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走在最前面,沈睿文便快步凑到沈清喻身边,压着声音与他道:我虽不喜欢岳霄,却也不喜欢她如此说你。无妨。沈清喻轻声喃喃道,我知她是好意。第21章裴芸令人替他们准备了住处,他们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多都已觉得疲惫,吃完饭后便各自回了房,沈清喻见此时岳霄与江延还不曾祭拜回来,便觉得也许今夜岳霄会来找他,他多留了一份心,想等一等岳霄,便也不曾过早休息,只是在屋内点了灯,自顾自地看起了刀谱来。果真入夜不久后,他便听得有人来敲了他的门。他起身开了门,只见岳霄正站在门外,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反是摆出了一幅做错事的模样来,极小心翼翼看着他,委屈问:清喻,我能进来吗?他往日可是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来的,沈清喻觉得稀奇,心里也明白他是为了先前骗他的事而颇感心虚,害怕自己为了此事生气。沈清喻其实并不生气,可岳霄难得一见这般模样,有趣得很,他实在忍不住故意摆出稍有些生气的模样来,想沉着脸问岳霄:你来做什么?岳霄果然是怕了,他咳嗽几声,诺诺道:清喻,其实我并不想骗你的。沈清喻:哦?岳霄:我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话,未曾想你竟真的信了沈清喻不由挑眉:你编了个天大的谎话骗我,如今这倒还成了我的错了?岳霄万分尴尬,他生怕沈清喻生气将门关上了,急忙抢先一步,伸手抵住门框,一面与沈清喻解释道:清喻,我也没有办法,你想,若我直接与你说我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而我是不愿继承我父亲为我留下的钱财才跑出来的,你会信吗?这种说法,只怕换了谁也不愿相信。沈清喻一顿,勉强接受了岳霄的解释,却还是微微蹙眉,道:可你也不该用狗的名字来骗我。我也不想的。岳霄轻咳几声,故作一本正经往下说道,可我又不识得其余女子,没有名字可以用,只好拿师姐的狗凑凑数了。沈清喻:岳霄如此说,沈清喻竟因他的刻意狡辩而有些想笑,他知道岳霄是故意与他这么说的,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不为女色所动的清流,他早已习惯了岳霄的油腔滑调,只是颇觉得有些无奈,便侧身为岳霄让出门来,道:你进来吧。岳霄立即进了门,像是怕沈清喻反悔,还立即反手将门掩上了,他不想让旁人看见他与沈清喻交谈,以免其余人再多说闲话,干脆便将窗子也一并关上了,他见沈清喻坐下翻起刀谱,便也凑过去瞥了几眼,等着沈清喻问他些武学上的问题。可沈清喻却心不在此,他想方才裴芸说不许岳霄吃饭,便问他说:你可曾吃过东西了?岳霄苦笑一声:我师姐在山庄内说一不二,她说了不许我吃饭,那就绝不会有人敢给我饭吃。他以为沈清喻好歹也会心疼他,却不想沈清喻点了点头,似是极为赞同,随后又将目光移到刀谱上,道:活该。岳霄:可岳霄却不觉失落,他向来是个极不要脸的人,沈清喻不主动心疼他,那他也要想方设法地让沈清喻为他心疼,于是他长叹一口气,便摆出一副极委屈的样子,道:清喻,我饿了。沈清喻本想说一句与我何干,可他一抬头便见岳霄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倒令他有些负疚起来,沈清喻皱紧了眉,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手中刀谱放下了,转身出了门。岳霄急忙起身,跟着凑在门边,听见沈清喻唤了婢女,找了借口说自己晚上还未吃饱,问他们能不能给他拿些吃的过来。他是贵客,那婢女立即便去了,岳霄脸上不由便带了几分笑意,等到沈清喻回来,还忍不住与他打趣一句,道:清喻,果然还是你最疼我。沈清喻懒得理会他,走到桌旁坐下,又想起今日裴芸与他说的那些话,稍稍犹豫了片刻,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岳霄一顿,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自己如今对沈清喻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沈清喻。他是家中独子,母亲早逝,父亲品行高洁,为人严肃,对他一贯要求严苛,几近望子成龙,一心地只想令他继承家业,广收门徒,成为这关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岳霄却不愿如此。他喜欢刀,他想自由自在地做一名侠客,而不是被束缚在这苍茫关外的山镇之内。他幼时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采买,在庙会上他偷跑着溜进茶楼,听楼内说书人谈起中原江湖的逍遥,说是一箫一剑,浪荡天涯,他不擅音律,用的也不是剑,却仍旧对中原江湖向往极了,只觉得那般肆意洒脱的地方,与他从小长大的这个沉闷无趣的家,一定一点也不一样。稍长些年岁后,他与父亲矛盾更深,经年累月地吵架,一日他终于从家中偷了两柄刀,二话不说地便朝着他心中逍遥自在的江湖去了。岳霄的父亲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此胡闹,江湖逍遥,却也人心险恶,他三番四次地派人要将岳霄抓回来,可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岳霄好像也同江湖上的那些人学得精明了。他在中原江湖磨炼了数年,只回过家几次,他父亲见他不吃亏了,刀法也一直有所精进,便不再执念于此,渐渐放弃了要抓他回去的想法。我曾与你说过,今年我为你上山寻药时,回过家一趟。岳霄的声音逐渐转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时我回家,是因为我父亲重病,师姐写信给我,令我立即赶回家看看。他回家待了半月,父亲终究还是去了,而后便是极繁琐的后事,满腔的悲痛渐渐地被繁文缛节掏空,最后是师姐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玩闹了这么些年,已当回来继承家业了。沈清喻想安慰岳霄,可他小心地拿眼去看岳霄神色时,却见他一切皆如往常,并未摆出悲痛的模样来,他想岳霄的确不是会将情感摆在脸上而需要他人去同情的人,便将这心思压下去了,反犹豫着与岳霄道:你不想继承家业,可你还是回来了。他想,岳霄于他的情意深重,他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以往我总觉得我不是做什么一门之主的料子。岳霄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么重的担子,我实在不愿意去担在自己肩上。沈清喻蹙眉问:可如今岳霄:如今不一样了。沈清喻追问他如何不一样,岳霄却笑着不肯回答,他虽好奇,却也只好不再追问。而仆人已将夜宵送来了,沈清喻支走仆人,将夜宵端到屋内,支着下巴看岳霄吃饭,忍不住开口说:我与义兄商量过,他说我调养了这么长时日,应当已可以开始练武了。岳霄将筷子放下了,稍稍想了想,问:你想何时开始?沈清喻答:尽快。那便明日吧。岳霄思索着一面说道,明日你早些起来,我带你去我幼时练刀的地方看看。次日一早,沈清喻方起身洗漱时,便已听得岳霄跑来敲自己的门了。沈清喻站在门边,见岳霄今日换了一身打扮,那模样与往日大不相同。以往他在中原江湖闯荡,穿的都是些再随意不过的粗布麻衣,仅是上身方便罢了,做工绝对算不得精细。如今岳霄一身上好锦缎制成的劲装,墨黑底色,隐隐可见银线暗纹,看着便知价格不菲,沈清喻不由上手摸了一把,笑道:一夜不见,是该对岳大侠刮目相看了。岳霄也跟着笑:我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沈清喻道:像是从岳大侠变成了岳少爷。他不过是随口一句闲谈,不料岳霄却立即来了兴趣,摸着下巴道:如此不是更好吗?沈清喻:更好?以往我穷困潦倒,而你是身家万千的沈少爷,如今你我二人岳霄故意一顿,拖长了调子,方笑吟吟说道,终于门当户对了!沈清喻一噎,一时竟不知该要如何回应,半天才呛着往下说:可我如今早就不是身家万千了。无妨。岳霄故作语调沉着,只要那人是你,我就绝不嫌贫爱富。沈清喻:第22章沈清喻揉了揉额,一时无言以对。岳霄带沈清喻暂离了山镇,再往高山上行,至一处断崖,岳霄方停下脚步,与沈清喻道:到地方了。这便是他自小练刀的地方,他父亲以为习武之事需得心静,唯有沉心于武学方能大成,而山镇中诸多外物纷扰,岳霄偏偏又是个心不定之人,故而他才令岳霄上断崖习刀。岳霄幼时大半时光均是在此处度过的,沈清喻难免便觉好奇,他特意在四周看了看,断崖上有一处洞穴,洞穴内置了石桌石椅,这应该是岳霄练刀休息之处。此刻那石桌旁靠着两柄木刀,一柄木色簇新,显然是新近方削好的,另一柄刀刀身上有无数劈砍痕迹,看起来年岁已久,沈清喻便问:这是要做什么?你初学刀,若直接便用真刀练习,我怕你会伤了自己。岳霄道,这木刀是我昨夜削的,先拿来给你练练手。他将那木刀挑起丢向沈清喻,沈清喻匆忙伸手去接,好歹是将木刀接住了,转头一看,岳霄正将自己腰间的佩刀解下来,一面拿起那把破旧的木刀,极为感慨地伸手摸了摸刀身,道:这还是我以往练刀时用的。沈清喻不免问他:如今我该从何处练起?岳霄也看过入歧的刀谱,在这件事上,沈清喻对他并不隐瞒。他照着那刀谱中的招式,先教了沈清喻几个起手,而后便在一旁看着,不时纠正一下沈清喻动作上的错漏。午后沈睿文与凌自初二人特意上山来给他们送饭,沈睿文想沈清喻时隔多年再度习武,难免会有些磕碰,又怕他累着了,满腹担忧,上了断崖便恨不得围着沈清喻转。凌自初却不一样,他见沈清喻面色如常,便知他身体无恙,于是转而缠起了岳霄。他想得简单,岳霄是这山庄的少庄主,那就是未来的山庄主人,只要与岳霄打好了关系,日后自己的吃喝用度必定是不愁的。山庄内有裴芸打理,岳霄左右无事,便每日起早陪着沈清喻上断崖练刀。沈清喻幼时毕竟学过剑,多少有些功底在身上,他又是学武的好苗子,刀谱上的心法招式,一两遍便可全部牢记在心,他的病恢复至半,没有了病体约束,他一时进展神速。不过月余功夫,待天气没有那么冷一些后,岳霄便要沈清喻同他过招。他定的规矩也极简单,二人以木刀对招,只要沈清喻能打中他便算合格,可他身法轻敏迅捷,多少习武多年之人尚难敌过他,更何况是初练刀的沈清喻呢?木刀较真刀要轻上许多,沈清喻使得不算吃力,可他根本看不清岳霄的动作,更躲不开岳霄的刀,转眼间便已挨了几下。岳霄虽并未真的用上内劲,打到沈清喻身上时也是撤了力的,可就算小木条打在身上尚且会觉得疼痛,更何况是三指余宽的木刀,不过当时沈清喻正将注意集中在岳霄身上,并不如何觉得疼。到天色渐晚,岳霄觉得已可以收拾下山明日再来,沈清喻收好木刀,方觉得手上疼得厉害,可他为行动方便,穿了袖口紧束的轻裘,此时自然是不方便查看的,他便暂且忍着痛忽略此事,反问岳霄道: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吧。他想自己如今连招式尚不能连贯,岳霄却已要他对招了,这次序显然不对,他连岳霄的身法都看不清,同岳霄的对招自然是一无所获,如此就算同岳霄对练上几月功夫,只怕也难以有所进步。岳霄却与他说:你与我练不习惯,觉得我快了,但往后你出了江湖,与其他人对上招式,就会觉得他身手缓慢,招招清晰。沈清喻不免挑眉道:你说的未免也太玄了。岳霄便与他笑,说:不玄乎,我自小便是这么练过来了,你再多练几日,往后便会明白了。他同沈清喻结伴下山,庄内早已备好了晚膳等他们,吃饭时沈清喻便已觉得身上那些磕碰到的地方隐隐作痛,甚至比在山上时更甚,他想先回去涂个药,便同岳霄打了个招呼告退,正欲起身离开,岳霄却拉住了他的手,问:你那儿有伤药吗?沈清喻一怔,下意识便回答:我找人拿一些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岳霄已招手令人去取伤药,一面笑吟吟地与他道:我自小便是这么练过来的,你如今经历的事,我小时候都经历过。岳霄习武极早,那时他人还不及刀高,木刀对他而言已算是极重极沉的了,他父亲照着如今这办法磨练他时,他还觉得父亲过于严苛,习武之事何必如此拼命,一直到他入中原江湖后,才隐约明白父亲的苦心,有一技伴身毕竟是好事,若无这刀法,只怕自己早不知将命丢在何处了。饭厅毕竟不是上药的地方,岳霄便随沈清喻回了屋,亲自为他上药,他见沈清喻解了手上的束带,将袖子拉上去一些,从手背往上不少地方均已有些青紫,好在都是些皮肉外伤,涂了药养几日便能恢复。岳霄既同沈清喻说起自己习武往事,沈清喻不免多问几句,道:如今这山庄之中,可还有人是你的对手?岳霄略一思索,微微摇头,说:应该没有。沈清喻以为他是在故意自夸,忍不住便说:我看你师兄师姐的功夫,可不比你差。江师兄略差一二,不过我不与他较真,所以但凡比试,我俩都是平手。岳霄说道,师姐嘛她的刀法只算一般,可门中想来是没有人不怕她的。沈清喻怔然问:为什么?小时候被打怕了。岳霄直白说道,长大了看见她就发怵。沈清喻:眼见着手上的药已涂得差不多了,岳霄便道:你身上应该也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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