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跪在大堂中间,这会儿心里已经在骂娘了。
昨天是卫湛落从思过崖出来的日子,他当然记得,所以早早的下山买了一堆东西打算全拿过去讨对方欢心,没成想一直到了下午才从山下回来,回来的路上就听他这一脉的几人都在卫湛落的院子里庆祝中秋团圆。
气的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发了好大一通火,随即他又觉得一定是因为他白天不在的原因,所以别人来找他没找到人,于是他又精心打扮了一下,好整以暇的就做在自己房间里,正对着大门,哪也不去等着人来叫。
结果他从下午等到傍晚,再等到天黑,没有一个人敲响过他的房门,这下他的心态彻底崩了,施宇饶那几人不来他能明白,让他意外的是闻郁和卫湛落也没有来。
白天买的东西已经被随意的扔在墙边,高修在屋子里烦躁的来回走动,他不明白一向为他考虑的卫湛落怎么会忘了自己,一定是被其他几人给拦下来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又释然了。
他们不来叫,那他就自己去,于是他看天色已然不早,也没心情去拿买好的礼物,想第二天再给也没事,急急忙忙就出门,一时匆忙连个照明事物也没拿,只好抹黑往卫湛落的院子那边走。
就在他来到卫湛落院子那条蜿蜒下来的路时,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确认没事后,抬脚就要继续走。
没想到没走几步,脚下踩到一个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一个身形不稳,便面朝下栽倒在地上,好在下面好像垫着什么东西。他没感觉到疼痛,但是却觉得手上脸上一阵粘稠的触感,还没来得及抱怨,浓烈的血腥味就直冲他的鼻腔,吓得猛蹬脚后退。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绊倒他的依稀是个人,他哆嗦着想要站起来,手却在这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他下意识拿到手里凑近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把长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高修的脑子一下当机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火光突然接近,巡逻的弟子刚好在这时来到这边,一眼就看到他满身是血的坐在一个人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
当即全围了过来,不少人看清地上的人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窃窃私语,其中一人弯腰探探了地上那人的鼻息脉搏,站直身子就说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旁边几人就将他架了起来,借着火光他总算看清了躺了在地上的是谁,是一月前打过自己一耳光的廖织,他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不好了,急忙开口解释。
但是此时没有一人听他说话,他被一路押着来到戒律堂,责令跪下,这一跪就再没起来过,膝盖从酸软到疼痛,现在已然失去了知觉,期间大长老还差点一掌打死自己。
感觉自己日了狗的高修,心里把现在大堂里站着的人,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哼!卢静现在人都到齐了,你该给我个交代了吧,你门下弟子在门中公然杀害我座下大弟子,这事该怎么说。大长老一甩袖子,怒视卢静。
卢静没有说话,看向下面站着的程诗云,程诗云上前一步道:师父,大长老,这其中想必是有误会,高修并没有要杀廖师姐的理由。
程诗云话音刚落,那个时常跟在廖织身后的女弟子站了出来,张口道:掌门,师父,弟子吴君有话说。
大长老一扬下巴示意其说话。
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廖师姐在一月前在练武场因为高修不敬,打了其一巴掌,当时高修便此恼羞成怒,在众人走后还在原处谩骂泄愤,许多路过的弟子都有目共睹。
卢静闻言看向程诗云:却有其事?
程诗云点点头,说道:但那是因为,廖师姐挑衅在前,将闻郁师妹打成重伤。
那边吴君立马接话道:掌门师父明鉴,师姐是为了教导闻师妹武艺才提出切磋,伤到师妹纯属意外。若说蓄意的话,应该是卫师姐才对,那日之后,第二日便将师姐打成重伤,而昨日卫师姐刚从思过崖出来,晚上师姐就被发现死在卫师姐住处不远的小道上,巡山的师兄们还这么刚巧在那撞见了拿着刀的高修,就算不是高修干的,我觉得恐怕也和卫师姐脱不了干系。
你胡说!听到这里的贺柏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
薛浔拉了他一把示意其不要激动,贺柏咬了咬牙不甘心的退了回去。
闻郁心里冷笑连连,这大长老座下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出奇的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跪在地上的高修脑子浑浑噩噩,竟觉得对方的说的有几分道理,莫不是真是大师姐气不过干的,想到这他犹犹豫豫的看了卫湛落几眼,这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好像坐实了方才吴君的猜测。
程诗云几人看高修这样都是气的不清,大长老一拍桌子:卢静,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卢静看向卫湛落,眼神中充满的疑惑和惊讶,将卫湛落本欲开口的话全堵在喉间,师父这是不信任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因为一己私欲杀了廖织?
多年隐忍的委屈突然翻涌而上,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却还比不上外人的几句话吗?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背突然轻轻贴上了自己的手背,一个不大却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廖师姐的死,与大师姐无关。
说话的是闻郁,卫湛落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的闻郁,对方冲她飞快的笑了笑,然后又别过脸看向前方,但是贴着自己的手背却一直未曾离开,心突然就安定了,就好像在黑暗中漂泊的船只突然看见了闪耀的灯塔,为她照亮了归程的道路。
闻郁环顾了四周一圈,看到了施宇饶他们鼓励的目光,心想看来这段时间为卫湛落拉的好感度还是很有成效的,将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闻郁开口了。
师父大长老,此事与大师姐无关,一月前廖师姐来我面前,本只是叫我让出练武场,当时程师姐不在,我拿不定主意便想让与廖师姐,未曾想这位吴师姐突然开口说我与大师姐住与一处,师姐可有此事?
不错,那是因为师姐问询我你是何人,我自然作答。吴君摸不透闻郁要干嘛,还是点点头。
是啊,但是廖师姐在得知我与大师姐交好后,突然提出要与我比武切磋,那时才是我入门第二日,而我之前未曾学过任何武艺。
听到这里众人面色各异,吴君也觉出不对劲来,但是闻郁已经继续往下说道。
廖师姐如此提议,我不敢不从于是便接下,没想到廖师姐出招极为迅猛,还在此前程师姐曾教习过我几招,我勉强躲闪,还是被剑划伤腰侧,没成想廖师姐却没有收手,依然步步紧逼,无奈我最后长剑脱手,只好以身迎向廖师姐的剑,好在大师姐及时赶到将我护下,随即大师姐见我伤重,径直将我带回了住处,至于高修如何受了廖师姐一掌,我便不知详情了,但是那时程师姐在场。
吴君面露不安,她想反驳,但是当时来来往往的弟子不少,一问便可知道闻郁所言不假。
程诗云接过闻郁的话继续道:我确实在场,当时师姐告知我是高修去找她帮忙,她才能及时赶到,意思是事情始末我可以询问高修,她要先行一步,这话被一旁的廖师姐听见,我一时未察觉,高修已然挨了一掌,我当即拦在两人中间,廖师姐才拂袖离去。
我被大师姐带回住处后,便因失血过多昏睡过去,醒来时才知大师姐为我约战廖师姐,并在比武前签下了生死状,在广场下取胜与廖师姐,而自身被大长老罚与思过崖禁足一月。
听到这里卢静的目光闪了闪,斜眼看了大长老一眼。
我多方打听之下,才知原来廖师姐与大师姐不和,往日里大师姐谨遵师父教诲对廖师姐的挑衅全数隐忍,但是此次我受伤,师姐也将过错拦与自己身上,为不祸及他人,这才想与廖师姐有个了断。
这我能证明,廖师姐确实平日里行事有些不妥,门派里的其他人因为常有怨言。
那又如何,这如何证明卫师姐与廖师姐的死无关?吴君已然阵脚大乱,这话一出口便以坐实了廖织往日的行径。
你给我闭嘴!大长老气的将旁边的茶杯扔在吴君面前,然后他欲要走下来行至闻郁身前,卫湛落立马将闻郁拉至自己身后,程诗云几人也上前几步拦在大长老与闻郁之间。
但是大长老刚迈出一步,卢静的剑已经横在其面前,看着闻郁说道:闻郁,继续说!
第21章 师姐,我的(21)
大长老顿时怒不可遏,看着卢静道:卢静,你欺人太甚!!!
大长老,就算这事真是我徒弟之过,我也要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更何况现在看来我门下弟子才是被污蔑的。卢静分毫不让,轻飘飘的将话堵了回去。
大长老双目一瞪,看架势就要和卢静拼命,沉默许久的三长老终于说话了:大长老,现在看来这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不妨听听看,若真凶真的另有其人,那我们绝不能就此姑息。
连三长老都站在卢静那边,大长老只好愤然的坐回位子上。
卢静额首示意闻郁继续,闻郁看着卢静,心想这师傅总算的有点师傅的样了。
大师姐昨日从思过崖出来,是程师姐亲自去接,两人一路回来我与大师姐住处,看守思过崖的弟子可作证,而后我们几人便在院中庆祝中秋佳节,夜深后三师姐和四师兄不胜酒力,分别由二师兄和五师姐帮扶回各自住处。
说到这里,程诗云几人分分点头,确认闻郁所说不假。
在这期间若是廖师姐出事,路过的弟子定会发现,而在其他几位师兄姐离去后,我和大师姐便一同去了山下的花灯会,出入山门时还与梁全、方安两位师兄打了招呼。
三长老看向梁全,梁全回答道:不错,当时闻师妹似乎不胜酒力,是由卫师姐抱着下山的。
这话一出,程诗云几人都看向闻郁和卫湛落,他们可记得闻郁一点酒没沾,怎么会不胜酒力。
闻郁顿时白了几人一眼,重点错了各位!然后又捏了捏卫湛落手心,都是这人的错。
没想到卫湛落却就势握住了闻郁手不放。
闻郁心中疯狂跳脚,卫湛落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都这时候了你还公然占我便宜?
闻郁怕被人发现,小幅度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任由卫湛落握着。
就算和你的大徒弟没关系,这高修是肯定逃不了干系的。大长老见此时恐怕这锅是扣不到卫湛落头上,于是决定先咬死高修再说,怎么也要让卢静记上一笔,以后好让她把这掌门之位让出来。
跪在地上的高修顿时身体抖了抖,刚刚他还庆幸这锅从他身上转到了卫湛落身上,卫湛落肯定会为保他一力承担下来,而且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卫湛落什么反驳的话也没说,却没想到闻郁却跳了出来。
他心里对闻郁的厌恶越发强烈,现在卫湛落被摘出去了,他又成了众矢之的,他的目光扫向闻郁一行人,见所有人好像都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样子,他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怨恨在他心里肆意增长。
这时卢静开口了:关于高修你们还有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堂上一片安静,大长老那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三长老和高修毫无交集,梁安和高修从一开始关系就不好,而程诗云几人对高修的一系列操作弄得没亲自提刀砍他已经不错了。
卫湛落目视前方,手里抓着闻郁的手,一心二用中,但是她还是知道的,如果高修真的被盖上了蓄意杀害廖织的罪名,那卢静在门派中,恐怕会威信全无,她正要开口说话,闻郁手一扭挣脱了她的手,她一愣注意力一下分散了少许。
闻郁不着痕迹的离卫湛落远了两步,然后看了看地上的高修,心想现在高修这处境是不是已经失去主角光环了?但是现在的情况高修还不能死,而且若是他失去了主角光环,以后什么时候收拾都行。
大长老恕我直言,弟子觉得高师兄也不是凶手,他与弟子一样,都是才入门的新弟子,他的一月前的武学造诣连廖师姐的普通一掌都防不了,更何况全盛时期的廖师姐,再者我们蕴华派都是使剑的,若是高修拿着如此一把长刀定然会引起廖师姐警觉,他更是毫无下手机会。
这时,闻郁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的对着洪昌打了个手势,洪昌立马接着闻郁的话头,上前一步道:掌门,大长老,三长老,我是四长老门下的洪昌,昨日送到四长老那边的刀,已经有结果了。
蕴华派四长老掌管蕴华派所有物资,对天下各派兵器丹药,武学功法也都知道甚多。
三长老发话道:说,看出这刀来历了吗?
洪昌拿起放在一侧的刀,递上前说道:经过我们多方查验对比,已确认这是魔教的刀,而魔教二护法手下的人惯使长刀。
这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了,三长老追问道:是否确凿,此事万不可马虎。
洪昌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为了确认属实,师父连夜飞鸽传书了此前出事的利金门,邀新一任利金门掌门前来详谈,不出意外明日便可到。
这下大长老的面色一下黑的和锅底一样,在他代管蕴华派之时,却让魔教奸细混了进来,还堂而皇之的杀害他门下大弟子,这不是这就是在狠狠打他的脸吗?
他还执意认为是卢静的徒弟干的,结果被人家当面说他管教不严,门下弟子行事嚣张跋扈,以后别说掌门了,连他这个长老的位置坐不坐的住还不一定那。
既然如此,那此事看来确实与高修无关,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高修先禁足在其房中,待此事彻底尘埃落定,不知掌门和大长老意向如何。三长老看向卢静和大长老,征询他们俩的意见。
大长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意思算是默认了,卢静点头开口道:就依三长老所言,今日都散了吧,等明日利金门掌门到了,我们再议。
吴君和另一个女子抬起地上廖织的尸体,跟着拂袖离去的大长老匆匆走了。
梁安也打了声招呼便回到他的岗位上去了。
卢静走到卫湛落和闻郁面前,开口道:湛落,是为师的疏忽让你受委屈了,日后若是还有人这般挑衅与你,大可不必如此忍让,我卢静的弟子也不是好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别担心,万事有为师在。
卫湛落闻言,双眼瞬时一红,她连忙敛下眼眸,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说道:是,师父。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师父对她这般言语了。
卢静看着面前这个大弟子,也是心中一酸,是她太过依赖她这个徒弟了,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