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瑶不好意思了:“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耽误你时间了。”
“是我约你出来的。”
容清桦顿了顿:“再说,也没多久。”
拿着菜单给知瑶点单的服务生都忍不住看了容清桦一眼,因为其实两点半的时候,这位客人就等在这里了。
容清桦面不改色的问她:“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念念吗?”
知瑶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气。
她点了杯汽水,对服务生说了谢谢,犹豫了一下才说:“最少有四周都不能去学校了。”
她真的觉得对不起念念。
早知道就不应该耍赖让念念一起来,这样裴念也不会受伤了,更不会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出于这种愧疚,知瑶甚至跟着家政耐心地学习了好久熬汤。
等奶白的骨头汤端上去之后,裴念却惊慌失措的问她,他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才要毒死他。
……白痴念念。
“我认识个不错的骨科医生。”
知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念念的爸爸就已经很好啦,再说了……”她苦笑:“扭伤也是得慢慢修养才能好的。”
容清桦点头。
他垂下眼睫,冷淡的盯着面前的咖啡。
是他的错。
只盯着容家的事情和容清止,都忘记了防备她周围的人。
若他早知道会出这回事,容少爷就是亲自开车接送情敌,也绝不给对方来个这么好的条件。他只能希望裴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知瑶这才意识到容清桦膝盖上的猫,她惊喜的凑过去:“真可爱,是店里的猫吗?”
容清桦点头:“是朋友的猫。”
店主人是他认识的朋友。
所以今天才选在这里。
铃铛傲娇的看都没看知瑶一眼。
知瑶懊恼的鼓了鼓腮帮,她真的没有什么动物缘,看着铃铛对着容清桦撒娇,弄得她也非常的羡慕了。
容清桦抬眸看她。
眼波像是含着微薄晨光的一线。
“叫声好听的。”容清桦慢条斯理的将铃铛从膝盖上抱起来:“我就帮帮你。”
知瑶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容清桦面不改色。
就着这张温文冷淡的面孔。
语气里带着气音的笑,同她说:“叫声好听的,我就让铃铛陪你玩。”
知瑶:“……”
哪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耍流氓的?!
知瑶又气又恼,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羞赧还是因为气愤而脸红了,但看着一本正经、面色未改的容清桦,知瑶总感觉自己不能这么输下阵来。
“……叔叔。”
容清桦怀疑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知瑶又叫了一声,非常清楚的对着他。
客客气气地:“叔叔好。”
简直像是领压岁钱的小孩子,规矩的喊大人的那种。
除了她的眼神有点儿躲闪,但又有点儿特意的招惹,显出来是故意的。
知瑶看不到自己的脸,她肯定不知道,一副强撑着还又带着点儿气恼的模样有多可爱。
容清桦低声笑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生气。
还一本正经的伸过手去,摸了摸这只绿眼猫的脑袋:“嗯,你好。”
知瑶皱着眉头使劲的推开他的手。
“走开。”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气:“不和你玩儿了。”
她的话音刚落。
铃铛就扑进她怀里。
在她的膝盖上挑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懒洋洋的趴着了。
知瑶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铃铛。
都顾不上生气了。
她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容清桦微微勾起唇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知瑶今天简直不能再快乐了。
虽然铃铛很懒,不愿意陪她互动,但是这是活生生的、可可爱爱的猫猫!!而且现在就趴在她膝盖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搞分结局
番外写念念……因为再写念念我就叛变了(bushi)
☆、男主重生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知瑶和猫玩了一会儿。
她终于意识到今天这儿的正事是什么了——其实是容清桦请她过来的, 到底什么事情, 他都还没说, 知瑶是觉得自己在知意的事情上欠了人情,才没有拒绝。
好吧,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排斥容清桦。
但是介于之前她还在生气, 知瑶嘟囔了半天, 才很不情愿的问他:“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和铃铛几乎是同时抬头看着他。
都是歪着一点儿头。
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两双绿眼睛同时朝他看来。
……可爱死了。
容清桦:“你还记得我们刚碰见的那天吗?”
知瑶蹙起眉头, 抱起了想要挣扎去容清桦那里的铃铛, 放在膝盖上。
铃铛特别不情愿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容清桦一眼,最后很通人性的喵了一声就乖乖不动了。
“记得。”知瑶回答。
但她又有点儿后悔自己回答的这么快。
总感觉……怪怪的。
就好像自己有多么忘不了和人家初遇的时候一样, 怎么想怎么奇怪, 早知道,她就应该晚一点儿再去回答容清桦了。
容清桦笑了一下。
随后又收敛了笑意,他的表情非常的正经, 让知瑶不知不觉都屏住呼吸听他讲话了,小姑娘乖得连手都安安静静的搭在膝盖上。
“我想和你说句对不起,那天, 因为有点事情,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容清桦说:“所以可能给你留下的印象也不太好。”
知瑶小声嘟囔:“……其实你第一面给我印象挺好的。”
——除了他摸她脑袋来着!!
知瑶特别想控诉这一点,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别人摸她脑袋,因为她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会弄乱发型来着。
但容清桦是个惯犯。
见过多少次, 他就手贱了多少次。
从一开始软乎乎的说不行,到现在知瑶已经会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了。
容清桦看着她。
眼里带着点儿笑意:“是吗。”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一直有沉沉的光。
深邃的、不见底的,浅看最多令人脸红,细看却令人觉得深沉的害怕。
知瑶下意识地躲避开他的眼神。
她只盯着眼前一点点的地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感觉大脑有点开始当机,运转不过来。
小姑娘慢吞吞地说:“其实,是后面印象才变得糟糕的。”
“……”
容清桦似乎沉默了一刻。
知瑶稍微感觉到一点不安,她连忙解释,但临到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的这么急切,到最后才特别的矜持的说:“也、也没有这么糟糕。”
还是磕绊了一下。
知瑶感觉脸上开始烧。
只是他的沉默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容清桦很平静的说:“其实那天,我刚把母亲的骨灰,从容家的墓地里迁出来。”
知瑶怔住了。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看容清止的样子,她还以为容清桦也是那种和他差不多的少爷,知瑶今天才知道他母亲去世了。
她沉默了片刻,第一次主动去看他:“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其实有点像。”
容清桦看着她:“在半年之前,我一直在国外,直到我母亲病情恶化,才和她一起回国。”他说到这里,其实忍不住有些讽刺的笑了:“她只来得及最后见我父亲和我父亲的情人们一面,就撒手人寰了。”
和前一世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他劝母亲离婚了。
而且还成功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不能忍受自己被妻子甩了,亦或者不想看情人们互相争夺上位,他的父亲至今还未告知其他人他们离婚的消息。
甚至都还没有替母亲办一场葬礼。
容清止和容清止的生母还是在几天前,才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的。
最后一点儿体面都不肯给她。
倒不是说他生母喜欢热闹场面,如果母亲还活着,肯定也不喜欢自己的葬礼上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成为生意的场合。
但以容父的性格,可见是恨毒了她,才不肯大张旗鼓的办一场葬礼。
她忍耐了大半生的婚姻。
听起来真不值得。
但至少比上辈子强不是吗?
母亲离婚的时候,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见到过她最快乐的时候。
她甚至捧着脸看着花园里的花儿,像是个青春的少女一样,满怀希望的对他说:“明早花会开吗?”
这场离婚可是让他父亲肉疼的几宿几宿的睡不好觉,乱发脾气,连饭都吃不下。
容清桦当时还没有想起来曾经的事情。
但是隐隐约约的,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这么做,他选择听从了,并且奇迹一般的,劝动了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
后来,容清桦想,或许她早就后悔了。
然后又过了两个月,他开始和知意一起学大提琴。
可他和他的小姑娘却总是错过,总是也碰不到一块儿。
直到一个月前,他清理干净了母亲留下来的产业,也联系上了外祖那边,千方百计割裂开了两边的产业。
容父一开始没有戒心,还以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准备继承家产的,乐呵呵的看着他和容清止互相争斗,容父是最希望继承了大部分母亲遗产的他能够继承家业的。
这样容家的大树就依旧稳固,屹立不倒。
直到他把母亲的骨灰取出来,才发觉事情不妙。
也就是那一天,他终于碰见了知瑶。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这一个月里,容父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劝他回去,还妄图用感情打动他,直到前几天,他得到了所有想得到的消息,彻底摊牌了。
容父这才气急败坏的赶他出去,把容清止找了回来。
但其实容清桦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每年秘书替容父买的寄给他的礼物了。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容父。
他根本就不承认这个父亲。
这也是容清止这几天和知意分手后这么安静的原因,如果容清桦还在,容家轮不到他来继承,最多是跟着喝点汤吃点肉,别的就是妄想。
那他娶谁,还可以说是无所谓,除非他自己抱着想要继承家业的念头,倒是另一说。
可现在,就只剩容清止一个人了。
他当然不能娶知意。
别说他母亲不允许,就是容父也不会允许。
所以容清止绝不会再来找知意——只要他还有一点愧疚感,他就没脸再来找知意。
容清桦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蹙着眉头,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他想了这么多,有的没有,这些不能见人的脏东西,是不能告诉知瑶的。
瑶瑶的世界和他不一样,他不希望她接触到这些东西。
但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
她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我其实犹豫了很久,到底应不应该把母亲的骨灰迁出来。”
容清桦笑了一下,这回笑的有点自嘲的意思:“虽然她最后离婚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的快乐。但是毕竟,她和那个男人,当了这么久的夫妻,或许还是希望能够葬在他身边的——可最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将她迁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容父签上离婚协议书的那一瞬间,她是那么快乐。
就像是一只终于能够从笼中逃出来的小鸟一样。
为了那个笑容,他最后还是这么做了。
他也没有联系外祖。
因为在娘家,其实她也一直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过。
最后他自己挑选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墓地,算好了时辰,在最合适的时间,将母亲迁了进去。
他在周边买了房子,每周都会去抽时间看她。
她应该会喜欢。
毕竟她这么喜欢海,
尽管这个秘密,最后可能也只有他知道。
容清桦以为知瑶会同情他,甚至会可怜他。
但最后,她只是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问他:“那你觉得,她会快乐吗?”
容清桦愣住了。
他半天才仰起头来,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他对着知瑶微微的笑了一下。
声音不甚清晰的回答:“会的……我想她是快乐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梦到自己20w才完结……
吓得我从梦中惊醒……
☆、男主重生回来了
第二十三章
知瑶盯着脚尖,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听着店里的对话。
他只是轻声攀谈了几句, 女店主的表情就很和气了, 虽然说做生意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对容清桦肯定是例外的。
最起码声音不会有这么轻柔,也不会从他进门开始就笑了五六次。
可见长的好看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可惜容少爷实在是太过冷淡。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知瑶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事情。
回神的时候, 听到了清晰而不甚客气的一句话。
容清桦面无表情道:“你能说重点吗?”
知瑶:“……”
反正最后容清桦是抱着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走出来的。
知瑶慢悠悠的支开伞, 陪他走在路上, 比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的雨, 现在已经少了很多,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伞面上,她有点喜欢这个声音。
两人隔着一点距离。
近也不太近,远也不太远。
容清桦一直沉默。
尽管直到他一直在身侧, 但他实在太过安静, 总让知瑶觉得就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她想找点什么聊聊,清了清嗓子, 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我还是得谢谢你。”知瑶突然说。
她也意识到了突兀,但强行装作不在意,“知意的事情……我其实一直都挺担心的。”
容清桦:“不用谢, 是老师自己想开了。”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是我要谢谢你,愿意陪我来。”
知瑶忍不住悄悄将伞抬起一点去看他。
幸而他比她高太多,不至于因为身高窥不清面容。
他侧脸比正面温和多了,少却了冷淡的神气,漆黑眼睫下垂时惯性的保持着恰好的弧度, 多一分算忧郁,少一分算薄情。
反正他抱着这么大一束花儿走在雨里的时候,特别像是画里出来的。
大概是凝视太久了。
连前方的路口都没注意。
要不是容清桦及时拉住她手臂,知瑶差点要往车上撞了。她慌乱了一小刻之后,神志总算恢复了清明,然后又意识到更尴尬的一件事。
如果容清桦这么及时的拉住她,也就意味着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
知瑶顿时脚下就踉跄了一下。
拉住她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递到她皮肤上,酥酥麻麻的像是过了电。知瑶惯性的往他那边带了带,伞也就势倾斜了下去。
……然后过了了人家半边手臂全是水。
知瑶:“……”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成语。
恩将仇报。
结果差点又崴了脚。
容清桦侧目朝她睨来。
微微的挑起了眉毛,语含笑意:“看来你这谢意不浅。”
知瑶半响熄了火,她将伞往下降了降。
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也就是俗称的,装死。
容清桦原本的愤懑之气一扫而空,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身侧这个低垂伞面的小蘑菇,是柄黑伞,伞面上绘着金色颜料的简笔画猫咪。
倒是很符合本人心情的,是只哭哭脸的小猫咪。
“小蘑菇”微微颤了颤,紧接着,知瑶闷声闷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对面都应该表示自己的大度和无所谓了。
结果容清桦“嗯”了一声。
小姑娘满肚子的话都卡了壳。
她睁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将伞又抬高了一点,想去看容清桦——怎么还有这种人,就真的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她的道歉了。
也不听完解释的吗?
那她不是就更加尴尬了吗?
……就真的变成了她偷看别人导致差点撞上车了!
容清桦好整以待的看着她,“刚刚怎么了?”
知瑶:“……有只鸟飞过去了。”
小姑娘说的很肯定,而且越说越肯定,那双绿眼睛硬是越过了他,视线凝聚在了他身后——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
知瑶还若无其事的补充道:“真的,是黑白相间的,肯定是燕子,我会怀疑它要筑巢。”
容清桦看了她很久,看到知瑶心里都想骂人了。
才不急不慢地说:“是吗?”
她真的是进步的太快了。
连说谎都炉火纯青,可见是学到了精髓。
知瑶点头,因为怕点的太快了导致怀疑,她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导致在容清桦眼里,其实就是个颤巍巍怯生生冒出头的小蘑菇。
小姑娘的脸白净幼嫩,还带了一点点没有褪干净的婴儿肥。
不停点头的时候,绿眼睛还一直特别无辜的看着他。
哦,倒是也看不久。
容清桦不怎么要脸的和她目光对接两秒以上。
她就特别不自在的转移视线了。
要是朵真蘑菇就好了。
那就能摘下来直接带走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容清桦收回目光。
他微微勾起唇角来,声音轻慢:“我猜那只燕子一定长得还不错。”
知瑶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不大情愿的瞅了他一眼,这个过程主要是谁要脸谁比较尴尬——所以绿眼睛的小姑娘飞快地败下阵来,闷声闷气的回答他:“是……还挺好。”
坏死了。
知瑶不太高兴的憋着嘴。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再也不管容清桦了,结果没走两步还是被拉住了。拉住她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和主人一样,也像是画里出来的。
就是本人太坏了。
之前她真以为这人温文冷淡,又会保持距离,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一回事。
最坏的是她一下就听懂这句话的暗示了。
早知道,她还不如听不懂什么意思,就不会这么气了。
定了定,知瑶板起一张小脸,特意摆出一副冷淡的神情:“有事吗?”
容清桦收了伞。
从容的对她展颜一笑。
这一笑杀伤力巨大,知瑶都险些绷不住表情,感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他推开门。
又转而挑眉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没等知瑶缓过神来,往前走上两步,他又不紧不慢地,语气里带了点儿模糊的笑意,在她身后说道:“来带你看看燕子的巢。”
知瑶:“……”
☆、男主重生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容清桦正对着镜子, 漫不经心的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余光从镜子里, 瞥到墙角的琴盒的时候, 忽然定了定,扯出来一个不知道算是什么的笑,带点儿释然, 带了点儿无奈。
大概很少有人会觉得容少爷会真心实意的喜欢大提琴。
他打生下来, 眼睛里看见的、耳朵里听见的, 都是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没有一个字不是和钱在打交道。
学东西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更好地赚钱。
听起来低俗,但确实是实话。
所以那些上流人士特有的小爱好,高尔夫潜水骑马击剑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烧钱的爱好, 他不是不会,而且按照评判标准来说,堪称优秀。
但他爱吗?其实不爱。
那为什么还要学, 理由很简单,方便拓展开交际圈。
他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容清桦是个实用主义者。
或者换句话说, 现实的很,功利性很强,做事情必然是直奔主题,奔着最大的利益去的。他评判一件事情好不好的标准,是对他有没有用。
就很市侩。
或者说, 唯利是图。
然而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也得到过知意这样的艺术家的夸赞。
他一开始也是奔着学会去的,用不着太多,流畅而又技巧性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他有机会用到大提琴的场合少之又少。
听众也不会过分的挑剔他到底带不带感情。
哪怕他像是机械地复刻,到时候一样会掌声如云。
本来,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音乐确实是个好东西。
它能激烈地、宣泄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情感,那些困扰了他许久,令他难以入眠的情绪,都可以接着它,肆无忌惮地倾泻出来。
知意问他,为什么你的心里像是有座火山。
愤怒地像是要焚烧一切。
然后他才惊讶的发现,无论他表面上伪装的多么若无其事。
但是拉出来的琴声,却总会在第一时间出卖他。
他确实是在愤怒。
也确实是在痛苦。
愤怒是为了自己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父亲,痛苦是母亲哪怕去世了,在她的葬礼上,或许他们谈论的还是生意,而不是她本人!
知意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却能把他感受说中十之八九。
而他最后还是没把琴砸了。
相反的,还认认真真的在大提琴包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也就很奇妙的,他有了一个小爱好。
一个……和利益无关的小爱好。
母亲给他请过礼仪老师,花费了三四年的时间,同进同出,专门教导他的礼仪。也请了语言教师,专门为了纠正他的口音和用词的习惯。
稍有不对,就会被惩罚,毫不留情的那种。
还有更多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来来去去更换的教师,为的是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有气质的贵族小少爷。
让他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克制又守礼。
但实际上,他依旧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怎样去试图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是他从母亲身上学习到的第一课。
只是教导他的母亲却并不快乐。
她每天都在赚钱。
不是在谈生意的路上,就是在谈判桌上气定神闲的报出自己的筹码,要不然就是在毫无止境的越洋电话中消磨了光阴。
她只是需要金钱给她带来安全感,但本身其实并不享受这个赚取金钱的过程——这一点是和容清桦相反的。
容清桦不需要金钱带来安全感,他只是享受着这整个过程。
他喜欢做领导者、制定者、规划者。
未来是瞬息万变的,也就更需要超前的眼光和判断力,还有及时的决策,这都是容清桦喜欢的东西。
所以他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折磨,而是享受。
而对母亲来说。
大概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是纯粹的折磨,大概也有成就感……可惜依旧不足矣挽回她的生命。
母亲的死惊醒了他。
赚钱不该是人生的目的。
至少不是唯一的、最重要的目的。
这回让他忽略了很多路上的风景,以及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他现在就学会了,在做有目的性的事情的同时,也去做一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他碰到了他的小姑娘。
这大概是最幸运的事情。
人是有感情的。
在感情面前,利益也得让步。
他的父亲大概永远都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容父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有人能对这么大的一笔钱无动于衷,这甚至都不是钱的事情,已经不足以用钱来形容了——在容父眼里,拒绝继承容家的他就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就为了那点儿小事,放弃容家产业,简直是个白痴。
可在容清桦眼里,如果这些东西,能让母亲复活过来,哪怕是多活一个小时,他都会眼都不眨的同意。
他们mǔ_zǐ的关系,其实向来冷淡。
并不亲密,也并不像是普通人家一样紧凑。
容清桦的手指触摸上了大提琴包上的名字,他垂眸,心想,可至少母亲确实爱他的。她愿意每周抽出时间来陪伴他,来见他,他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现在还远远不够。
容父还没有付出代价,远远不够。
他满脑子的愤懑,消失在知瑶的敲门声里。
敲了两下,就停了。
很急促的,而后又平静,似乎勇气已经消退掉了。
门外的小姑娘低着头生了一会儿闷气,才说:“……把伞还给我。”
声音细细的。
小到几乎听不见。
在之前进门的时候,面对他那句玩笑。
小姑娘的第一反应是气的将手里的伞丢向他。
力道很轻。
可当时她也忘记了这是柄刚用过,全都是水的伞,也就果不其然的,只是稍微淋湿了半只手臂的容清桦,得被迫换掉整身衣服。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活该,容清桦一句怨言都没有。
只是知瑶就不这么看了。
她当时的反应,真的挺好玩的。
小姑娘的表情,就仿佛她自己是个坏人一样。
他倒是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坏人。
容清桦轻笑出声,他拿起了搁在桌上的伞,推门出去。
知瑶刚好探头。
似乎想通过猫眼看看他在不在里面。
结果,这个糟糕的巧合就是直接一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带着一点儿湿润的水汽。
温热的,但却并不算单薄——反正他一点都没有影响的样子,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捂着额头,哀怨的看着他。
眼睛里泪蒙蒙的哎呦了一声:“你肯定是故意的……”
谁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现在肯定不相互!
容清桦好笑的看着她,小姑娘的额头已经出现了一点红印。看起来真的用力不轻,她委屈到眉头都要蹙到一起了。
他俯下身去。
在知瑶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小姑娘脑子里刹那断了电。
都忘记了躲开。
但他也只是像是对待小孩儿一样,轻轻的吹了吹她额头上的红印。
“不疼了。”他轻声说。
又仿佛带着点儿笑:“乖瑶瑶,不哭。”
知瑶:“……”
她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推开他。
然后自闭的靠着墙蹲了下去,将脸埋在膝盖里,双手环住了腿,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球儿,露出在外的耳根都是血一样的通红。
好想打他。
但是又不行,只能自闭。
容清桦发觉把人惹急了,真怕她哭。
哄了半天。
声音才低低的传出来。
小姑娘闷声闷气的:“……你真的坏死了,离我远点儿。”
容清桦比她想的还要坏,声音里还是带着笑。
还特意在她面前摇晃了两下她的伞,也不管她看的看不到,温声问她:“你的伞呢,就不要了?”
她想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将手伸出去。
一点点,脸还是不肯抬起来。
更像小蘑菇了。
结果入手的触感不一样。
好像是个盒子,还有点重。
知瑶匪夷所思的抬起头来,又不敢抬太快,怕撞见他。
结果人已经下楼了。
知瑶松了口气,慢吞吞地站起来。
还是觉得脸上烧的厉害,耳根也烫,连怀里抱着的盒子都忘记了拆开来看看。
她的伞就放在面前。
知瑶心想,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道她尴尬特意离开了。
——不然确实……挺尴尬的。
☆、男主重生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容清桦微微俯下身, 侧首敛目, 用花剪剪下了一枝尤带着绿叶的栀子。
小雨淅淅沥沥, 他撑着伞,却是正对着二楼露台抬起头,眼里有光, 清隽雅致, 浓黑眼睫湿润、尚带水汽, 比画中人还像是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