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又沉默。上次你给的酒不错。嗯。两人聊了秦融聊了红酒聊了工作聊了天气,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动。卫予都替他们尴尬。他很想开口提醒一下,实在没得聊就别尬聊了,深更半夜的早点回家不好吗?睡觉不香吗?被窝不温暖吗?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始终微笑,还挺能扯,像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非要合作唱二人转,撕扯的空气都溢出尴尬。门边两个人还在说,没营养的话穿进耳朵,像两个傻瓜对话,卫予越发无语,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出声道:太晚了,你们快回去吧。他们不累,他可累了,明天还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谁料邱行之和秦易同时转头,两双眼睛盯过来:哦。随后,秦易先转回去,继续说:你走吗?邱行之没接,而是反问:不早了,你快点回去。秦易一笑:一起。卫予倒是咂摸出异样来了这两人好像都不想走。或者说,都不想先走。耳听着两人有继续打太极打到天亮的趋势,卫予抬头看天花板,二十大几岁的人闹什么小孩子气。绕出柜台,摆出一个客套微笑:真的不早了。言下之意,你们真的该走了。他一点不介意这两个人到外头找个地方battle几十回合。卫予是真的想休息,忙了整天,面色困顿不已,说话带着气音,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双眼发红,眼角有丝晶莹,是哈欠带出的泪珠。邱行之看了他一会,眼神一软,又去看秦易:走吧。再打扰下去,卫予没办法好好休息,他知道他很忙。秦易也很配合,朝卫予点点头,跟在邱行之身后出门。卫予松了口气。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松软的枕头床铺是天堂,他真的等待好久了。面部被凉意刮了一下,秦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推开了门,探进脑袋对他笑:我今天说的话,希望你考虑,好不好?我这个人没那么好,可是也不错。秦易此时语气温柔的似能挤出一把水,考虑下我吧?卫予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想让他们赶紧离开。何况还有第三个人在。又一阵风卷进来,门开的更大,邱行之把着门边,沉声问秦易:你跟卫予说什么?他先出店,就在门口等秦易,执意要看着秦易先上车才走。人倒是出来了,忽然又返回推门,他隐约听着秦易对卫予说考虑我我这个人不错。脑袋里的某根弦砰的断开,弹的他脑袋空白,只剩个壳子。把门、问秦易,都是下意识的,没想好就做了。他没来之前,秦易对卫予说了、做了什么,他让卫予考虑什么?秦易索性再次跨进门里,外头风大,吹的脸发木:我跟卫予表白。卫予双眼一下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秦易他竟然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永远不会有下文的事,为什么会告诉第三个人?还是他们共同认识的。身形自始至终笔直挺立,只在秦易说出口的瞬间轻微颤抖了一下,立即恢复挺拔,只有猝然收紧的双手泄露一丝情绪。他竭力回收下巴和脖子,整个人紧绷的僵硬,有什么东西轻轻砸过去,就会碎落一地。秦易回答了他的疑问,他准备好的话却说不出口尽管他先前已经有不祥预感。其实秦易的答案,没有那么出乎他意料。他甚至不敢转头去看门里的卫予。秦易是三个人中看起来最为轻松的,还对着卫予笑了笑:你真的考虑考虑我好不好?这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我和行之先走了。卫予下意识喊他:我之前说过下次再说,真的太晚了。秦易朝卫予摆手,帮他关上门,隔绝外面冷绝的风。卫予看到他和门口的邱行之说了句什么,邱行之转头,视线放到他身上,深深的凝视。隔着门、隔着风,顶着困顿混乱的脑袋,卫予回过神时,两个人已经各自上了车,先后离去。终于都走了,卫予锁好门,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上楼。洗完澡卫予对着镜子擦头发。最近忙着周福来忙着店里,顾不上剪头发,已经有些长,他发质很软很细,沾水后却也拥有足够的强韧力道,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来回弹跳。这一晚短短一个多小时,比白天忙碌十几个小时还累。心累。秦易的告白像高空扔雷,炸的他外焦里嫩。他是真的想把秦易当朋友,给自己那么大一个助力,怎么道谢都不为过。可不包括感情上的报答,这是两码事,沾不上边。他拒绝了,可秦易分明不搭理这个拒绝,他做什么能不让秦易多想,和以前一样自然?秦易条件很好很好,三百六十度的,不带任何主观情感的事实,可他俩不具备在一起的磁场。追究喜欢的深度和由来没什么意义,他只想把这事给压下去。扔自己进被窝之前,卫予决定,下次见到秦易,再说个清楚。困意阵阵袭人,卫予闭着眼睛,眼前弹出另一个问题,像登录睡眠系统时的提问:邱行之今天来做什么的?昨夜之后,他以为他不会再来。这是对自己最好的,是深思熟虑、是水到渠成的决定。自己亲手砸碎两人之间唯一仅存的那点单薄联系,不是不难过的。他今天平静的敷衍了过去,是很好的开始。也许最近真的太充实,今后一段时间会继续充实下去,卫予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周公抓住卫予,他实在累了,半迷糊半清醒的想着,几分钟也沉入了梦乡。///////////市中心某街道旁的停车位。这里白天总是被车子塞得满满的,夜晚则截然不同,这会就两辆车,看惯繁华的人乍见,会有些不习惯。都市就是嘈杂的另一种说法,深夜,繁华熙攘之感稍弱,得以看清都市的本来面目。偶尔疾驰而过的轿车里坐着夜归人,他们来自各处,奔向各处。几个小时之后,这里会再被车子、人塞满,重新恢复繁忙。这个时间段于邱行之也是陌生的,大部分时间,他在公司或在家工作,通宵玩乐是秦融他们几个的生活常态,邱行之难得如此。秦易说有话跟他谈,让当时神思恍惚的他在路上停一会。邱行之不太想听秦易说什么,至少今晚不想。可他不在路上停,以秦易的个性,会直接到他家。某些方面,秦融秦易兄弟两不是一般相似。关好车门:要跟我说什么?秦易右手火花点点,左手搭在车头上:你今天特地去找卫予?两秒缄默,邱行之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直说。别动气。秦易的烟点上后只抽了一口,一直夹在手指间,烟身匀速燃烧,焚起烟气,是秦易喜欢的味道,你来的晚了点,再早一点,就能看到我向卫予表白了。一阵风过。高楼大厦高低错落,白天,阳光在这里都显得奢侈,这风像是从某条缝里挤出,不大,凉意却不弱,绕着卷着,带着几片这个季节里尤显珍贵的绿叶,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邱行之的脸、脖子被这股凉意缠的短暂失了知觉,他分明是盯着秦易,视线内却是黑的。这阵风也吹灭了烟头,秦易探身进车丢烟头。邱行之恍惚的站了一会,待秦易重新面向他时,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卫予他他没答应。秦易双手抱胸,换上个较为闲适的姿势靠着车门,你来晚了。他晚了?邱行之不是傻瓜,他进味卤的时候见到秦易,意识到秦易不想走,还有他看卫予的眼神。都和他认识的秦易不一样,怪异感化成一根针,尖锐的辞在心上。不安被证实的感觉真糟啊喉咙口发紧,说话都有几分艰难:你是什么时候对他不记得了。秦易反问,不过这个重要么?我只要知道喜欢,向他表白就够了。秦易前面十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生活,秦融说过,他这个弟弟仗着那张脸和无往不利的性格,十六岁开始正式谈第一个男朋友,到现在五六年时间,交往过的人两只手数不过来。许多人并不把这种交往叫作恋爱,秦易自己也不,他说,是因为双方觉得可以,相处着瞧瞧而已,恋爱什么的,不适合形容他们这种关系。邱行之听过后只是一笑了之,没当回事。如今看秦易微笑的脸,嘴里说着喜欢卫予,一股怒气忽然蹭的燃了起来。他上前两步,逼视着秦易:你对卫予没有想认真是不是?秦易眨了眨眼,连带着睫毛一块闪:什么意思?怒气愈盛:别装傻。装什么傻?秦易没有避开的意思,和邱行之对视,如果你说的是过一辈子什么的,那确实没有,我想不了这么长远。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我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表白,所以我不明白你说的认真是指什么,行之,明示如何?邱行之压了压火气,似要从秦易表情里挖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你只是想和他玩玩,跟你在国外一样?秦易眉毛动了动,呈现一个奇妙的弧度,和他微阖的双眼一道,构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其实秦易否认也没有用,邱行之不信。一个人在感情上游戏、随意那么多年,会突然就认真,想要好好恋爱的安定下来吗?秦易对待感情的方式方法、他的心理状态,邱行之统统不感兴趣,可他不能想象卫予变成那些相处瞧瞧人之中的一员。他了解卫予,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如果卫予答应秦易,那一定是因为他认真了。认真之后剩下的是什么,他不敢想。邱行之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渗出丝丝狠意:是不是?嗯秦易在车门上挪了一下略僵硬的身子,你是帮卫予在问我么?邱行之微怔。如果是卫予托你问,我很乐意回答。秦易顿了顿,语气也淡了下去,可如果不是,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行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藏着刀子,刀尖锋锐,不经意的刺在邱行之身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亲口对卫予说,以后不再是朋友。秦易问的对,他以何种身份、哪种立场来质问?夜更深,风好像也跟着大了,拉扯着邱行之的大衣,在风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他一下就失了声。相对无言片刻,秦易拍了拍邱行之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倾身上车,驶离了车位。邱行之像忽然被什么惊醒,小跑两步想要唤住秦易。可声音卡在喉咙口,他什么都说不出。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他,以什么身份去干涉卫予的感情生活?有吗?没有。什么身份都没有。昨天夜里,卫予丢给他那句话之后,一切都消散在冬日的夜晚了。////////////卫予自然不清楚邱行之和秦易之间发生了什么,沉沉睡了一夜,七点起床,摆好卤味不到八点。他约了个附近小区的房东看房,对方要上班,只能早上或者晚上看房,早上通常没有顾客,卫予就约了早上八点。步行五分钟赶到,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算是味卤常客,跟卫予挺熟,聊天时提过自己当时在附近买了两套房子,原本一套给儿子结婚用的,结果小子大学后留在上海结婚成家,房子空置。这一片区离市中心略远,房价本就不算高,工作通勤时间过长,人们租房也很少选择这里,他那套房子是毛坯,没装修,更租不出多少钱,他发愁该弄点什么。卫予留了个心,昨天和舒晨签好合同他当即给这位大哥打了电话。中年男人姓陈,有着这个年纪男人特有的豪迈热情,边带人进小区边笑:我家那小子自己买了房子,你看,这房子也用不上,浪费。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家长总是如此,提到自己孩子的任何成就都无比开心。卫予:你儿子有出息,上海房子可贵了。全国人民都知道,而且,不是单纯有钱就能买。陈大哥立刻哈哈起来:是吗?哎呀你看这离的还挺远,我和他妈去看他也不方便。现在高铁很方便,随时可以去的。也对啊哈哈哈哈哎呀那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卫予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却跟大部分人处的不错,就说味卤开业这段时间,左邻右舍的老板当然除去周福来手里的,包括一些常来的顾客,都处的很不错,时常聊上几句。前几天爸妈执意来瞧瞧他的生活环境,走的时候十分欣慰,叮嘱儿子跟人好好相处。他自己也觉得挺神奇。房子在一层,陈大哥说当年本来是买给他们夫妻俩的,免得老了上楼麻烦,后来儿子不回来,他们索性装修了格局更好的五楼房子住,这一间就空了下来。卫予看中这个大部分原因也是这个,一楼,运送东西进出很方便。房子没什么好介绍,除去公摊也有个六十平左右,毛坯,空空如也,反而符合卫予的要求。你烧东西没问题,该办的证、制备的消防什么的可不能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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