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微微一笑,答道:“其实在乡下挖个茅坑用不着花银子,只是出些力气罢了,家家户户都有的,因为这东西对地里的庄稼有好处,比牛粪还好使呢,哪能随随便便浪费到路边呢?你以为你们平时买来的蔬菜是怎么长大的?还不都是用那些养料浇灌出来的。”
陆太太赶忙喝茶压惊,谢太太听得脸色发白,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干呕两声,匆忙告声罪,由芳姨娘服侍着去更衣。
苏婉容笑而不语,自在喝茶。
来吧,看谁恶心得过谁。
此时屋里没了旁人,两个谢家的丫头还是站在门外的,陆太太用手帕擦擦嘴,趁机劝苏婉容:“谢太太向来能说会道,你只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显然,在长久的相处中,陆太太已经琢磨出如何与谢太太相处的法子了。
左耳进,右耳出,不计较才能保持自己的好心情。
苏婉容朝她一笑,眨着眼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太直,我婆婆劝过我一回,说城里人都不兴这样讲话,要我改一改。唉……你也知道,这一时三刻的哪里改得过来?只好请你们多多担待了。”
陆太太笑道:“什么城里人乡下人,往祖上数一数,连……”她指了指头顶,“也未必是什么富贵人家。”
虽然苏婉容和这两位太太都只是初次见面,显然,陆太太比谢太太要好相处一些,最起码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哪怕只是点头之交的情份,像谢太太这样夹枪带棒的口气,能和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及很多的忍让的。
苏婉容:“你别怕,乡下浇菜也只浇根部,菜杆菜叶都是干干净净的呢。”
陆太太抿嘴笑,她家在乡下也有田地,见过庄户怎么种菜,自然是清楚的。
苏婉容和陆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谢太太总算出来了,脸上重新抹了一层粉,她再也不敢问苏婉容乡下的问题,生怕又听见什么惊悚回答。
女人聊天,除了衣裳首饰就是家长里短,苏婉容比较少开口,主要是听那两位讲,等到了饭点,谢太太请大家入席。
饭间,苏婉容观察到谢太太胃口不佳,对任何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有了心理阴影,专挑荤菜或豆腐之类的来吃。
苏婉容心里暗笑,等用过饭就起身告辞,和叶锦鸿一起回了家。
叶锦鸿在席上喝了几酒杯,再加上被谢迁和陆松好一顿奉承,轮番夸赞他新娶的妻子是个美人,叶锦鸿就有些飘飘然,回了家,他也不去书房了,跟在苏婉容身后直接回到正屋。
两人洗漱换衣,然后坐下来慢慢喝茶。
叶锦鸿意犹未尽,含笑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吧?过两天我还带你去。”
苏婉容意兴阑珊,抿了抿嘴:“我是不会去的了,有那功夫不如在家做针线活儿。”
她不喜欢和谢太太聊天,谢迁看上去又是个色鬼,一有机会就把眼神往她身上瞟,这对夫妻简直让人讨厌。
叶锦鸿的虚荣心刚刚得到满足,这会儿灌了一杯茶下去,他开始冷静下来。
毕竟是自己的妻子,让朋友们认识一下也就够了,免得在大街上见了面还不认识她是叶家少奶奶。可要是日日带出去给别的男人看,他肯定不干的。
因此,他也不强求苏婉容,只道:“那你就在家呆着,下回他们再请,我一个人去就行。”
“呵呵。”苏婉容凉凉一笑,“你不看书了?要记得一旬才能休息一日呢。”
叶锦鸿紧紧抿着唇,显示他的不乐意,可他又斗不过苏婉容,只好站起身:“我累了,先去里边睡个午觉。”
“不许去,一身酒臭,回你的书房去睡。”
苏婉容冷酷又无情,叶锦鸿也想好好琢磨一下,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房给圆了,于是也不挣扎,乖乖地去了书房。
出门作客其实是一件有些累人的事情,不比在家轻松自在,苏婉容觉得累了,倒在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小桃伺候她洗脸,顺便禀报事情。
“少奶奶,上午邓嬷嬷拿着一封信出去了一趟。”
“邓嬷嬷?”苏婉容有些惊讶。
叶府的这些下人中,邓嬷嬷虽然年老却极有眼色,对苏婉容很恭敬,平时也不仗着自己是伺候太太的老人而指手画脚。
这么识趣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苏婉容沉思一阵,让小桃去请邓嬷嬷过来。
邓嬷嬷很快来了,苏婉容请她坐着说话,又叫玉竹给她倒茶,还准备了几样点心。
邓嬷嬷心里打鼓,面上还是撑得住,笑着问:“不知少奶奶要问什么?”
苏婉容含笑问她:“正院的活儿多不多?你顾不顾得过来?要不要再派个丫头过去帮你?”
“多谢少奶奶关心。”邓嬷嬷也笑,“有莲心就够了,老爷和太太不在,也没多少活儿,每隔几日把家具擦一擦就行了。”
“嗯。”苏婉容点点头,“不知嬷嬷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原来,邓嬷嬷已经没有了亲人,孑然一身,因此只要她不犯下大错,不被叶府撵出去,将来她的养老都要靠着叶府了。
太太年纪渐大,又有心交权,这一份家业迟早都要交到少爷和少奶奶手里,邓嬷嬷的脑子可比王大娘清醒多了。
苏婉容对老人还是很优容的,立刻表态:“嬷嬷只管放心,将来你想在府里或庄子上养老都随你挑——虽然家里现下还没有庄子,但迟早都会买的——我这里还派个小丫头去照顾你。”
邓嬷嬷得了少奶奶的保证,顿时笑眯了眼,喜滋滋道:“多谢少奶奶,还没到时候呢,迟几年再说罢。”
此时气氛正好,苏婉容便顺势问她了:“既然嬷嬷无亲无故,我怎么听见说嬷嬷上午寄了封信出去?”
总不会是寄给佛祖的许愿信吧?那么,收信人是谁呢?
邓嬷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就镇定下来,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坦诚道:“是写给太太的。原本家信应该由少爷来写,可是少爷性子懒散,不喜欢后院的琐碎事情,所以太太临走前交待我,每隔十天就给她发一封信过去。”
叶锦鸿收到家信连看都懒得看,指望他回信?怕是得等到明年。
这么看来,叶太太也不是全然放心自己,苏婉容心想,太太是想让邓嬷嬷做个耳报神呢。
苏婉容脸上含笑,和气地说:“这也没什么,太太这是挂念家里呢。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新媳妇,从前也没管过家,太太怕我出了什么岔子,不得已才这样的,这也怨不着嬷嬷你。”
邓嬷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忙道:“少奶奶能体恤就最好了,虽说少奶奶您是我的主子,可太太也是主子,我夹在中间,有时候真是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只盼着将来太太不要怨我,少奶奶您也不要怪我。”
“嬷嬷喝茶。”苏婉容劝了一回茶,又轻声问她,“不知信里头写了些什么,嬷嬷方不方便告诉我一声?回头若是太太写信来责骂我,我也好有个应对。”
邓嬷嬷想也不想就笑着回答:“少奶奶管家管得好,原先王大娘做的那些事我也曾听人说过,只是太太不追究,我也不便多嘴,如今把她赶走了,府里清静多了。不是我倚老卖老,有她在这里,不知会带坏多少下人呢。另外……”
苏婉容微笑着给她鼓励:“你只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另外,就是少奶奶让少爷睡书房这事……少奶奶,您听我一句劝,隔三岔五的也该让少爷回正屋歇上一两晚。夜夜分居,哪怕我不在信里多嘴,满府里这么多下人,总会有一丝风声传到太太那里去。”
第38章
邓嬷嬷真是给苏婉容出了一道难题。
客客气气地送走邓嬷嬷,苏婉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有些忧愁,她才舍不得把大床分出一半给叶锦鸿呢!
玉竹等四人都不敢吭声,垂头静默不语,只有小桃瞅着邓嬷嬷走了,她赶紧走过来苦劝苏婉容。
“少奶奶,这些天少爷都是睡在书房的,这如何使得,说到哪里都是你没理。要是被老爷知道,他也得说你呢。”
小桃嘴里的老爷是指苏满仓,苏婉容见她又唠叨上了,赶紧起身走开。谁知,小桃步步不肯相让,紧紧跟着,嘴里嘀咕个不停。
苏婉容被念叨得受不了,只好道:“你别说了,晚上我就叫少爷进屋睡,这总行了吧?”
小桃顿时高兴得如同捡了一百两银子似的,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走了。
叶锦鸿正在书房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和苏婉容把房给圆了。可惜他脑瓜子不好使,一连想了四五个主意,都觉得希望不大。
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小桃这个报喜鸟来了,笑眯眯道:“少爷,少奶奶说晚上让您在正屋歇息,赶紧收拾一下吧。”
能收拾什么呢?又不是搬家或出远门要整理行李,小桃是在提醒他收拾一下自己。
叶锦鸿深以为然,把自己拾掇得再英俊一些,最好能让苏婉容一见了他就走不动路,全身发软,这才好呢。
他赶紧谢过小桃,急忙忙地催小厮打水来,他要洗澡,狠狠搓洗了三遍,又把手和脚上的指甲精心修剪过,最后觉得万无一失了,恰好又到了晚饭的时辰,这才喜滋滋地去了正屋。
苏婉容本以为正屋是自己一个人的天下了,这些日子便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布置的,屋内四角添多了几盆鲜花,抱枕都换成了粉色系,乍一看,简直像个女儿家的闺房。
叶锦鸿一面心内激动不已,一面暗搓搓地打量四周,大概是心境不同了,他就像是头一回进来似的,一时觉得这里不错,一时又觉得那里真好,和自己窝居的书房相比,正屋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所在。
等用过晚饭,就要安歇了,叶锦鸿脸色有些微红,说:“我已经洗过澡了,只需再漱一下口,你去收拾自己,不用管我。”说完,猛喝了两口茶,平复激动的心情。
苏婉容一个字也没说,喊人送洗澡水来,转身进了浴间。
叶锦鸿越等越激动,忍不住开始在脑子里回想他曾经看过的小黄书,上面图文搭配,写得极其详细。
他细细想了三遍,女子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及各项窍门都记熟了,这才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心情,比起下考场也不遑多让。
苏婉容洗好澡,玉竹抱着她换下来的衣裳往外走,恰好和小桃迎面撞上。
小桃也很激动,整个家里唯二激动的人就是她和叶锦鸿了。小桃亲手做了两样小菜,又温了一壶热酒,打算给少爷和少奶奶壮胆助兴。
玉竹看着小桃手里的托盘,抿嘴笑了笑,小桃回以一笑,小心地端着托盘进去,把酒菜放到桌上,对叶锦鸿说:“少爷,我做了两样小菜。”
叶锦鸿见有酒,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夸赞道:“我瞧着这个家里就属你最机灵。”
苏婉容看见了,眉头一皱:“才刚用过饭,这会儿谁吃得下,端出去。”
叶锦鸿不敢不依,生怕惹苏婉容不开心,便对着小桃挥了挥手,小桃心里失望,也只能重新端出去。
苏婉容又吩咐门口站着的杜若:“关门,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杜若关上门,丫头们都退下去各自安歇,没人想过要听壁角,一来不敢,二来也不好意思。
屋里瞬间只剩下叶锦鸿和苏婉容两个人,叶锦鸿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苏婉容的身后进了卧房,他那点心思,便是瞎子也能瞧出来了。
苏婉容坐在床沿上,朝着叶锦鸿一笑,娇滴滴道:“你先脱衣裳。”
叶锦鸿就盼着这一刻呢,飞快地解开腰带,正要接着脱身上的袍子,苏婉容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慢慢地往外抽。
在叶锦鸿的眼里,她这个动作是极其诱惑力的,女人主动帮自己脱衣裳,这代表了什么还用说出口吗?
苏婉容嘴角含着笑,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叶锦鸿,那双又大又亮的杏眼里含着一丢丢的戏谑之意。
在欲|火高涨的叶锦鸿看来,那双杏眼里散发出浓烈的妩媚,一丝丝,一缕缕,源源不断,如同盘丝洞里的千年蜘蛛精,瞬间就将他全身给网住了。
不,不对,主要是将他的手给网住了。
叶锦鸿低头一看,只见苏婉容用他的腰带,把他的一双手给捆得结结实实。
叶锦鸿没有大喊大叫,只当这是什么他未曾听闻过的新奇玩法,低声笑着问:“捆我的手做什么?这样不方便吧?”
苏婉容给他打了个死结,然后抓着腰带坠下来的一端,牵着他往窗边走:“来。”
窗边?叶锦鸿终于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还、还是去床上吧?”
头一回就去窗户那里做这种事,他真的有点害羞啊!万一把握不好角度,进错了地方怎么办?
苏婉容不理会他,像勾魂使者似的把叶锦鸿牵到窗前,窗下摆着一张矮榻,上面还有两个抱枕。
苏婉容停住脚步,侧了侧身子,然后猛地一推,把叶锦鸿推倒在矮榻上。
叶锦鸿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幸好还有张榻,我还以为你喜欢站着做呢。”
“呵呵呵。”苏婉容冷笑,右手拎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洗衣棒,凶巴巴道,“闭嘴!再让我听见你那张臭嘴多说一个字,我就敲掉你满口牙!”
说着,一棍子打在他的背上:“我看你是想站着睡觉了?”这一棍,算是报了刚才被他出言调戏的仇。
叶锦鸿整个人都焉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就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苏婉容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抓着多出来的一截腰带,从榻扶手的空隙中穿过,接着紧紧缠了好几圈,最后绑了个死结。
这下子,叶锦鸿相当于被锁在矮榻上了,想要起身,除非他能举着矮榻一起走。
不是苏婉容小瞧他,就他这副弱身板,又在双手被绑住的情况下,想拎起至少七八十斤重的实木榻,那简直是做梦。
苏婉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不要随便发出动静,因为我会不喜欢。一旦我不高兴,我的洗衣棒就想出来透透气。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叶锦鸿想呼救,可惜下人们早就走光了,再者,被人看见他现在这狼狈模样,也挺丢人的。
他张了张嘴,最后气鼓鼓地问:“你几时才放开我?既然不想圆房,又何必叫我进来?”
苏婉容嗤笑一声:“你当我愿意?”顿了顿,她坐到榻上,好心地替他抚胸顺气,笑眯眯道,“毕竟是夫妻,总分居也不是个办法,会被人说闲话的。因此,以后每隔七天——除开我不方便的日子——允许你来正屋歇一晚。”
一个月除去来大姨妈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二十一二天而已,七天一次,一个月也就三次,苏婉容决定忍他。
叶锦鸿心里恼怒,这本该是他的地盘,这个家也应该由他来当家作主,可是苏婉容那句不方便的日子,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女人的特殊性。
也不知戳动了他哪根神经,怒气飞走了一大半,满脸别扭,心里又害羞,仿佛多想一想都是一种罪恶。
只要他不吵不闹,苏婉容才不想多管他,掩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到大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闭上眼准备睡觉。
叶锦鸿的手被固定住了,他只能蜷缩着身子,这睡姿实在称不上舒服,况且连一床薄被都没有。
“哎,你给我盖条被子啊。”
苏婉容充耳不闻,真是可惜了,这要是大冬天,正好冻死他呢。
真是个狠心的毒妇啊,叶锦鸿心想,片刻后又庆幸起来,多亏他刚才没把袍子脱下来,一套里衣再加上这件袍子,在四月的夜里也足够了。
一夜好眠,苏婉容睡到自然醒,她刚从床上坐起身子,叶锦鸿就开始叫唤了:“快把我松开,我要去更衣。”
憋了一整晚,差点没把他憋死。
“哦。”苏婉容下床,给他解开,手腕上两道清晰的红印子。
“你……”叶锦鸿连手腕都顾不上揉,提起袍脚就朝外跑去。
苏婉容手上还拿着他的腰带,随手甩到榻上,看他这么狼狈可怜,她就觉得非常高兴。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叶锦鸿上完厕所,然后梳洗,在外间坐着喝茶等待早饭的时候,他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怒气又渐渐地升起来。
这是拿他当猴耍呢?他堂堂秀才,竟然像个犯人似的被人绑在榻上憋屈着过了一晚,实在不像话!应该重重训斥苏婉容!
第39章
苏婉容喝着茶,瞄了一眼叶锦鸿,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又欠收拾了。
像叶锦鸿这种渣人,光有棍棒教育还是不够的,还得在思想上进行驯导。
不等他发作,苏婉容放下茶杯,抢先温声软语道:“不是我不许你上床,只是你的身子骨实在是弱不经风。我以前曾听人说过,有一种病叫马上风,说死就死了,多吓人。”
马上风又俗称房|事猝死,叶锦鸿是听说过的,但他首先感到奇怪的是,苏婉容从哪来听来的?
他狐疑地问:“岳母早就不在了,谁跟你说的?不对,就算岳母还在,她老人家应该也不会同你讲这样的事情。”
“这有什么,去河边洗衣裳,乡下的妇人们聊起这些话题那可是百无禁忌的。”苏婉容已经习惯了甩锅,甩得又准又稳。
“唉,乡下人就是粗俗,大庭广众的,也不怕带坏了未婚的姑娘们。”
苏婉容十分看不上他这副鄙夷的神态,冷笑一声:“难道城里人个个都是好的不成?”
远的不说,只看刚接触过的谢太太,苏婉容并不觉得她多么有教养。
“我也不是这意思,哪儿都有好人和坏人。”叶锦鸿不欲和她起争执,又拉不下脸为自己的失口而道歉,恰好想起了苏婉容刚才嫌弃他身子骨弱呢,顿时就不乐意了。
叶锦鸿举起胳膊挥了挥,斜着眼睛看她:“我这叫弱?我比平安高多了。”
苏婉容张口就是:“竹子更高。”
叶锦鸿紧紧抿着唇,一时间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证明自己并不体虚。
苏婉容故意逗他:“你会打拳吗?要不去院子里练练,给我开开眼?”
叶锦鸿心凉了一截,反驳道:“我是个斯文人,讲究温文儒雅,从不学那些,舞刀弄剑的都是粗野蛮夫。”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斜了一眼苏婉容,那意思是你这个动不动就拿洗衣棒的也是个粗俗的,只是我不屑和你计较罢了。
苏婉容懒得和他吵,只是又问:“那要不你去院子里跑圈?只要你能一口气绕着跑上五十圈,我就信你不会得马上风。不然,你猛地死在我身上,老爷和太太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绕着院子跑?他又不是得了失心疯,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死。
“不行不行,这成何体统。”叶锦鸿端着架子,不肯轻易破坏自己的形象,但他又心心念念着那档子事,都快要疯魔了,只能不耻下问,咨询苏婉容,“你那么聪明,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来考考我的。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牛,你别看我瘦,还是很有肉的,力气也大。你要不信,这就去床上试试?”
“试什么试?”苏婉容瞪他一眼,“假如一试你就死了呢?我才不背这锅。”
说着,她忽然有了主意,建议道:“不如这样,你趴下来,做几个俯卧撑给我看看,要是数量过关,我就信你。”
“什么是俯卧撑?”他从没听说过啊。
“先趴在地上,我说,你跟着照做。”
“不行不行。”叶锦鸿摇头又摆手,“我这么大个人了,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苏婉容知道他是个有些公子包袱的人,走过去关好门,这才回来踢了他一脚:“现在没人看见了,赶紧趴好。”
叶锦鸿不肯,看了看榻,那榻太短了些,他伸展不开,便道:“不如去床上?”
“你想得美。不愿意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学武有所成的时候,我们再来圆房。”
夫妻对峙,谁心里更着急就显得势弱,苏婉容有恃无恐,反正她又不想和他做那种事。叶锦鸿一弱,气势便矮了一截,节节败退。
他看了看地面,丫头们每天都打扫的,还算干净,他咬了咬牙,把袍角撩起来,塞进腰带里,然后忍辱负重般地趴在地上。
“这样就行了吗?”
“脚尖着地,脚背挺直,膝盖不许挨着地面,手掌贴地,双手支撑身体,慢慢起来,慢慢落下,记住,要平起平落……”
苏婉容就像训大马猴似的,时不时用脚去踢他,逼着他先把姿势摆标准。
叶锦鸿觉得有些难为情,手一撑就想爬起来,苏婉容赶紧诱|哄他:“假装我就躺在你的下面,看看你能做多少个?”
叶锦鸿脸红红,也不再感觉难为情了。
然后,她给他数数。
“一、二、三……”
数到三这里,后面就没有了,因为叶锦鸿已经累得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苏婉容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只做了三个,你知道以你现在的体格,就算上了床,你能在我身上动几下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叹息道:“三下,你最多只能动三下。叶少爷,叶秀才,就算我愿意现在就脱了衣裳配合你,你敢来吗?”
“……”不,他不敢。
性|能力遭到质疑与嘲笑,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比砍头还要更加可怕。
叶锦鸿憋着一口气,脸都憋红了,颤抖着身子,龇牙咧嘴地终于又成功完成一个,仅仅多了一个而己。
苏婉容继续打击他:“拼了老命才做四下,少爷,你这样可不行啊,还是赶紧练起来吧。等什么时候你能一口气做上三百个,勉勉强强也能圆房了。”
叶锦鸿喘匀了气,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往日在酒桌上,听谢迁和陆松吹嘘自己多么多么棒,把妻子和小妾都治得服服贴贴的,一晚上睡她们十几回都不在话下。
虽然叶锦鸿知道这话肯定有些水份,但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他琢磨着,哪怕自己做不到一夜十几回,但最少三四次的勇猛还是有的。
只可惜,没有验证的对象,他以为也仅仅只是以为而已。
现在,苏婉容给了他当头一棒,原来自己竟然……竟然……
实在不忍心再想下去了,多么痛苦的领悟,难道他竟是空满了一对蛋蛋,其实与太监无异?
苏婉容看着他如同被人欠了八百万的黑脸,开心得不得了。
对,就是要这样,不仅从肉体上折磨他,还要从精神上打垮他!看他还敢不敢胡乱发骚!
叶锦鸿没有再说话,只是吃早饭的时候表现出了一股狠劲,他怒喝了三碗粥,吃掉两个大馒头,两盘点心,还有配菜无数。
下了饭桌,叶锦鸿不敢张口,生怕饱到喉咙口的饭菜会被吐出来。
他也不好意思看苏婉容,因为心里羞愧,娶了她进门,结果自己如此没用,也不知道现在去治病还来不来得及?
他眼神躲闪,胡乱冲着苏婉容的方向点了点头,转身要往书房去,刚走了几步,胃实在是胀得厉害,跨过门槛时还用手扶了一把门柱。
看着他弯腰抚胃,慢慢走远,苏婉容笑得乐不可支,小桃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看着叶锦鸿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小桃:“少奶奶,我泡壶消食茶给少爷送过去吧?”
“闲得你,他没小厮?”苏婉容说,“给爹和哥哥的衣裳做好了没?对了,牙婆怎么还不上门,厨娘有这么难寻?”
正想着牙婆,门上就报说牙婆来了。
经过上回与叶少奶奶一战,牙婆这次老实多了,再不敢报虚价,她指着自己领来的约摸三十多岁的妇人,对苏婉容说:“叶少奶奶,就是她了,姓秦,十一两。”
经过牙婆的介绍,苏婉容才知道这人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只不过日子过得清苦,所以面相看起来显老。
前年,她的儿子死了,去年丈夫又死了,婆家容不下她,她又不想回去娘家看嫂子们的脸色,便自卖自身,并发誓永不再嫁。
苏婉容就喜欢用这种关系简单的人,只是手艺还有待考证。
牙婆主动道:“叶少奶奶,不如留她在府上试三天,如果少奶奶满意,那时再结银子。”
苏婉容点点头,吩咐小桃先取一两碎银子出来,交给牙婆,笑道:“这是请你喝茶的——上回就说过要请你喝茶,我可不骗人。三天后,你再来吧。”
牙婆喜得眉开眼笑,狠狠地把苏婉容奉承了一通,又叮嘱秦娘子好好做活,然后走了。
苏婉容让小桃领秦娘子下去,先洗澡,再换一身府里特制的下人衣裳,然后带她去熟悉厨房,并讲一讲府里的各种要求与规矩。
叶锦鸿吃撑了,从小到大,他就没吃过这么多,这会儿正在书房里难受得直哼哼。
平安给他泡了消食茶,曙光甚至建议他抠喉,吐出来就好了。不用说,曙光又挨了个大白眼。
叶锦鸿勉强只喝了一口茶,然后在书房里来回转圈,像拉磨似的转了大半个时辰,才稍微好了一些。
肚子不再那么难受,他就想着再试一次。无论如何,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真的只能在女人身上动四下?
于是,把两个小厮撵到书房外面守着,自己进了里间,这回没有趴在地上,他直接去了床上,把被子和枕头移开,按照苏婉容教的姿势,开始用力。
头两个还算比较顺利,等做到第三个时,他不仅脚在抖,手也在抖,如同中了风的老人似的,整个人抖得不能自已。
第40章
叶锦鸿趴在床上,每做上两个就躺下去歇一歇,歇够了再继续,花了近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做了十个俯卧撑。
顿时,他心如死灰。
这样的表现,哪怕再没经验,也知道算不上真男人,真是愧对了身上长的那根东西啊。
一时间,他又气又恨又羞愧,爹娘要是知道他如此不济,会不会气得双双昏死过去?
难道,叶家就要在他手里断了根?叶锦鸿捂着脸,流下了几滴悲伤至极的眼泪。
哭过后,心里舒坦了一点,他勇敢地下了床,找出纸笔,认认真真地想法子拯救自己。
首先,这个锻炼要抓紧,今天能做十个,明天他就能做十一个!
他在纸上写上日期,旁边再标注一个小小的十字。每天都记录一下,总有一天他会成长起来的。
其次,求医问药是重点中的重点。当然,不能在本城寻找大夫,免得走漏风声,那可就太丢人显眼了。
叶锦鸿咬着笔杆,再也想不出第三个办法了,这才把曙光叫进来。
叶锦鸿满脸严肃,压低声音:“你替我寻访打听一下,看看哪里有擅治男科的大夫,最好是年纪大一点的,这样的经验才丰富。有了人选,先不急着来回我,多观察一下,看看他家是不是妻妾成堆,儿女成群。”
叶锦鸿也没傻到底,他怕找错大夫吃错药,万一把自己吃死了怎么办?
如果那个大夫是个有真本事的,想必他就先把自己调理得十分好。
曙光没听懂,傻呼呼地问:“找男科大夫做什么?少爷哪里不舒服?这城里有名的老大夫就有好几个。”
叶锦鸿之所以叫他而不叫平安,就是因为曙光虽然不是很机灵,但人很实诚,只要吩咐他闭紧嘴巴,哪怕刀子架到脖子上,他也不会漏一个字的。
叶锦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言道:“我和少奶奶……在床上……有些不和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