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铺好了床,走到桌边倒了口水喝,就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假皮,给易清那疤又给盖上了。
“少爷你这记性,能记得什么,无非就是东边街角的卤猪蹄,或者正大街的鸭脖子。”
陆见像是带了点笑意,如往常一般的怼回易清的话,但易清看了看自己光洁如初的右手腕,又瞧了瞧手里那张坏掉的死皮。
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这么重要的事情,小木头怎么会没跟他说呢?
他来到这个地方都快两个月了,除了睁开眼那会儿看到许木,自从扶若一出现,小木头就“销声匿迹”了。
要不是他知道扶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皇二代,呃……也不是很普通。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穿到了封建社会,没什么七七八八的鬼神,他还以为小木头消失跟扶若有关呢。
易清陷入沉思,在陆见眼里就是在发呆,他想依着少爷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想不起自己这手是怎么弄的。
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易家很多的事情,连陆见都是只知二三,何况七岁之后,智商再无变化的小少爷。
要真想知道,除非少爷恢复正常,自己去问松松,松松知道的,可比他多了。
“好了少爷,赶紧睡会儿觉,我让璀衣进来看着你,可千万不许挠痒,知道吗?”
易清想不出个所以然,刚一回神就听到陆见不许他挠痒,顿时苦了脸。
“不要吧,少爷会被痒死的。”易清眨着眼睛看向陆见,可怜兮兮的撒娇。
第27章 柿子挑软的捏
陆见准备要走的步子一顿,想了想把外面侯着的璀衣,叫了进来,“少爷若实在难受,你便用那小木耙子给他轻轻揉两下。”
说完这句,璀衣怯怯点头,陆见想到他家少爷的性子,又嘱咐了句,“可不能使太大力道,少爷身子娇贵得紧。”
易清本来蔫蔫趴桌上,一听这话,立马高兴的要起身过来抱陆见,陆见顾及他身上还过敏,手勾着易清的衣领,把他拉停在了面前。
“现在少爷可以休息了吗?”
“可以!少爷现在就睡!”
一问一答之间,易清动作迅速的上了床,乖巧的盖好褥子,摆出一副下一秒就睡过去的姿势。
璀衣等了会儿,没见这二人说话了,于是拿起小桌上的挠痒痒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陆见在院外站了会儿,没听到他家少爷提太过分的要求,就只是说挠几下背,他满意点点头,就往长公主书房那边去了。
*
公主府书房内。
“主子,属下把管家带来了。”
书房的气氛瞬间轻松一截,宋亦在扶若黑沉的目光中,深深呼了口气,我太感谢若羽了,感恩的心,感谢若羽。
扶若几乎是从喉咙里压着发出来的声音,音调低极了,“……进来。”
若羽先进来,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再看到扶若的眼神,顿时退了出去,把陈管家推进来。
主子的眼神有点可怕,他还是不进去触霉头了。
宋亦看着若羽行云流畅的一通动作,深深的体会到了感同身受。
那个若羽,把我也带上呗。
陈管家战战兢兢的立在下首,惴惴不安的瞅了一眼扶若,又看看离他三步远的宋亦,越发惶恐。
管家规规矩矩跪下,低着头声音有些紧张,“殿下,可是要吩咐老奴做什么?”
下首跪着的人满头灰白之色,眼角脸上皱纹深重,看模样就是操劳用心的为主之仆。
扶若心里对陈管家是有些尊重的,毕竟他是她母妃留下,照顾她的人,这次的事,扶若心里七七八八估摸着有了猜测。
但还是要问清。
“陈叔,你院里的海棠,是哪来的?”
陈管家眼瞳登时一缩,面上神色紧张极了,心里忐忑不已,嘴巴开合几次之后,颤颤巍巍道,“回殿下,这是副君派人送到府里来的。”
闻言,扶若却定了心,她方才便觉得这事与扶珏有关,没想到果然有关,“这些树如何留住的?”
陈管家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扶若的意思,扶若下令毁掉府里海棠树的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这些海棠树,是在殿下您下令后一段时间送来的。”
扶若几乎是瞬间想到,这个时机太巧了,把握的刚刚好,就像是早早预料到似的。
“副君可带了话?”
约摸是扶若的态度并不是很冷,管家心神便定了些许,“只说是上好的海棠品种,送来给殿下观赏,让老奴好生侍候,旁的无话。”
“观赏?陈叔,本宫倒想问一句。”
扶若说到这里,停了片刻,直到陈管家疑惑的抬头看向她,与她墨黑双眸对上,浓墨的如同夜雾般深远。
“谁才是你的主子?”
冷的结了冰渣子一样的声音,伴随着上位者特有的强大气场,顿时充满整个书房,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
宋亦几乎退到书房角落,简直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早知道长公主暴戾恣雎,他这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宋亦更加觉得自己沾了自家少爷的光,总觉得要不是因为少爷,换做别人跟她提条件,可能死了百八十回了。
陈管家额头的汗珠,划过脸,就跟小溪流一样落,更别说背后已经湿透,声音结结巴巴,“殿……殿下,老奴……老奴自然效命与您。”
扶若态度半点不松动,又问道,“那海棠花该如何解释?”
话音刚落,陈管家的紧张之色就变成激动了,说话顺畅了不少,话里居然还有些愤慨。
“过敏的人是易家公子,又不是殿下您,况且老奴种在后院,谁料到易公子会去呢?”
扶若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对清清的宠爱表现的那么明显,管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话明摆着就是看不顺眼小傻子。
可她不理解的是,小傻子怎么招惹到陈叔了?
而且,陈叔怎么知道小傻子过敏呢?
她下令砍海棠树的时候,可半点没提过原因。
宋亦一听这话,已经顾不得对扶若的忌惮,胆子随之大了起来,但语气尽量保持委婉,“您的意思是,我家少爷自找苦吃?”
管家没应声,但是他的动作神态表现的很明显,就是宋亦说的这个意思。
宋亦看他这个样子,差点气笑了,宋亦原本客气点,是想着陈管家是个老人家,但是有的人,老了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陈管家,我就想知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少爷过敏,还种着这些海棠,甚至不听从殿下的吩咐,做这些事时,怎不细想想你有几分能耐?”
话里话外也听不出什么不客气的态度,但这话听着,对自持年高有劳的陈管家来说,那可是不好受了。
但没等到陈管家不满出声,扶若又开腔了,“不过,陈叔,你是怎么知道清清过敏的呢?”
陈管家年事已高,光是管理府上事务就够累了,哪有时间关注靖城的八卦。
此言一出,室内俱静,宋亦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看看扶若又看看陈管家,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话……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
没人应声。
扶若紧盯着陈管家,观察他的反应,而陈管家,刚刚几息之间恢复正常的脸,因着这一句话,瞬间又白了。
不同于一开始进屋来的紧张,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又静默了一段时间。
扶若不愿再等陈管家找借口,绷着脸沉声道,“陈叔。”
话音刚落,陈管家顿时软着腿跪下,皱纹横生的老脸上,挤出几滴干巴巴的眼泪,宋亦也不可怜他,只觉得可笑。
“殿下殿下,老奴只是听来送花的下人闲聊,这才知道易公子对海棠过敏,老奴就想着,把它种到易公子不常到的地方。”
宋亦对这话有了好奇心,总觉得这闲聊不是那么简单,于是问他,“闲聊,聊些什么?”
原来那天扶珏派来的两个送花的下人,把花送到之后,陈管家留他们喝点茶水,几人就坐着拉扯了会儿靖城世家的事。
聊着聊着就说到哪家公子小姐最钟爱的花草,这其中就提到了易清,感叹一番样貌后,就说他对这海棠花过敏。
这事情也不算是少有人知,靖城样貌绝佳者,数来数去也就几个人。
曾有人专门做过调查,把靖城各名人的喜恶全部列出来,编录的册子,竟卖出了百两黄金的高价。
陈管家听到这里,顿时就记住了,再回想扶若的指令,活了四五十年的老人,自然明白了关键。
扶珏派来送花的两个下人走之前,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提了句“长公主现在对易公子,比对副君还好,副君……”
后面的话,陈管家没听见,但他想到那日扶珏来找扶若的事,大概猜到扶珏的态度,他心里对易清的不满就更多了。
于是,原本应该丢弃不种的海棠,被陈管家精心种在了府里。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那海棠种在后院,一般情况下易清绝对没可能去,但陈管家觉得,好像种上这东西,似乎也算是为扶珏出了口气。
谁想到,这次易清阴差阳错却碰到了。
陈管家说清了缘由,头都不敢抬起来,几乎是完全伏在地上,又是害怕又是心慌。
他这一番话,可是明明白白的说清了,也算是让扶若“开了眼界”。
话都说开了,陈管家的思绪就畅通了。他也不是笨人,活了这么些年,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面,活到这个岁数。
什么阴私手段没使过,谁想到他打了一辈子鸟,最后却被鹰啄了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两个下人的话,说不定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更甚者,也许那天扶珏来府上找殿下,就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他,对易公子产生不满。
说到底,是他看走了眼。
竟真的以为这皇室里,有单纯不谙世故的皇子,唉……
宋亦一旁听得叹为观止,合着陈管家是在为太子打抱不平,才为难他们。
想到这里,再看老泪纵横的陈管家,宋亦心里那股子气更大了,这他妈不还是因为长公主牵扯到少爷吗?
柿子挑软的捏,还真是符合太子一向的作风。
扶若听了陈管家的话,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垂眸看着跪伏的老人,头发花白,颤巍巍的贴在地上。
一瞬间,就像是看见前世的自己。
那个满心相信扶珏,一心帮持扶珏的扶若。
书房里又静了下来,沉默的叫人心慌,扶若的视线落在陈管家背上,陈管家只觉得背都在发凉。
陈管家心里后悔不已,殿下想对谁好,殿下心里有数,他个做奴才的不该逾越,对易公子不敬,不正是打殿下的脸吗?
出乎书房其他两人意外的是,扶若淡然的开了口,语气称得上是了无波澜。
“陈叔,你下去吧。”
第28章 古代也有狂热粉
陈管家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瞬间抬起头看向扶若,眼里带着犹疑之色。
扶若没再说话,而是对他比了个滚出去的手势,陈管家立时往后跪退了几步,屁滚尿流着急忙慌的出去,生怕扶若反悔。
守在门口的若羽,直接被五六十岁的陈管家,推的踉跄了几步,站在门口另一方的陆见诧异的看了一眼里面,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
门却被关上了。
那天宋亦和扶若的谈话,除开房内两人,门外二人,再无旁人知晓。
而第二天,易清一觉醒来,桌上摆着的早餐,种类简直丰富的要命。
一问才知道,公主府的前任管家“告老还乡”了,新管家给临渊阁划的早餐水准,就是今早上这个样式。
易清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只觉得……爱了爱了。
这个新管家他pick了。
易清都顾不得自己还在过敏,随便洗了把脸,就坐在桌边开始吃,第一个南瓜酥进口,不禁舒服的眯了眯眼。
人间美味。
来古代还是有好处的,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虽然少了点自由,但整体来说,没什么问题。
完美。
不过也多亏他不是个沉迷手机的主儿,要不然可能无聊死。
易清边吃边在心里,把古代和现代的好处列出来,最后觉得,还是古代好。
“少爷,少爷,咱们今天还是再学学怎么用算盘吧。”
易清:“……”
好你妈!
易清平息再平息,然后告诉自己不能骂人,顶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骂人什么的,不合适。
宋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少爷,快过来,这次还有成新跟你一起学。”
我草……成新为什么想不开要学算盘?
他被逼就算了,怎么还有人主动来呢?
易清麻木的看着眼前的木质算盘,高贵典雅,有内涵有品味。
耳边传来——
“宋亦,这个珠子在上还是下?”
“下。”
“一百五十三两加三十五两,长什么样子?”
“这样,看好了。”
“下加不够……呃是什么?”
“加五减凑。”
……
人类的快乐并不相通。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易清如是想道。
趁着成新和宋亦,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快乐,易清自以为悄咪咪的溜走了。
然后就被守在门口的陆见“提”了回来,易清垮着小脸,恨恨坐回了位置上,冰冷的恨意紧盯桌上的算盘。
旁边的教学因此告了一个段落。
宋亦转过来看着易清,深沉的目光令人发慌,易清装傻充愣的看着算盘叹气,十分的可怜弱小无助。
嘴里胡编乱造找借口,“小亦,这个珠子长得好丑,我不想看见它。”
宋亦没有来得及回答,站在后面的陆见伸手递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红玉算盘,低声里夹杂着自信,“那这个算盘,少爷可以吗?”
“……?!可以。”易清高兴的一把抢过来,乖乖坐在位置上玩儿。
看到这一幕,宋亦默默为陆见比了个大拇指,干的漂亮。
但是等易清把红玉算盘,把玩了一小会儿,突然醒悟过来。
这他妈是算盘!
即使它长着易清心动的颜色,但是不能改变它的本质,还是跟数学有关。
我敲,数学杀我……
当场去世。
于是原本以为易清,可以有兴趣继续学算盘的陆见,陷入了迷茫。
连红玉都挽回不了少爷的兴趣,看来少爷是真的不喜欢学这个东西。
陆见这个念头刚落下,就与宋亦的目光对上,彼此对视,感受到了同一个想法。
算了算了,我不该强求少爷的。
宋亦叹了口气,对易清说道,“好了,少爷,不学了,这次真的不学了。”
易清顿时高兴的从桌上站起来,不止眉眼间透着喜悦,惊喜之情几乎冲破屋顶,话里的愉悦极为明显。
“小亦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宋亦点点头,肯定答道。
易清立马扔了算盘,欢呼着出了屋,陆见赶忙跟了上去。
感觉学到了很多的成新,在安静中默默出了声,“那我呢?”还可以继续学吗?
宋亦适才回过神,愣了一下而后道,“可以的,你想学随时来找我。”
“太好了,你人真好。”
“啊呀!谁啊?”
吃痛声远远传来,听声音分明就是易清的。
宋亦一惊,赶忙跑了出去,成新立马跟上他,跑了几步发现自己还抱着算盘,又倒回来仔细放在了桌上,这才急匆匆出去。
若羽扶住皱着眉头喊疼的易清,语带抱歉,“少爷,是属下,您没事吧?”
一听到声音,易清顿时认出了来者是谁,也不顾着疼了,“若羽?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呀?”
若羽想到回来的用意,讪讪道,“是这样,少爷,主子今日在醉欢场跟人对赌,第一场估算错了对方的实力,就输了。”
宋亦和陆见适时站在易清身后,语气统一口吻一致,“所以呢?”
“那人想见少爷一面。”
易清:“……”
我日。
他这是什么大明星体质。
古代也有狂热粉?
宋亦和陆见再次默契发问,十分冷艳高贵,“然后呢?”
若羽气势肉眼可见的稍稍变弱,眼神飘忽不定,“殿下让我回来接少爷去一趟。”
宋亦&陆见:“……?”
长公主什么意思?
他们家少爷是人想见就见的吗?
一个赌注就出去了,艹,出场费太低了。
宋亦和陆见的不情愿表现的太明显了,成新感觉自己站在几人旁边,气氛有些许尴尬。
电光火石之间,若羽突然想起来临走之前扶若说的话,登时抬头看向宋亦,对上他琉璃般的眼眸缓缓道,“主子说,这是第一步。”
闻言,宋亦顿时变了脸色,与身旁的陆见交换了眼神,然后一齐对易清说道,“少爷,咱们去找殿下玩儿好不好?”
易清一脸天真的点头说好。
心里吐槽的停不下来,真当爷是傻子呢?这么明显的赌注,我看不明白吗?
我敲,太过分了。
易清一想到自己被扶若当成赌注,就觉得很受伤,果然封建主义要不得。
哎,还以为小姐姐跟别的人不一样,是他天真了。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他这样长相妖孽的绝佳男色,真是太危险了。
吐槽着吐槽着,易清就进入了自我夸奖模式。
即便被宋亦他们拉着上了马车,易清脑子里面的三千字小论文,也还没结束。
*
靖城另一处宅子里。
青葱绿竹绕园,墙角院落里尽是花草,藤椅依在墙边,夏日炎炎,一眼望去只觉绿意盎然,凉意浸染。
藤椅上自然没有空着,与那绿竹同色系衣饰的女子,仰躺在上,手里捏着把团扇,蓝色的穗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自己扇着风。
须臾间,院外走进一人,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开口的调子都有些不完整。
“大人,陈富安被公主府辞退了。”
藤椅上的人没吭声,手里的团扇却慢慢停了,顿了会儿,一道淡哑的女子声音在院内响起。
“海棠树被拔了。”
下人立时惊诧的看向她,好些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人英明。”
闻言,池栖缓缓坐起身,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呵哈……果然。”
看来靖城的传闻,有时并非妄言。
易家嫡子,海棠过敏。
这可是个好用处。
池栖想到这里,满意的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像是嘉奖似的轻点了三下,而后又躺回藤椅上。
“退下吧。”
“奴才告退。”
这靖城啊,安稳了太多年,总得乱一乱才像样子。
靖城地下场醉欢场最大的赌桌上,左端扶若身着一袭暗红,姿态羁傲,淡然而坐,右侧那男子清瘦的身形,被玄白蚕丝织凑的长袍紧裹,眉眼间说不出的精明样。
周围侯着一圈子人,说说笑笑看着,像是都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过了一会儿,久等的人未来,那男子便跟对面的扶若搭话,“嗐!没想到这几年了,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殿下您开的。”
齐昆江脸上挂着嬉皮笑脸的神色,搓了搓手恭维道。
倒也不是不怕这长公主,只是在这地下场里,规矩就不如明面上那么讲究了,哪怕是长公主,哪怕这是她开的,一直以来的规矩也不能变。
闻言,扶若掀起眼帘淡淡看了一眼他,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的声音,又继续垂下眼帘,不再有其他动作。
心里却想到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
上辈子,这个地下场,最后的主人是扶珏。
负责管理赌场的人,就是她面前这个人——齐昆江。
其人赌术高强,号称赌圣,据闻,其人平生对赌,从未输过。
上辈子承德帝在位后期,扶珏不得不购置兵马,耗费不少人力财力,这其中赌场可出了不少力。
这一次,她回来了,这个人当然也是必须,得为她所用。
而齐昆江见扶若如此敷衍,心里有些不满,却没法子,转念一想,刚刚长公主输给了他,气便消了下去。
长公主再厉害又如何,对赌还不是输给了他。
想到那个赌注,齐昆江心里期待极了,易家的嫡子,据说是容貌倾城呐,他活了这半辈子,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没什么好求的。
但是人嘛,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就像传了几年易清的美貌,人皆有爱美之心,过个眼瘾也好。
再说了,齐昆江不由想道,他对面坐的人是长公主,多余过分的要求,他也不敢提啊。
齐昆江绝不会想到,他以为很小的赌注,成了阻碍扶若追夫的第一座大山。
第29章 女友力爆棚
“哎哎哎, 是不是来了?”
“我哪知道,快看看,诶!像是来了。”
“怎么还带着锥帽呢?整个人都被挡住了。”
……
赌场入口处突然躁乱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此起彼伏,齐昆江好奇的看了过去, 扶若身形不动,心里清楚这是若羽带着易清来了。
说来不信,扶若现在并不是无所谓,所以漠然坐在位置上不动, 而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易清。
她在利用小傻子。
即便她对宋亦的说辞是进行第一步计划,但其实无论如何, 对小傻子而言, 都只是被利用。
她唯一庆幸的是,清清不懂这些,头一次扶若觉得易清傻,不是一件坏事。
若羽走在前面,易清被宋亦和陆见夹在中间, 带着锥帽,外面的锦丝纱布很长, 几乎掩盖了他整个身形。
齐昆江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一看到若羽,顿时清楚了。
随即又把视线移到后面几人,最终停在易清身上, 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就是易公子了。
若羽拱了拱手,对扶若道, “主子,属下把少爷请来了。”
话音方落,赌场里面瞬间安静,正在赌的,围着看热闹的,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看。
扶若坐在那里,看似在团着手上的骰子,实则一直注意着这边,闻言便停了下来,呆了一两秒的样子,还是起身走到了易清旁边,轻拉过他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安抚,也说不清是在安抚谁。
自我安抚还是安抚他人,都无从得知。
扶若看着易清,微侧过身子,对着站起来的齐昆江道,“这便是易清,齐老板等候多时的人。”
齐昆江自觉受不起扶若这句老板,忙招手告饶,“殿下勿要折煞小民,能瞻望一眼易少爷,实在是小民的福气。”
易清一听这话,之前那个念头更强烈了,自己果然是古代的大明星,还是那种出场费上千万的,露个脸就能迷死一大片的明星。
扶若反应淡淡,视线扫了一圈,接触到她视线的人,全都下意识把眼神跟她避开了。
“一场赌局输了,赌注本宫……已经带到。”这话后半段那句,扶若不自觉轻了点音。
她眼神飘了一瞬,又很快坚定了下来。
齐昆江听着这话,觉得可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果不其然,下一刻扶若又继续道,“赌约履行后,再比三局如何?”
这话是有着询问的意思,但语气着实听不出什么商量的意味。
齐昆江料想这是长公主输了一局后,心里不舒服,想再比几局找回场子。
其实在大雍,跟他比赌,输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对面这人是长公主,天横贵胄,自然不甘。
想到这里,齐昆江便连忙点头答应,“殿下乐意同小民再比较,小民求之不得。”
扶若微微颔首,而后手抚上身旁的人,声音依旧平着调子,但谁都听得出话里的小心,“清清,把帽子摘下来,好吗?”
“殿下,我摘了帽子,会有奖励吗?”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给自己谋个好处,哈哈不愧是我!
扶若顿了一下,古井般的眸子兀的漾开一圈涟漪,深深看了一眼罩在帷帽里的人,“会有的,清清想要什么都可以。”
一听这话,易清手上动作快得很,“唰”的一下子就把帷帽摘下。
靖城传说了好多年的美貌,暴露在众人面前,赌坊里静的,似乎半点呼吸声都不见。
一双多情桃花眼,眼瞳略大,衬得人便稚气些,少了妖气,眼尾微弯,平坦且润,秀丽而长的轻清眉,显得人又有些清朗,眼睫长卷翘起,翘鼻朱唇,一个巴掌大的脸。
实在不愧这么多年来靖城的传说,常言道红颜祸水,可他们看来,这易公子,可半点不输那红颜。
一群人盯着他这个大男人看,易清觉得很尴尬,不由眨了眨眼睛,但没人理会,还在看他。
易清满肚子的吐槽这可憋不住了。
不是我说,大哥大爷们,你们看我一个大男人这么起劲干什么?靖城这么多美人,不够你们看吗?
虽然我长得好看吧,那看一下子不就够了吗?怎么还看得没停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易清的不自在,扶若眼眸微沉,素手一搭,帷帽重新回到了易清的头上,遮住了倾城容颜。
周围一圈子人,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似的,揉揉眼睛嘟囔几句,激烈交谈,言语间难以置信的语气,简直令人听来忍俊不禁。
“这居然是个男人?你敢信吗?”
“我傻了都,只听说过他好看,没想到这么好看,这还是男的吗?”
“早知道当初在颜柳阁的时候,我就该去凑凑热闹。”
“难怪啊,难怪长公主这么宝贝着。”
……
真不怪这些人反应这么大,实在是靖城对易清的容貌,传扬了太多的言论和说辞。
但易清被易家保护的太好了,太严实了,久而久之,有些人就觉得也许是夸张了,哪晓得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名副其实。
这张脸放在靖城里,简直吊打一圈贵女。
齐昆江作为最近的那一个,受到的冲击最大,帷帽遮住了易清,他才半晌回过神,“易公子果然容貌绝色,小民三生有幸瞻望。”
易清罩在帷帽里,闻言便看向他,探寻似的看着他,视线不明。
这大雍的人,难不成个个都是究极颜控?
扶若摆了摆手说道,“既已看清,那便开始赌局,开始之前可有讲究?”
齐昆江因着对自己的极度自信,看着向来凶名在外的长公主,竟然都觉得是有些不懂事的小儿。
“自是有的,若是殿下赢了,不知殿下有何想要的东西,或是想要小民做的事?”
话里不自觉带了点骄傲。
扶若自然听了出来,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在自己擅长的方面骄傲,这并不是坏事。
有能力的人,自信是好事。
“自是有的。”淡淡四个字,也没说明具体有什么要求,齐昆江听到这话,留了个心眼,生怕自己上了套。
扶若事先说好再赌三局,齐昆江便想着在这三局里面,找个机会假输一局,权当给扶若留个面子。
第一局,不出众人所料,扶若输了,齐昆江这人识抬举,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从扶若面前拿了一百两银票,当做输注。
齐昆江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开始第二局时,扶若突然开口,“换个简单的玩法,比大小如何?”
齐昆江愣了一下,很快点点头答道,“都听殿下的。”反正他也不会输。
扶若眼里划过一抹满意,视线扫向身旁的人,“那……换做清清跟你比一局,可好?”
此言一出,赌坊再次陷入安静。
他们没听错吧?让易公子和齐老板赌一局,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