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顺位平行时空:天林王朝】
【时间:昌乐二十七年】
【地点:齐凤城】
齐凤城乃天林第一城,西佑天林帝都,南守御洪山,北临祁宇江,属兵家必争之地。
越过两道天堑后,就是与天林争斗数十年的大秦国。
昌乐十五年,与天林割据这片土地数百年的大秦国突然强袭,边关百姓民不聊生。
当时的齐家军、沈家军、尚家军三军合一,一举打破敌袭攻势。大胜后,三军被朝廷收纳,三家将士有名无权。
两年后,大秦再次入侵,天林勉强取胜。两方签订祁洪协约,至此休战。
十年后,昌乐二十七年,也就是今年。天林科考刚结束,大秦帝君便大肆进军,一举拿下御洪山前三座要塞。
御洪山往东的莱城,是山前唯一坚守的城池。现在敌军在外二十里处扎营,随时都有攻打的可能。
沈翰宁撑起身子,脑中还有些晕晕乎乎,等大部分记忆理顺后,沈翰宁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怎么着就给他弄来打仗了?
之前没弄好,搭上的只是他和齐哲两条命,这一次没处理好,那就是这近三万大军的性命。
“大局当前,谨而慎之。”小白虎摇晃着脑袋,慢悠悠说:“每个世界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你手下的将士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只能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翰宁皱眉,肩上责任沉甸甸。
小白虎蹦了两下,催促道:“别纠结了,先出去看看吧,说不定阿哲也来了。”
“好。”
沈翰宁起身,穿戴好,走出营帐。
齐凤城外,御洪山,大军扎营的地方原先是杂树丛,现在被清理出来,也可用作练兵。
有人在远处高声唤道:“翰宁——!”
沈翰宁闻声抬头,挑眉。
哟,熟人。
他的信息自动冒了出来:尚家二子,军中副将,尚榆辰。
尚榆辰身披铠甲,大步跑到他身边,边微喘气,边绕着他检查一番。
“感觉如何?你突然从马上摔下了,差点把我吓死。”他一巴掌拍到沈翰宁肩膀上,松了口气。
“放心吧,太医都说我没事……”沈翰宁锤了下自己的胸膛,笑道:“硬朗得很。”
尚榆辰跟着笑,伸手揽住他,“走吧,你既然醒了,就把麻烦给我接过去。”
沈翰宁问:“什么麻烦?”
“太子殿下。”
沈翰宁脚下一顿,“太子?”
天林太子,林磊,年十九,处事沉稳有道,十岁起上朝理政……
关于太子的信息继续冒出来。
“不止太子,还有前几个月的那个新科状元,好像叫齐哲,也跟着太子一起来了。我刚从莱城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拜见,走吧,一起。”
阿哲?!
沈翰宁双眼一亮,主动加快速度。
尚榆辰一时不防,被他带得踉跄几步,“哎——干嘛呢,突然走这么快!”
“觐见太子啊,去晚了可就是懈怠之罪。”
尚榆辰眉梢微抽,嘟囔道:“之前宫里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沈翰宁继续走,当做没听到。
这个世界里,他与尚榆辰都是将军之子,年幼时曾和太子一同习武。后来边关告急,他们便奔赴沙场,很少再和太子相见。
几次逢年过节的宫宴,在外人面前也不过互相客套几句,只有私下才会重新恢复幼时的交情。
尚榆辰走了几步,忽然感慨道:“说起来,这位状元郎也姓齐,年龄不大,和我差不多——唔!”
“闭嘴。”沈翰宁打断他的话,黑眉微皱,“人多口杂!”
尚榆辰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我当然知道!但那件事都过去十年了,现在说说也没人在意。反正我无愧,我敢提,齐叔无罪!”
“就冲你这句话,别人就敢去御前告御状!”沈翰宁压低声音,声线冷然,“你不顾自己,尚府上下三十余口的命你顾不顾!”
尚榆辰不语,剑眉下压着浓厚的郁气。
沈翰宁没管他,自顾自往前走。
尚榆辰犹豫了下,还是追了上来,低声道:“我不提,你不提,就真的没人会提了。”
“我知道,但泽之已‘亡’,你节外生枝就是在为齐家抹黑。”沈翰宁淡然道:“若泽之回来,我定全力相护,当然,护的是现在的泽之,你明白吗?”
尚榆辰微眯眼,“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你想的,是与不是,过去看看便知。”沈翰宁一笑,侧身看他。
两人视线略一接触,迅速分开,朝着太子驾临的方向赶去。
太子林磊出征,挂帅至此,引起了颇多微词。
大致是埋怨太子过来摆个样子,将士们就要分心去保护他之类的话语。
沈翰宁捉了一个,一巴掌拍到后脑勺,训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训练去!”
“是、是!”
被捉住的将士吓得半死,连忙退下。
尚榆辰双手抱怀,有些不满道:“看来训练力度还不够大,都有闲工夫搁这唠嗑了。”
沈翰宁不语。
之前三家军权被收纳,现在营中原属三家的将士,不服太子的大有人在,特别是原齐家军。
好在众将保家卫国的心是齐的。
沈翰宁无声叹气,带着尚榆辰走近太子所在的帐篷。
“云麾将军沈翰宁,副将尚榆辰,求见太子殿下——”
“进来吧。”
“是。”
两人进入帐篷,径直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林磊身着铠甲,少年英气不减。
他坐在主位,微微抬手,“免礼,其余人等先下去吧。”
“是。”
“谢殿下。”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林磊右手曲起撑在案桌上,调侃道:“本太子听闻沈将军不堪疲惫,半途晕倒了?身体可还好?”
沈翰宁耸耸肩,“能活着见你,自然还好。”
“活着就成。”
沈翰宁懒得理他。
尚榆辰挑眉道:“太子殿下跑到这军营里,就为了亲证沈翰宁活着?”
他自己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完全没有尊卑礼仪可言。
“你当我愿意来!”林磊冷下脸,“我迟早掀了那群老匹夫的遮羞布。”
“怎么着,他们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他们,求和。”林磊哼了声,十分不屑。
“哦——”尚榆辰换了个姿势,会意,“所以那齐大才子,就是议和的使者?”
林磊沉着脸点头。
沈翰宁轻笑,“这个议和的差事,估计没人干得下来,朝中有人不待见这位状元郎吗。”
林磊道:“确实。”
“齐、哲——”沈翰宁若有所思道:“齐——”
“别念叨了。”林磊挥手打断。
他起身走到帐篷帘边,屏退外面护着的人,顺便站了一会儿。
沈翰宁道:“你在等人?”
林磊微微侧身,点头道:“对——另外,朝中不待见这位状元的人,你们都认识。”
尚榆辰好奇道:“谁啊?”
“呵。”林磊低声冷笑,“让我一人之下的那位。”
尚榆辰脸色微变,随后被掩饰了下去。
沈翰宁似是早就猜到,毫无反应。
“来了。”林磊朝外挥挥手,“齐哲,这里——!”
尚榆辰深呼吸,他看向沈翰宁,“你觉得,是他吗?”
沈翰宁微微眯眼,淡声道:“都说了,泽之已亡。”
伴着这句话,状元郎从林磊身后走出,青衫如竹,长身鹤立。
他弯起含笑的丹凤眼,浅笑道:“将军说得不错,世间再无齐泽之——”
沈翰宁慢慢起身,声音沉而缓,“只余齐哲。”
第55章 架空王朝(二)
齐哲一笑后,微微屈身,朝账帘里拱手道:“齐哲见过两位将军。”
营帐内一片寂静。
沈翰宁走了几步,定在齐哲面前,细细打量道:“十多年了,变化挺大,但熟悉你的人,估计也能一眼认出来。”
齐哲直起身子,浅笑道:“那只有你们几人了。”
林磊放下账帘道:“先进去再说吧。”
他依旧坐回主位,齐哲则坐在右侧,沈翰宁走到他身边,坐下。
尚榆辰环视一圈,冲着齐哲皱起眉,“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一走十来年,回来不仅改了名字,还当上了状元,而且——”
他微顿,后面一句话没说。
“还被圣上针对。”沈翰宁轻声接上,声音小到只有齐哲能听到。
另外两人也知道他在说什么,齐齐看向齐哲。
齐哲伸手拿起酒杯,笑容渐淡,“十年前,我义父被押,兄长在流放途中被刺,罪名是通敌卖国。”
“什么!”
尚榆辰和林磊一惊。
“当初的罪名,不是贪污军饷吗?”尚榆辰望向沈翰宁,瞳孔微缩,“是我记错了?”
沈翰宁摇头,“没有,我记得也是。”
“贪污军饷只是对外的罪名,圣旨上的名头,就是通敌卖国。”齐哲道,狭长的眉梢压下,与刚刚的温和截然相反,“通敌卖国,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齐家军几乎都会被牵连。刚刚停战的天林国,还经不起上万将士的损失。”
“事发前一晚,义父连夜进宫,不知道用什么做要挟,保下来齐家其余人的命。”
“但你和齐瑞哥……”林磊惊疑不定,“父皇是宁可妄杀不可放过,你怎么活下来的。”
当年的结局,定国将军齐宏恺畏罪自杀,齐家大公子齐瑞死在流放途中,养子齐哲下落不明。
齐哲把玩着杯子,冷笑道:“在你父皇的眼里,我已经死了。”
替身。
这两个字在三人心里一晃而过。
沈翰宁伸手,拿开齐哲手里的杯子,“那你还正大光明的出现,不怕被告发?”
齐哲把杯子抢回来,盯着杯子道:“现在认出我的只有你们,你会揭穿我吗?”
沈翰宁叹道:“不会。”
“我们不会是一回事,但你能确保别人认不出来吗?”尚榆辰有些担忧。
齐哲笑着摇头,“除了你们,还能认出我的,差不多都在奈何桥上。”
沈翰宁沉默,尚榆辰不语。
除了极其亲近的人,谁能在十多年后,还能以十岁孩童的面容,认出现在二十多岁的新科状元。
更何况唯一忌惮齐泽之身份的人,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营帐里最不好受的,莫过于林磊。
一边是父子,一边是兄弟。
哪怕这个父子早已名存实亡。
林磊眉心拧成一团,看向齐哲的视线中裹挟着歉意。
齐哲笑着看他,目光温和,“其实,要不是太子认出我,实在避不了,我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出现。”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磕’的一声,在营帐里十分清脆。
林磊不满道:“谁让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开始觉得熟悉,后来越看越像。”
齐哲哂笑,“那是太子殿下学术过于糟糕,不然我也不会被调去你身边。”
“……”林磊无语凝噎,“成成成,我的错。但父皇没认出你来,又怎么会针对你呢?”
“宁可妄杀,不可放过,你刚刚就已经说了原因。”沈翰宁慢悠悠地解释:“认不出来是一回事,多虑疑心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齐哲掩下双眸,遗憾道:“我这双眼睛,小时候不算明显,但现在的琥珀色已经固定住,不然我还可以扮鬼去宫中走一圈。”
沈翰宁差点呛到自己。
他伸手把齐哲发冠揉乱,低声训道:“宫中是能胡闹的地方吗?你还扮鬼?”
齐哲轻拍头上作乱的手,微嗔,“之前在宫中扮鬼捉弄太子的,不就是你么!”
林磊:“???”
沈翰宁和尚榆辰:“……”
“好你个沈翰宁。”林磊瞪眼挽袖子,一掌拍在案牍上,太子仪态全无。
他咬牙切齿道:“还有尚榆辰,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两个混蛋!给本太子等着!”
沈翰宁唇角微抽,往齐哲身边凑了凑。尚榆辰低头把玩腰间玉佩,眼神乱瞟。
齐哲再次拿起酒杯,给自己满杯斟上,慢悠悠地品酒,对某二位投来的哀怨目光视而不见。
沈翰宁干咳两声,强行扯开话题,“先说正事,议和要怎么搞?总不能让齐哲去吧。”
尚谊举手表示赞同,“绝对不行,齐哲去了就回不来了。”
林磊斜睨他们一眼,哼声道:“要么天林大军大胜而归,要么那群老不死嚷嚷求和,没有第三种情况。”
“太子说的是。”齐哲轻轻摇晃手中酒杯,望着杯中荡起的涟漪,语气悠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虽受命议和,但大秦将士迁怒来使,天林大军怎能忍?”
林磊点了点桌子,同意道:“这个说法可以,现在大军听命沈翰宁,只要去掉军中眼线,就可以蒙混过关。”
“太子殿下,您这是帮着我们对付你爹?”尚榆辰奇怪道:“你就不怕我们趁机谋——”
林磊直接甩了一本书下来,砸断尚榆辰大逆不道的话。
尚榆辰躲开书,耸耸肩,不说话了。
“天林太子只护天林百姓疆土,没有其余的杂念。”林磊神色变得十分认真,他环视一圈,沉声道:“不论是齐哲,还是沈、尚两家,我坚信你们的根在天林。”
尚榆辰撑起下巴,不置可否。
齐哲微微点头,“不错,齐泽之恨皇帝,但心系天林,齐哲亦然。”
沈翰宁轻笑,望着林磊缓缓道:“我沈家本就为天林而生,天林疆域,寸土不让,议和?将士们的骨头没那么软。”
林磊严肃的神色微缓。
齐哲淡笑,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都是主战派了。”
沈翰宁闻言眸光微动,转而看向齐哲,“你主战,只是为天林吗?”
“当然不止。”
齐哲一口饮尽杯中酒,声线极冷,“我还要查明当年真相,为我齐家,为我义父兄长争个清白。”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沉重有力的声音砸在三人耳边,令林磊和尚榆辰一阵恍惚。
第56章 架空王朝(三)
太子虽然挂帅出征,坐镇军营,但实际的兵权还是在沈翰宁手上。
齐凤军营并没有因为太子驾到而乱了规矩,将士每日操练,井然有序。
作为云麾将军,沈翰宁征战沙场数年,深受百姓爱戴将士信服。
三年前,由他指挥的祁宇江一战,不仅夺回祁宇关,扭转了天林面对大秦的劣势。更让大秦的攻势偃旗息鼓,为天林争取到筹备的时间。
但将此事津津乐道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大胜天林的云麾将军,差点丧身于那场战役。
八月初,月弧高挂天边,弯若玉钩。
沈翰宁走进山间深林,缓声道:“十年前不告而别也就算了,三年前救我的时候,为什么也不愿意露面。”
齐哲背靠古树,没有说话。月光透过树林,在他身上撒下细碎的光。
沈翰宁看向齐哲。
在前身的记忆里,他早就和齐哲结下了纠缠不清的情愫,尽管背离伦常,但小齐泽之和小沈翰宁丝毫不惧。
“若说十岁的我们不谙世事,说的话只是童言无忌,那十七岁呢。”他摊开手心,递到齐哲面前,“齐哲,这是你留下的。”
两粒饱满鲜红的相思子静静躺在手心,印在齐哲眸中。
“三年前的相思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当年的诺言不是我一厢情愿?”
拖长的尾声带着些许颤音,让齐哲禁不住避开眼前人灼热的视线。
他撇开眸,低声道:“你认错人了,三年前我在备考科举,不在祁宇江。”
“我有说过是在祁宇吗?”
“将军说笑了。”齐哲抬起头,平静道:“祁宇一战,天林百姓口口相传,三年前您不在祁宇江又能在哪?”
沈翰宁牵起唇角,“可是,救我的那人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玉佩。”
“还有,一模一样的刮痕。”
齐哲顿住,数息后移开视线,眸中神色复杂。
那玉佩,是他义父亲手雕刻的。
幼时他与沈翰宁练武,沈翰宁长剑不小心脱手,剑刃砸在他的腰上。后来万幸的发现,玉佩挡了一剑,他没有受伤,只是玉佩上落了一道痕迹。
现在那道痕迹沟壑里,还有着十年前染上至今也未褪去的血色。
齐哲无奈叹声,解开腰间挂着的玉佩,放于沈翰宁手心,和两颗相思子摆在一起。
玉佩是两道圆弧青玉合成,刀痕自上面横贯。细看去,殷红的血渍沁在刀痕中,显得玉佩的青色有些黯淡。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沈翰宁望着相思子,轻声念道。
前身记忆里,三年前祁宇一战,他孤身深入敌后。逼退大秦大军后,自己身受重伤,昏倒在多年失修满是灰尘的祁宇庙。
等他醒来时,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为自己疗伤人的背影,还有腰间熟悉的玉佩。
齐哲不想暴露身份,见他醒来后,便用布将他双眼蒙住,声称眼睛受伤,暂时不能见光。
齐哲摇头苦笑,“要是知道会被你看到玉佩,我肯定第一时间蒙住你的双眼。”
沈翰宁挑眉,“你躲我这么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宁拆祁宇庙,也不毁你我这一桩婚。”
“所以你让我留下信物讨要报酬也是有所谋的?”齐哲恍然道:“是我不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却还以小时候的目光看你。”
沈翰宁摊手,“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下红豆做信物。”
“我身上只有刚从路边采来的红豆。”齐哲揉揉额角,“当时只是想让你找不到,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闻言,沈翰宁不乐意了,欺身向前反驳道:“那也是你下意识的举动!送出去的相思子,嫁出去的齐泽之,别想赖账!”
齐哲:“……”
齐哲伸手抵住他前进的趋势,收起笑颜,“翰宁,很抱歉。现在于我而言,为义父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你——”
刚劲有力的手伸来捂在齐哲嘴前。
齐哲微微抬头,和他对视。
沈翰宁肃声道:“不止是于你而言,于我沈翰宁,亦是。”
齐哲皱眉,奈何被堵住声音,只能看着他,琥珀色眸写满了不赞同。
“我爹找了你十年,现在你回来了,为齐伯父洗刷冤屈这件事,沈家义不容缓。”沈翰宁道,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齐哲抿住唇,眉心蹙起,清冷的面容上是止不住的纠结、犹豫。
沈翰宁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齐哲,这一次,任你千般理由万般屈怨,我都不会再放手。”
齐哲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月弧隐进云层,林中暗了下来,沈翰宁和齐哲靠于树边促膝长谈,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昨晚在林中发生的事情,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守在营地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过去。
天林在这场拉锯战中,属于弱势。除了死守要塞齐凤城外,就只有夺回被抢走的三座城池,才能缓解现在尴尬的局面。
沈翰宁撑在沙盘边缘,指着大秦jūn_duì驻地后方,“这三座城池,几乎是将他们包围起来。大秦jūn_duì驻扎的地方,就像折扇的扇柄,进可攻,退可守。”
东寨城,周溪镇,武联城,三座要塞呈弧形状,大秦jūn_duì就在圆心处,四方直指正对的莱城。
莱城背靠御洪山,再往西,就是他们所在的齐凤城。
“这三座城池,应该都有重兵把守,一旦强袭,另外两城都会来支援。”齐哲望着沙盘,若有所思道。
尚榆辰点头,“没错,三城加起来,少说有两万余人。大秦jūn_duì驻扎地,也有近两万。”
林磊皱眉道:“那我们这边,少了一万人?”
“差不多。”
沈翰宁移动代表大秦的蓝色旗子,试了几条路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三城宛若铁壁,动不了。
齐哲望着沙盘,片刻后,拿起四个红色旗子。
一个驻守莱城,两个冲向正中圆心,剩下一个游离至离圆心最远,但临近御洪山的东寨城。
“不行!”旗子一落,沈翰宁就断然道:“齐凤大营至少留下五千人。”
齐哲一笑,拿起冲向正中圆心的一个旗子,半路分向东寨城。另一个绕回莱城,而代表莱城士兵的旗子则从山边退回齐凤。
“引虎出山,时间差。”齐哲收回手。
沈翰宁紧盯着莱城的旗子,沉声道:“容错率太小了,一旦行军出了差错,莱城就可能失守。”
齐哲摇头劝道:“如果坐以待毙,只会让形势更加严峻。”
林磊不懂行军,但他看得出来,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尚榆辰亦是,他顺着路线构想一遍,成与不成,几率在五五之间。
三人望向沈翰宁,等着他做决定。
沈翰宁垂下眼帘,权衡片刻后,下令道:“尚副将,这几天黄昏后加训弓箭、对打演练,将士们的白日的操练着重山路行军。另外,操练途中,让他们熟练从莱城退守齐凤的路线。”
“末将领命!”
“齐哲,你和我一起,重新组建四方大军。”
“是。”
“太子殿下,劳烦你在营地里闲逛几天,你父皇派来的那些眼线,还有某些意图不轨的,交给你了。”
“放心。”
四人对视后,齐齐望向沙盘中央四枚红色旗——
东寨城,终属我大林疆域!
作者有话要说:相思
作者:王维 (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第57章 架空王朝(四)
近两天,天林众军变得格外紧张,特别是黄昏加训这项,让他们浑身连带神经一震。
“好端端的,突然加训,肯定是准备开战了。”
“同意,咱都被这么练,那开战肯定跑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人数差了这么多,正面硬碰也不太现实吧。”
“管他的呢,反正我是受够了这憋屈日子,老早就看大秦那帮孙子不耍,要干就干个痛快。”
“算我一个,再说了,咱将军之前祁宇一战你们都忘了?他怎么可能打没准备的仗,别瞎捉摸,等军令就成。”
“说的也是……”
午饭时间,军营里到处都是讨论忽然加训的将士。
老将贺飞昂听了一圈,灰色的眉毛高高翘起,重重哼声:“简直胡闹!”
他绕到大将主营,高声通报:“老夫贺飞昂求见将军!”
沈翰宁正跟齐哲商量四路大军的分配,忽然听到账外高呼声,皆有些诧异。
齐哲微微蹙眉,低声道:“我先躲一下,以防万一。”
“好。”
沈翰宁目送他绕到隔绝沙盘的屏风后面,这才回道:“贺老请进。”
贺飞昂踏着虎步闯进营帐,脚下生风。
他一见沈翰宁,脸上老皱立刻拧起,满脸怒意,“将军,您这忽然加训是为何意?”
沈翰宁淡笑道:“无战王者师,有备军之志。现在大敌当前,自然得加强操练,以备大秦突袭。”
贺飞昂怒意不减,冷笑道:“那为何将白日时间用作山路行军?将军这解释,怕是难以服众。”
“服众?”沈翰宁有些诧异,反问道:“我为何需要服众?这只jūn_duì本就由本将指挥,众军不从我,还能从谁?贺老吗?”
“你——”
贺飞昂听他一番暗讽,心下气闷,指着沈翰宁的手指微颤,“老夫从军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以卵击石还不知悔改的主将!”
闻言,沈翰宁压下笑意,声音凛然。
“贺老将军,翰宁敬您是齐伯父生前倚重的副将,这才压下您的过错未报。周溪镇、东寨城失于何人之手,恐怕无需本将多言吧?”
“本将要如何是好,不牢您来操心,听本将军令即可。”
沈翰宁话音落下,屏障后的齐哲怔住,一个千不该万不该的念头窜到脑中。
贺飞昂被沈翰宁一阵猛激,嘴唇颤颤巍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翰宁看向沙盘,不咸不淡道:“贺老请回吧。”
贺飞昂深呼吸,连道三声‘好、好、好’,语毕,摔下帐帘,离开。
“贺老,之前是东寨城和周溪镇的主将?”
待贺老离开,齐哲走到沙盘边,迟疑道。
沈翰宁点头,“是,三个月前,他陆续接手两大城池。”
齐哲眼神游离,似是在费神思考着某件事情。
他坐回椅子,手肘置于桌子,十指交错,神色古怪。
“怎么了?”
齐哲道:“当年那件事后,义父倚重的副将,几乎都失了势,至多被分到偏远地区当个驻将……”
沈翰宁稍一沉吟,道:“齐老这些年,也是在周溪镇当副将,军权几乎被剥夺。前段日子周溪主将遭刺杀,大秦那边蠢蠢欲动,他才被升为主将。”
“交战之中,东寨城主将战死,齐老临时接手的东寨城。大军当前,选人用人当唯贤唯能,陛下也分得清轻重。”
“但——两城确实失于他手。”
“这些事情单拿出来说,只是巧合,可是所有的——”齐哲闭上眼,叹声道:“但愿是我多想。”
沈翰宁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人揽在怀里道:“你的压力太大了,别太逼着自己,有我呢。”
齐哲微微点头,就着这个姿势,两人继续商量四军分配。
天林大军加练的消息一度传回帝都,让主和的官员大呼不可,决不能在此时引起大秦国军的怒火。皇帝派八百里加急,传旨令齐哲务必前去议和。
“现在议和,不就等于投降吗!那群老匹夫,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尚榆辰敲着桌子,神色古怪,不知是怒是笑。
林磊收起圣旨,望向沈翰宁建议道:“这或许可以当做借口。”
“那齐哲不也要跟去吗?!不行,刀剑无眼,你和齐哲都不能去。”尚榆辰第一个反对。
齐哲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在哪都是一样。
沈翰宁勾唇一笑,暗示道:“谁说议和的人一定是齐哲,只要有人去谈这事,不就成了?”
尚榆辰挑眉道:“将军亲自议和?”
“不行吗。”沈翰宁双手压在沙盘边缘,笑道:“先去议和,谈不拢直接打,有理有据。”
尚榆辰无奈摇头,“你能不能改一改孤身犯险的毛病。”
“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借口!”
无视斗嘴的二人,齐哲拿起红色旗帜,往沙盘中央一放。“如果是你亲自去,那‘议和’的地点就要改一改。”
沈翰宁和尚榆辰双双看向沙盘中央。
林磊轻笑,“这个地方好,看他们有没胆量来。”
关于议和这件事,一天时间,就在天林军中和大秦军中传遍。由天林派出传信的将士,安然退回,到主营呈上大秦回敬的信——
‘三日后,莱城前五公里,恭候大驾’
沈翰宁望着回信,扬唇一笑。
“三日后,既见分晓。”
莱城前五公里,这是两方大军都需要一定时间支援的地点。
大秦不会防人进入自己的营地,天林亦不会。
那定在两方大军正中间,比的就是胆量,在这里支援不力等同万劫不复。
早在太子驾临的时候,议和消息就已经传开。
但天林军中没有一个相信己方会妥协,都在心里怒骂那些软骨头,连带着对太子林磊也没了好脸色。
林磊毫不在意,每天到处晃悠。这里聊几句,那里说一道,不知不觉中,大家都习惯了这个看似和善的太子爷,多余的话也敢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