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要在火上见真功夫了。
烤肉时,最好一面一面地烤,不可以太心急,频繁翻面。上油也不用太早,因为肉一加热,会自动冒出油脂,只有等快好的时候,再涮一层油,撒上各种调料,然后就可以开吃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涮油的时候,多余的油会顺着肉片落进炭火里,发出“滋啦”的美妙声音,就像是开饭前的号角声。
想不到隔着一个时空,她再次听见了久违的号角声,顿时怔了怔,心中涌起无尽的对往昔的怀念之情。
“滋啦!”一声响,火钳灼热的顶端迅速烫坏了叶锦鸿腿上的绸裤,接着又和他的小腿肉紧紧相拥,难分难舍。
叶锦鸿正在做美梦呢。
梦里,他和苏婉容琴瑟和鸣,生下了好几个孩子,而且他还多了一位美貌的小妾,妻妾和睦,儿女活泼可爱,这样美好的人生,他都舍不得醒过来了。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强硬唤醒了他,叶锦鸿猛地睁开眼,身体快过脑子,一跃而起,接着才“嗷”的一嗓子惨叫起来。
多亏这几个月勤练俯卧撑,他在这一刻展现出无比灵活的身手,不仅一举甩掉了腿上的火钳,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了床。
当他站到地上,只知道自己小腿很痛,不得不金鸡独立,还不等他查看,陷进回忆的苏婉容也被惊醒了。
一回过神,苏婉容赶紧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回到原来的世界,新仇和旧恨堆积在一起,她咬咬牙,捡起落在地上的火钳,高举着朝叶锦鸿去了。
“老天爷啊!”叶锦鸿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可不比洗衣棒,她是想要炮烙自己啊!
生死攸关的时刻,叶锦鸿爆发出巨大的潜能,连腿上的伤痛都暂时屏蔽了,一心只想着逃命。
叶锦鸿个高腿长,三步两蹿就绕过苏婉容跑去了外间。
苏婉容强撑着虚弱酸痛的身体,在后面苦追,咬牙切齿地骂:“我今天非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昨晚还抵死缠绵,怎么一睁开眼世界就变了个样?叶锦鸿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影响他逃命的速度。
他已经来到了门口,一边慌慌张张地开门,一边回过头惊恐地看着苏婉容。
苏婉容红着眼睛,满脸悲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要替自己讨个公道的坚定表情。
叶锦鸿被她这副气势给吓坏了,不顾自己连衣裳都没有穿,赶紧夺门而逃。
苏婉容落后几步,等追出来时,叶锦鸿已经跑到院子门口了,她气得不得了,把手里的火钳当成沙包,远远地朝叶锦鸿扔了过去:“你有本事,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火钳就落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叶锦鸿就像被砸中了尾巴似的,猛地跳了起来,直奔叶夫人所在的正院而去……
这一天,满府下人们都看到了一副奇景。
叶家最金贵的独苗少爷,在大冬天里,赤|裸着上半身,下边只穿了一件里裤,一路惨叫着从小院冲到了正院。
下人们摸不着头脑,少爷怎么如此衣衫不整?他不怕冷么?难道是得了失心疯?
叶夫人乍一见儿子这样,吓得赶忙闭了闭眼。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睁开眼时,叶锦鸿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喊道:“娘……”
“哎哟!”叶夫人避开不去看他,嗔怪道,“怎么不穿衣裳就跑出来了?像个什么样子。桅子,快拿衣裳给少爷换上!”
叶锦鸿这时候才感觉到冷,刚想告苏婉容的状,一张嘴就连打好几个喷嚏,叶夫人赶紧把他往屏风后面推:“先穿衣裳,别冻出病了。”一面又吩咐丫头去熬姜汤,再请少奶奶过来一趟。
儿子这个样子,肯定是儿媳妇没伺候好,不问她问谁?
哆哆嗦嗦冻成一团的叶锦鸿换衣裳的时候,川穹来到小院,说夫人请少奶奶过去一趟。
苏婉容正在洗澡,听了丫头的话她就没好气。
她全身都疼着呢,刚才追了叶锦鸿几步,这会儿整个人虚得直打颤,只想赶紧洗了澡,然后回床上躺着。
她黑着脸,吩咐玉竹:“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能过去了。”
玉竹出去传话,川穹是个新来的,多余的字一个也不敢说,老老实实回去跟叶夫人学了一遍。
叶夫人叫桅子多拢两个火盆来,听见儿媳妇不舒服,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月事来了,就丢开不管,又催着川穹去厨房看看姜汤熬好没有。
叶锦鸿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受到了怎样的折磨,不仅裤子被烫出一个洞,腿肚子上有指头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已经焦黄了,还鼓起一个大泡。
他这一路狂奔,像失去了痛觉似的,这会儿知觉渐渐苏醒,立刻痛得叫起来。
外面等候的叶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什么,冲到屏风后面,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叶锦鸿已经换上了他爹的一件新棉袍子,把伤腿搭在椅子上,叶夫人眼尖,一进来就看见了,顿时就跟生剜了自己的肉似的,又哭又叫:“这是怎么弄的?快请大夫,快请大夫!老爷,您快来看看啊!”
叶庭光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就冷静地吩咐道:“扶他到外面坐着。”
挪到外间,坐下来后,叶庭光仔细察看了儿子的伤处,然后很肯定地说:“这是被烫坏的。”
叶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哭得如同孟姜女,闻言哭声一顿,赶紧吩咐丫头:“快把火盆挪远些,我常跟你们说,屋里有火盆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怎么就不听呢?”
叶庭光心疼得直叹气:“幸好只是烫着了腿,不曾伤到脸上,我那里有一盒上好的烫伤药,这就去拿来。”
叶夫人哭哭啼啼,紧挨着叶锦鸿坐下,抱起那条伤腿,搂进自己怀里,轻轻地往伤口上吹气,一面还问:“这样还疼不疼?”
自从七岁以后,叶锦鸿就再没享受过亲娘这般的抚慰,心里感动极了,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他微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疼了。”
叶夫人恨不能代他受罪,仔细看了两眼伤口:“这形状大小……瞧着倒像是被火钳给烫着了,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这是苏婉容故意的,还以为是儿子走路不小心,自己撞上去的。
“是苏婉容!”叶锦鸿满心的委屈无处诉,盼了多少次要告苏婉容的状,总算实现了一回。
“你呀!”叶夫人气得直骂他,“婉容身子不舒服,不能好好伺候你,你院里的丫头难道都是傻的么?拢了火盆也不知道把火钳收好,就这么大喇喇摆在外边,等着别人来撞呢?”
她越说越生气,扭过头吩咐桅子:“传我的话,少爷院里的丫头都去庭院里跪上一个时辰,每人再罚半年月钱!”
叶庭光拿着一盒药膏,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闻言便道:“罚这么轻有什么用!买她们回来就是伺候主子的,瞧瞧你儿子,叫她们伺候成什么样了,不重重惩罚,下回指不定还伤到哪里呢。干脆全都卖了,重新买好的进来。”
叶夫人正要应下,忽然想起下人的卖身契都握在苏婉容手里,只好道:“毕竟是伺候儿媳妇的,回头我跟她商量了再说。”
叶庭光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没再多说什么,叫人打水来洗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叶锦鸿抹药。
第83章
叶锦鸿老早就想告苏婉容的状了, 趁着这次的炮烙之刑, 正好请爹娘给自己做主, 一举掀翻苏婉容,从此,他就能翻身做主人了。
梦想是很美好的,可惜行动力却不足,他不懂得告状的技巧,说话也不说完整,他只在叶夫人面前说了一句“是苏婉容”,少了“做的”两个字,导致叶夫人理解出现偏差, 只当他是自己不小心,所以被火钳给烫着了。
甚至,叶夫人和叶老爷为此还恨上了那群丫头。
他正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非得让爹娘看清苏婉容凶悍的真面目不可,偏偏叶夫人又说了一句“婉容身子不舒服, 不能好好伺候你, 你院里的丫头难道都是傻的么?”
婉容身子不舒服……
一听见这句,叶锦鸿心里的火就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她为什么不舒服?还不是自己昨晚太疯狂了呗!
他回忆起苏婉容刚才追他的样子, 明显是体力不足,每走一步身子都要晃一晃,要是换成以前, 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这么一想, 又觉得不好告状的了, 不然,自己岂不成了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畜生?
叶锦鸿昨晚上才刚刚开荤,正贪恋苏婉容的身体,要是闹到爹娘跟前,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苏婉容又机灵,她昨晚吃了一次亏,往后想哄她喝酒想必很难了,难道自己下一次要使用迷药吗?
左思右想,他最后决定了,这个状不告也罢。他是个男人,胸襟一定要宽广,就再原谅苏婉容一回,只要她以后不再炮烙自己就好。
沉思间,丫头送来刚熬好的热腾腾的姜汤,叶夫人赶紧催着儿子连喝两碗。才把碗放下,大夫也进来了。
诊治过后,留下外伤药,大夫叮嘱道:“这些日子切忌不可以碰水,好生养着,如果有起热就赶紧派人来叫我。另外……”
叶庭光看他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便主动询问:“是不是会留疤?”
叶夫人心里一咯噔,眼泪又流出来了。
大夫点了点头,安慰他们:“烫得有些严重,将来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往好的方面想,这幸亏是在腿上呢,一般人看不见的,也不影响叶少爷下场考试。”
“你看看,你看看!”叶庭□□得不行,把一腔怒火都洒向叶夫人,“小院里的丫头该好好惩治了。”
叶老爷、叶夫人、大夫以及满屋子的下人都在心疼叶锦鸿,偏偏他自己没当成一回事。
虽然有点影响美观,但就像大夫所说的,他平时里面穿一条裤子,外面还要穿袍子,只要不脱衣裳,谁瞧得见?
自从进了爹娘这里,他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这会儿放松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在床上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叶庭光见儿子一脸傻呼呼的表情,似乎正在回味什么好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恰好小厮在门外禀报:“老爷,刚刚收到一封信。”
叶庭光立刻站起身,对大夫说:“请随我来。”
两人去了前院,大夫留下药方,叶庭光赶紧叫人去配来熬上,然后才有功夫问小厮:“信呢?”
……
叶夫人正在收拾隔壁的屋子。
把儿子送回小院养伤?还是算了吧,那院里的丫头没一个是机灵的,儿媳妇又不舒服,也没功夫管教下人,还是先让儿子在自己院子里养着。
她和叶老爷所住的正院很宽敞,大大小小的屋子有十几间,除了正屋,其他的都可以腾出来给儿子住。
叶夫人不放心他离自己太远,于是把正屋旁边的那一间收拾出来,又派桅子留下来专门照顾少爷。
叶锦鸿对这一安排感到十分满意。
他现在还不敢回去,起码在苏婉容没消气之前,他打定主意要寻求爹娘的庇护。他就不信了,苏婉容再凶,难道还敢冲到公婆的院子里打打杀杀?
床是叶夫人亲手铺的,扶叶锦鸿躺上床,又亲手喂他喝药,然后又催他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叶锦鸿表现得很听话,叶夫人又叮嘱了桅子几句,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少爷,这才放心地走了。
等她一走,叶锦鸿立刻睁开眼,郑重地咐吩桅子:“你一定要好好守着我,要是看到少奶奶来了,赶紧叫醒我,再飞跑去请我娘过来。”
桅子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叶夫人回到自己的屋里,累得叹了口气,然后打发小丫头去小院传话,就说少爷留在这边养伤,叫少奶奶不要担心。
邓嬷嬷端来一盆热水,拧了帕子要帮叶夫人擦脸:“夫人,擦擦脸吧?”
叶夫人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所以就顺着邓嬷嬷的意思,重新洗脸梳头。
叶庭光把信看了两遍,仍然有些稀里糊涂,于是拿进后院,先去隔壁瞧了儿子一回,见他已经睡着了,就走到正屋,把信交给夫人:“你先看看。”
叶夫人接过来,飞快地看完,然后想了想才笑道:“这么多年了,久不联系,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原来,叶夫人有一个远在外地的表嫂,近十多年没见过面了,猛地写信来,难怪叶夫人要想很久了。
信里说,她家中一个庶女,出门上香的时候,被贼人捉走了,虽说大半天后就解救了出来,到底于名声上有些妨碍,怕女儿想不开,所以特意送她来这边散散心,同时也希望叶夫人看在亲戚一场的情份上,帮忙说一门亲事。
叶夫人细细解释了一番,叶庭光一听是后院女人的事情,当即就丢到脑后,只道:“你看着办就行了。”顿了顿,又嘀咕起来,“也太急了些,连年都不过了。”
“谁说不是呢。”叶夫人轻声应道,然后打起精神,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好给表侄女住。
……
苏婉容一觉睡到下午才醒,连午饭都错过了。醒来后,身上的酸痛好了很多,就是肚子饿得厉害。
玉竹不用她吩咐,麻利地去厨房取来饭菜,苏婉容吃完饭,然后才问她:“那个人渣呢?”
吃饱喝足,睡了一觉也重新蓄起力气,可以收拾那个贱人了。
玉竹愣了愣,虽然听不太明白“人渣”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也知道少奶奶问的一定是少爷,于是她忙答道:“那会儿正院派人来传话,说少爷这几日就留在那边养伤,叫您好好休息,不用惦记少爷了。”
我惦记他?我想让他死!苏婉容控制不住自己,恨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玉竹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少奶奶这是怎么了,连忙劝她:“您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吧,少爷留在那边也好,省得您还要伺候他。”
苏婉容运了运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叶锦鸿那个禽兽,她真想把他放到油锅里炸上一百遍!他以为他躲在公婆那里,她就拿他没办法了?
有本事他就在婆婆身后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突然想起一件事,苏婉容急忙起身,快步走进卧房,拉开抽屉一看,阿弥陀佛,荷包还在,银票一张也没少。
要是失身又失财,那她现在真的就要冲到正院去掐死叶锦鸿了。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苏婉容一连默念了三遍,杀人是要偿命的,为了人渣,不值得。
再者,他们本就是夫妻关系,说出去旁人也很难理解她。
虽说道理都想明白了,但苏婉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沉思一阵,决定回娘家去。她要单方面跟他和离,有了这些银子,就让叶锦鸿这个人渣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
苏婉容把自己的首饰衣裳都整理出来,随时都能拎着走人,只是身子还没彻底养好,就忙了这么一小会儿,又感觉腰酸身痛了。
于是,她重新躺到床上,睡了几个钟头,醒来一看,天已经黑透了。
按理说,这时候她该去正院给公婆请安的,发生了昨晚那件事,苏婉容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了,直接派玉竹过去,就说自己还没好,不能下床。
叶夫人是个软和性子,也不故意借机挑儿媳妇的不是,因为她还忙着照顾儿子呢,只是吩咐厨房熬一碗红糖水,给少奶奶补补身。
一旁的叶锦鸿听见这话,就有些想笑,红糖水没用,得炖只老母鸡才行。不过怕他娘会起疑心,所以不敢说出来。
苏婉容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终于靠着年轻,恢复得差不多了。
等用过早饭,她就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精心打扮了一番,叫玉竹提着包裹在屋里等她,然后准备去正院向婆婆辞行。
毕竟公婆在家,她目前还是叶府的儿媳妇,没办法说走就走,叫下人安排马车这种动静,绝对会惊动长辈的,不如她主动过去说明,就借口回娘家看看,然后她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虽说是自己主动要走的,但也不能灰头土脸地走,到时爹和哥哥见了会担心不说,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太狼狈。
她,苏婉容,就要算走那也得抬头挺胸地走!
第84章
苏婉容昂首挺胸地来到正院, 例行公事般的给公婆行礼问安, 叶老爷因为儿子被烫伤, 就有些怪罪苏婉容。
娶儿媳妇是为了什么?除了传宗接代,就是专门伺候自己儿子的。瞧瞧她,孩子没生出半个,连自己的丈夫都照顾不好。
叶老爷再不复之前的慈祥模样,冲着苏婉容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隔壁看望叶锦鸿,留下叶夫人陪着苏婉容说话。
叶夫人见她今天打扮得格外好看,脸色也红润,就笑着问她:“身子好些了?”应该是月事走了, 不然气色怎么会这样好。
苏婉容不知道对方想错了,闻言脸色一僵,就学着公公刚才的样子, 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态度不似从前那般热络,叶夫人只当她是在忧心少爷的身子, 因此也没多想, 反倒拉着她的手,开解起来:“你别担心, 大夫都说了,伤在腿上不要紧,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苏婉容并不担心这个, 她只是后悔, 后悔没能在叶锦鸿脸上烫一下。像这种可恶的强|暴|犯没有去坐牢, 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叶夫人又自以为是地说:“鸿儿昨晚没回去,想必你也是放心不下他的,我这就领你过去瞧瞧。”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苏婉容没有动。
婆婆在场,她还怎么收拾叶锦鸿?一定会被阻拦的,所以,还有过去看望他的必要吗?
“娘,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叶夫人一听这话,便又重新坐回去,了然地点了点头:“是要说你院里那些丫头的事吧?不是我心狠,故意惩罚她们,实在是那些下人太不当心了,不罚不行啊。”
昨天,叶夫人吩咐了,要罚玉竹等人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并扣除半年的月钱。
桅子去小院传达了命令,苏婉容当它是耳旁风,压根就不理会。这么冷的天,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膝盖还要不要了?再者,叶锦鸿的伤根本就和丫头无关。
叶老爷很少管后宅的事,叶夫人又忙着照顾儿子,所以也没人去盯着看惩罚有没有执行。因此,也就被苏婉容给糊弄过去了。
苏婉容抿抿唇,她想说的是她要回娘家,谁知还不等她张口,叶夫人今天倒像是格外有谈兴似的,抢在她开口前又说起了闲话:“对了,还没告诉你呢,我一个外地的表侄女要来家里暂住些日子,客房我已经叫人打扫出来了,你闲了帮我看看还缺什么布置,赶紧吩咐下去,千万别怠慢了。”
苏婉容一怔。
表侄女?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她试探地问:“不知这位表姑娘姓什么?”
“姓刘,闺名静香。”
苏婉容把这名字默默念了两遍,绞尽脑汁,总算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把这人给翻出来了。
她身子一震,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不就是书中把原身气死的小妾么!
最近这大半年,她光顾着收拾叶锦鸿这个渣夫,也是因为那个小妾离得太远,还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一时间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苏婉容眨眨眼,飞快地转动脑筋。
这么一来,她就不能走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要是她就这么离开,岂不是正好腾出位置,便宜了那对奸|夫|yín|妇?那两人还不知多快活呢!
他们高兴,她就不高兴了,苏婉容打定主意,不走了。
于是,她笑嘻嘻地看着叶夫人:“表姑娘的名字真好听,我真盼着她早些来呢!”
儿媳妇前后变化太快,刚才还冷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她八百两没还似的,这会儿就又笑眯眯的了,叶夫人也没往深处想,只当她这么高兴是因为家里要多一个和她年纪相近的玩伴。
叶夫人含笑鼓励道:“她比你大两岁,你们一定能谈得来,一块儿聊聊胭脂水粉多好。”
苏婉容故作惊讶,问:“比我大两岁?成亲了没?”
事关姑娘家的名声,叶夫人不敢实话实说,只含糊道:“她家里人疼她,舍不得这么早就让她出嫁呢。”
苏婉容点点头,亲亲热热地挽住叶夫人的胳膊,乖巧地说:“娘,我们快去看看少爷吧。”说完,又换上一副愁容,“我心里实在太担心,一晚上都没睡好,唉……就怕少爷要是有个万一,那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叶夫人连忙道,“鸿儿好着呢,等你看了就知道了。”
早在苏婉容刚来到正院时,桅子就禀报了叶锦鸿。叶锦鸿闻言,顿时如临大敌,生怕苏婉容不解气,还要再来多整他几下。
恰好叶庭光走过来看他,叶锦鸿就拉着亲爹的手不肯放:“爹,您多坐一会儿,我腿上有伤,不能下床,实在是闷得很。”
叶庭光本来就没什么正经事,猛然间发现成年的儿子还如此依赖自己,顿时感觉他的身形至少高大了两倍,乐呵呵道:“不如我陪你下盘棋?”
等苏婉容和叶夫人过来时,就看到父子俩正在床上斗棋。
叶锦鸿执白子,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正要落下,余光瞄见跟在叶夫人身后的苏婉容,他吓得手一抖,棋子从高处落下来,砸乱了整盘棋。
“你这孩子,就算下不赢也不能故意耍赖啊!”叶庭光摇头,十分惋惜。
平时,叶庭光想要赢儿子一局很难,今天因为叶锦鸿总在暗中提防苏婉容,所以一心二用,才让叶庭光捡了个便宜。
叶夫人乐道:“老爷,鸿儿还在养伤呢,你让着他些。”
苏婉容走上前,先冲公公福福身,然后才摆出满脸关切的模样,柔声问叶锦鸿:“少爷,今日好些了没?给我瞧瞧到底怎么样了。”说着,她就伸手去碰叶锦鸿的裤腿,大有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的意思。
叶庭光见了,满意地点点头,还知道关心少爷,算她有良心。
在场这么多人,大概只有叶锦鸿一个人看破了苏婉容的作秀,看伤势是假,趁机掐他两把才是真。
叶锦鸿对苏婉容的长指甲仍然心有余悸,只要她愿意,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伤口处再揭下一层皮来。
叶锦鸿飞快地缩回腿,护宝似的用两只手挡住伤口,强笑道:“刚上过药,不好看呢,过两天再给你瞧。”
他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是那么的惨白柔弱,苏婉容在心里冷哼一声,收回手,无奈地说:“还是随我回小院养伤吧,不要在这里打搅公公婆婆了。少爷放心,丫头下人们我都重重地敲打过了,她们都抢着赌咒发誓一定要好好伺候少爷你呢!”
叶夫人并不知道苏婉容没有惩罚丫头,只当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欣慰地说:“就该隔三岔五的教训一番,免得她们越发懒怠起来了。”
“嗯。”苏婉容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王大娘那只大蛀虫是谁惯出来的?
叶锦鸿整个人都慌了,生怕爹娘会把自己送到母老虎苏婉容的手里,他忙道:“我不回去,没养好伤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苏婉容没消气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挪窝的。
叶庭光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还非得跟爹娘挤着一块儿住。也罢,就由你。”又转向叶夫人,“他伤着腿呢,还是不要随便移动了。”
叶夫人自然是百依百顺的,就对苏婉容说:“既然他不想动,那你就轻松几日。”
苏婉容满脸义不容辞,回答道:“就算少爷不肯回去,我哪能放松自己呢?不如我也留下来,正好夜里亲自守着少爷。”
叶锦鸿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大夫说了,我这伤要静养,人一多,我这心就静不下来。”
叶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花朵般的儿媳妇,毕竟还是两个小年轻,儿媳妇若是留下来,保不准儿子又要想那些病中不该想的事了,于是她含笑道:“婉容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再派邓嬷嬷过来照顾少爷。”
苏婉容做足了应该有的姿态,也就不再多说,只道:“少爷,那你好生歇着。娘,我还得去给表姑娘收拾屋子,晚些再过来。”
“嗯,你去吧。”
苏婉容走后,叶锦鸿就问他娘:“表姑娘是谁?”
叶夫人倒没想着要隐瞒儿子,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末了叹气道:“这些贼人真是太可恶了,姑娘家的名声多么宝贵,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毁了。”
叶锦鸿听完,心中不由地怜惜起从未见过面的表妹,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又心中猛地一跳,自己前晚的行为可算不上是正人君子所为。
哪怕苏婉容和自己有夫妻之名,像这种事情,当然还得你情我愿更好。把苏婉容灌醉,自己不仅趁人之危,还索欲无度,这……
难怪她气得要炮烙我呢!
叶锦鸿又想起苏婉容每走一步的艰难样子,心中后悔极了。扪心自问,他和那些贼人有什么不同?
不,贼人还比他强上一些。至少贼人糟蹋的都是与他们无亲无故的姑娘,自己呢?却把名媒正娶的妻子给伤成那样了!
第85章
叶锦鸿越想越悔恨, 生怕苏婉容从此再也不理他了,他不喜欢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有心想去哄一哄她,又担心她还没消气,在这种紧要关头,要不是爹娘在家,自己铁定被苏婉容给轰成渣渣了。
叶夫人见儿子脸上神色不停地变幻, 只当他是被吓坏了, 连忙哄道:“不怕不怕,咱们这城里太平着呢,你表姨嫁的那地方就是个穷乡僻壤,哪里比得上这里安定强盛。”
“娘。”叶锦鸿犹豫道,“不然我还是搬回去吧, 住在这里怪别扭的。”
叶夫人嗔怪道:“刚才吵着要和我们一起住的是你,现在又变了卦,你这主意可比得上六月的老天爷了, 说变就变。”
叶锦鸿不好意思地笑笑, 叶老爷摆摆手,对叶夫人说:“到底成了亲,还是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住。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过去敲打一下那边的下人。”
叶夫人点点头,正要唤下人进来帮忙扶着少爷, 叶锦鸿却道:“还早呢, 我再赖一日, 等晚上用了晚饭再回去。”
他决定再多给苏婉容一整日的时间来消气,这样自己也能少在她手里受点罪。
苏婉容回到小院,玉竹正紧紧地拎着包裹,翘首以盼,一看到苏婉容的身影,她就赶紧迎出来:“少奶奶,能走了吗?”
“不走了。”苏婉容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边往屋里走边吩咐道,“过些日子有位表姑娘要住进来,婆婆让人准备了客房,你再去检查一下,哪里不合适就赶紧改了。”
玉竹立刻去了,苏婉容回到卧房,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重新收进箱子里,然后叫来半夏:“你去跟厨房说,中午炖只老母鸡,对了,放几片人参。”
人参炖鸡,最滋补不过的了,苏婉容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昨天也是气昏头了,竟然忘记了要好好保养刚遭罪的身子,现在补上也为时不晚。
半夏想了想,道:“厨房里怕是没有人参。”
也是,人参这样金贵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地收在厨房呢?苏婉容有些发愁,她自己也没有啊,难道要拿银子出去买?
不是苏婉容要钱不要命,她手里的私房钱可是她在这里的安身立命之本,再者,她虽然没有,婆婆那里一定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