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蹙眉不语,显是甚为不满。沈清喻被他二人弄得哭笑不得,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天色已晚,他有些困了,岳霄还在与江延谈心,沈清喻便与凌自初说过一声,起了身回屋歇息。他住在这客栈二楼里侧的上房,山庄的随行弟子似乎都在楼下看热闹,二楼长长一条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打着哈欠,还未走到房外,忽而听见自己身后隐隐地传来了脚步声。应当是一个人,却不是岳霄或是凌自初,像是不会武,脚步轻浮,沈清喻不由顿住脚步,身后人未曾唤他,那也不是山庄弟子或是客店伙计,只是还在不断靠近。他猛然回身,一句什么人还未出口,倒几乎已将身后那人吓出大叫。沈清喻讶然。怎么是你?沈清喻犹疑道,小宋哥?他身后之人,正是兴隆商会东家的小宋少爷,宋永年。第43章宋永年被他这突然回身吓得不清,扶墙拍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清喻,你可吓死我了。沈清喻蹙眉问他:你为何在此处?他是想私下去找宋永年,问清这竞宝会的事,还想若是宋家被张修远所胁迫,他能想些办法,帮一帮忙,可如今宋永年主动来找他,他却觉得有些古怪了。宋永年能找他做什么?叙旧?沈睿文与宋永年的关系远胜于他,若是要叙旧,应当要找沈睿文,而不是来找他。就算是宋家出事了,想向他们求救,可如今对外人而言,沈清喻不过还只是个久病缠身的病痨鬼,沈家的事,应当是由他兄长沈睿文做主的,向他们求助,也该去找沈睿文。这之中只怕是有古怪。白日我抽不开身,也没过来同你与睿文兄打个招呼。宋永年朝沈清喻笑着说,大家这么久未见,总该过来叙叙旧。他面上虽带着笑,可身子却微微发着抖,望着沈清喻的神色也很古怪,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一手轻轻攥着了沈清喻的衣袖,再度勉强笑道:只是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将手压在腹下,用身子挡住,轻轻朝沈清喻摆了摆手。果然不对。沈清喻微微皱眉,并不答应,却也不曾拒绝。宋永年急了。清喻,我知此处有个好地方,桃花酒是一绝。他说,我新近得了尊玉马,似是前朝工艺,精美绝伦,我知你爱古物,不若你与我一道过去,品酒把玩,岂不乐哉。他张唇,额间泌出一层细汗,无声对沈清喻说。快跑。桃花是逃,玉马是跑。他的意思已再清晰不过,沈清喻稍一猜测便能想到,此番宋永年来找他,只怕是受了张修明胁迫。宋永年心中不愿如此,却又无可奈何,他该是有软肋在张修明手上的,那也许是宋家,亦或是他的父母,他不想害了沈清喻,有些话不可直说,只得想方设法暗示沈清喻逃走。沈清喻却听见了更细微的脚步声,顿在长廊拐角,再无声响,他辨出那是岳霄的脚步声,倒更是不觉得怕了,干脆反抓住宋永年的手,与他微微一笑,提声道:小宋哥,你我的确是许久未见了。他倒是想知道,张修明究竟在耍什么花样。宋永年听他如此说,以为他是不曾听懂自己的暗示,心中万分着急,皱紧了眉头,还想再多说几句,不想沈清喻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压下声音,与他耳语道:莫要慌,你信我。宋永年一怔,虽不知沈清喻想要做什么,可见沈清喻似是成竹在胸,他原是不安的情绪倒也稳定了许多,只是略显担忧看一眼沈清喻,问:我们现在过去?沈清喻点头:我们现在过去。他随宋永年一块下了楼,客栈已经打烊了,一楼堂内仅有店伙计在收拾桌椅,江延不知为何靠在门外,像是在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他未去竞宝会,也不认识宋永年,如今见沈清喻同他不认识的人走出来,不由警惕挑眉,那神色吓得宋永年后退一步,反是沈清喻主动出声解释。江师兄,这是我多年好友。沈清喻道,我随他出去走走,你不必担忧。江延盯着宋永年看了许久,半晌方轻轻点头,道:早去早回。说罢,倒也不等沈清喻回应,转头便进了客店。宋永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匆匆带着沈清喻往街上走,却显然并不是去他口中所谓的酒肆,只将沈清喻往城内极偏僻的地方带,沈清喻倒是不慌,如此跟他绕了两圈,到一处城墙下时,宋永年才终于战战兢兢地停下了脚步。沈清喻看此处四下均无人居住,只怕叫破了嗓子都不会有人来搭救,的确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沈清喻方是如此一想,忽地便听见暗处有人一笑,阴恻恻道:沈少爷,给你一个忠告,那姓岳的能护你性命,你最好离他近一点。沈清喻回头,便见暗处绕出数名黑衣蒙面的壮年男子,打首的便是张修明。他计谋得逞,很是得意,走出两步,又与沈清喻笑道:当然,这忠告对你已没什么用了。宋永年抓紧了沈清喻的胳膊,低声在沈清喻身边喃喃道:清喻,对不起,我爹娘都在他们手上。沈清喻却也同张修明笑了笑。张修明,我也要给你一个忠告。他淡淡说,害人之前,先掂一掂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张修明一怔,倒还未弄明白沈清喻这句话的意思,便已听得几声惨叫有几名黑衣男子伤重倒地,而岳霄一手提刀,刀尖往下滴着鲜血,背上还背着黑布缠绕包括的长条,轻轻与张修明一笑,接着沈清喻的话往下说道:只不过,这忠告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他说完这句话,张修明便见道路另一头闪出另一人身影,江延身负长刀立于路中,冷冷看向他。如今张修明进退两难,他却不觉着急,还咧嘴与几人笑了笑,身边那十余人得他授意,竟然齐齐吞了药粉,神色登时便见癫狂起来。你们只有两个人。张修明笑道,对付这么多人,怕是有些困难吧?岳霄笑了笑,伸手将自己背上之物解下,朝沈清喻丢去。沈清喻原还是佝偻腰背的一副病弱模样,他伸手接了那物,挺直了腰背,不再同他们演戏,壮若无意般看着张修明,反问:只有两个人?张修明忽而觉得有些不妙。沈清喻将黑布缓缓解开,露出一半漆黑刀柄时,张修明忽而便动了。那些发了狂的黑衣人猛扑上来,张修明趁乱便想逃走,不想江延拦住张修明的去路,将他挡了回去,却不追他,转身应对起那些发狂之人,张修明便后撤几步,想从另一侧溜走,猛不丁觉得身后劲风袭来,他慌忙避闪,反手抬剑一刺,却是刺了个空。他回首,却见本该是个病痨鬼的沈小少爷手提长刀,刀还未出鞘,却似有万般的威压,冷冰冰立于他身后。张修明睁大了眼,目光往那刀上一瞥,显是极为吃惊,道:竟然是你他与兄长早猜出入歧刀谱已被沈家人带走,今夜他回去得知高逸将寄灵草送给了沈清喻时,便觉修习入歧之人也许是岳霄,或是沈睿文,所以他自作主张,以为这局面容易应对得很,也未曾将此事报个张修远,只想设计骗出沈清喻,擒获以作人质,再用他去换岳霄或沈睿文手中的入歧。他可断不曾怀疑到沈清喻身上。是我。沈清喻冷冷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既然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就只能去死了。张修明师承凌风剑贺逐风,那是君子之剑,他虽不是君子,却也学得极好,剑意寒凛,飘然若风,可入歧极其霸道,硬是压了他一头,强行将他的剑招截断,令他无法施展。凌风剑又如何,当年贺逐风还不是败在凌行之入歧刀下?沈清喻虽自知不及父亲十分之一,可张修明也远不及贺逐风,他有十成的胜算。张修明几番突围不过,心下着急不已,觉得自己只剩下了最后手段,便忽而撤招后退,从怀中掏出了药瓶。可他未及将药粉倒入口中,沈清喻的刀却已到了,那刀背击中他的手,似有千斤力道,他听得指骨咔嚓一响,十指连心,他痛得脸色惨白,手中药瓶也落了地,碎成四分五裂,而沈清喻手中长刀轻旋,刀柄重重撞在他小腹,张修明喷出一口鲜血,趔趄后退,心中却满是惊愕,万不敢相信如今打伤自己的人,是一年多前一步一喘的病秧子。他再扭头去看,其余黑衣人也被岳霄与江延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原想绑了沈清喻,却不想将自己都搭了进去,只怕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宋家也要他不由便想,若是兄长在此,只怕要骂死他。不,他哪还有再见到兄长的机会。他思至此处,心中愤恨之情更深,再看沈清喻提刀朝他走来,一时竟口不择言,脱口将自己这几日听的传言说了出来:你不过也就是个依附他人的废物。沈清喻果真一顿。张修明见他如此,更是顺着这话往下骂去。不过是攀附男人上位的玩意,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张修明嗤笑。沈清喻只是看着他。沈契要是还活着,看着他的儿子作贱甘愿雌伏人下哦,我忘了,他看不到了。张修明咧开嘴,阴测测地笑,他已经被我折磨死了。这一句话张修明并未说完,沈清喻手中的刀柄已狠狠击中他的口鼻,力道之重,几乎将他那一口牙全部打碎,他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捂着鼻子疼得不住发抖,指缝间血如泉涌,咳嗽数声,喘息急促,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劳烦师兄将他带回去,夜中宵禁,有官兵巡卫,若是撞上了,还要再多费口舌。沈清喻语调平稳,好像也听不出有气,他知道许多事,请师兄务必看好了,不可让他自行了断。江延点了点头,道:好。张修明。沈清喻这才垂眼去看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回去后,慢、慢、谈。第44章江延将张修明带走后,沈清喻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复胸中的怒意,半晌才回过头,看向宋永年。方才他们打斗之时,宋永年倒是机灵,早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生怕被他们误伤,如今张修明被抓,他眼睁睁看着沈清喻凶神一般杀了人,更是吓得缩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虽带沈清喻来了此处,却是被张修明胁迫的,那不是他本意,方才他也不住暗示要沈清喻逃走,因而沈清喻对他并无怨恨,此时也放缓语调,生怕吓着了他,小心翼翼唤:小宋哥?宋永年声音发颤:清喻,你你怎么会他整个人瑟瑟发抖,满眼惊惧,显是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吓着了。见宋永年如此,沈清喻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己虽是好意,可江湖中的腥风血雨,的确不是宋永年这样一个商家子弟该经受的。沈清喻叹口气,道:小宋哥,今日你受惊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江延已带张修明回去了,沈清喻身边只剩下岳霄一人,而岳霄方杀了那么多发了狂的黑衣人,刀刃上还淌着血,衣摆上也尽是血迹,宋永年不由便咽一口唾沫,像是更怕了。我知你是被人胁迫,我不怪你。沈清喻道,宋家之事,我会另想办法的。他不想宋永年一下便站起了身,反握住他手,眼中虽仍有害怕,却颇为坚定,问:清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清喻一怔,下意识便要答:小宋哥,此事与你无关怎么与我无关?!宋永年不由拔高音调,他们抓我父母,杀我兄长,如今宋家有一半商路控在他们手中,此事还与我无关?江湖中事,多是打打杀杀,小宋哥,你是经商之人,我怕会害了你。沈清喻蹙眉道,我知宋家受人胁迫,我会想办法救出令尊令堂你觉得我会怕?清喻,你莫要忘了。宋永年挑眉道,你小时候连杀鸡都不敢看,我可随我爹打过兔子的好吗!岳霄听他如此说,极好奇凑了过来,问沈清喻:你小时候连杀鸡都不敢看?沈清喻:我何止连杀鸡都不敢看。宋永年道,小时候沈伯父与我爹一同去打猎,猎狗抓了只兔子,不小心咬死叫清喻看见了,他哭了一晚上。岳霄:噗沈清喻:沈清喻试图挽回一丝颜面:那时我年纪还小。岳霄捂嘴忍笑。我虽未见过江湖事,却听过说书,知道你们说的江湖究竟是什么模样。宋永年道,可你能不怕,我当然也能。若说不惊讶,那显然是假的。沈清喻停顿许久,倒也说不上心中是如何感受,只是不再说让宋永年离开了,宋永年此时的想法,他应当是最明白的,就好比他也想亲自为父母报仇,他想做的事,他人绝不可替代。他终于点头,朝宋永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宋哥不如先随我回去。宋永年自然点头答应。他们在此处杀了这么多黑衣人,明日官府若是调查起来,只怕会有些麻烦,因兴隆商会的竞宝会,此处江湖人士云集,若是引起了朝堂与江湖的冲突,那便是真的得不偿失了,如今趁着巡视的官军还未到此处来,岳霄已去找人来处理尸体了,沈清喻则带了宋永年回去。走在路上,沈清喻思来想去,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与宋永年道:小宋哥,有一事你应该要明白。宋永年一怔:什么?我习武之事,无论如何,绝不可外传。沈清喻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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