爷，就排在八阿哥前面，以她丈夫的个性自然也是多有笼络的，没想到人家是个技术控，反倒佩服起小他那么多的弟弟来。郭络罗氏眼瞧着胤禵，似笑非笑。“怎么了，八嫂，十四脸上有东西吗？”“有。八嫂瞧着怎么十四脸上多了点可爱？”罗协：……这又是个被他纸画带偏的。嫂子的调-戏他没法接。不过为此本来沉重的气氛，一路上倒是和谐了许多，罗协仍是重点向她了解亲戚的基本情况，以防稍后会去遇到的情况，同时也是侧面告诉正听得认得的七阿哥。八福晋既然是求人帮忙，那姿态便摆得很好，将她所知悉数告知，并且全心信任不让他们感到压力：“这事儿，七哥和十四弟愿意去，我很是感激。不过两位兄弟尽力即可，这事确实难办，难为你们不嫌弃我来开这个口。”“七哥不怕你嫌弃问一句，怎么这事八弟他不知道吗？”罗协心想七阿哥这是真没有眼力见，不过算，他一贯是这样直接不讨好人的性子。八福晋面色倒也如常，解释了道：“欸，也是不凑巧，这几日他出京去了，一时半会赶不回。再说这起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家爷倒是不介意有这些穷亲戚，不过想着这事出得急，我和十四弟也还算亲近，便先过来问问罢了。”“那八嫂还真是问对人了。”罗协笑着接道。七阿哥这时才察觉自己似乎问得不妥，也跟着歉意笑了笑，倒是对这个八弟妹平添了几分好感，瞧着是个大气的，比起自己那动辄哭闹的懂事多了。不过她那福晋倒真是一心在他身上，就胤祐这半辈子不受他待见成长的孩子来说，倒恰合适他。他不争那个位置，家里有个知冷知热，又把他放心尖上，时不时来闹腾他的，倒让他很是看重七福晋，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但行动上很是向胤禵看齐，只是可能他自己都还没发觉自己的心意。罗协冷眼看着，无所谓这类狗憨憨就是需要点社会的毒打。一路上各有心思，倒也和谐的过去了。“到了，这是母族的家宅，地方寒碜了些，两位兄弟别介意。”“无妨，既是来办事的，八嫂别客气。”八福晋差人问了声：“那我便先去见那位主母，你们直接到那孩子的屋中吧，此刻他还算清醒。”八福晋是个能干的，这孩子的屋里有事先收拾过的痕迹。少年躲在硬床板角落，头埋于双腿之间，没有抬头看他们。屋里干净简单得很，想来是放有任何利器，怕少年会想不开，轻生自尽。“平遥是吗？受你姑母所托，我们来看你。”罗协放缓语气，“准确来说，我们是来帮你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别怕。你是个好孩子，怕伤害到别人，把自己关了起来。孩子，你是最无辜了，你受苦了。”七阿哥在一旁听着越来越不对劲，转眼一看十四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他们能差多少岁来着？但想想，胤禵此刻正在救人，他便没有出声。少年浑身已成皮包骨，和戴佳额涅的情形确实不能相比。七阿哥眼瞧着，心下气愤居多。那些个人渣，西洋教士是吧？祸害他的亲人、国民，若不将他们剥一层皮下来，他的名字倒过来写。“实话说，这件事很难，非常难，但我们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罗协的语气缓慢而坚定，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仿佛回到了现代，面对一个又一个难以调解的难题。有多久了？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当年游走于群众之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琐事。他闲来会去做志愿者，孤儿院、养老院，因为和法律相关，有机会也会去看守所、拘留所和戒毒所。这些事情，他不陌生。但每一次，他心中的气愤、感慨、怅然都只增不减。这个世间永远充满恶意和痛苦，但也总有希望和善意。人活一生，便是如此，酸甜苦辣。而这孩子，在经历着他人生也许是最大的一个坎。少年到底不经事，突如其来的病症、难以忍受的折磨，母亲那在耳边不停的抱怨和哭泣……日日夜夜，只有他一个人。世间仿佛所有黑暗降临，他的生活再无一丝光亮。他几乎只是在等待痛苦的结束。这时有人没有放弃他。是了，一直都没有放弃他。孩子慢慢伏在双腿之间哭了起来，瘦削不成人形的肩膀抖动得厉害，抬起瘦骨嶙峋看着吓人的脸庞道：“……救，救我。不管你是谁。”“好。我是十四阿哥，胤禵。”罗协正色道。作者有话要说：史上最短章节 罐尽力了卡文 慢慢回升第89章 流言戒毒这件事, 难的不是一开始，难的是后面的过程。当初戴佳额涅用了十四阿哥给的从系统买的现代特效药，当然花的是罗协对七阿哥的好感度, 勉勉强强还是够的。加上她中毒不深，身体用药多年，耐药性又足，对毒-瘾也有很强的耐受性, 倒是一两次泡了泡药浴，便渐渐好了起来。平遥的情况和她不同, 并且罗协对八哥的好感度不够，这个药能买的不多。药浴做不了, 很大程度上只能依赖于少年自己的韧性。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太远，但他家里有孕妇，也不可能把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放到家里去。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和七阿哥轮流一人一天过去看他。少年对他们具有很强的信任度。毒是不可能再碰一点的。不过幸好古代的大烟纯度不够, 药性也没有现代那样的丧心病狂。起初的十天半个月里, 罗协每天都不能按时回家。他一直就在平遥的附近, 让系统监测他的情况, 让姜太医过来帮忙。镇定剂、戒毒剂按时给他服用，第三天的时候, 平遥还是达到了忍耐的顶峰, 开始破口大骂说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阿哥过来看他的笑话，想折磨死他。过一会儿又开始祈求，说只要给他一点，让他叫爹叫爷爷都可以……是他错了, 但是他太难受了，求求他们。在这几天里，少年的母亲被八福晋死死按住，不许她接近，不许她去坏事。七阿哥几乎要心软，但面对十四阿哥的决绝，他没有成为搅屎棍。直到少年骂累了哭累了，浑身哆哆嗦嗦，罗协才让太医进去给他服了安眠镇定的药丸。这症状在达到顶峰之后，便会开始慢慢退劝，可这个过程太过缓慢。少年时有发作，而且不经意，有一次还假装昏迷骗取了下人信任差点跑了出去，到底身子虚弱没有多少力气，被抓了回来。在那之后，明显又阴沉了许多，开始不停寻找自杀的机会。如此循环往复，罗协从未心软，只在他冷静的时候在身边鼓励他、安慰他，用数据告诉他，每次发作的时长越来越短，从不提他那些违心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少年，战胜别人不难，难的是战胜自己。快熬过去了，这一切快结束了。”……每次罗协熬过一次痛骂的时候，七阿哥都忍不住对自己这个弟弟肃然起敬：“十四，你确实不容易。”罗协：？？？想他在现代历经大妈掐架，那些话可粗鄙、下-流、污耳得多，问候祖宗爹妈、生歹直器-官的比比皆是。少年到底儒雅，受过高等教育，说来说去都是不痛不痒伤人几下自尊的话，那能有什么？罗协每次都能像观察精密仪器一般计算他的体力、速度、时间和状态。可最难得的是，无论少年出现如何的窘态，十四阿哥始终对他尊敬有礼，从未有一丝看不起，一直照顾他的感受，把他当成大人一般寄予希望和未来。这在身边人看来，便觉得尤为不容易。下人们照看着这么一个“怪物”、“疯子”，心里都特别不舒服也害怕。谁知十四阿哥只听到过一次，那些下人便被扔了出去，他告诉了八福晋。郭络罗氏很快重新选派了更为稳妥的一批下人过来：“十四，你有心了。八嫂都看在眼里，这次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八嫂见外了，原本是我有心在做，我们互相取信罢了。”罗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在一旁的何有术听了终于忍不住，在他们独处时候说了句：“爷，近来外面常有流言。”身为皇家人，京城无时无刻都能有他们的传言，不甚稀奇。“既然知道是流言，为何要提？”罗协反问。“奴才是怕福晋听了会伤心。”这要是影响了他的心肝宝贝云璃那可就了不得了：“说说。”“爷近来常往八福晋的郊外宅子跑，外面都说是爷耐不住了，趁着福晋不方便在这里养了……”罗协心知猜到了，不禁冷着脸道：“养着什么？”他常年温和，甚少如此修罗般气场，倒和四贝勒爷如出一辙。何有术此刻都抖着道：“养着外室。”然后便是一脸讳莫如深，斟酌不知还要不要说的模样。“还有什么？一并说了。”罗协已经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近来为了戒毒少年花的心思甚多，连户部催银都懈怠了不少，想来是那些需要收拾的臣子又出来乱跳。“还说是八爷指使八福晋笼络你的手段，说是你近来偏离了永和宫一脉，在户部搞臭了四爷名声，私底下就是八爷他们阵营的人。”“愚蠢。糊涂。”罗协气得骂了两句后缓和道，“以后这种流言整理好后报给爷，每天。”何有术知道自己虽然报的是臭事，但仍旧说得对，总算一脸宠辱不惊点头：“是，爷。”“去找哥哥。”想起胤禛，罗协内心便一软，还有点委屈。他在自个儿福晋面前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可只要回到胤禛面前，他便是个永远惹人怜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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