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国之前,甄未凉觉得,如果自己是成泽元,现在大概是下手的最好时机。于是他写了封电子邮件,敲定了一个合适的定时时间。如果能够平安抵达魏家老宅,大不了取消发送。那么,成泽元为什么一定要对甄未凉下手呢?如果甄未凉没猜错的话,成泽元恐怕终于下定决心,用毁灭魏氏的方式,让魏大少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没错。从一开始,成泽元喜欢的人就是魏大少。甄未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成泽元看向魏大少时眼中势在必得的火焰,他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奇。只是火焰旺盛到这种程度,魏大少恐怕已经被他这个多年挚友坑了不少次。只是不知道,魏大少是根本没察觉到,还是选择了原谅他。更有可能的是二者兼而有之:察觉到了,但选择了装傻。……甄未凉没有猜错。从小到大,魏家父母除了布置学习任务从不长久留在儿子身边。魏家的用人换的向来频繁,一直不管什么时候都陪在魏大少身边的,只有成泽元。和魏大少朝夕相处的日子,甄未凉经常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他的社交情况,包括成泽元的相关情况。等到那次酒会,一次次被成泽元阴冷的目光覆盖,甄未凉心中真正有了数。甄未凉一个人频繁地在外面转悠玩乐,保护他的人时刻尾随。还有几个人,尾随他的尾随。成泽元从小陪在魏大少身边,不动声色地引导其他人敌视魏大少,不露痕迹地塑造魏大少心机深沉、难以相处的形象,不引猜疑地替他谋划、劝他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甄未凉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魏大少七岁时,他襁褓中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成泽元无意中闷死。懵懵懂懂的魏大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成泽元引导,将一切认到自己头上。几个月后,成泽元不满魏大少的堂妹和魏大少走得过近,私下安排,让堂妹在车祸中险些丧生。得知堂妹没死,他索性留下蛛丝马迹让堂妹误以为是魏大少对自己下手,从此对这个心狠手黑的堂兄敬而远之。魏大少八岁时,成泽元见他不满父亲那个张扬跋扈的新情人,便一点点诱导他让那个情人意外毁容。成泽元事后推了一把,让那个女人选择了自杀。十岁时成泽元不满魏大少和魏氏合作伙伴的儿子太过接近,出手差点搅黄了魏氏一个大生意。魏大少担心好友被罚,闯进魏氏董事会落了父亲一个大面子。十三岁时,成泽元故意惹恼对魏大少心存好感的李家少爷,混乱中,魏大少划伤了李少爷的脸。初中时,成泽元以各种名义拉着魏大少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成功让学校里没有人敢接近魏大少。原本恋慕魏大少的思春少女反而被成泽元不动声色地玩了一手校园霸凌。高中时,有个老师觉得成泽元不太对劲,私下想和魏大少好好聊聊。成泽元闻讯一番控诉,正中魏大少软肋。魏大少便随了成泽元的意,逼迫老师主动辞职。甚至于,真正的柳凉,也是死于他之手。但柳凉确实没有死于游艇事故,成泽元让人救下了她,送去了泰国的声色场所。柳凉死时,刚刚十六岁。这仅仅是因为,年幼的柳凉甜甜唤魏大少“哥哥”的时候,从未得到这种待遇的魏大少,忍不住对她笑了一下。那么小就会勾/引人,干脆就一辈子勾/引人得了。没有人,除了他成泽元,不可以有人能让魏大少露出笑容。魏大少的笑,他的温柔,他的一切一切,只能属于他成泽元。☆、他是伪兄控(十二)那么,魏大少傻吗?他当然不可能傻。如果他傻的话,魏氏就不会在他接手后高歌猛进。只是,从小得不到父母关爱的他,太过注重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后来,第一个朋友悄无声息让自己成了魏大少整个人生中唯一的朋友,他就更不可能对着一个唯一产生怀疑。何况,从小缺乏情感交流的他,根本不懂得处理任何一种感情。他生活在成泽元一手筑就的感情荒漠中,唯一的水源就是成泽元。无疑,成泽元是成功的。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让魏大少身边永远只有他了——如果不是魏老爷子突然发疯,他不得不绑来了与柳凉相貌相似度极高的甄未凉。——依然用的魏大少的名义。或许,他本以为,用了魏大少的名头,甄未凉就会对魏大少敬而远之,而魏大少本身就不是会主动亲近别人的性子。短暂让他们相处几天,不会发生什么的。何况他打听过,这个甄未凉是个喜欢闷在宿舍不好好上课的宅男,木讷、不善言辞,没什么威胁。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原主正在被抑郁症纠缠,根本无法正常生活。结果谁也没想到魏老爷子又玩了一手。甄未凉不得不留了下来。而魏大少,也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特殊的感情。或者说,他人生中第二次,和一个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交集。只有他一个人的荒漠中,第一次出现了绿洲。令成泽元气得几乎心梗的是,魏大少动心的人,也是个男人。还他妈是个娘娘腔。他选择性地忽略了甄未凉本身是个糙老爷们的事实,果断决定解决掉这个人。他以前解决的那些靠近魏大少的人,绝大多数是女人。要是他知道魏大少和自己一样,他早就下手了!他相信魏大少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从小到大,不动声色的引导、暗中的小手段他做了不少,甚至除掉柳凉后,他没处理干净让人们怀疑到了魏大少头上,魏大少本人也没对他产生任何怀疑。但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事,魏大少只是装作没看见。他能说什么呢?父亲流连花丛,母亲也满世界带着情人远游,同龄人对他避之不及,长辈嫌弃他手段肮脏。从小到大,也只有这一个朋友对他不离不弃了。如果失去了这唯一一个朋友,他身边还剩谁呢?——但现在,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性格洒脱的漂亮男孩——对魏大少来说,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确实是个男孩。但他无论在人际关系还是艺术品鉴上,都成熟得令人惊讶。何况他还很聪明,聪明到令魏大少偶尔也自惭形秽。比如这封邮件。邮件在甄未凉回国前设置了定时发送。从绑/架他的人是谁、时间、地点,到绑/架成功后他被关押的地方,事无巨细。他不会知道,病情时有反复的甄未凉,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整地写完了这封信。魏大少很快联系了警方,警方立刻通过特殊手段查了那三个可能的小区,并迅速瞄准了一套可能的公寓房。警方破门而入的时候,一身女装的甄未凉正在扫瓜子壳。公寓里没有钟表,但每天都有人定时送来食物。因此,甄未凉大概能推测出过了多久。和预测的时间差不多。见人来了,甄未凉笑着打了招呼,正要伸手去拿收拾好的行李,就被从警/察中冲出的魏大少紧紧抱住了。甄未凉觉得好笑,伸手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魏大少一声不吭。救出了人质,警/察的神经已经放松了下来,见此忍不住挤眉弄眼起来:这对兄妹感情明明不错嘛。传言果然不可信。过了片刻,魏大少松手,沉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成泽元抓到了吗?”甄未凉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现在有了证据,警/察已经去抓他了。这段时间他名义上说是出国,实则一直在国内做空魏氏。”魏大少面无表情。甄未凉:“哦~”做空魏氏?看来和他想的一样,成泽元嫉妒得快要疯魔,索性不考虑除掉甄未凉,转而打算直接让魏氏破产,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收留魏大少。几天后,魏氏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股价已经回升,此刻的魏大少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他展示了收集来的成泽元多方面的犯罪证据,神色平静地讲述了过去近二十年自己和成泽元扭曲的友情,并宣布,将以绑/架罪、意外杀人罪等多项罪名起诉成泽元。魏大少并不傻。尽管替成泽元担了罪名,但他保留了足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他同时宣布,自己不会出庭,一切由秦律师代办。他说他不想再看见那个人,哪怕只是一眼,希望大家理解。可以想象发布会结束以后舆论的哗然,但魏大少也可借此扭转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形象。与此同时,甄未凉收到了一堆姐妹的问候。他笑着一一回复报平安,躺下打算小睡一会儿,却摸到枕头下有个东西。是一个新手机。和甄未凉被踩碎的那一个相同型号,软件都已下载登陆完毕,壁纸和以前一样,连内存都拷贝了过来,一张表情包都没丢。要不是这个手机是新的,甄未凉几乎要怀疑魏大少只是让人把旧手机修好了而已。他忍不住笑了。几天后,他揣着存了一千万的银行卡,离开了魏家。魏大少想给他加钱来着,但甄未凉挥舞着合同,坚决只要一千万。同时,尽管魏大少不太乐意,甄未凉还是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等成泽元的审判结果终于出来,已经彻底痊愈的甄未凉真的考上了国外的研究生。他的目光在“无期徒刑”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关注。他已经不再是“柳凉”了。他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在成泽元几乎自杀般的恳求下,魏大少还是去见了他一面。故人相见。甄大少依然衣冠楚楚。他刚下班,没有打领带,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对面重重镣铐桎梏下的人,礼貌性地一笑。成泽元笑得尖锐:“听说甄未凉走了?哈,你看你,身边就是留不住人。”魏大少并未被他激怒:“我反思过了,即便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必要养一条毒蛇。何况是一条会噬主的毒蛇。”成泽元似乎被这一句话抽空了所有力气。他几乎瘫软,却还是努力坐正,死死地盯着魏大少的脸。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是在魏家的花园。魏家刚换了一批用人,对老宅并不太熟悉,他跟着人绕了点路才到了花园。点心味道不错,他拿了一块慢慢地吃。踏着春日新草的轻柔脚步声传来。成泽元抬起头,不由一愣。来人是一个身体略显瘦弱的男孩。一丝不苟的短发、秀气的眉眼、小西装衬衫配短裤,手里抱了几本书,一双干净的墨色眼眸里带着懵懂和惊讶。他停下脚步,眯起眼、露出小白牙,露出一个干净而略带局促的笑:“你好。”春日朝阳在他身后晕染,短发泛着金光,月牙般的眼与月光般的笑。成泽元站起身,嘴角还带着点心屑,慌忙扔下点心拍拍小手。男孩又笑了,上前几步拿起另一块点心,张嘴咬了一口,鼓着嘴冲他眯眼。两个男孩嘴角都有了点心屑。那一刻,成泽元给自己写完了后半生。……成泽元的父亲提出了上诉。甄未凉没再关注后续。想来证据确凿,即使其中几个案子有些久远,法院也能确定罪犯究竟是何人。甄未凉最后是带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的。尽管他的父母不理解已经出过一次国的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出国。但抑郁症治愈后,他的思维能力远超常人,学习能力自然也水涨船高,这个结果并未引发其他人的质疑。不得不说,他很幸运。抑郁症虽然有不少治愈的案例,但也有为数甚巨的患者终生不断复发。需要终身服药的患者并不在少数。记忆力、思维能力的退化,对人的伤害是难以想象的。对一切的感知都钝化,以前的记忆也渐渐模糊,只记得现在这样一个周身疲软、大脑空白的自己。甄未凉记得,原主曾经苦笑着问自己:“我已经不记得原来的我是什么样了。如果原来的我就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治个什么劲,直接放弃治疗得了。”医生说:“患病期间,你的自我评价是病态的。”他是对的。现在的甄未凉觉得自己特别好,之前受到疾病桎梏,他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就和常人相差无几,如今更是到了惊人的程度。甄未凉也因此确定,自己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普通到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男生。、几个世界的遭遇固然给他带来了痛苦,但如今,他的生活似乎是越来越顺遂了。这是好事。甄未凉翻看着手中的全英文书籍,终于可以轻松地策划接下来的生活。他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但是,原主呢?那个隐瞒跨性别者身份瞒了一辈子的男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场了吗?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甄未凉还记得他的思路、记忆、口味、小习惯、憧憬乃至对无数社会问题、情感问题的看法,这样一个全然立体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自己取代了吗?……实在是残酷。不知道最开始的自己怎么样了。是已经死掉,还是像这个世界的“甄未凉”一样被人取代了?如果是后者,但愿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人别忘了自己。他可能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认识“甄未凉”的人了。就像现在,唯一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原主已经不在的人,只剩甄未凉。甄未凉想了想,叹了口气。他决定重拾老本行,也算是给原主留点念想。——虽然最开始的甄未凉只是个还没来得及从业的法学生,法律压根算不上他的老本行。☆、他是伪兄控(完)经三个世界加强过的灵魂不负所望地高负荷运转起来。他很快收集到了大量法律资料,打算考取双学位。对现在的他来说,曾经要死要活都背不下来的法律条文,只需目光一扫的功夫。他很快顺利取得了双硕士的学位,并抛弃了本专业开始读法律博士。考虑到读博时难免无聊,他顺便捎上了其他几个可能用的上的硕士。于是他很快成为了校友口中学渣逆袭的传说。几年后,甄未凉回国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在机场某个角落,看到了魏大少的身影。回头再看,分明没有人。不久后,甄未凉通过了司法考试,同时接到了好几所高校的offer。几辈子修炼出来的情商让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路顺风顺水。这样发展下去,他相信自己能够亲手推动国内的性少数走出黑暗角落,得到法律的认可。兜兜转转,他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最初的梦想。甄未凉不由哑然失笑。他偶尔也关注过魏氏。在魏大少的手中,魏氏发展得很好。他慢慢将原本的董事剔除出了董事会,将魏氏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他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数量上颇为可喜。“柳凉”这个名字渐渐淡出。不久后,魏大少将魏氏的股份真正拢到了自己手中。但令人疑惑的是,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过任何情人。因为柳凉失踪的案子,他早已进入了公众视线。发布会上讲述与成泽元过往时眼眶发红的他着实引起了不少姑娘的母性关怀。发觉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大少还没结婚,高喊着“看看妈妈吧”的姑娘们难免好奇起来。讨论来讨论去,绝大多数人得出了结论:魏大少绝对是被滥情的父母伤到了!于是,姑娘们更同情他了。当然,还是有一小撮人阴谋论,不过并没有什么市场。失去了成泽元刻意营造的高冷光环,魏大少展露出了本质的勤勉与真诚。慢慢的,不少人开始靠近他。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孤身一人生活在荒漠中的男孩了。事实上,被魏大少从成泽元手下解救出来后,得知了故事全部的甄未凉曾经对自己过往的判断产生怀疑。他在质疑一点:始终对成泽元做法不闻不问、堪称闭目塞听的魏大少,真的能称得上是“好人”吗?最后,他得出结论:算。“好人”的定义本就复杂,甄未凉索性不再以学术般的严谨态度去仔细探讨这个问题。他觉得魏大少算好人。他不要你觉得,他要他觉得。他就是对魏大少这个可怜孩子有滤镜,怎么了?!你弄死他!最开始的时候,魏大少还是个小孩,对对错懵懂,即便觉察出不对也不忍心质疑自己唯一的朋友。慢慢长大了,他习惯了成泽元的陪伴,虽然纠结之下还是搜集了证据,但不忍心多说什么。就像最开始,找一个人扮成柳凉的计划,是成泽元提出的,也是成泽元去做的。魏大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知道朋友是为了自己,便也没有反驳。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人格上,魏大少是有缺失的。于是离开前,甄未凉和魏大少安排给自己的精神科医生交流了几句,拜托他给魏大少找个心理治疗师。虽然在医学上,“精神”和“心理”是同义词,但精神科医生和心理治疗师以及心理咨询师还是有差别的。最简单的区别就是,心理咨询师面对的群体一般是正常人,他们不能给来访者治疗精神疾病,最多接诊后转诊给精神科医师。心理治疗师针对的是心理有问题的人,也可能是精神疾病患者,他们部分人有处方权,可以结合药物进行治疗。精神科医生也会和病人进行谈话,但主要目的是诊断病情而非疏通患者的心理状况,他们的主要治疗手段就是药物,严重患者可能会辅以其他治疗方式。只有精神科执业医师可以确诊精神疾病。但是,无论哪一种,都是为了让来访者更好。甄未凉不认为魏大少有精神疾病,所以,他需要的是心理治疗。后来,心理治疗师告诉已经删除了魏大少联系方式的甄未凉,心理治疗的效果显著。魏大少已经好了很多,慢慢可以正常与人交际了。甄未凉感谢了心理治疗师,而后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心理治疗师同样删除了甄未凉的联系方式,而后看向身边的魏大少:“你可以放心了。”魏大少笑着点头。与之前相比,他的气质已不再那么阴郁,转而有了温和之感。心理治疗师清楚,这样的转变,与那个已经离开的甄先生密不可分。身为心理治疗师,她的工作前提就是为来访者保密。因此,她清楚甄未凉与魏大少的那些纠葛,也清楚,他们二人不可能有后续。但这不重要。对魏大少而言,生命中出现过这样一个奇迹,哪怕如流星般一闪而过,也足够了。至于对成泽元,魏大少心中只余厌恶。一想到,如果不是成泽元一再触犯自己的底线,他可能还会选择和这样一个人继续相处下去,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是的,一再触犯。是的,继续相处下去。当时完全封闭自己的魏大少做得出来。他根本不会想到去看清成泽元,因为他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魏大少依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与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十余年的,好人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人打着自己的名头肆意妄为。他觉得当初的自己就是蠢。或许如甄未凉所说,他的人格确实有所缺失,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蠢。以前觉得失去了成泽元,身边就不会再有任何光源,他只能跌跌撞撞靠摸索来前行。但事实证明,离开了成泽元,离开了他蒙蔽自己的黑布,魏大少拥有了整片天空。无论是日间的阳光还是夜间的星月,他都已经拥有。尽管他所见过的最美的星星已经远去。魏大少忍不住一笑。他的笑容里再无任何阴霾。即使以后的人生再也遇不到那样的光,他也有信心一个人走下去。他也确实做到了。魏氏发展得风生水起,很快发展到了比魏老爷子在时最高峰还要强的水平。十几年后,魏大少敏锐地意识到了技术转型的开始,顶着巨大的压力果断投入大量资金进行技术研发。事实证明,他做出了正确的决策。几年后,魏氏攀上了更高峰,成了这一领域的第一人。随着技术的不断革新,魏氏坐稳了全球五百强前一百的座椅。但魏大少始终没有恋爱。即便转瞬而逝,他也只想要那一颗流星。一瞬间的光芒,足以照亮他的一生。他想自己或许还是如甄未凉所说的那样“人格有所缺失”,不把生命寄托在某个人身上就无法生活……但他不后悔。也不可能后悔。……甄未凉的路也越走越顺遂。他虽然通过了司法考试,却没有选择做法官或律师,而是接受了某知名高校的聘书。他开始参加大拿的峰会,四下调研、通读文献,很快发表了一篇篇含金量颇高的论文,慢慢在国内法律界积攒起了名声。他关注的不仅仅是性少数方面,在很多社会热点问题上都有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商学方面的硕士学位给他提供了法学之外的视角,令他的观点往往有些他人难以发现的惊人之处。即使不是社会热点,只要有关注的价值,他也会投入精力。事实上,在非社会热点的问题上,他付出了更多精力。于是,每每在下一个社会热点引发国民讨论时,他已经有了研究结论。渐渐的,不仅在法律界,在普通民众间,他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是,被普通民众熟识的社会科学方面的专业人员往往是他们口中的“叫兽”。原因复杂,一方面是只有口出惊人言论的学术人士才会被外界关注,毕竟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社会科学的大部分理论,另一方面也确实和社会科学特性有关。但甄未凉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在公众眼中,他的标签是“帅”和“天才”。简称“帅才”。而他也无愧于这个称号。他所发表的每一篇文章都精准命中了某方面的弊病,并且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在他六十五岁那年,他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主导通过了一部对性少数人群极为友好的法律。在那之后,甄未凉的职业生涯并未停止。他始终活跃在社会一线,标志性的“帅”被一代又一代人熟知。他主导了法学教材的编撰,最终成品颇受赞誉。众多疑难问题在他手中得以解决,联合国法律方面遇到问题有时也需要对他发出邀请。他的名气不再仅仅局限于国内。有人说,他以一人之力将国内法学提升到了堪称世界第一的水平。直到他九十岁老死之前,他依然思路清晰、衣着整洁,头发一丝不苟,腰杆挺直、举止潇洒,布满皱纹的脸依然称得上英俊。这位“帅才”绵延了六十年的传奇,至此方止。但他所带过的学生、所开创的课程课题、所率领的研究所,依然在创造新的传奇。这位著名法学家西装革履、面容柔和的照片依然能在某些社会新闻中寻见。衣着齐整、一丝不苟,似乎是甄未凉留给世人的统一形象。——离开魏家后,甄未凉再也没有穿过工字背心和大裤衩。出身农家的他,原本是有什么穿什么的,并不太在乎整洁体面。他穿越后慢慢学会了女装搭配,但男装时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买衣服时,下意识回避了所有相近的款式。可能是严肃惯了,不习惯西装以外的衣服了吧。他这么告诉自己。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无论是魏大少还是甄未凉,都会在未来的历史书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只不过,一个在商业,一个在法律。似乎相隔甚远,但同一时代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毫无纠葛?☆、他是瓮中人(一)甄未凉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令他心中一惊,立刻不动声色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听到一声惊叫,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做出茫然的表情。发出惊叫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肌肉发达,看上去似乎经常健身。惊叫完,他按讷不住地开始口吐芬芳。甄未凉茫然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四周,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是个普通学生,但因为各种原因……依然是个女装大佬。算了,习惯了,反正不管怎样都要把他设定成一个女装大佬,还是贼好看连真正的女人都比不上的那一种。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四面都是石墙,看上去大概有一百平米,极为开阔,没有任何门窗,像是电视剧中常见的密室。屋中大概有几十来号人,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因为男人的那一声惊叫,不少人已被吵醒,但还有更多人睡得正香。有趣的是,每一个人脖颈上都贴着一个白底黑字的号码牌,大概一个手掌大小。甄未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也碰到了一片属于塑料纸的顺滑。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号码牌,中间大动脉之上有什么硬物,而且也不像是简单地贴了上去,倒像是……植入?甄未凉仔细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自己放学回宿舍,而且已经到了门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记忆。慢慢的,屋中的人都醒了过来。密室中像菜市场一样热闹起来。甄未凉定定神,问身边标着“24”的女孩:“你能看到我脖子上是多少吗?”惊魂未定的女孩飞快地瞥了一眼,道:“6号,你是6。”6?很吉利的数字。女孩连忙问:“那我是什么?”甄未凉告诉了她。甄未凉又看了看屋中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双数都是女性,单数是男性,而且50之前都是三十五岁以前的年轻人,50以后都超过了三十五岁,有几个甚至满头白发。那么,自己为什么会是双数编号?都能植入了,应该不至于发现不了他的真实性别。幕后之人这么想保持男女人数均等,为什么要安排他一个假女人。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另有所图?随着灵魂的壮大,想象力也愈发强大的甄未凉异想天开:总不至于人群里还有个扮成男生的女孩子,以此作为平衡吧。甄未凉退到角落,又去观察这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甄未凉仔细看了一遍,骇然发现,房间天花板上隐藏着好几个摄像头,足以全方位拍摄清楚所有人。恐怕不止天花板。人们相继醒了过来,房间内喧哗不断,有几个人似乎起了冲突,挽起袖子就要打架。甄未凉正要四下查探,却听到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雌雄莫辨:“各位,听得到吗?”甄未凉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去找扩音器的所在。他很快发现,扩音器似乎是与摄像头装在一起的。变声器处理后有些尖利的声音在房间各处回荡,很是诡异。喧哗声更大了。肌肉男举起手指着天花板,骂道:“什么玩意儿敢关老子,快把老子放出去!”其余咒骂、哭叫的也不在少数。甄未凉做出害怕的模样,乖巧地缩在角落。身边的男孩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身体挡住她,做出保护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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