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长喻紧紧捏着那个手炉,抿嘴没有出声。难怪难怪景牧一来,便像是笃定了自己抛弃了他一般。原来当时那个自己没有收到、便被知情的空青退回去的手炉,已经告诉了景牧自己的态度。可是,他仍旧奔袭千里赶来湖州救他,仍旧放不下自己,即使那个手炉表明了他一刀两断的态度,他却还是放不开自己。当真是个傻子。疏长喻垂眼。那个手炉是银制的,外头包了一层淡蓝色云纹绸缎。那云纹在夜晚微弱的光亮里,流转着光泽。疏长喻抬头,看向那个副将。上船。他道。第79章待渡过了黄河, 还有十余里,才到涿郡。疏长喻在黄河边整合了部队, 便按照去涿郡最近的那条路,布好了阵,便指挥着部队全速往前行进。那副将听他这般安排还有些犹疑:疏大人, 万一将军不走这条路呢?疏长喻眼都没抬:他肯定走这条路。能够脑子一热被人家骗到涿郡来,想必这人也不知道在急什么。他若要急, 定然会做这种直线冲去、直捣涿郡的事。疏长喻想都不用想。副将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放下了心, 骑着马跟在他身后。他们便这么在夜里默默行军,一直走到天将明。还有两里路便要到涿郡了, 如何仍旧一点动静都无?那副将心里打鼓。既然对方能瓮中捉鳖地将景牧引来这里, 难道说又将疏长喻引到涿郡,好一箭双雕,将这两个将领全都骗来涿郡围杀?疏长喻听到他这话, 并不作声。就在这时,他一拉缰绳,将马停在了原地。周围的士兵见状连忙停下脚步, 那副将连忙举旗, 示意后头的人停下来。接着, 借着早上刚泛起白的天色, 副将看到了疏长喻停下马蹄的原因。那地上,刀枪剑戟遍地散落,隐隐还剩下几个没拖走的尸体。地上的泥土若是细看, 便能看到上头染着的血色。此地经过了一场恶战。副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借着,抬头看向一侧马上的疏长喻。光线并不是很亮,隐约之间,好像疏长喻眼睛红了?下一刻,疏长喻便一鞭催在马上,骑着那马朝涿郡奔去。哎哎!疏大人!那副将连忙催马跟上,连带着身后长长的士兵队伍。这主将自己冲锋陷阵也便罢了,可问题是显然现在景将军他生死未卜呢。疏大人带的人马还比景将军的少了两三万,这么贸然便要去攻城,可如何就在这时,涿郡的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涿郡竟然城门大开,门上早已竖起大启的旗子。门口歇着的尽是玄甲的士兵,还有士兵牵着一长串的俘虏,朝着城里走。副将:?这便是攻克了涿郡?一众人马停下来愣神的功夫,只见景牧已经骑马带着一队人从城中出来了。他马上拽了根绳子,绳子下头捆着跟在马后跑的人,赫然便是卓仁岳。两边人隔着涿郡城门前长长的一片空地,皆停了下来。疏长喻站在那里,副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就在这时,他听到疏长喻声音平静地说道:撤军,回湖州。那副将连忙应下,指挥部队掉头。可是他一回头,却见疏大人没一同后撤,反而打着马,朝着景牧走去。景牧那边谁都没动。经历了一夜恶战,在景牧的带领下攻克敌军生擒了卓仁岳的沈子昱此时跟在景牧身后,看着独自骑着马来的疏长喻,愣了愣,接着对景牧说:将军,疏大人带人来救我们了呢!景牧低喝了一声:闭嘴!接着沈子昱便听到他低声咒了一声:身上的伤还没好,便到处乱跑!接着,景将军便骑着马,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二人在中途面对面停了下来。景牧冷着脸,站在疏长喻面前,道:谁将消息告诉你的?接着,他冷哼一声,接着道:疏大人消息得的倒是快。不过,涿郡那些士兵本就没有要被坑杀,皆是那探子被策反传回来的假消息。如今疏大人大可以放心了,也不必下一刻,对面的疏长喻便从袖中拿出一物,直接掷到了景牧身上。景牧下意识便伸手接住,口中的话也停了下来。手里那东西暖暖硬硬的,竟然是两年前被疏长喻退回来的手炉。从前只道你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分毫没有长进。疏长喻冷着脸坐在马上,看着他。三年前我走本就是迫不得已。你陷害前任湖州知府的事让三皇子知道了,我唯有听从母亲的话,才能借疏家人先行除掉樊俞安父子。原怕你当时阻挠,做出自损的事,才一直没告诉你,谁道你这竖子便钻了三年牛角尖,仍把我当成前世那般了?景牧愣愣地看着他。如今教人一煽动,便说风就是雨,带着这么点人便跑到人家的地盘来。若是我一直不说,你是不是要恨我恨到自己死了才你做什么!疏长喻悬着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方才看着满地狼藉,原想着景牧凶多吉少。他不愿想不好的后果,只要亲自到涿郡去看那处的情况。此时,他看着毫发无伤的景牧,心里可谓大悲大喜。可他教训的话说到一半,却见景牧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他身侧。下来。景牧仰头看着他。疏长喻不解地皱眉:下去干什么?你先下来。景牧抬头道。疏长喻皱眉,但也未同他多纠缠,便翻身下了马。却不料,他脚还没落地,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景牧站在马边,死死地搂住他,将他按进怀里。疏长喻,你怎么你到现在才同我说实话!他紧紧抱着疏长喻,浑身都在颤抖。他低头,脸紧贴在疏长喻耳侧。你吓死我了,你他妈真的吓死我了!他咬牙道:你就让我这般煎熬了三年。我想相信你,可又怕你是真的嫌弃我没用!你一走了之倒好了,多同我讲一句都不愿意!疏长喻,你下一刻,他便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疏长喻。你方才说的话,不是骗我的?疏长喻:是,我是骗你的。下一刻,他便见景牧红着眼睛,咧开嘴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冲着他笑了起来。那傻兮兮的模样,顿时和三年前的景牧重叠在一起。你胡说,我不信。下一刻,他便低下头去要吻疏长喻。疏长喻尚留着一点理智,抬手一把捂住景牧的嘴。他皱眉斥责道:三军阵前,你要做什么!除了留守涿郡的士兵外,大军整个开回了湖州府。如今卓仁岳被擒,叛军可谓顿时群龙无首,散成了一盘沙。北方三个州郡知道涿郡被破,纷纷投了诚。这搅扰大启数月的叛乱,就这么被景牧四两拨千斤地平息了。卓仁岳被带回湖州府后,疏长喻便将他交给了湖州知府。湖州知府正忙于战后平息百姓,湖州城死了不少劳动力,恢复元气怕是需些时日。湖州知府收到卓仁岳,便要下手杀他,要让人将他丢到湖州大街上让众人打死。可疏长喻下了令,叫他把卓仁岳的嘴堵住,丢在大牢里,还有其他要事要审。无法,湖州知府只得照做。而此时的疏长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待回了湖州府,景牧便一把将疏长喻按回了房间,关门落锁,谁都没让进来。你这番,怕要闹得人尽皆知了!疏长喻道。景牧却不管,将他推在榻上,自己也顾不上自己满身厚重的盔甲,直接滚进了疏长喻怀里,将他紧紧地抱着。不怕。景牧哼唧道。谁都不用怕。现在除了那个吊着口气的皇帝老子,谁敢管我?疏长喻闻言,抑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唇角,面上带着笑,拍了一把景牧戴着厚重盔甲的脑袋:是,你现在厉害的很。三年前是我多此一举了,今日也是我多此一举。景牧将脸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不多此一举。嗯?你担心我,带人来救我,我开心死了。疏长喻忍不住低笑了起来:瞎胡闹。景牧在他颈窝处拱了拱,眯着眼耍赖一般,一声一声喊疏长喻的名字。疏长喻应了两声,可这崽子却只顾着喊他,他便再没有理他,只隔着他的盔甲,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你可是叫魂儿呢?片刻后,疏长喻带着笑问道。真好。景牧在他怀中笑叹道。我还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我还以为你不爱我,根本不在意我。景牧闷闷道。以为三年前你不过耍着我玩玩,此后要去做正事了,便不要我了。疏长喻听到他这话,心里一揪,低声道:再也不会了。景牧在他怀里哼唧了一声。那那个小孩子是哪来的?景牧又问道。来的途中,路边上捡的。疏长喻道。许是逃难的灾民丢弃下的。当时那么大点的小姑娘,人牙子又不要,恐怕是卖不掉,便丢了。景牧哼道:我就说嘛。疏长喻笑起来:若真是我春风一度留下的孩子,你待如何?下一刻,景牧便隔着衣衫,重重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疏长喻嘶了一声,低下头,便见那狼崽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就得赔我。景牧道。你让我替你白养一个孩子,你便得替我生一个出来。疏长喻失笑:胡闹!我如何生得出孩子来?下一刻,景牧便按住了他的手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终于虐完了刘狗花顶着锅盖钻出来!虐完了基本上就快要完结啦!要让木木和丞相好好过日子去惹~有什么想看的番外阔以提前提!我好准备准备,嘻嘻第80章疏大人究竟有没有这替景将军生孩子的本事, 自是无人知晓了。但是两人胡闹了一遭,此后仍有许多要事要做。景牧顾忌着疏长喻身上的伤, 故而没敢放开了闹他。但饶是如此,疏长喻也受不住了。景牧这三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同三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语。虽说一撒娇一耍赖还是那副模样, 可如今却真是要折腾断了疏长喻的老腰。待事后疏长喻被景牧收在怀中相拥而眠之前,还叹说岁月不饶人。景牧却笑:少傅这样正好。接着, 他便小心翼翼地去碰疏长喻裹着纱布的胸口:可还疼?疏长喻摇了摇头。我听那个沈子昱说了,说你守城的时候, 不顾自己的伤,还去嚼麻药。他愤愤道。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疏长喻侧着头靠在他胸前, 笑了笑:战事所需, 也没有办法。景牧道:日后一切有我,你可不许再这样了。疏长喻笑着嗯了一声:我可是没想到。你比我前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是我班门弄斧了。他这话不假, 景牧比之他,不仅有手腕,而且身份名正言顺, 体力好又会打仗。景牧闻言却毫不在意道:可我就喜欢纵着你胡闹, 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疏长喻笑着斥道:昏君。景牧闻言却更高兴了。他低头在疏长喻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 道:红颜祸水。待疏长喻起身时,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起身时,景牧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饭菜,正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等他。前几日这崽子还整日冷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此时便整日对人笑着,看起来傻兮兮的。疏长喻起身,景牧便凑上前来替他整理衣衫。疏长喻下床时,腿一挨地,便软得一个趔趄,被景牧一把扶住了。接着,他就听景牧在耳边嘿嘿地笑。疏长喻黑了脸,任凭景牧将自己扶到桌边坐下。景牧端了一碗粥到他面前,接着撑着脑袋看着他。疏长喻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便拿起勺子将粥送到口中。只一口,疏长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他放下勺,抬声问道:今日做饭的厨子是哪个?景牧连忙扯他的袖子:不好吃啊?疏长喻向来口腹之欲不强,但是这碗粥的水平着实有些一般。那米粒在里头熬得糊烂,里头添加的材料也煮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米粒纠缠在一起,糊糊的一整碗,让人看起来就没有食欲。疏长喻皱眉看向景牧,便见他脸有些红,抬手来拿他的碗,尝了一口。的确不怎么好吃。说着,他便端起碗要出去。我去给你倒了。哎,等等。疏长喻出声阻止。待景牧停下脚步转过来看他,疏长喻打量着他的神色,接着就笑了起来。放下吧。疏长喻说。景牧狐疑地把碗放下。疏长喻接过碗,用勺子搅了搅里头的糊糊,问道:你煮的呀?景牧闻言涨红了脸:不是!疏长喻噢了一声,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将那煮成糊糊的粥吃完了。饭后,疏长喻去了湖州府大牢。卓仁岳正被关在最深的那个牢房里,周围有重兵把守,饶是一只飞虫都不让进出。疏长喻走进去时,卓仁岳正被捆着,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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