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黄花大姑娘平白被人绑走了,对方也没说要赎金,这事只要传出去,被人茶余饭后一嚼,嚼成个什么故事根本不得而知,清誉一损,婚姻之事也就黄了。
想通其中关节,邹世辰纷乱的脑子就像被泼了一瓢凉水,从头冷了下来。
这京中,还有人比他们更不想让云曦入宫!
第18章 现世(8)
云曦不知道的是,自己父亲和表哥焦头烂额忙了一晚上,没有丝毫进展不说,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云家小姐被绑架”的消息,街巷传得沸沸扬扬,有看好戏的,也有唏嘘不已的。
这下倒好,皇宫肯定是不用进了,可以后也别想嫁人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被绑了会发生什么事。
云曦转醒的时候,后脑勺到脖颈那块还有点胀痛,还有空想以后干脆打个铁头盔顶着算了,省的动不动就被人敲昏。
云曦闭着眼缓了一阵,依稀听到前面有舞乐之声,一个尖细的嗓音到处吆喝:“都仔细着点伺候,把新来的货抬到后面去,让人尽快调/教出来,不要怠慢了客人。”
云曦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心里突了一下,以为自己又回到青楼了,再一想也不对啊,她是被人敲晕了不是睡着了,不至于这一下子又穿到别人身上了吧?
云曦再要竖起耳朵听,只觉身体被人抬了起来,不知道要往哪里拎,她也不敢出声,憋着气静观其变。
没走几步,一道明显粗粝些的男声插了进来:“苏妈妈这儿忙着呢,有什么新鲜货弄来瞧瞧,我赶着送人!”
“哎哟,这不刚来一批货!您掌掌眼,要有合适的,我尽快把人调/教出来!”
云曦感觉到有人在解她头顶的袋子口,连忙头一歪,装晕过去,紧接着便有一双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翻来覆去像是挑红薯一样,然后又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
云曦紧闭着眼,只觉每一根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死死咬着牙关才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
对方依次看过,紧接着道:“这不错,苏妈妈给拾掇一下,我这就给人送去。”
“哟,这都是刚送来的雏儿,不上道,怕得罪贵客。”
“就是这种才够味,全教成yín/娃/荡/妇有什么意思,男人都好这口!”
云曦听完两人的“买卖”,纵然急火攻心,也全无头绪。老实说这比上次做梦都让她发懵,她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莫名其妙就被绑来卖身了,这得是倒了怎样一种霉!
对方似乎怕人忽然醒来不好行事,捏着云曦的下颚灌了一些东西。云曦尝着一股酒味混着药,收紧喉咙尽量不让自己全咽下去,片刻之后还是觉得一阵阵烧心,仿佛浇进去了一腔沸水,连带着血液都沸腾起来。
经历过之前那一遭,云曦多少有点耐力,尽可能地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可被人剥去衣裳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悄悄溢出了眼角。
好在对方也只是照章办事,将她剥光了拿薄纱一裹,塞上嘴巴就放进了一口大箱子里。
一堆坚硬的疙瘩抵着云曦柔软的身体,硌得她生疼,她也没敢动,等听到啪一声盖子合上,眼前依稀的光彻底暗了下去,她才睁开眼睛。
云曦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脑子乱成一团,心思转得飞快,一直在想怎么逃脱眼前的困境。听那两人的对话,她似乎要被送给什么达官显贵,不管认识不认识,她这般样子给人看见,那真是……
云曦不敢想下去,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腕,摸到下面一堆东西,似乎是银两之类的,不由想这人要讨好的大概是个贪财又好色的,不然也不会送人又送钱。
话分两头,云容海和邹世辰报官以后,朝中同僚也相继知晓,往好听说是伸以援手,说白了都是看热闹的。
云家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未停歇,可就是等不到绑匪来消息。陈氏急得厥过去好几次,不出一天人都憔悴了一圈。
周祈刚刚搬到府邸,听下人之间小声议论,问了侍卫长风才明白原委,脑海里无意响起那天少女脆生生地讲故事的模样,于是摆了下手,道:“带些人去相府看看,有帮得上忙的尽量帮一下。”
长风知道他们王爷素来是个三不管的主,这次居然主动“乐于助人”了,稍微讶异了一下,却也谨守本分没多问,目光放到院子里的大红箱子,略有迟疑:“王爷,这赵大人送来的东西……”
“给他送回去。”周祈面无表情,自箱笼抬进来连看都未看,可见送礼的人想讨他欢心也没挑对路子。
长风深谙周祈的脾性,当即挥了挥手,让人把箱子抬出去。甫一动,箱子里却咚地一下传出声响,周围的人皆顿住了。
周祈放下茶盏,踱步到箱子跟前,看着上面的锁头拧起了眉。
“这赵大人送的还是活物?”长风想不明白什么活物需要装这么严实,别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当下提高了警惕,“王爷您退后,让属下来!”
长风话音刚落,只见箱子就跟揣了一窝兔子一样,咚咚直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冲破箱壁窜出来。
王府的下人们不由吓得倒退几尺,个个紧握着手里的扫洒用具,神色紧绷。
众人不知道的是,外面沸沸扬扬找的人,此刻就在里面。
云曦被灌了药,虽说没喝进去多少,可那药效上来还是觉得一阵眩晕,没办法只能拿自己的头去磕箱子,以保持清醒。
她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被转送到了哪里,隐约听见外面的人说话,听着声音还特熟,似乎是周祈,一下子就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使着吃奶的劲儿在里面扑腾起来。扑腾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如今的样子,跟不穿衣服也没什么区别,一下子又慌了,尤其听到有人要来开箱子,也不管外面人能不能听懂,一直嗯嗯个没完。
可天不遂人愿,任凭云曦怎么哼声,箱子还是被打开了,她从未有过此刻一般不期望重见天日的时候。
“唔唔!!!”外面明亮的光线一照过来,云曦直接哭了出来,当即就想一头撞死算了。
一片嫣红映入眼帘,周祈亦忍不住惊愕地张了张唇。
长风站在箱子后面,盖子打开的时候正好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待要探头去看,他家王爷却照着他的脸推了一把,旋即啪嗒一声将箱子合上了。
长风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屁股敦,稳住身形一阵纳闷和委屈,“王爷……”
周祈轻咳了一声,扫了眼周围面面相觑的下人,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道:“把箱子抬我房里去。”
长风愣了一下,暗道王爷这是打算收礼了?他刚才听着箱子里似乎是个人?不过他也没敢问,叫人把箱子抬去了后院。
周祈随后回了房,待人都下去了,走近箱子屈指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快要断气的哼哼声。
“……”周祈也有点尴尬,默了半晌才出声,“能自己出来么?”等了片刻里面没声响,周祈轻吐了口气,去里面寻了一截白帕把自己眼睛蒙上了,然后再次打开了箱子。
乍然一下重见光亮,云曦吓得眼泪差点憋回去,一看周祈的样子,稍安了几分心,可再一想就觉得他根本是多此一举,反正什么都看见了……云曦这么一想,悲从中来,一抽一抽地在那儿哭。
周祈听到她抽抽搭搭的声音,顿了一下,循着方才的惊鸿一瞥,触到她手上的绳结,用匕首一挑,旋即起身转了过去,扔给云曦一件袍子。
“我在外面等。”
云曦被绑了许久,又团在箱子里,手脚都麻了,在里面躺了半晌才缓缓起身。箱子底下果不其然铺着一层黄灿灿的金子,云曦一看腰侧和大腿,硌得全是青黑的印子。
周祈面朝门坐在桌边,琢磨着头绪,不明白云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云曦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人送她讨好的对象居然会是周祈,不过到如今也只能说福大命大,要是别的人她可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下场。
云曦不得不承认,也是因为周祈和明昭之间不可名状的关联,才让她产生如此信任。
周祈正垂头思忖,听到身后的珠帘撞响,这才回头。
毕竟这次的见面方式太难堪,两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云曦站在那里,揪着垂下的一根珠链,红着双眼嗫嚅道:“多、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周祈听她声音都是发抖的,微叹了一声,倒了杯茶推到对面,温言道:“坐吧。”
云曦挪着发麻的两条腿,有些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往下坐的时候腰还有些绷得疼,她缓了一阵,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心慌之余不免有些后怕,也顾不上是在别人面前了,眼泪淌得一道一道的。
周祈听了,也想不通其中关节,不过见她如此狼狈,想了想道:“我先派人送你回府,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声张,免得坏了你闺誉。现在外面虽然传得风风火火,也都没什么影子,你届时在人前出面,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云曦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全然听周祈的,刚点了个头,外面一道大嗓门逼近,房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原是闲的没事来造访的周越。
自然,除了周越也没人敢如此大喇喇地闯周祈的屋子。
云曦和周祈猝不及防被瞅了个正着,都有些怔愣。
“你们……”周越的目光在云曦身上略略转了一圈,见她身上穿着自家二哥的衣裳,一时心领神会,又往外退去,“继续。”
云曦噎了一下,雾蒙蒙的眼睛转向一边的周祈,彷徨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对晋江的河蟹审核真的没脾气……拜托看一下前后文联系好吗
第19章 现世(9)
云曦在周祈府上换了衣裳收拾干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才坐着他派的小轿出了门,临走的时候看到周越别有深意的眼神,觉得一阵发窘,暗想周祈应该会跟他解释清楚,甩了甩发烫的脸颊,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相府一整夜人仰马翻,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颓丧之感。
云曦进门的时候,坐在门房跟前拄着扫把打盹的小厮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惊得连话都说不上来。
邹世辰正瘫在厅堂的椅子上,手搭着眼睛,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了。听到门口的脚步,邹世辰拧过头,灰暗的眼神亮了一下,旋即两步跨了过去。
“云曦!”邹世辰抓着人摇了两把,又去掐她的脸,“是云曦吧?”
“嘶!系我啊!”云曦被他扯地脸颊变形,说话都含糊走风。
“你死哪里去了!”邹世辰照着她的肩膀头就是一下,又宝贝蛋似的拉着她上下打量,堂堂七尺男儿,几乎红了眼眶。
云曦知道他们肯定担心地一夜没歇好,动了动肩膀,顶着浑身的酸疼,咧了下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摸摸毛,吓不着啊!”云曦朝邹世辰凌乱的头发上摸了摸,扭着头四处看了看,“你姨丈姨母怎么样,我现在去会不会吓坏他们?”
邹世辰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她送去了陈氏床前。云容海闻讯赶来,就看见娘俩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陈氏一个劲打量着云曦,见她胳膊上都是被勒下的印子,都不敢问她发生什么了。
云曦给她擦了擦眼泪,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当然忽略了中间那难堪的一段,众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费解。
邹世辰拿着那两封信,眉头皱得死紧,“对方这么做的原因……难道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将事情闹出动静来?”
信里没有来源,也没说给谁,更没提要求,云曦又被送去那种地方,想来想去似乎都只是为了败坏她的清白。
云容海也不解:“按理皇上想让云曦进宫也只是苗头,又不是什么公之于众的大消息,怎么会有人就针对起来呢?”
“不会是皇上的枕边人……”邹世辰略有迟疑道,毕竟后宫的女人最是勾心斗角。
“皇上在王府时确实有几位侧妃,不过母家都不显,不会手长到去干预皇上的事。”
姨甥两个分析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其中原委,不过好在人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也都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陈氏忧心不已:“可现在外面……”
云曦不明所以,一问之下反而也不在意:“这样子的话,我也就不用进宫了?也不错。”
陈氏当即糊了她后脑勺一巴掌,“什么不错!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云曦本来想说没打算,可一看陈氏凶巴巴的眼神,只好咽了回去,在那蹭着脚尖撅嘴。
陈氏看她这样子,软了神色,“好了,先回房让娘看看,要受伤了可不许端着!”
在此之后,云家只对外说人是救回来的,至于路人要怎么想,他们也没办法控制。显而易见的是,以往想要与云家攀亲的,都渐渐没了动静。
原本没影子的事情,在云家人讳莫如深下,也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周靳还单独召见过云容海,问及此事。云容海左思右想,也没把事情道出去,周靳也以为事情属实,赏赐了些东西以示安抚,此事姑且不提。
绝了进宫的路,云曦心里一下松快起来,陈氏却愁坏了。
“好端端的弄成这样……哎哟我这个心呐!”陈氏这段时日都不爱上街,举凡碰上别府的夫人,总要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她,还说些安慰的话。陈氏知道他们是好意,可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
“人云亦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谣言止于智者,您啊就别操心了。”相较于陈氏的焦虑,云曦心情好得很,还哼着小曲儿对镜梳妆。
陈氏数落她:“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心大的闺女呢!”
“心大点有什么不好,过得敞亮!”云曦在额头贴了朵花钿,又去妆奁里捡耳坠子,顺便想起来周祈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对了娘,给宁王的谢礼可准备好了?虽然他可能不缺什么,不过意思总要尽到的。”
陈氏摆了摆手,“这自然不用说。”
陈氏不曾见过周祈,倒是听圈中那些夫人们提起过,听着也是个霞姿月韵的人儿,要是自己闺女以身相许……
陈氏想到这里又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了出去。
“我让世辰把铺子里名贵的东西都挑了一些,还有你爹库里的古董字画,药材名酒什么的,反正能搬的都搬出来了。”
云曦有些无语:“虽说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您也不能把家里仓库都搬空吧?给人送去还占地方。”
陈氏啧了一声:“礼多情意重啊。”
云曦摇了摇头,见她又有心思摆弄自己了,也跟着笑了笑。
云曦将陈氏打包的一堆东西挑拣了一番,准备找个时间给周祈送去,未想周祈却主动上了门,还是来提亲的。
那一瞬间,云曦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云家人对周祈忽然的造访已经有些讶异,听他说出结亲的话来,几乎惊掉了下巴。陈氏更是手一抖捏碎了指间的葡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想法给老天爷听到,这就应验了。
“王爷……”云容海脸上隐有迟疑,不是他不识抬举,云曦的事还在风口浪尖上,别的人家避之不及,这位皇室亲王却忽然主动来提亲,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他们自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原因,云曦却一下反应过来,见周祈要开口,紧张之下一把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厅里的人俱是一愣。
“云曦!”云容海由不得老脸一红,一拍桌子叫她赶紧过来。
云曦讪讪地收回手,拽了拽周祈的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带了出去。
云容海合上惊掉的下巴,问一旁同样震惊的邹世辰:“云曦跟宁王……挺熟了?”
“似乎是……”邹世辰想起来上次去龙吟寺,云曦就要找周祈说什么话,还说自己有心上人了,他们这是早就暗通款曲了?!
一家子人都坐不住了,一个接一个扒在门廊那里瞅着不远处那两个人。
云曦揪着周祈袖子的一角,径直走到院子的花树底下,也顾上不多矫情了,直问:“王爷来提亲,可是因为上次的事?”
周祈微微垂目,将她略带羞窘的脸庞映入眼帘,语气平缓而轻淡:“理应如此。”
云曦撑了下额头,轻声道:“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当时那种情况……王爷救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的,再者我也未同家人提起这中间经过。”
“恩将仇报?”周祈抓着她这句话,清俊的脸上浮现一丝忍俊不禁。
云曦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清楚,道:“我现在都这样子了,王爷要真娶了我,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周祈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直觉她不是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偏了下头,问道:“云姑娘有心上人?”
云曦张了张嘴,反射性地回道:“没有。”
“那正好,我也没有。”周祈摊了摊手,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
云曦登时有种错觉,觉得周祈这般样子倒跟明昭有那么五六分像,不免愣了下神。
云曦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关联,可起码现在她没办法将他们看成同一人,更不能因为心里那点小小的想法,去欺骗别人的感情。
“终身大事岂可儿戏,王爷此刻没有喜欢的人,往后未必没有,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周靳若真要图谋什么,不会因为外界传言就放弃的。”周祈看向云曦瞠着眼略有讶异的表情,抬手拂了下树上落下的花瓣,唇角微扬,“不考虑一下搭我这条船吗?”
云曦默然不语,仰头的时候被透过花枝的日光闪了下眼,眯眼看着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就忍不住动摇了一下。
云曦心里明白,如果面前站的真是明昭,她没准就一口答应了,不过她现在还不确定。
看出来她的犹豫,周祈也不逼她,道:“云姑娘可以过两天给我答复,届时我再进宫面见皇上。”
云曦抿了抿嘴,道:“王爷既明白皇上的打算,怎么能确保他会答应赐婚呢?”
“我的婚事,不会有人干预的。”
云曦没懂,可见他似乎非常有成算,垂着眼睫思忖片刻,继而便道:“我答应。”
周祈点点头,“我明日就进宫请示皇上。”
两人一来一去就把个终身大事定了,云容海几人听了,觉得坐在椅子上都有些飘忽。
“不是……这叫个什么事儿啊!”邹世辰一拍大腿,觉得他们两个比过家家还胡闹。
“反正我这辈子是别想找什么人家了,刚好有个王爷要娶,这不是走狗屎运了么。”云曦顺着自己的额发,说得无比轻松,仿佛就是去别人家里串个门一样。
连日来好事坏事赶在一起,云容海都有些蒙圈,捋半天都捋不清头绪,“这宁王为啥要娶云曦?”
云曦在那儿笑:“看我生得美呗。”
陈氏坐在她旁边,轻轻瞟了她一眼,都不忍心戳破她的厚脸皮。
周祈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第二天就进宫了,不出半日,赐婚的旨意就传到了相府。
云容海的两搓小胡子都僵了,捧着明晃晃的圣旨,觉得快压折手了。
“皇上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邹世辰觉得纳闷,展开那圣旨一看,觉得哪里不对,“永曦三十五年……这不是先皇的年号吗?”
云曦也看了那圣旨,见上面署名的地方比别的笔记深一些,恍然大悟。
她说怎么周祈那么信心满满,原来先皇早就给了他一卷空白的赐婚圣旨,只等他自己拿主意呢。
“都说宁王是个苦命的,这不待遇挺特别的,亲事都能自己做主!”
几人面面相觑,看向心大的云曦,觉得似乎……也有些在理。
“哎呀,这一下就解决了两个麻烦,既不用进宫,还能嫁个金龟婿!赚了赚了!”云曦乐呵呵地捧着那卷圣旨,打算今天晚上就枕着它睡,也许能转转自己近来的霉运。
第20章 圣女x正派(1)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教主命人来传唤您去前殿,属下伺候圣女起来洗漱吧?”
“大人……大人去上朝了……”云曦被耳朵跟前接二连三的声音叫得不耐烦,翻了个身继续好眠,那声音却未断绝。她觉察到什么似的猛然睁开了眼,看见面前蹲着的二八少女,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她这是又做梦了?!
云曦反手就掐了自己一把,生疼。
“圣女这是干什么?若是属下有不尽心的地方,还请圣女责罚!”
面前的少女一身橘红的衣裙,眉心还有个火焰形的印记,见她对着自己手背又掐又打,立时面露惶然,直接跪到了地上。
云曦消化了一下眼前的情景,抬了抬手叫她起来,看见墙角立的镜子,便往前走去。只是一起身,身体便软得跟棉花似的,迈一步晃悠,迈两步就觉得累。
“这不是附到一个病秧子身上了吧?”云曦暗暗猜测,等走到镜子前,看见的依旧是自己那张脸,瞧着脸色唇红齿白,倒不似病态。
云曦拍了拍脸,有过一次经验后,再面临这种情况也就淡定了。她看向面前的少女,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印象,迟疑地开口:“希……月?”
少女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笑道:“圣女可是还迷糊着呢,不会连属下都忘了吧?”
相较于上次的一头雾水,这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云曦的脑海里蹦跶,令她有些分不清自我。
难道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云曦抵着额头,整理不断翻涌上来的记忆,找着其中的关键。
等希月伺候完她梳洗,她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现在身份——魔教圣女。
“哟呵,真厉害。”云曦兀自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人家书里写的魔教诸人都是能上天能遁地的,偏偏到了她身上,就成了个走五步大喘气的弱柳!
“教主找圣女是为商议教中祭奠的事儿,想来得好一会,圣女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云曦看向希月端上来的托盘,里面只摆着几个小瓶子小碟子,她拿起一样闻了闻,隐有花香气息,有些不确定地问:“蜂蜜和露水?”
希月点点头,似乎还奇怪她如此问,“圣女快些用吧,今日的露水是属下一早去收集的,蜂蜜也是新采的,正是新鲜。”
云曦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以往都是吃这个的,怪不得走路发软呢,人不食五谷杂粮,那还能活?
云曦几下就吸溜光了瓶子里的东西,虽然不觉得饿,可是她馋啊!
“我要吃饭,要吃菜!”云曦盘腿坐在床上,舔了下嘴唇上残留的甜腻,眼巴巴地看着希月。
希月皱起眉,带上几分严肃,“万万不可!圣女自来都是食蜂蜜饮露水,承受不得烟火饭,教主也是严禁圣女触碰这些东西的,以免污了纯净之身。”
云曦都听晕乎了,这是来了个什么劳什子地方,又是圣女又是纯净的,跟成仙了似的。
云曦都被她叫烦了,挥了挥手不耐烦再听。
希月见她不再坚持,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外面已经有人抬着一顶小轿等候,希月将她扶上去坐好,在一边跟着。
要去的前殿其实也没多少路,统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云曦捏着自己酥软的胳膊腿,也知道这轿子是她专属的待遇了。
魔教如同它在江湖中的处境一样,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阴暗的气氛,巍峨的大殿嵌在嶙峋的石壁间,像张牙舞爪要挣脱出来的凶兽。
云曦下了轿,在希月的扶持下步上台阶,一进殿就忍不住寒毛直竖,从四面八方齐刷刷投过来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
教众大概都知道她不同于常人的体质,对她的姗姗来迟未在意,收回目光后依旧讨论起关于祭奠的事来。
云曦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吁了两口气,不着痕迹地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自己眼熟的,也没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那张面孔,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
“祭奠在即,凡事都不可马虎。云曦,你来占一下,看看近日有什么异动。”
云曦正垂着头发呆,听到教主骆森叫她,回过神来就见有人把一些甲骨、铜钱什么的捧到了她面前。云曦着实慌了一下,回头拿起东西却是手到擒来,脑子里发懵,动作却熟练得很,卜了半天却是个凶卦。
云曦老实交代了,在座的人脸色各异,一阵交头接耳。
骆森沉吟半晌,旋即做了决定:“吩咐下去,祭奠延后。”
众人也都没异议,云曦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暗想她这个“圣女”在教中的地位到底是什么样的,随便摆弄两下子居然就让人深信不疑。
因为卦象的影响,骆森的心情显然不是特别好,同众人商量了一些对策,蓦然问起:“左护法何时归来?”
“半月前左护法送来书信,约莫就是这两天了。”
骆森点点头,脸上凝重的神色有了些松缓,挥了挥手叫众人都散了。
云曦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是第一个起身,却因为走得慢被后来的人撞了一下,那胳膊肘磕在腰上,她都觉得一阵疼。
云曦回头,便见一个女子对她翻了两个大白眼,半点不客气地从她身侧硬擦了过去,旁边的同伴悄悄拉了拉女子的衣袖使着眼色。
女子不屑地嗤了声,用恰好能让云曦听到的声音嘟囔:“不就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废物,亏教主将她当个宝,说什么信什么!”
云曦揉了揉腰,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心想自己总归还会回去的,没必要跟这些人起冲突。
女子见她神色平淡,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在大殿里坐了半天,云曦早上吃的那点蜂蜜露水早就消化光了,走路更是虚得厉害,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喊饿。
希月随即下去安排,端上来的依旧是蜂蜜露水,只不过比早上的略多了一些。
云曦看了一眼,往后一仰摔在床上,像念经一样开始重复:“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希月为难不已,好声好气地劝她:“圣女切不可贪口舌之欲,万一伤了身体,教主可要怪罪的。”
云曦还从来没见过吃饭伤身体的,现在是不吃饭才伤身体好吗!她都怕自己多走两步腿就折了。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云曦蹬着脚,翻来覆去地念。
希月没办法,转身出去了,云曦以为有戏,却见她捧了个纸包进来,心想是什么点心糕饼,可翻开一看却是两块糖。
云曦耸着鼻子闻了闻,还是蜂蜜!
云曦现在是看见蜂蜜就脑仁疼,愤愤地将糖块一摔,裹着被子面朝里,谁叫都不好使。
希月看她就像一个小孩一样,摇了摇头,将东西收拾了退下了。
不想还好,一想云曦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脑海里白饭馒头轮轴转,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又
起来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连个糕点渣都没看见。
云曦坐在一边扶着发晕的头,看着手上磕碰出来的印子,觉得自己这种碰都碰不得的体质能活到这么大也是个奇迹。
云曦缓了一阵,一步三喘地出了门,看见高低错落的建筑,也不知道厨房在哪儿。隔壁有个小隔间,似乎是希月平日的住所,云曦走近瞧了瞧,正好看见希月在吃饭,一眼就盯住了了她碗里的白米饭,还有两个小菜加鸡腿。
云曦抿着嘴,哀哀戚戚地想,一个下属的伙食都比她好,想来这圣女的名头也就是听着好听。
云曦扒着窗框子看了半天,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罢了计上心头,收起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整了整表情,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