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沈愿难得装束整齐,被风扬起的衣袂飘飘,他的深色也如同月光,淡淡的,好看的失真。
不知道为什么,姜行止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刻他如果不拉沈愿,那以后,他怕是再也拉不住了。
沈愿回头。
姜行止喉咙发紧,嘴唇颤颤:“对不起……”
明明知道道歉多余,却还是忍不住。
“没关系的,”沈愿露出了姜行止看的心惊肉跳的表情——公式化的,机械的微笑,“不是你的错。”
沈愿坚持补完了这句比“对不起”更废话的废话。
宿主,你们这个走向很迷啊,怎么一下子从权谋戏变成虐恋情深了呢?1221极度不解,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不会就是“啊,亲爱的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狗血桥段吧?
1221打了个寒战。
好在事情没有发展恐怖如斯,甚至平淡地有些过头——沈愿拍了拍姜行止抓着他的手,让姜行止把手松开,然后,他再对着姜行止略一点头,就此别过。
姜行止回了簪花小筑,门栓合上的那声轻响发出,姜行止脱力一般坐倒在地上,右手攥紧了又松,松了又禁。
几番折腾,姜行止终于摊开手心,里面的纸条就被汗渍浸没,边缘的墨色晕开一点,字迹还算清楚——明日午时三刻,西园门。
是一张邀约的字条!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爱你们么么么
第36章
月色如旧。
姜行止独坐在簪花小筑内院的石桌边,他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神游,但仔细一看,他从耳根一直泛红至脖颈,整个人懵懵地——竟是喝多了酒了。
姜行止将他曾经和沈愿一起埋下地桃花酒挖了出来,度数不高,但他还是醉了。
不知怎么的,姜行止总觉得这住惯了地簪花小筑越发别扭,处处看着都不得劲儿。
大概是少了点东西。姜行止想,少了有关沈愿的东西。
沈愿曾经最喜欢赖着的那棵树已经枯死了,这么久过去,不开花也不结叶子。姜行止走过去,把手搭上,手下的触感粗糙冰冷,他摸了摸,突然哭了。
脸上湿漉漉的,被夜风吹的凉丝丝。身边没有人,所以风声都格外寂寞,姜行止摸了把脸,顺着树干蹲下。
他突然想沈愿了,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捏着,透不上气。张开手,手心里沈愿刚才塞给他的纸条已经被攥得微微发湿。上面的字迹依稀是熟悉的样子——这是姜行止曾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以前沈愿来时,总会带着课业,姜行止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国嫡长子,字迹竟然如同狗爬一样,而且沈愿写的又慢,一篇策论能诌三天,时间一长,姜行止就忍不住了。
最初是沈愿央着他帮忙——他在一旁口述,姜行止帮他写。后来就变成了姜行止教他练字,他把着沈愿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一写就是一个下午,沈愿香香软软地,抱到后来,姜行止竟然都有点舍不得放手。
姜行止抖着手打开了纸条。
明日巳时,西北小花园第三棵树。
姜行止默默把这张疑似邀请他偷香窃玉的纸条收好,又摸了把脸,暗自在心里回了个好
就算是鸿门宴,明天的约他也一定要赴,姜行止靠着树,闭上眼,脑子里满是沈祈讲的那些话,他无法想象沈愿被他冷淡对待的这么多次,心里是有多难过。
姜行止倒是希望明天沈愿可以对他恶语相向、刀剑相加。
沈愿泄了怒气,他们是不是还有机会重归于好?姜行止意识逐渐模糊,夜风轻轻起,带起潮湿的凉意。
哭了吗?姜行止想问问沈愿,被他误会拒绝的时候哭了吗?被他冷漠地假装不认识的时候哭了吗?看见他和沈祈在一起的时候哭了吗?
姜行止彻底陷入了混沌,他泛红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淹没在夜色里。
“对不起……”
“我们重新来过……”
*****
“宿主,反派哭了诶……”1221小心翼翼地提醒沈愿,闻言,沈愿眼皮都没抬,鼻腔哼出个“嗯”字。
“你……”1221总怕沈愿会有什么行动,毕竟这位祖宗出格的事没少干过。
然而这次,1221想错了,沈愿该生的气该流的泪早就过去了,这会儿坐在它面前的再也不是傻白甜恋爱脑的沈愿了,这,是崭新的、进阶的沈·钮祜禄·木得感情·愿。
他动任他动,男朋友算个屁。
呵呵。
沈愿抿了口茶,一嘴茶香,他现在只想搞事业,那些干扰他刷副本升级搞事业的都请自觉滚蛋。
谢谢。
1221心惊胆战,试探地问道:“宿主,那如果反派真情实感地追求你,你会和他嗯嗯嗯嗯吗?”
沈愿有点嫌弃1221地文化程度,嗯嗯嗯嗯是什么神仙词汇。凭着自己地理解能力,沈愿尝试着和它继续沟通:“你是说谈恋爱?谈啊,他要是追求我,我就试试呗。”反正姜行止长了张很戳他的脸。
“那你为什么……”
沈愿高深莫测地笑了:“谈个恋爱又怎么了,反正我想明白了,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又不需要负责任。”
欺骗他!玩弄他!弄坏他!
冲鸭!
沈愿突然发现当个渣受比当个正经人来的快乐多了?
1221很忧愁,它突然有点看不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小忙呜呜呜,不过一定会恢复更新的,捋了捋大纲,大家不要担心愿愿变渣受,我们的口号是甜甜甜!!!
这就是愿愿情感的一个过渡,后期想法会转变的,快过年了,大家开心吗(反正我是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翌日一早,对沈祈mǔ_zǐ对处罚就正式下来了,阖宫上下的风向又变了,曾经谄媚巴结沈祈的如今一个个恨不得踩他几脚,忙不迭地划清界限。
而此时,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情绪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沈愿对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并不讶异,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一边,姜行止更是眼皮都没抬。比起沈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有待商榷。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姜行止站在他一大早翻出的、都落了灰的铜镜前,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穿着一袭白衣,腰间系着金织腰带,就这么站着,真是长身玉立,翩翩少年郎。
不知道沈愿会不会喜欢……姜行止回想起每次见到沈愿有很大的概率他都是穿着白衣,金尊玉贵的。
所以他猜测,沈愿大概会喜欢他穿白色的样子,而且沈愿对他的样貌……
姜行止脸上一热,反正他们俩单独呆着的时候,姜行止总能感觉沈愿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很久很久。
应该会喜欢的吧。姜行止又摆弄了会儿衣领,估摸着时间,提前半个时辰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
眼看着快要深秋了,近几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的,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像要垂坠下来,万物都是肃杀的气氛。
姜行止尚且不明沈愿约他的原因,他心脏突突地跳,说不上来好坏。
这是个机会,他得把握住。
这次他一定要好好说话!首先得端正态度……
不行不行。姜行止一手握拳,捶在另一只手手心,他得先练习练习,省得到时候嘴瓢了。
首先得端正态度,让沈愿知道他知错了……
之前的事我得向你道歉……
会不会太生硬?要不要加个称呼?
叫沈愿太生疏,叫愿愿姜行止又总觉得自己跟他母后似的。
那……叫阿愿……?
会不会不太好……
姜行止下意识地来回踱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咳”。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沈愿是踩着点儿到的,远远的,他就看见了姜行止在那演哑剧一样神奇走位,还时不时配上肢体动作。出于礼貌,沈愿觉得自己有必要显示一下存在感。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姜行止说。
沈愿也没客气,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来找你,是有要事。”
“树暨没了,你知道吧。”
树暨?这不是最近被渠国攻下的小城?姜行止对此有个大概的印象,渠国半个月前突然发兵,毫无征兆的占领了树暨。
但是沈愿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应该还不足以传到他耳朵里。
沈愿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大概会冷冷一笑。
天真!为什么他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他是上!帝!视!角!
感受到了姜行止的疑惑,沈愿也不多做解释,力图将装逼事业发扬光大。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牛皮纸,摊开一看,是张地图。
沈愿用树杈代笔,在上面圈了圈:“渠、凉、宛、纪这两年打着各种旗号已经吞没了不少土地,小到乡里,大到国家,前几年他们还会扯几个理由敷衍作数,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
为什么事情是这个进展?姜行止有点失望,但仔细想想,沈愿现在还愿意搭理他都不错了,就他干的那些蠢事,沈愿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都很正常。
念及此,姜行止端正了心态,继续听沈愿说。越听,姜行止越发胆战心惊,沈愿人在深宫,对天下大势对敏锐度却不逊于他,唯一差了点的就是他手上那些关于各国的讯息。
他的眼神暗了暗,看向沈愿的时多了点复杂。
待沈愿说完,他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所以呢?”姜行止第一次以看待对手的欣赏眼光看沈愿。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合作?”沈愿微微一笑,喝了一口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茶,“我可以许诺你,待我登上高位,你会是我最坚实的屏障。”
听起来很诱人。
沈愿继续说:“别告诉我你没有那心思,任凭你那两个庶弟踩在你头上你还在这岁月静好,也别跟我说你没在各国发展自己的势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姜行止,你的心很大。”沈愿点了点他的左胸口,里面的心脏因为他的动作漏了两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小忙,宝宝们看见的大概是存稿箱君。我发现我做饭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nice!
最近有点冷啊,宝宝们注意保暖,该穿的秋衣秋裤还是都穿上吧,空调别开太久了(我亲身经历惨痛的教训,鼻血流了一脸)。
虽然冷,但是我们宝宝也要开心呦~~花式么么
第38章
秋风自古都悲凉,姜行止算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几片残枯都树叶被摇下,落在地上。
沈愿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姜行止还站在原地,因他短短几句话久久不能释怀。
半个时辰前,他只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沈愿的邀约——撇开沈愿足够优秀的能力,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姜行止也拒绝不了他。
沈愿和他简单交代完大概的计划,分析了交换了信息,就提步打算走人了。
姜行止迟疑地叫住他,犹豫着把他想了一夜的话说出了口:“沈祈的事,对不起。”
沈愿一怔,随即很公式化地笑了笑:“没事儿,你放心。大事上我不会带私人情绪。”
姜行止不死心,尚怀一丝希冀:“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沈愿没说话,姜行止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像被海水包裹着一样,令人窒息。随即后,沈愿说了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残存的幻想。
他说:“姜行止,我们会是最好的政治伙伴。”
但也仅限于次。
沈愿后半句没说,他知道姜行止会懂的。
*****
自从姜行止和沈愿定了口头上的君子协定之后,沈愿又开始往簪花小筑跑——毕竟姜行止的身份,老到他那儿去也太扎眼了。
姜行止捧着稀里哗啦碎成八办的心,也渐渐地想通了,现在沈愿地空闲时间基本上都给他了,他和沈愿的交流比王后都多,有这样好的契机,不怕他没机会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姜行止那儿迂回战术的小算盘打的飞起,沈愿这儿已经快忙晕了。
他名义上的父王已经开始让他着手参与国家大事,俨然把他当接班人在培养,太学当功课也不能落下,每天都得上课,一口“为君之道”读的他脑袋疼。
而且他父王最近也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打算给他挑伴读。
他都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好不好!
拗不过天命——而且也不是什么坏事。沈愿就随他去了。
这个消息姜行止得知,挑了挑眉,心里高兴得能蹿天,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他还想着怎么可以和沈愿再进一步,就来了这个好机会。
过度膨胀的自信和潜意识里“沈愿必选他”的想法让姜行止想当然地在心里坐实了伴读的位置,以至于他甚至都没和沈愿商量这件事。
而沈愿,则另有想法。
深秋时节,气氛多肃杀,各种娇艳的花都谢了,包括沈愿最喜欢的桃花。
不过,当他看见东边的花园里开的热烈的菊花,伸手摸了摸时,又觉得菊花其实也挺好看的。
等了一刻钟,沈愿抬眼,看向来人。
“殿下?”薛麟没想到能在这看见沈愿,拱了拱手,“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
“等我?”薛麟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殿下找我可有事?”
“最近父王要给剩下几个没伴读的王子选伴读的事儿你知道吗?”
薛麟说:“知道。”
“天恩浩荡,到时候,沈祈也会被放出来。而且据我所知,沈祈也没有伴读。”
薛麟是个聪明人,话里话外几句下来就懂了,他刚想开口跟沈愿说殿下你放心,其实我跟沈祈也不是很熟的时候,他又听见沈愿说——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给我当伴读?”
这是什么打开方式?薛麟有点跟不上。
沈愿又把跟姜行止说过的那一套搬出来:“……所以,综合来算,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薛世子,良禽尚且择木,更何况人呢?”
“我懂了。”薛麟略低头,思索片刻,给出了让沈愿满意的答复。
“但是我能问问为什么是我吗?”
沈愿刚打算走,猝不及防听见他这么问,回头看,薛麟站在一片花丛中,眼神坚毅执着,他眼角略微下垂,看着就略显无辜,再做出这样的眼神……
沈愿登时玩儿心大起,随手折了只花递给他,含笑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花丛万千,我只看的见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存稿箱君和大家见面的一天~~·
第39章
过了没两天,沈愿就收到了诏令。
他和姜行止一前一后地到了金銮殿,才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一溜人。
沈鲤和沈阙看见沈愿一如既往地热情,刚想迎上来,身边的内侍一声咳嗽,他们又讪讪地退了回去。
沈愿对他们笑笑,看来这段时间的禁闭,倒是让这两个小蠢货收敛了不少。
姜行止站在落后沈愿五步的距离,离他最近的是薛麟。
沈愿扫视了一圈,意外发现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今天都到齐了,沈祈一改往日的张扬,低调地站在西南方不起眼地一个角落。
沈鲤他门在禁闭中听闻了沈祈的事,两个脑瓜凑在一起叽里呱啦了一个下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么久都被沈祈坑了。
不光是他们,还有沈愿。
那这就过分了。
不能忍了。
当他们一注意到沈祈,表情瞬间就变了。
任凭身后的内侍嗓子都快咳破了,他们也充耳不闻,气势汹汹地走向沈祈。
一边走还给了沈愿一个“我们办事你放心”地眼神。
沈愿:“……”他觉得他们的禁闭关的似乎还是不够。
正当沈愿打算过去阻止他们闹事的时候,从殿内的隔间走出了个内侍——手里还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布帛。
正如沈愿所料,里面记录的是他们几个皇子的伴读名单。
沈祈的伴读是个世家庶子,平日里胸无大志,问一句话能嗫嚅半天,把人气的不清。
剩下几个皇子分配到的伴读到也中规中矩。
唯有沈愿特殊些——天子给他选了两个伴读。
姜行止和薛麟。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姜行止没多大意外,而接着,他的名字后面又紧跟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名字。
他猛地转头看向薛麟,后者似乎也有些讶异,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姜行止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宣读完圣旨,天子又对他们嘱咐了几句,大抵是一些希望他们各自努力的场面话,散场之后,各个皇子领着自家伴读走了,唯独沈愿被叫到了内阁。
风向已经很明显了,几个在殿前伺候的内侍心里都明了以后住在着大殿上掌大权的是谁,连带着对姜行止和薛麟的态度都客气了几分了。
沈愿被叫去谈话,姜行止和薛麟作为伴读,候在阁外。
几个内侍离他们半丈远,薛麟盯着眼前雕花都屏风,有些无趣,开始试图找姜行止说话。
“行止兄,殿下是什么时候找的你啊。”薛麟以为姜行止也是被沈愿拉来搭伙都,一副“大家都是自己人”的态度,“你这么多年呆在内宫,想必和殿下关系不错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格外想让姜行止踩死他。
一句话踩了他两个雷区——第一,沈愿从来没有找过他,跟他聊过伴读的事。
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还他妈没有和天子提过。
第二,他是真心不喜欢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甚至还可能成为他讨好沈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的人聊他在内宫当了这么多年质子的事。
于是,姜行止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把目光转向雕花的屏风。
你的好友拒绝了你的聊天申请。
看他不如看花。至少雕在这壁上的花不会一开口就扎心他心。
***
沈愿进去了很久。
他们等了半柱香,茶都换了两盏,猝不及防的,内阁传来一阵响动。
沈愿他名义上的父王气的几欲仰倒,这个儿子怎么这么油盐不进?
跟他好说歹说,让沈愿放弃薛麟,多跟姜行止接触接触,纪国现在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了几乎跟王室并肩,反与不反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姜行止的关系就变得至关重要,就算他再不喜欢姜行止也最起码维持一下表面关系。
说的嘴巴都干了,沈愿就恭恭敬敬地站着,眼皮都不抬一下。
天子很忧愁,觉得教会沈愿的难度不必他再和王后生一个来的大。
气急之下,他一甩袖,带倒了桌几上的杯盏,稀里哗啦碎一地:“孤知道孤逆了你只要薛麟的心愿,但是大局当前,你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
沈愿这会儿倒是抬眼了,欲言又止地刚想提醒他父王,这个小破阁子的隔音似乎不太好,那两人还在外面站着……
然而没来得及。
天子继续咆哮:“你就为了不肯要姜行止这个伴读和孤在这犟了半个时辰,孤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执着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尤其是薛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行止不愿意搭理他,恨不得回到之前,把自己嘴给抽烂。
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天气真的好冷,大家记得多穿点,还要记得开心,么么~~~
第40章
他们的争论——或者说天子的斥责声越来越大,薛麟觉得格外尴尬。
他从小学的就是君子之风,非礼勿听的道理身体力行地贯彻着,越发觉得自己呆不下去,跟身边的内侍耳语几句,打了声招呼,退到了殿外。
内侍送薛麟离开,看了看姜行止,试探地问:“小侯爷您要和薛世子一起走吗?”
姜行止摇了摇头。薛麟走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看他,姜行止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波澜,似乎感觉不到半点尴尬。
薛麟对这样的心里素质肃然起敬。
待薛麟彻底看不见身影,姜行止才渐渐松开了袖子下紧攥着的拳,薛麟问的话和他离开时回望的那一眼都让他觉得羞辱极了,心里五味杂陈,却又觉得这是自己改受的。
阁内都交谈声渐渐匿了,沈愿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继续维持着那张不咸不淡的脸,从里面出来。
身后的天子一脸欣慰,觉得自己终于把沈愿说通了。
***
沈愿带着姜行止和薛麟回去,路上,薛麟与沈愿并肩,与他畅聊自己在西北时的所见所闻,他说话很有趣,听的沈愿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
姜行止很刻意地落后了他们半步,听着他们交谈,情绪几欲失控。手心都快攥出血了,面上还是一脸成了仙地云淡风轻。
他开始想起以前。
以前凡事有见面的机会,他身边往往都是沈祈,不是没看见沈愿的目光,只是那时候一叶障目,因为那放不下的自尊,硬吊着一口气不搭理他。
他终于明白了,沈愿当时有多难过。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岔路口,薛麟与沈愿拱手道别,打算离开。
姜行止却没动。
沈愿看都没看他一眼,换了条路,准备回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的手腕突然被姜行止拽住,姜行止避开他的眼神,抿了抿唇:“殿下留步,我有要事想商。”
看他的表情不向作假,沈愿一挑眉,饶有兴趣地跟他去了。
姜行止带着沈愿走到了个鲜有人至的角落。
“今日伴读之事,殿下可有解释?”姜行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道理他都懂,也说的通,但脑子里一直回旋的天子的那些话还是让他无法释怀。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还抱有一丝希冀。
沈愿眼里划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你是站在什么角度问这个?”沈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语速偏慢,三分笑意,“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姜行止身后的纪国注定了他身份的敏感,倘若沈愿提出要他做自己的伴读,必定会引起天子的疑心——就算沈愿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现在高位上坐着的还是他父王。
他自己来提和被天子胁迫着接受,是两码事。
不仅不能提,沈愿还必须装出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和姜行止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而相比之下,薛麟就温和的多。
地位偏僻的边壤之国,就算国土面积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性格也好,样貌出挑。沈愿选中他,也是理所应当。
道理姜行止知道,只是心里的坎过不去罢了。
他不说话,沈愿就明白了。
许久,姜行止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要我做伴读?”
他以为能和沈愿一步步和好的。
他以为只要他对沈愿好,在好一点,把之前亏欠他的全都弥补回来,他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结果,都是他一厢情愿。
沈愿还是很厌恶他,他满心欢喜的见面对沈愿来说就是一种负担。
多可怕。
他太可怜了。垂着眼睑,眼尾泛着自然的红,像极了受伤的小兽,沈愿当即心就疼了一下。
他还以为他对姜行止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高估自己了。
颜狗是真的不配。
扛不住啊……
沈愿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轻轻抚上了姜行止的脸,姜行止没躲,甚至还蹭了蹭,鼻腔间溢出一丝呜咽,太委屈了。
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没有人安慰还好,一旦有人给予一丝关心,情绪就全盘崩溃。
“怎么会呢?”沈愿安慰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他眼尾的那抹粉红,“你做我的伴读,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森·名正言顺·檀·实打实·甜文写手·柏。宝宝们放心,过不了几章就会甜的,今天也要开心啊,比心!
第41章
接下来的几天,按例,沈愿带着姜行止和薛麟一同上课。
薛麟和姜行止的关系有些微妙。
相处越久,姜行止心里越不得劲,薛麟这人在他看来就是过于迂腐,在这样的形势下还天真地恪守礼制,满口礼义廉耻,活像个老学究——更何况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沈愿。
这是个重点。
薛麟对姜行止也算不上多喜欢,他恪守礼节,对姜行止成王败寇的那套理论不敢苟同,每每同他争论,他那张嘴跟淬了十斤毒似的,气的他一口郁气哽在喉头。
而且他总觉得姜行止对他抱有莫名的敌意。
莫名其妙的这人。
但二人也从来没有真正动过干戈,在其位谋其职,二人从属一主,没有必要。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沈愿迎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
凛冬将至,岭南地区突然闹起了饥荒,大批百姓北上,又因缺衣少食,死伤不计其数。
岭南的官员上报当地的百姓吃土吃树皮草根的已经不计其数,甚至易子而食。
天子为此事愁的几天睡不着觉,灾年最容易起叛乱,本来几个诸侯国就已经虎视眈眈,如今更是有了起兵发难的理由。
着实难办啊……
为了安抚灾民,必定不能草草了事,得有一个身份能力都能服众的人负责此时,才能平息民怨。
那该选谁呢……
没过几日,负责贵族子弟六艺德行的师氏和保氏特意对诸皇子提起了此时。
沈愿一挑眉,看出了天子背后的意思。
这是要他们各凭本事?
有点东西。
****
当天下了大学,沈愿领着姜行止和薛麟回了他的寝宫。
出门时,碰到了不少皇子世子,皆是一脸跃跃欲试,分明是盯上了这块肥肉。
天气越发冷了,王后清点着送上来的布帛,想着给沈愿做一批新的里衣,门外的侍女来报,说是沈愿领了姜小侯爷和薛世子回了寝宫,就不向她问安了。
王后有些意外,平时沈愿也带二人回来过,不过都是在外殿略坐坐,讨论些儒学精义。
今儿怎么把人带到寝宫了?
不过对沈愿,王后向来纵容,她也没计较失不失礼这事,只是叫人奉上茶水点心,再屏退了殿外侯着的一些人。
愿儿如此,定是商讨些不能让他人知晓的事,隔墙有耳,还是把人调开安心些。
***
严格来说,这是沈愿第一次与他们商讨政事,姜行止二人都有些紧张。
不过紧张的点有些不一样。
薛麟是觉得自己跟了沈愿这么久,遇上事儿了,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不能让沈愿觉得他是吃干饭的。
相较之下,姜行止的心思歪的有些彻底,他跟着沈愿一路走,地位越来越里面,立刻就猜到了沈愿带他们去哪儿。
寝宫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行止耳尖露出一抹粉红。
沈愿倒是心无旁骛,领着二人就坐窗边的小几上。
窗外的花已经谢干净了,突兀的枝头略带萧索。
下人适时地奉上了茶,沈愿清清嗓子,刚打算开口,薛麟突然打断了他。
“殿下……”薛麟有点不好意思,他从袖中掏出一枝桃花,奉上,花开的正正好,颜色也让沈愿喜欢。
沈愿有些惊喜,当即招了侍女将花插起来。
“这个季节桃花早就谢了大几个月了吧,你是怎么折到的?”
看的出来,沈愿对这破花挺喜欢的。姜行止当下心里有点酸,看薛麟的眼神都不好了。
就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才显得自己特别不会做人。
“前月臣的父兄领命去了趟殷地,哪儿不知为何,气候正好,还有一片桃林,臣窃闻殿下西华,就让他们用暖车加急寄了一枝开的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