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是我太过迁就所以沦为爱囚活该我独自承受独自寂寞转身怀旧配合你要的结果我心安理得如果换做从前,解春潮大约会为歌词中渐行渐远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到惋惜,但是现在他想劝说曲中人别再依依不舍,了断不必要的感情就是及时止损,心安理得就好。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一站,等解春潮下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香洲路823号并不难找,醒目的六十三层摩天楼,灯火通明地兀自耸立在街心岛上,甚至可以算是宝京市丰阳区的一个地标。它四周围绕着奔走在深夜的车水马龙,有金色和赤色的头灯按次流转,如同蹲踞在业火中的一头巨兽。摩天楼里亮如白昼,每个人都来去匆匆。解春潮走上电梯,按了十七楼。电梯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解春潮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楼层数字,突然就有一些紧张,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下腹。十七楼的整体装潢都和楼下不一样,地上铺着深蓝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的墙体都是吸音的海绵结构,一走进去就被一种极度的柔软安静包绕。前台坐着一个年长的女人,正透过半月形的眼镜读着一本书。解春潮走上去打招呼:您好,我有预约。女人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摇了一下鼠标,电脑显示屏亮了起来,她口气挺温和的:说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解明。解春潮报了一个假名字,就见那女人眯起眼睛在电脑上核对了一阵,表情变得恭敬起来:您是梁先生的朋友?她口中的梁先生是解春潮书吧里的一位熟客,叫梁义,名下有许多高级私人咨询。解春潮说是自己有个远方兄弟意外怀孕了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请梁义帮他找个路子。干梁义这一行的,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锯了,他什么也没问,直接要了名字给时间地址。解春潮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女人打了个内线,说了两句后站起身,领着解春潮刷开了隔音大门的门禁,对他说:解先生,左手走廊第六间,1708室,韩医生在等您。随后给了他一张号码牌。解春潮道了声谢,拿起号码牌往里走。走廊的风格和接待厅类似,都是饱和度极低的冷色调。银灰色的金属门上有一半镶着磨砂玻璃窗,视线平齐的地方用四个包铜的六角螺丝钉了一块同色的门牌,板正地刻着1708。解春潮轻敲了两下推开门,里面就是诊室。和外面的冷色截然不同的,房间里面倒是温馨的浅黄色调。只不过摆放了诊疗床和一些检测设备,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液气味,提醒着来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韩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人很消瘦,看起来年纪不轻了,两鬓都已斑白,眼角也有浅浅的纹路。他看见解春潮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出来:先坐一下。解春潮把号码牌放在办公桌上,依言坐下。韩医生把手里正在誊写的一摞纸收了起来,握住两侧在桌子上顿了顿,很温和地问他:今年多大了?解春潮实话实说:二十八。韩医生十指交叉,叠放在自己肚子上,解春潮这才发现他腰间隆着一个不小的弧度,不禁有些诧异:这人怀着孩子,居然还在诊所工作到半夜。韩医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诙谐地笑了笑:老蚌怀珠不容易,但是也得养家糊口,是不是啊?他手依旧搭在肚子上,说话慢悠悠的,莫名让人感到放松:解明,不是你的真名吧?解春潮没说话。韩医生耐心地跟他解释:预约,你可以用假名,因为只是一个记录而已。这家诊所独立于宝京的市级医疗体系之外,是因为有些顾客对个人隐私的安全度要求极高。但是我们仍然是要按照法律要求记录患者的真实信息,因为还需要录入更高一级的系统,希望你能理解。他见解春潮还是不说话,接着说道:那我们先聊一点别的,孕期第几周?解春潮回答他:六周四天。韩医生点点头,继续问:身体反应大吗?解春潮抿了抿嘴,如实回答: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韩医生哈哈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很温柔的魅力: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身体承受力高,相应的也就受的罪比较少。不过一般来说饮食多多少少都会受一些影响,你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家里人已经知道了?解春潮又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对这个怀着孕工作的男人说谎。韩医生看着他的反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怀这个小坏蛋就难多了,一上来就先躺了一个月,后来又出现了先兆性流产,我和孩子爸爸都觉得要保不住了,但是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有缘分的。解春潮忍不住问:您怀孩子怀得这么难,怎么还他本来想问怎么还来做终止妊娠这样的治疗,但到底还是委婉了一些:工作到这么晚,身体吃得消吗 ?韩医生看着他担心的表情,很温和地说:我怀孕以后,我爱人看得可紧了。只是今天梁义求到了我头上,说他有个小朋友遇上事儿了,让我帮个忙。我就私自出来一趟,等这边结束,我还得赶紧回去。原来都是明眼人。解春潮心里对梁义和韩医生都很感激。那,言归正传。你对终止妊娠了解多少?韩医生身体前倾,手肘拄在了办公桌上。解春潮想了一下:不太多。韩医生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继续说:现在的男性终止妊娠术,其实相对来说还是不完善。虽然术后短时间内的影响并不明显,痛感也不会太严重,比普通的胃痉挛程度还要低一些。比如现在大家说的做完手术第二天就能上班,其实是可以普遍实现的,甚至有些人刚做完手术只会有轻微的不适。但是术后的长远影响是不容忽略的,医生都喜欢把问题往严重里说,你可能会存疑。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现在在录的男性流产患者,有百分之八十六以上终身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件事你知道吗?解春潮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在了小腹上,那里暖暖的,还很平坦。韩医生大约不耐久坐,手抵在后腰上揉了揉:我只是个医生,没有权利干涉患者的人生选择。但是你一来我就问了你年龄,你只有二十八岁,后面少说还有几十年。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结束这次妊娠。但是我希望你不是出于一时感情用事,也不是因为任何外界压力,而是真正地出于自己的意愿,也彻底地了解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解春潮看见韩医生怜爱地在腹侧慢慢揉了两圈,想起了白天解云涛给他看的那个小视频,目光垂了下去。韩医生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那好,要不然我们就先做个检查吧。等你想清楚了,把个人信息确定下来,我们就执行手术。春潮。解春潮轻轻地开口了,睫毛缓慢地抬了起来,安静地把韩医生望着:我的名字叫解春潮。第47章解春潮从诊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五味陈杂,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隔音门从里向外是不需要门禁的,只有一个开门的开关。门一打开,解春潮就听见了走廊外面的争论声,前台的女人正在努力解释:先生,这儿真的没有叫解春潮的患者,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方明执手按在桌子上,目光里几乎流露出几分凶狠,他咬着牙问:他在哪儿?解春潮在哪儿?解春潮从走廊拐角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就诊的号码牌。他没看方明执,直接把号码牌还给了女人:谢谢你,诊金我会按时转到账上。女人看着猛然安静的方明执,又往回打量了解春潮,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但还是专业地收好了号码牌,对解春潮说:请您留一下**寄回的地址。解春潮弯腰趴在桌子上,几笔把书吧的地址留下,签了自己的名字。方明执一身的汗,就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他微微颤抖着,问解春潮:你做什么了?解春潮没看他,把外套披到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做了该做的事。方明执在后面僵硬地跟着,行尸走肉一样。走到电梯里,方明执像是害怕似的,喉结滚动了几次,终于问出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解春潮从电梯门的倒影里看着他,发现他身上的汗越出越多,简直湿漉漉的,他的眼睛根本就没聚着焦,也没察觉自己在看他。解春潮挪开了眼睛:没有不舒服。方明执磕磕巴巴地像是喘不上气,机械地答应着:那我,我送你回去。解春潮不想和他拧,沉默着。方明执的睫毛上都凝着汗,把眼睛蛰得通红,却没有眼泪。方明执带着解春潮走到车边的时候,除了那双眼睛,已经全然是一种冷淡,或者说是一种茫然。他一眼也不看解春潮,迅速地把车启动了。解春潮坐在副驾驶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不确定方明执到底是愤怒还是难过,或者是其他什么?情绪已经被他全然隐藏起来,只亮出一张麻木的面具。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红灯,方明执刹车和起步都很平稳,不急不躁。最后还是方明执先开口了:是我的错。解春潮静静地听着。方明执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撕开面具,从背后逃出来,却又极快地被按压回去。但是解春潮看见了一个背影,那是很细小的一缕哀伤。你当初要和我离婚的时候,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如果你不爱我,我还觉得情况好一些,因为那样的话我还可以有个努力的方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爱上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我很怕你是爱我的,却要离开我。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十倍的难题。那我就会想你是为什么要离开我。第一,你对我失望了。我的确在各个方面都不够好,或许我一辈子都做不到一个够好。我辜负过你,我没能懂你。第二,你觉得爱我是一种伤害。在这两者里,我宁愿是第一个,因为我想我还可以学着去挽回。相较而下,第二种又是一个百倍的难题。春潮,我向你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我的爱真的会造成伤害。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努力地说了下去:所以,我爱上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但是我一直,一直做很多古怪的梦,告诉我逃避会带来坏结局。我就选了另一条路,哪怕关于爱这件事我真的很不熟悉。我自以为考虑得周全,有一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我从来也没想过,你原来是恨我。解春潮看着车窗外,有些起雾了,朦胧的夜色一闪而过,显得那么不真实。我没想过你宁可也要把它也不要我的方明执吸了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车到了楼下,解春潮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方明执手腕压在眼睛上,声音很平静:我同意离婚。解春潮的动作慢下来,略有些诧异地偏头看他:什么?方明执继续说:协议书一周内我就会拟定。我只求你,他的声音低下去,剥脱出一种罕见的脆弱:别再伤害你自己。解春潮扶着车门,竟然意外地没有夙愿得偿的轻松,他轻声回答:好。解春潮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韩医生跟他说的那些话。他翻了个身,食指在下腹上划了划,又想起了方明执。方明执说他恨他。解春潮以为这件事早就无关爱恨了,可是在他听见那句话的一瞬间,心脏还是抖了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方明执的原因就是趋利避害,他不想报仇也不想知道盘根错节的前因后果。他只知道 ,只有离开方明执,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后面的悲剧就不会重演。他不在其位,也就不蒙其害。可是方明执认为这就是恨。无论如何,方明执同意了离婚。解春潮安慰自己:求仁得仁,不必纠结过程。解春潮又在家休息了两天,罗心扬还是风雨无阻地过来送饭,解云涛和朱鹊也有事儿没事儿往他家跑,倒也过得还算舒心。方明执的离婚协议书一直没送到,解春潮想大概是事项比较多,大门户要思虑周全。这天早上解春潮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洗漱完不小心就把客厅里的垃圾桶踢倒了。他蹲在地上收拾了一会儿,准备把垃圾丢下楼。他没休息好,头昏脑涨地提着双耳垃圾袋打开门,却看见罗心扬从对面的门里走了出来。解春潮站在原地不动了,惊讶地看着罗心扬:你怎么?罗心扬慌慌张张地把门虚掩上,着急地跟他解释:我朋友家,我正好打个招呼。解春潮显然不信,挑着一边眉毛问:朋友,什么朋友?就住在我对面,你来来回回这么多趟都没提过。罗心扬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畏畏缩缩地把手里的东西向身后藏。解春潮把垃圾袋放在地上,走过去伸出手:你藏什么呢?罗心扬往后退了半步,往身后的门里躲。解春潮皱着眉头,抱臂看着他。罗心扬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解春潮。是那个保温桶,外面画着钢铁侠的图案。解春潮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预感,就好像走空了一级楼梯。他轻轻把罗心扬从门前推开,罗心扬在一边着急地看着,想说什么却不敢。房间里面有些过度整洁,简直不像是住着人。客厅里放着一张矮几,一侧落着一个圆凳,除此之外全是空荡荡的,别说电视,连张沙发都没有。餐厅连着厨房,连接处立着一个大的出奇的三开门冰箱,上面贴满了原木色的便笺,解春潮走上去看,是他很熟悉的笔迹,凌厉俊逸,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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