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阁外的宫人一见圣驾,无比惶恐,纷纷跪在地上: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慕脩站在原地,赵承德上前一步:行了,都起来吧,小侯爷可还在里面?跪地的奴才中,仅有一人服饰与其他不同,那人道:回总管大人的话,小侯爷一直在里面。赵承德看了一眼慕脩,后者眯了眯眸。里面可有人伺候?赵承德又问那内侍犹疑片刻,道:并无人伺候。赵承德惊怒:大胆!伺候的人呢!小侯爷也敢这般怠慢?你们司音阁的人莫不是都不要命了?!内侍一抖,匍匐在地道:赵总管明鉴呐!奴才最先可是安排了美人儿在里面的,可是还没待到半柱香就被小侯爷赶出来了,这小侯爷不让人伺候,奴才也没办法啊!一个嗜女色如命的风流纨绔,不让女人伺候?难不成这小侯爷如今真是转性了?赵承德心中惊疑不定忽然心里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赵承德回头道:陛下,这小侯爷莫不是自行跑回...他话没说完,慕脩却已经懂了,周围的温度霎时下降,一群奴才头也不敢抬。不必再问。过了好半晌,慕脩终于开口赵承德疑惑:陛下的意思是?慕脩的语气危险,如催命符一般响在每个人的耳畔:朕亲自进去看看,他若是跑了...你们连同今夜所有值夜的宫人以失职罪严惩不贷!陛下饶命啊!一群宫人跪在地上,头磕的震天响赵承德无奈摇了摇头,望着眼前色若死灰的这群奴才,有几分不忍,但是更多的是习惯。在这深宫之中,失职罪可大可小往小了去说,没什么事发生就还好。往大了去说,那就很严重了,一个武力不佳的风流公子都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指望你们保护天子?慕脩往前走了几步:开门。一个小宫人手脚俱抖的给他推开房门,待他走进后,又无声无息合上房门,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慕脩一走进便感到一阵温热的水雾扑面而来,里面很暗,静悄悄的连一丝水声也没有,慕脩几乎能听到自己快了些许的心跳。阁内四处角落摆放着高高的莲花支架,塑起的层层花瓣中簇拥着一颗四方国上供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浴池边趴着一人,披散的墨发浮在水里,温水没过肩窝的位置,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慕脩的心缓缓落下,只是他没想到,洗个澡居然也能睡过去了。他站在池边好半晌,才慢慢地动了。赵承德站在门口,也是心急如焚:你们确定没有看到小侯爷出来?一群内侍大有要把头甩掉的架势,疯狂摇头。回总管大人的话,奴才敢用他们的命保证!肯定没有!众内侍无语凝噎,却又不敢顶嘴。领头的内侍爬到赵承德面前,笑得一脸谄媚:总管大人,咱们好歹也曾经共事过,麻烦您在皇上为咱家美言几句吧?赵承德不阴不阳的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你们啊现在就祈祷小侯爷好好的待在里面,不然,别说咱家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你们。直到慕脩抱着谢锦出来的时候,跪在门前等待最后宣判的众宫人才松了一口气,几乎当场欲要涕泪交加了。回殿。慕脩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一群下人无比发自内心高呼:奴才恭送陛下!赵承德赶紧追上去给他撑伞一行人风雨兼程回到寝殿,已经深更半夜了。一路上慕脩都将谢锦护在怀里,赵承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陛下到底是想念极了那位即便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谢小侯爷不过是有几分相似,便能得陛下如此关怀备至。赵承德看着只有一件外袍裹在身上,窝在慕脩怀里的谢锦,问道:陛下,小侯爷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如果是睡着了,这么一路颠簸就是睡得再沉也该醒了。慕脩先用内力给他烘干了湿哒哒贴在身上的亵裤,才掀开锦被,将他放进去。睡着了而已,怕他半路惊醒会大惊小怪,朕点了他的睡穴。赵承德惊道:唉陛下,你这前襟都湿透了!这一路上定然受了风,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熬碗姜汤给您驱驱寒。慕脩走到门口,伸手将衣摆上的水拧干闻言冷淡瞥了他一眼,道:勿要大惊小怪,去准备两套新的衣物。赵承德没动,笑眯眯道:陛下,就算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这小侯爷一路吹着风,若是不喝点姜汤驱驱寒气,明日怕是又要病了。慕脩正在宽衣的手一顿,倏然抬眸道:赵承德,朕看你这揣摩君心的功夫日益增长。赵承德佝偻着身子,道:老奴不敢。慕脩不冷不热道:退下吧。老奴告退。这意思就等同于默许了,赵承德乖乖退下,带上了寝殿的门,又轻声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姜汤。陛下,姜汤来了。赵承德送姜汤进来之时慕脩正坐在榻前,手中用一条锦布裹着谢锦垂在枕侧的墨发,轻轻揉搓着。拿过来吧。慕脩松开手之际,谢锦一头尚还往榻下渗着水珠的墨发已经干了,犹如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软。赵承德递上小碗:老奴斗胆只让他们熬了一碗,小侯爷这会儿睡得正好,若是贸然叫醒怕是会...即便赵承德不说,慕脩也明白。如果他醒了,一定会走。谢锦就是谢锦,跟宋离鸢是不同的,没有人会喜欢呆在自己身边,每日担惊受怕,兴许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了。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逃脱不了的命运,就连唯一愿意伴在他身侧的人如今也没了。慕脩仰头饮尽了碗里的姜汤,接过赵承德递来的茶水,净了口。朕知道了,歇息去吧。赵承德依言退下了慕脩褪去了繁琐的衣袍只着了一身中衣,皱着眉,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雨景。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很讨厌这样的雨夜,胸腔的位置在隐隐作痛,但是不想喝药。大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天地都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中,似乎所有平时潜藏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的污秽都浮出水面了,散发出的腥臭混合着空气中的湿气钻进鼻尖,令人作呕。不论艳阳下的花开得有多娇美艳丽,这一刻它的浑身沾满了泥泞,东倒西歪。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惠妃娘娘, 奴才劝您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这身娇肉贵的打坏了, 可如何是好?皇宫中巨大的日晷已经指向了午时, 艳阳高照昏暗潮湿的空间内,明明只在近前, 太监尖利的嗓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空旷静谧的地下天牢里徐徐回荡。曲华裳呆的牢房是周围最为干净整洁的一寸地方, 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 她身着囚衣窝在角落,仍难掩过人姿容,不过几日光阴, 整个人迅速消瘦只剩下皮包骨。目光呆滞, 望着这一群眼生的宫人,以及他们手中托盘上捧着的东西白绫,毒酒,匕首...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眸中倨傲半分不减,下颔崩出一条盛气凌人的弧度:本宫什么也不会说的,公公不必白费功夫,另外,请这位公公转告陛下,臣妾自知犯了死罪,若有来生一定向陛下赎罪, 如今臣妾...但求一死。紫衣公公面上没什么表情,道:娘娘可要想好了?牢中有一扇小小的铁窗透进一丝光亮,曲华裳斩钉截铁:本宫绝不后悔。紫衣公公唇角微微勾起,微微扬手:既如此,那便送娘娘上路。两个小太监从托盘上选了那条白绫,朝曲华裳走去曲华裳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缓缓阖上了眸子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将白绫缠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喃道:得罪了,娘娘。电光火石间,曲华裳脑中倏然闪过紫衣公公白净的脖颈间清晰凸出的喉骨喉骨?!然而两个一无所知的小太监已经一人拽一头,开始使力了。曲华裳只觉一阵窒息,她忍不住用手拉扯脖子上的白绫,艰难的睁眼: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那紫衣公公闻言,半点不惊慌,唇角笑意透出几分难言的诡谧:真没想到,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两个小太监闻言,狠狠一惊,手下顿时卸了力曲华裳全身脱力,跌倒在地,一张脸因窒息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根根凸显,美眸满是谨慎:你是那个神秘人?!苏菁兰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紫衣公公闻言往前走了两步,天窗斜射下的光线正好打在他身上光线下,曲华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看似平淡无奇的脸,扔在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那种,皮肤却光滑细腻。但是细致点看,五官一一拆开来却尽是人间极品纤长的眼睫在眼窝处投下深深阴影,瞳色极浅,唇形极薄,嘴角的笑意透出一丝刻薄。紫衣公公之前一直站在阴影里,一张脸隐在黑暗中,令人看不真切。娘娘将任务都给办砸了,你说呢?曲华裳眼圈瞬间发红,恨恨道: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娘娘可真是天真烂漫得可爱,做人的时候斗不过我,做鬼的时候就能斗得过了吗?更何况在下可是为了娘娘好,与其等候重华殿那位宣判生死,不若以死明志,靖远大将军唯一的嫡女死在皇宫天牢中,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曲华裳摸着火辣辣的脖颈,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想杀了我嫁祸给陛下?让我父亲造反?!紫衣公公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晃了晃:不,在下这是在帮娘娘您的父亲啊。曲华裳几乎要被他的态度气得呕出一口心头血,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紫衣公公却不准备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模样,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袖袍下的手刚欲要动作,眼角忽然瞥见什么,唇角笑意瞬间消散:居然还藏了几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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