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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值爆表[快穿]》TXT全集下载_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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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称剑圣前辈将在三年后在年轻一辈中择传人,听说了吗?”

“怎么没听说,这种真正的大消息不早已传遍江湖?剑圣老前辈一生无子无女,亦不属任何门派,说三年后将不看门派、不看出身,请江湖中有意的年轻人齐聚某地,遴选出一名传人,将自己毕生所学传于此人……”

“也便是你我,都将有机会继承剑圣衣钵!”

“各大门派人才济济,更不乏少年英才,你怎知不会成为人家脚下踏脚石,何况剑圣神龙见首不见尾,还不知我们能不能找到三年后遴选之地……”

谢灵乔与沈令就坐在这三教九流齐聚的一楼大厅,周遭喝酒划拳声夹杂着跑江湖之人的议论声,有好几桌都在讨论剑圣择传人之事。

剑圣在鸿月榜上使剑者中排名第一,武功亦天下第一,“一圣”指的便是他,不过剑圣行踪难觅,世上见过他的人不多。

谢灵乔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食客们对于此事的议论,也是好奇心起——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且还是使剑的,而沈令也是使剑。

“那三年后你会去竞选剑圣传人么?”

谢灵乔刚吃完一筷子菜,这会儿被传闻吸引了注意力,菜也不想吃了,坐直了身子,看向对面的沈令,发出听八卦后的疑问。

他想沈令将来是那样一个龙傲天式的人物,好像三年后并没有成为剑圣传人,也不知对方是去竞争了没选上,还是压根没去。

不论过程是哪一种,好像都挺有趣的。

沈令抬起眼来看谢灵乔,道:“会去。剑圣前辈于剑道之上成就震古烁今,家父也颇为赞同我去竞选剑圣传人。”

他并未诓骗谢灵乔,除他父亲支持,他自己也是想去的,哪怕只是得剑圣前辈指点一二也好。

他幼年时曾有幸见过一次前辈与人出招,当时便大为震撼,铭记至今。

“哦哦……”谢灵乔只是随便问问,问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尴不尬地如那些年qq尬聊功力十级者般来了两个哦字,便低下头去继续吃他的饭菜。他们俩未点酒,只点了几个菜与白米饭,两素两荤。

谢灵乔去夹油菜时,没注意,一不小心碰到沈令的筷子,俩人筷子撞在一起,啪的一声轻响。

“!”谢灵乔瞳孔微缩,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向对方。

他这一抬眸,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了一处。

谢灵乔在医馆出发前洗干净了脸,这会儿素净着一张脸,白皙、秀气,眸中还带了两分错愕。

一楼人声鼎沸,窗外是朗朗秋日,他就这般朝沈令看过来。

沈令不知怎的,心尖上涌上一点儿朦胧的热意,耳垂噌地红了,不过不甚明显,他匆忙移开视线,面无表情,乍一看好像还有点生气似的。

谢灵乔也以为对方生了气,他想龙傲天……不对,沈令出身有钱有名的崆峒派,说不好有洁癖什么的,于是赶紧把筷子收回来,诚恳道歉说:“抱歉啊,我……”

“不碍事。”沈令声音略不自然道。仍然不看谢灵乔。

谢灵乔的道歉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他愣了愣,心想:这……恐怕是真生气了,都不肯听他道完歉。谢灵乔心里叹了口气,可能对方不太喜欢自己吧,他想,大概做朋友的概率不大。

他哪里知道沈令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

正当此时,打门口进来五六名新客,有男有女,三个中年人,两个年青人,俱是短打打扮,皆身负兵刃。其中手拿鞭子的女子眼神格外明亮,而打头的中年汉子面容冷峻,下盘极稳。

这般装束的人客栈里每日接待不少,并不起眼,然而这伙人进来以后目光先在一楼巡视一圈,立即锁定了沈令与谢灵乔那一桌。

当这五六人呼啦啦抢上围住他们时,刀光剑影,周遭惊呼声起,沈令已将谢灵乔一把拉至自己身后,拔出长剑:

“别怕。”他低声安抚谢灵乔,护崽子似的将他挡住。

从谢灵乔的视角,能看见的便是沈令白皙而犹带稚气的侧脸, 五官尚未完全长开, 但拔剑的动作利落有力, 将他挡在身后, 阻碍了一部分视线,也隔开了危险。

当那伙人看清沈令的脸后二话不说攻上来, 沈令护着不会武功的谢灵乔在桌椅乒乓声中挥剑与那些人打斗起来。

客栈一楼众人已四散躲开或奔出去, 有的干脆酒菜钱也浑水摸鱼地不付了, 怎一个混乱可言。

当!

沈令一剑挡住那眼神极为明亮的女子射来的暗器, 挑开反弹至一旁木柱上,入柱三分,是一枚针, 针尾银光闪烁。

“休要小看姑奶奶这七星针!”女子飞身跃起,带起一阵呼呼风声, 一脚踩在桌上,眨眼间已逼离沈令与谢灵乔甚近, 十数枚暗器飞射过来, 谢灵乔被沈令牵着手臂弯腰躲开, 其余暗器都被沈令用剑身挡住。

谢灵乔这时候手无缚鸡之力, 帮也帮不上忙,只有小心地保护好自己, 被沈令带着躲。

他就贴着沈令后背,手臂被对方牵着,耳听各类兵刃相接与桌椅倒塌的轰然声响, 看见周围景象有如镜头不停摇晃下的电影画面,头也晕,身子也不太舒服,但勉力撑着——帮不上忙便算了,总不能还给人家拖后腿。

没成想那女子着实是个高手,逼得沈令勉强招架住她,而她那边其余人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刀枪棍棒一齐从各个方向朝他们袭来。

谢灵乔被晃得胃里正难受,眼前一花,就见一条鞭子凶猛地甩到他面前来,差一点就甩上他的脸,他抿紧嘴巴,只见鞭子打在一边墙上,啪的一声,竟将墙面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碎屑哗啦坠地,足见其内力之深。

难以想象人若被这鞭子打中是个什么下场!

这女子是邪教堂主,正是以鞭法扬名,被称作凶煞柳三娘,乃江湖中远近闻名的使鞭高手,且出手向来狠辣。

若只有沈令一人,尚可拼力一战,可带着个从没习过武的谢灵乔,若于此硬拼下去,只怕两人都得葬身于此。

“跟着我。”谢灵乔在头昏脑涨间听到沈令的声音,沙哑低沉,然而奇异的在这个时候充满了一种令人不由去相信去信任的力量,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谢灵乔用力地点了下头。

两人在围攻间逃出客栈大门,身后一群人紧追猛赶。

日头高悬,街道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沈令带着谢灵乔一路边挡住各式飞来的暗器边使轻功带着谢灵乔飞身奔逃。

在大街小巷间东绕西绕,两人终于成功甩开那群人,躲在一处狭窄暗巷里。

巷深,砖缝里亦生了青苔,不小心碰到便会一手湿滑如摸到血。周遭静下来,难得的寂静。

谢灵乔手臂仍然被沈令握着,两人紧紧贴墙站立,身子也挨在一处,只能听见彼此的克制的呼吸声——或者说喘息。

主要是谢灵乔的喘息声,他这身体素质不行,何况又经历了一番方才那般理解的运动,他不仅喘,还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但又不敢出声,只能用手掌捂住嘴,闷咳。

他睫毛都染得湿漉漉的,沾了水珠似的。

沈令原本在观察外边情况,因两人实在贴得太近,自然能听到谢灵乔的闷咳声,他转过头来,就看见对方眼睛湿湿的,用手捂着嘴巴连声也不敢出的模样。

沈令一怔,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朝向谢灵乔,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手指捻了捻手心,像在挣扎着什么。

恰在此时,谢灵乔也看向他,因手掌挡住,只露出一双如昨夜里月光下初见一般的清澈双眼——谢灵乔的眼神比刚从沉睡中醒来时少了一点淡淡的忧郁,多了点活泛,但还是很干净很美,牵引着人们随他一同躲进神秘的异度空间一般的美丽。

沈令无意识地稍稍屏住呼吸,做贼般匆匆移开视线去,但原本牵着谢灵乔手臂的手动了动,改为绕到他后背处,一下一下,从上到下轻抚,是在替他顺气,顺便安抚他的情绪。

谢灵乔就感到后背被这样抚着,好像小猫被顺毛似的,感觉挺有趣的,同时不适感好似也减轻了些。

沈令的手是没干过粗活的手,但打小便随父亲学武,日晒雨淋、摔打跌滚中练基本功,握兵器也握得久了,手心里已长了一层粗糙的茧,触在谢灵乔背上,因有衣衫罗布作阻隔,并不痛,反而有点麻麻的。

“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想要挠背的谢灵乔很小声很小声地同沈令道,“谢谢。”

因为声音太小,听起来便如同软乎乎小动物幼年时发出的叫声似的,又似蒙在一层纱雾里,模模糊糊的。

“……嗯。”沈令僵硬地收回手,还是没有看谢灵乔,浑身上下都快要写满“拘束”两个大字。

其实他本并不是个拘束的人,不知为何,从昨晚遇到谢灵乔开始,一与谢灵乔离得太近,他就浑身不太自在。

他想看谢灵乔的眼睛,但若是真对视上了,耳朵便会发热,就很奇怪。

若说他讨厌谢灵乔,那自然不是——他感激谢灵乔相救于他,且对于自己连累了对方感到愧疚,当遇到危险,他只是一股脑儿想要保护好对方,最好不要教对方因为他而再受一丁点伤。

这该是朋友吧。可是……就比如此刻,他听到谢灵乔轻轻的呼吸声,感到对方的温度近在咫尺,哪怕不看对方,他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又奇怪得很……他长这么大,爹娘都未曾对他说过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这种反应。

沈令呼出一口气,却也知此时不该胡思乱想。

两人躲过那群邪教中人的追杀,一路朝出城门的方向而去。此处位于中原,而崆峒距此路途甚为遥远,哪怕是出得烨城后也至少要花上两三月时间方可回到崆峒派。

到得城门处,竟又见到方才那女子手里握着鞭子与其余人在人群中穿梭,看来是不抓住他们——尤其是沈令,誓不罢休。

谢灵乔被沈令带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跳到一辆装满稻草的牛车上,溜出城门,差一点儿就被发现,但还好两个少年将身子埋在稻草里藏着,堪堪躲过一劫。

邪教中人行事素来不讲章程、随心所欲,杀人不眨眼,折磨人的手段亦毒辣非常,毕竟沈令是与他们教中堂堂护法起了龃龉,他两个若是被逮住,怕是下场惨烈。在前世,这正是沈令少年时期的一道坎儿,在他还未成长成一流高手的幼苗时代。

如今,谢灵乔与这株幼苗扯上了关系。

牛车颠簸,驱使它的是个黑脸庄稼汉子,定然比不上银钱养着的熟手车夫所驾马车平稳舒适,庄稼汉始终目视前方,并未瞧见身后的大摞大摞低矮房屋似的金黄稻草被两个少年躲了进去。

谢灵乔就趴在满满当当的稻草里,吃了一嘴干草味儿,带着那种秋季暴晒的光线的味道与乡下的干燥气息,甚至隐隐约约有那么点皮毛味,可能是错觉,他无奈地吐出嘴里的草来,抿抿发干的唇瓣,嘴角略微抽搐,连眼神里都写满了无奈。

他这么一个瘦长的少年侧趴在稻草里,身上压的也都是草,倒没有什么大感觉,也没嚎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去看沈令如何了。

沈令自然也伏在稻草里,他原本一路逃过来时没注意,这会儿危机暂时解除,才发觉自己的手……就牵着谢灵乔的手,将对方白嫩的手握在手心里。

甚至握得很紧。紧得他能感觉对方的手的有多骨肉亭匀,有多滑腻白嫩。摸起来非常……舒服。

他眸光微暗,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那纤细指节。

然而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一瞬间手就僵了,连同着小臂一起,触电般的僵了。

“你还好吧?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吧?”谢灵乔并未注意到沈令的异样,自然而然地将手抽回来,换了下姿势,一边从稻草间坐起来晃一晃,抖落一身的稻草与草屑,一边声音很轻很轻地问对方。

怕被前边赶牛车的人发现。

“……嗯,还好。一时半刻理当不会追来。”沈令也坐起来,理了理衣摆,同样压低声音道。

谢灵乔将手抽走后……沈令手心蓦地一空,竟有点莫名的失落。

“那个女人好厉害,鞭子能把墙都抽出那么深的裂缝……”谢灵乔坐在装满稻草的牛车上,忽然想起方才被那鞭子差点抽到脸上的心悸感,用发自内心的艳羡语气说道,他小脸上也写了“羡慕”两个大字,长长的眼睫毛扇动。

沈令听谢灵乔用这般语气说话,便知道谢灵乔是真羡慕,这时候又见谢灵乔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道:

“你也很厉害,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小,不出五年一定比那个女人厉害得多!”

还是很轻的语气,几乎轻如一声叹息,不过也的确真心实感。

只要是人,不论多大年纪,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爱听人夸赞自己,又因千百年来社会环境对男人与女人的不同苛求与期望,男人往往更爱听到关于他的表现、保护这类能力的赞美,谢灵乔这一夸,语气还这么真诚,是个男的都乐意听,

而沈令虽然刚十四岁,但他也是个成长中的男人,又是被谢灵乔夸“厉害”,心下不禁有些飘飘然,沈令压了压嘴角,强行忽略耳垂微微发热之感,对谢灵乔道:“你若是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

他天资聪颖,又出身武学世家,自然可以教谢灵乔。

谢灵乔睁大眼睛,冲他弯了嘴巴笑,“真的?那一言为定。”说着朝他这边挪了挪屁股,要与他拉钩——两人虽才认识不到两天,谢灵乔已经是又背着对方深夜里满城找医馆又被对方护在身后保护,还一起藏匿在稻草牛车里,算是共患难,谢灵乔自己年纪也不大,已经是将对方当做朋友。

是故举止都随意亲昵了些。

沈令从小勤学苦练武功,很少有和其他小孩一同玩耍的机会,没拉过钩,一看谢灵乔举过来的小拇指,一下子愣住。

谢灵乔便解释道:“是约定的意……”

恰在此时,牛车晃晃悠悠行驶到坎坷路面,卡在坑里,颠簸得狠了,颠得谢灵乔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直朝沈令扑去——

堪堪摔在沈令身上,顺势把沈令也给砸得猝不及防往稻草里一仰倒。

两人四肢都快要缠在一起, 又共患难地双双吃了一嘴稻草, 谢灵乔的脑袋还压在了沈令胸膛上, 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处传递来的属于年轻男孩的火热体温。

谢灵乔被这么贴得脸都有点热着了, 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也八爪鱼似的搭在对方身上,慌忙就整个人撤下来, 这时候前边赶车的庄稼汉察觉到牛车后面这动静, 停了牛车跑过来踮脚一看——好啊, 有两个小贼!两双腿还露在外面呢!

“干嘛呢干嘛呢!偷草是吧黑心肝的小贼?!!!!!!”

庄稼汉暴跳如雷, 谢灵乔与沈令惊得迅速泥鳅似的钻出来就往车下跳。

汉子挥舞着牛鞭在后边哼哧哼哧地追骂,谢灵乔与沈令两个小子跑得飞快,一会就没了影, 还不忘一边跑一边道歉:“对不住啊老伯!!!!”

一路跑了好远,庄稼汉和牛车都被远远甩在身后成了小黑点, 身上脸上皆沾着稻草的两人才反应过来:跑什么呢他们?他们又不真是真偷草的贼。

两脸懵逼。

————————————

因沈令所结仇的那邪教护法派来的人一拨比一拨强,沈令与谢灵乔这两个半大少年被逼得不得不钻进深山老林七拐十八绕走小道回崆峒。

如此一来, 路程难免更漫长, 且还得时时提防被寻仇的邪教中人逮住, 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两人身上所带干粮不足, 没过几日便见了底,沈令便打野兔野鸡烤来两人分着吃, 谢灵乔就负责摘果子,但深山之中又难以洗澡清理,两人都狼狈不堪。

这一日, 秋意甚浓,两少年刚穿过一座山头,入目是一片红枫林,火红枫叶,连绵至老远,就如同在天与地之间燃着了艷丽的火,其上便是湛蓝的浮着几片白云的天空,枫林旁流淌着一条小河,不远处翻过一道埂便是成块的稻田。

是白天,日照下气温恰好,不冷不热,脚边沿山还爬着绿叶间金黄银白交织双子花,微风轻拂发稍,除他们俩外再无他人。

风景很有丘陵地带的特点,并不壮阔也无江南的婉约,但它宁静、灿烂,和天底下许多地方一般的美得平凡。不过……两少年的注意力可不在风景上,他们的注意力统统被看起来蛮清澈的河水给吸引了过去。

河水啊!洗澡……也可以的吧。

两人已好几天没洗澡,身上痒得可以,心理上也过不去。

谢灵乔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抬起脏兮兮的小脸,与沈令对视一眼——

两人很有默契地跑到风吹草动的河边,开始低头宽衣解带。谢灵乔可能是太着急,竟动作比沈令快得多,唰唰唰就扔了衣裳,扑通一声跳下河。

他白花花的身子就在河里扑腾,自由自在,正面扑腾不够还要翻过来仰泳扑腾。

沈令衣裳脱到一大半,一抬眼,眼帘里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谢灵乔雪白修长的腿与柔韧的身形,——皮肤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而谢灵乔如快活的鱼儿一般在水里游来钻去,白花花的一片晃来晃去……

沈令愕然,脸莫名其妙的涨得通红,脱衣裳的手都顿住。

心跳加速,脑门发热,就茫然又复杂地注视着水里撒欢的谢灵乔。

谢灵乔浑然不觉,游得开心极了,抬手对沈令大力的挥,阳光下笑得唇红齿白:“快过来啊!”

沈令慌乱地移开视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意涌上来,他脑袋也乱糟糟的,在这一刻,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枫林仍绚丽热烈,天仍是那样蓝,水仍是那样清,微风仍在天地间悠悠然地转来转去,而谢灵乔笑得那般开心,似乎只有沈令一个人不对劲。

沈令于是更不自在了……可不管他往哪里看,谢灵乔在水里赤条条的模样总是不依不饶地往他脑海里烟笼雾绕的妖精一般的游来飘去,叫他没来由的口干舌燥,脑袋也晕乎乎的,而就在这当口,谢灵乔又喊了他一声:“阿令,过来一起玩!”

声音清脆。

沈令一咬牙,把衣衫除尽,随了谢灵乔跳下河去,溅起大片水花。

他游到谢灵乔身边去,看见少年在撩水玩儿,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一瞧见他过来,扭头就对他笑,笑得甜丝丝的。

沈令胸口就暖融融的,盯着少年移不开眼去。不过怕吓到谢灵乔,他又微垂了眼,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清洗自己。

不过洗着洗着,沈令如遭雷击的一僵。

——因为谢灵乔将手伸了过来,按在他腹部上……准确来说是腹肌上。按就算了,还要摸,不仅摸,还惊叹:“你居然有腹肌,你才几岁啊?”

“我十四了。”沈令声音硬邦邦的,瞥了谢灵乔一眼,补充道:“不小了。”

“比我小两岁,难道还不小么?”谢灵乔随口搭话,低头认真地数起对方腹肌块数来,“一二三……竟然有六块!”他惊了,他只有一块……

“弟弟你太厉害了……”谢灵乔发出又羡慕又酸的声音。

沈令听着这声“弟弟”,不知怎的,心里不太舒服,但听谢灵乔夸他厉害,心情又复杂起来。

他重新看向谢灵乔,将对方在日光下、泡在河里皮肤白得发亮的模样完完整整地摄入眼中来。

从第一眼看见谢灵乔起,这些时日以来二人相处时的一幕幕浮在眼前……

这一刻,就好似打通了什么穴道,沈令隐约间明白了自己对对方是怎样一种……想法。

沈令喉结上下滚动,心尖发烫,痴痴地望着谢灵乔——

他想,抱他。

然后,让他为他融化掉。

许是上天让他们历过这一遭……那么,最好岁岁年年如今日,永不分离。

谢灵乔对沈令的视线浑然不觉。

他眯起眼睛,月牙似的,转身就继续在河水里游来游去。

他对沈令的腹肌又没有兴趣了——他觉得自己只有一块腹肌也挺好的嘛,没必要非跟人家沈令比。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衣袍发丝翻飞间、叮当打斗声此伏彼起, 谢灵乔被沈令打横抱起, 惊慌间耳中便落入这样一个含了三分笑意两分打趣的声音, 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

谢灵乔扭过头去,还未看清那男子神色, 便感头皮一疼, 疼得他小声地“啊”了一声。

那出声的身披紫裘的俊俏男子一手扯走了他一缕长长乌发, 把玩在手心, 另一只手握一支判官笔,一挥笔挡住来自背后一名偷袭者的攻击,内力袭去, 偷袭者满脸惊恐,口吐鲜血, 后仰倒地。

谢灵乔两只手抱住沈令的脖子,害怕掉下去而抱得很紧, 颠簸间腿上的伤口尚在流血, 年幼的沈令穿过他膝弯紧紧揽着他, 呼吸不匀, 但始终不愿放下他,一面挽了个剑花抵挡身后流星般乱飞箭矢。

谢灵乔回头, 气鼓鼓地瞪了那紫裘男子一眼: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可是《硕人》里用来赞女子美貌的诗句,用来夸姑娘的, 他是男的!

当然此刻并不是揪着这个的时候,他与沈令卷入的这场争杀实在混乱,两个半大少年又无依傍,沈令还得拖着不会武功的他,还是赶紧抵达安全地带为好。

谢灵乔瞪了一下便打算转回头去,谁紫裘男子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抬起眸来,于身侧鲜血淋漓厮杀叫喊震天声中对他勾起一边唇角,微微一笑,邪恶又妖娆。那笑意怎么看怎么都想像是在调戏谢灵乔。

“……!!”

谢灵乔沉默地回过头,抱紧沈令,强行忽略那陌生男子的古怪行为。

在谢灵乔没看见的角度,沈令突然一掌向后拍去,掌风带起,正中那紫裘男子左肩,沈令这一掌甚是劲猛,男子因分了神生生挨了掌风,闷哼一声,是受了内伤。

沈令与谢灵乔半掩半退地从血腥战场中冲杀出来,飞跃到山坳深处,将那混斗的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周遭终于宁静下来时,谢灵乔脸色已白了不少,虚弱无力的模样,此时距他与沈令初遇时过了一月有余,已是初冬,前几天山里便下了一场雪,谢灵乔此时更冷得牙齿直打战。

“还好吗?”沈令担忧地看着他。

谢灵乔摇摇头,声音低低的,答道:“不太好……”他腿上还在流血,天气又冷。

沈令抿唇,抱着谢灵乔找到一处山洞,暂且将人放进去,多少抵挡些寒意,也好包扎伤口。

野外的山洞,里面自是一片荒凉,好在洞不算狭窄,四面也能挡风。

谢灵乔被放在一处稍软的土地上,口中呼出一口白气来,这时外面的山林中又下起了雪,鹅毛大雪自天幕飘飘落下,纷纷扬扬,于是寒意更重。

沈令撕下自己袖口的布料作布条,半跪在谢灵乔面前,撩起他裤腿,给他上药并包扎伤口,手法熟练。“伤口无毒。”

沈令说。

谢灵乔的左小腿被布条包扎好,沈令又说他去捡些树枝来生火,谢灵乔忙拉住他的手,“可是他们那伙人还在外面……”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俩这一路本就不平静,到今日竟又撞上琼英岛的人与寇贼官兵、邪教中人混战至此,几帮人杀红了眼,而那紫裘男子正是邪教中人,原也是带人来追杀沈令与谢灵乔的,叫什么堂主。

“你不要去。”

谢灵乔仰头看沈令,溅了几滴血珠的白皙脸庞,鸦羽般的发丝凌乱,黑亮的眼眸则干干净净,透出对朋友不作伪的关心之意。

他小手柔软无骨,拉着沈令的手,那一点温热便就这么传递过来。

沈令呼吸微促,望着谢灵乔的眼睛,软了声音道:“好。”

沈令在谢灵乔身旁坐下来,两人背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外边的雪仍在下,雪花飘进洞口一小块地方来,但离他二人所坐位置尚有距离。

沈令刚一坐下,怀里便钻进一具少年人的身子,带着点凉意,更多的是绵软——谢灵乔毫不见外地趴在他胸前,手臂环着他的腰,闷声闷气道:“阿令,我好冷……”

谢灵乔简直是把整个人都贴在了沈令身上,微眯着眼睛,将对方当火炉取暖——沈令体温比他高,每次抱起来都很舒服。

沈令低头看去,就看见一个乌黑的小脑袋埋在他胸膛上,茸茸的。

他习惯了对方亲昵的举动,而且内心深处很享受,便圈住谢灵后背,收紧手臂,将人抱好。沈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眸光颤动,漆黑的瞳孔中似有星子的光芒在闪烁。

可……他想到谢灵乔腿上的伤……

“疼得厉害吗?”沈令轻轻抚摸着谢灵乔背脊,问。

“……嗯?”谢灵乔在热源上趴着,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反应也变迟钝了,顿了一瞬才理清对方问的话的意思,“我……我没事……”困意连天,声音快软成了水。

受伤这种事,他似乎早已习惯,他毕竟肉/体凡胎,对伤痛自然会有反应,不过对疼痛的反应不如旁人激烈,且很能忍,沈令不提,他甚至心大得这会就快要睡着了去。

沈令便不再问。不过尽职尽责地做谢灵乔的暖炉,他动作尽量轻地调整姿势,以便令对方趴得更舒服。

深山老林的山洞中,两人一边躲着外边的争杀鲜血,一边互相依偎。雪越下越大,林间渐渐染上一层白,偶有有鸟雀低矮地飞过,又在远处掠成小小黑点,群山的影成了淡淡的墨迹,成了苍穹与雪地之间相连的线。

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寒意似乎也不再那般难挨。

谢灵乔迷迷糊糊混混沌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来,又觉得不困了,便拉着沈令说话。

他仍是趴在沈令身上,被对方手臂圈着,开口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弟弟,讲个故事吧……”

沈令原本抱着他抱得很是满足,几乎是心神荡漾,怎叫一个柔情满怀,一入耳这声“弟弟”,便如被针扎了耳朵,登时嘴角便拉直了。

弟弟……

他一点也不喜欢听谢灵乔叫他弟弟。

他想对谢灵乔说,他是个男人,不是弟弟,是可以做他的依靠的男人;哪怕他现在还不够强,今后他定会付出十倍百倍努力去变强,成为为他遮风挡雨,使他有枝可依的男人,届时他便可做他的避风港弯。

而谢灵乔这声弟弟……沈令不觉得,自己只能做对方的弟弟。

许是一个多月来他俩因这段特殊经历彼此熟悉得太快,谢灵乔把沈令当成好朋友,沈令却已然将谢灵乔划为自己的所有物,他对对方充满了伴随朦胧情愫而生的占有欲。

“乔乔,”沈令抚摸着谢灵乔的头,一点也不像对年长者的动作,反而缱绻又缓慢,他柔声道:“你该叫我什么?”

语气虽然柔和,但占有欲十足,而且这语气总是哪里怪怪的……或者如同哄小孩,但又不太像。

“嗯……”谢灵乔竟也没觉得奇怪,眨眨眼,下意识接道:“阿、阿令?”声音软软,征询地望向对方。

“对。”沈令满意了,他点点头,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认真,“阿令是乔乔一个人的阿令。”

乔乔也是阿令一个人的乔乔。

只属于阿令的乔乔。

尚不到十五岁的沈令如是想。

谢灵乔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下意识地就怼,“不是啊,你还有父母亲人,师父师兄弟师姐妹,还有其他朋友,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的?”

他觉得他只做沈令朋友里的一个就好了。不过最好能长长久久地做朋友,因为他还挺喜欢沈令的——沈令毕竟是一个可爱的弟弟嘛。

“乔乔……”沈令从不叫谢灵乔谢兄或哥哥之类,只连着叫对方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字,如称小名一般亲密,他沉默了一下,避开这个问题,道:“那回崆峒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表面问的自然,实则自己想了好几天,藏在随口问问之下的则是小心翼翼。

一直?

谢灵乔咂摸着两个字,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一定,可能会有别的事。

那个男人跟他说每七天都要获得特定之人新的在意值,满了以后就得去找下一个人,那跟沈令一路翻山越岭这段时间他都没事,说明沈令对他的在意值在持续增长……这应该就是关注度吧,等满了以后不就得……

嗯……

他话音未落,便感到自己的腰身被一双手揽紧了,他整个人也被揽着往移了移,他眨眨眼,“哎?”

紧接着就感到沈令将脑袋埋在他肩窝处,小声地道:“那到时在崆峒多陪我住些时日吧……”尾音微颤,能听出隐约的小心与点点委屈。

这……这是在撒娇吧……

谢灵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被沈令用如此软的态度说话, 又想到对方的年纪……还是个弟弟呢, 唉, 舍不得朋友也很正常吧……犹豫了下, 便答应道:“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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