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打算在网上卖一些工艺品,现在还少一些木雕,问我能不能帮忙。卫予早准备好整套说辞,说的无比顺畅,设计图他出,您负责制作,按销售给提成。
卫父双手剧烈一抖,差点把筷子丢下:我,我做?
卫母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卫予点头:是啊,你们知道吗,现在这些小玩意可受欢迎了,只要有渠道,销路一定很好。
什么电子商务、网购、渠道,当了一辈子工人的卫父丝毫不懂,纷繁到眼花缭乱的网络世界于他而言,就是另一个世界。
但:我,我真的可以做?我,我以前都是做来玩,没,没有卖过
卫母也表示担忧:是啊,可别耽误你朋友的事儿。
没事,您先做着,我朋友只是放在他那儿卖,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卖了,就按照销售提成。卫予夹了一只虾给父亲,设计图、材料工具他都提供,您只要负责做就行了。
儿子发话,卫父心头一点疑虑也消失了。
一场手术花掉家中大半积蓄,每天闲在家不是吃就是睡,什么都做不了,对于忙碌半辈子的男人来说,只会给妻子儿子添麻烦,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个实打实的废物累赘。
能有事做,简直太好不过,当下还有什么说的,自然一百个应承,些许忐忑之下是满满的憧憬。
卫母欣慰一笑,轻轻叹气,一只大虾落入碗里,儿子含笑的声音这次朝她而来:还有妈您,也要做事。
什么?抬头的速度飞快,让妈做什么?
一家人边吃饭边热火朝天讨论着今后的生活工作,七十多平的老房子里盈满许久不曾出现的希望和欢乐。
身体不佳的父母亲为即将有事情做、赚钱糊口养家而兴奋不已。
卫予的情绪则更加复杂,是重活一世脑子也变好了吗,上一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这些,是因为全部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以至于忽视了其他太多?
幸好,他再次活了过来,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赚回以前缺失的时间。
天色全暗,路灯的昏黄光线给冰冷僵硬的水泥地铺上暖洋洋的一层光晕,卫予走在父母身后,进行一家三口每天晚饭后的散步活动。
拐过去就是市民公园,卫予随意抬头,眼角余光瞄到什么。
顿住,转身,一辆白色轿车飞快汇入马路车流,没看到车牌。
邱行之有好几辆车,但他最喜欢的也是那个牌子那个眼色那个型号,除了商务应酬基本都开那辆。
不过刚刚那辆不可能是邱行之的车,这种老旧小区,他不可能来。
再说,那车子也不止他一个人有。
卫予的嘴角扯开又闭起,摇摇头,拐弯追上父母。
计划制定好,说干就干。
卫予网购好全套木雕工具,连同两张设计图,在餐桌上一起交给父亲:这是第一个活儿的设计图纸,您看看,能做吗?
卫父忙认真打量,他很小就喜欢木雕,当时生活条件不好,小孩子几乎没什么玩具,跟邻居大叔学着雕木头,不用干活的时候就雕着玩,一来二去日积月累,雕木头的手艺越发精湛,这么多年有时候手痒还会玩上几下。
这两年身体欠佳,顾不上,但长年累月通过双手一步步练就的手艺还在:这两个不难,只是爸也有好长时间没抓过刀,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辜负你朋友。
卫予笑嘻嘻:我可是在朋友跟前夸下海口了,说爸爸您一定能做好。
臭小子。卫父笑骂,语气却是满满的开心,做父亲的,怎么能让儿子丢脸,我尽量,什么时候要?
不急,他的店还没开业,您先做着,慢慢来,不需要赶进度。
眼瞅父子俩聊得热火朝天,卫母早按捺不住:我呢我呢,我什么时候有活干?
也快了,食品店要办的照很多,这年头顾客讲究,妈您可得好好研究口味。
啊?那那我下午去买点材料回来实验实验,哎呀老卫你和我一起去,帮我参谋参谋。
耳畔传来父母亲着急忙慌商议下午该买什么食材的争执,卫予淡笑,看来得加快脚步了。
饭后收拾好家里,卫予马不停蹄的出门,一个半小时地铁后,在某小区街口和廖然碰头。
廖然比一米八二的卫予还要高出三公分,黑裤子米色毛衣,面容清俊,一副细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更增添斯文儒雅。
高中同学,到现在认识近十年,熟的不能再熟,寒暄客套统统不需要,卫予开口直奔主题:前两天跟你说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不会给你掉链子。面容斯文,开口前却是先一个白眼,对好友十分不满,怎么着,确定在这里了?
卫予略开心,边走边背过手:这里距离我家远,安全,房租也便宜,而且我查过,附近有好几个交房不久的小区,人口不少,你看,商业区人流不少,我找的那个店面在附近最大的菜场旁边,应该不愁人流量。
他说的头头是道,眼角眉梢纷纷溢出满足:找你和我一起看看,提提意见。
廖然抬手推推镜架: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
嘴角的微笑有两秒停顿,卫予缓缓转头看一脸深思的好友:我爸身体好,我有钱赚,的确很开心。
廖然没说话,问起当地人流量的事,卫予兴奋的边走边解说,俨然已经成功进化成一个生意人。
又是整整一下午和晚上的忙碌,回到家洗澡后累的趴在床上不想动,脑袋埋在枕头里,下午刚刚晒过,阳光暖暖的香气萦绕在周围,脑中不期然窜出廖然下午说的话。
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
忙碌充实的日子没给他多余时间思考别的。
卫予回想近一周的生活,定计划、出去跑、和廖然几个朋友商议这个那个、上网查找注意事项、筛选合适的工作
除去一日三餐和睡觉,连陪父母散步的时间都没有。
期间邱行之发来三次微信,一次说和朋友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一次说他跟客户见面,在他家附近不远;一次则告诉他自己要出差,起码一个月才能回来。
卫予的回复则更加简单。
【不好意思,最近很忙】
【在外注意安全】
在收到三条微信的瞬间,卫予疑虑过,邱行之为什么会给自己发这样的信息,第一条能解释的话,,后面两条卫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以前,从未有过。
那时候他们一周见面次数在三到四次,卫予通常能从邱行之的日常说话中得知他一周行程,根据他每日行程思考该不该发信息,要不要提醒注意安全,提醒早点睡觉等等之类。
思及此,卫予忍不住轻笑起来,慢慢翻身,面朝天花板,他可能有成为福尔摩斯的潜质呢,无师自通。
要不是这次意外重生,他可能会一直那样下去,直到邱行之有恋人,彻底断绝他那点可怜兮兮的念想。
并非不知道那些行为过于痴傻,只是忍不住的想要关心。
说到底,是那时候太闲,没事可干造成的鸡婆。
微信群里,兄弟们纷纷问他店什么时候开业,他们一定买好大花篮去捧场,还有问他资金够不够需不需要帮忙,热闹非凡。
其中一个调侃【我们卫予也要做生意了】
卫予失笑。
胡扯完,卫予看朋友圈就睡,这是他每日习惯。
第一条是秦融所发,和以往朋友圈差不多,吃喝玩乐,令人羡慕的富家公子生活。
发出的九张图里,有两张拍到邱行之,一张,他坐在沙发角落低头看手机。
另一张,一个男人坐在他身边,长胳膊揽在邱行之肩膀上,脑袋几乎要和邱行之靠到一起,笑着正跟邱行之说什么,邱行之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个男人,卫予认识。
第3章
秦融和邱行之从小认识,一路玩到大,是铁杆兄弟,秦融的堂弟秦易从小生活在国外,一年前回国,自然而然加入圈子。
这些都是邱行之告诉卫予的。
卫予曾经见过秦易两三次,不知道是不是他对邱行之太过紧张导致胡思乱想,秦易对邱行之的态度,让他隐约觉得有些什么。
但秦易表现的很正常,他性格开朗,对卫予这个陌生人也一样热情,其他人包括秦融和邱行之都似乎没有觉察不对。
关心则乱,只能这样解释。
将手机放在一边,眼皮刚刚阖起,黑屏不超过半分钟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说到底,手机比人可忙多了,每天不停歇。
拿起,是邱行之。
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思忖两秒,接通。
巨大的嘈杂声猛地冲进耳朵,卫予耳鸣的愣住:
哈哈哈秦融这个傻逼又输了。
哎呀可不是吗,行之,到你了。
卫予晃动脑袋:喂,哪位?
没人回话,凌乱的音乐声衬托着欢声笑语,一下一下冲击卫予的耳膜,他又喊了两声,没人回答。
卫予无语,可能不小心碰到手机里他的号码,迷糊成这样,肯定喝多了。
正预备挂电话,陌生的笑声嘎嘎传来:行之啊,来跟他亲一个,你们这几天不是玩的很好吗?来来来。
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架秧子、凑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嘻嘻哈哈的顺着手机信号钻进耳朵,卫予听了几秒,迅速掐断。
大晚上的一个个精神真好。
手机调成静音防止再被打扰,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约了看中的门店房东谈判签合同、看看需不需要重新装修、开店需要的证件等等一系列,他都得亲力亲为。
睡觉。
有句话叫什么,人生在世最美好的状态是什么呢,主要在于三方面。
有事做,有人爱,有期待。
卫予目前就处在这么一个阶段。
有不计其数的事情做,家里的、工作的,桩桩件件马虎不得,卫予想过,若是一切顺利,按照他的规划,不到一年就能存下钱,到时候向朋友亲戚借一部分,一定赶得上送父亲进医院接受治疗。
他一心一意爱着家人,家人也爱他,不缺人爱,不缺被爱。
而期待感,和这两样是分不开的,卫予边做规划,边自然而然的开始期待、憧憬日后的生活,忙的不可开交。
待准备的差不多,歇下来准备喘口气,微信再度收到邱行之发来微信的时候,卫予一算,自己竟然有二十天没主动联系过对方。
以往,每天的早上好晚安必不可少,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想尽一切方法跟他说上几句。
心里装上对方开始,这是第一次超过三天以上跟对方没有聊天记录。
当然,邱行之更不会主动联系他,他要管理公司,要交际应酬,向来很忙碌。
可能还要相亲
等了好久没收到回复,邱行之直接拨过来电话。
擦掉右手的水清清嗓子,卫予镇定划开通话键。
邱行之的音色很清朗,配合他那张英俊的让卫予魂牵梦萦多年的脸,天作之合的令人嫉妒。
隔着手机,他放低声音,低沉的、轻轻的:你现在在哪?
唔,上次通话,开口也是这么一句:跟朋友在一起。
对面顿了顿:廖然?
咦,居然记得廖然,不过:不是,其他朋友。
廖然给他介绍了个做装修的朋友,今天来店里看,有需要简单改动的地方得尽快行动,房租已经交给房东,每一天都有成本,耽误不得。
邱行之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足有半分钟,向来轻缓不乱的呼吸落在卫予耳朵里,似乎失去原有节奏,渐渐急促。
卫予忍不住询问:你不舒服?
邱行之咳嗽的嗯,有点感冒。
卫予:最近入冬容易感冒,我也有点,多喝热水。
还有几分钟廖然朋友就要过来,看邱行之也没什么正经事,就道:如果没什么
卫予!
邱行之忽然喊了一声,急切的调子着实惊到卫予:什么?
总感觉邱行之怪怪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失控过,从来都沉稳端庄,情绪波动小到可怜,像受过某种教育培训。
我们见个面。停顿两秒,又补充,可以么?你方便的话。
卫予抓着手机,没说话。
等了几秒邱行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紊乱:我去找你,哪里都行,见个面。
这么急,难道有什么事?
那就傍晚五点吧,xx街附近的市民公园。
电话挂断,卫予对着手机发呆。
邱行之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应该说处处透着古怪,不正常到极点。
还是说他以前太过谄媚,没发现其实邱行之本质就是个神奇的人。
想着,卫予不由悚然的睁大眼。
难道邱行之也遭遇了什么,跟他一样重生,抑或换了个人格,刚刚和他通话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邱行之,小说电影里经常这么写。
太刺激了吧?
傍晚四点半,卫予从地铁站出来,朝一个路口距离的公园走,嘴角带笑,显然心情不错。
下午廖然朋友告诉他,店面不需要做大变动,只要重新贴上墙纸,彻底打扫一番,店铺就能焕然一新。
这样意味着成本能少一笔的同时开业速度也能加快,执照的事他也问清楚了,符合条件一天就能拿到开食品店所需的证。
母亲在家实验的多种食材他分给朋友们品尝,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现在真的万事俱备,只差开业这个东风。
卫予充满信心,走路都带起风。
到达公园门口刚好四点四十五分,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卫予毫不意外的挑眉。
和对方认识多年,邱行之每次都会提前一刻钟到达约好地点,反而卫予有两次因为公交堵车迟到几分钟。
想到这儿卫予忽然思考,他和邱行之的关系里,他无疑是弱势一方,可邱行之似乎从没有对他做过什么颐指气使和拿乔的事,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