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鸡蛋袭击褚成若叹口气,“反正我说不过你。既是已经看过了,那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总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盈若抬眼看看四周,眉头蹙了蹙,“那就走吧!”出了院子,封条重新贴好。盈若就问:“附近很多这种油坊吗?”立夏道:“单这西郊的油坊就关了八家。”盈若哦了一声,转问褚成若,“哥哥可知,咱家的油坊坐落在何处?”褚成若道:“在城南。也是封了的。”立夏道:“大人刚来,已经着手了这个案子。关门只是暂时的。”盈若看了他一眼,“这件案子不了,你家大人在密州的威望只怕也立不起来。那我就送他这个人情吧!”“姑娘有办法了?”立夏一脸的难以置信。盈若诡秘的笑笑,“已经有了差不多八成的把握。”“真的?”这下子连褚成若都呆住了。盈若看向四周,三三两两的穿着破旧衣服的人,已经集聚在路边,正用或好奇或麻木的眼光看过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去再说吧!”话音落,就有人突然扑了过来。几乎是出于本能,褚成若就挡在了盈若身前。那个穿着一身脏污衣裳的男人倒也不是奔着盈若而来,而是扑到了立夏的面前。“官爷!求求你,让油坊重新开业吧!我们全家好容易有了这么个营生,就这么关了,真真是没有活路了呀!”男人哭喊着,硬生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来。“走开!走开!”同来的官差赶忙驱赶。“官爷!官爷!我们全家老小都求求你了!我给您跪下了!”那人哪里肯走?更是扑通跪在那里,大有拿命相搏的架势。立夏清了清嗓子,道:“油坊里存在着问题,是需要整顿的。新来的知府大人说了,油坊会重开的,但得先拿个章程出来。这位老伯,你先回去等信吧!知府大人肯定会给出一个交代的。”眼见着那人还是不依不饶,盈若就被褚成若和花生护着上了马车。待到立夏处理完了,赶过来,忙跟盈若请罪。盈若掀开车帘往外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了。那人可是油坊的主家?”立夏摇摇头,“只是在油坊里帮工的。因为花生油的高利润,用工的工钱也是比其他行业高的。所以,一旦失了工,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家里就只能艰难度日了。”盈若叹息一声,“希望知府大人能有办法让这帮人过上好日子。我和哥哥欲去城南的油坊,不知可否再劳驾一番?”立夏连忙抱拳,“听姑娘的!”一行人离了西郊,再奔城南而来。褚家的油坊要大的多,两进的敞院,前后两排都是五间的瓦房。屋子很高,通风也很好。卫生条件跟西郊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再看储存的花生米,也都是晒干了的,粒粒饱满,没有丝毫发霉的迹象。盈若的心就彻底的放了下来,但仍然吩咐人取了半麻袋花生和花生渣饼子。锁了屋门,盈若回头看了一眼,就笑着问褚成若,“哥哥,可看出了不同?”褚成若看了她一眼,“可是指咱家的油坊跟那些小油房之间?”盈若点点头。褚成若道:“最起码,看了那小油房,他们那儿出产的油,我是不敢吃的。但就那脏污的环境,那油就算没毒,吃了也会生病的。但是,咱家的就不一样了。这样干净的环境,油应是可以大胆放心的吃的。只是,老百姓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事情就还是解决不了。”盈若勾唇,“哥哥放心吧!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出的大门,就听见有声音破空而来。盈若正心惊,难道又是暗箭伤人?就见褚成若已经飞起一脚,将那个不明飞行物踢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递上,啪的破裂了。原来是一枚臭鸡蛋。紧接着,蔬菜叶子也跟着如同雨点般的砸了过来。尖锐的叫喊声随之响起。“打倒奸商!”“罔顾人命!”“人人得而诛之!”“……”褚成若左挡右挡,不让盈若挨砸。盈若看得欣慰,哥哥的武功练得不错。“朱甲!秦乙!一个都不准放走,全部抓起来送官。”立夏也寒了脸,“全都给我上!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官差的面都敢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盈若冷笑,“有银子能使鬼推磨,在银子面前,哪还有什么王法?”朱甲和立夏等一起出手,很快就放倒了六七个乱扔东西的人。“你们凭什么抓我?”打头的那个胖胖的妇人被首先推搡了过来,“奸商无恶不作,害死人明。我们为民出气,你们凭什么抓我?”盈若瞅着她肥嘟嘟的脸,说不出的厌恶,大概是相由心生吧!“奸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奸商?”褚成若对盈若道:“妹妹,你靠后。有哥哥在,不需要你浪费唾沫。”盈若却推开他,“哥哥,对付这种泼妇,还得我上。”“一窝子奸商!”胖妇人啐了一口,“草菅人命,没有个好东西。”盈若冷笑,“别说我们没有草菅人命,就算有,自有官府审案定罪。你们当街殴打官员家属,这项罪名可想好了怎么承受吗?”“我们是为民除害。”胖妇人眼中闪过慌乱,“你们不能抓我们。”盈若好笑的看着她,“谁给你们的权利为民除害?若说我们真犯了错,那也自有大启朝的律法惩治。律法可有规定任何人都能私设公堂?再者说了,我们的害在哪里?可害了你,害了你们全家?”“你们抓人,这难道不是私设公堂?”无知蠢妇居然也有几分急智。盈若指指立夏,“他们是官差。抓你们的是官差。公然殴打官差,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那胖妇人一听,两眼一番就要晕过去。立夏冷哼,“将人拖走!别说晕过去了,就是死过去了,也给我拖去衙门。”一场闹剧,就这样子以绝对的震慑收场。第一百九十二章 击鼓鸣冤盈若临上马车前抬头看了看天,“得!也不挑日子了,就今天吧!早点儿了结了,早点儿回去睡大觉。”“了结什么?”褚成若问。盈若笑笑,“花生油致死案啊!”褚成若掉了下巴,“妹妹,你该不是气糊涂了吧?”搁谁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都会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何况自己这妹妹从小就不愿意吃亏。但说到了结那桩悬案,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盈若道:“是有些准备不足。按照我原先的设想,就该敲锣打鼓的去府衙那边告状的。现在临时起意,既没有锣,也没有鼓。好在还有一帮被人收买的泼妇,这骂街也是可以吸引注意力的。”所以,她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在他们一行人的身后,是跟了一大群好事者的,并且越聚越多。无形中,也算是造势了。“妹妹,你可知那知府大人……”褚成若是觉得该给妹妹提个醒的。盈若却直接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既然能去咱们家,就证明伤没有什么大碍了。升堂这种事,应该没问题的。”今儿在大门口听安之恒说话,底气还是很足的。所以,只能说明一点儿,他的伤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褚成若将信将疑的看着盈若,这种情况下两人见面真的好吗?心里悄悄盘算着,这妹妹要做的事情,他铁定是拦不住的。要说这密州城还有谁能治了她,那就非自家娘亲莫属了。所以,一到府衙门口,褚成若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马就吩咐勤奋回褚府去报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盈若捅了娄子,他是兜不住的,那就必须谢氏来镇场子了。当然了,他之所以没有阻止的另一个原因,也是觉得自家小妹就算大闹了府衙,府衙那个主子也是能收拾烂摊子的。褚成若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转身就不见了自家小妹。心里正着急,就听见鼓声震天响起,韵律由慢到快。盈若当然没有亲自动手,敲鼓的是花生。就她那点儿力气,还是省着点儿等会儿到大堂上用的好。大启朝的规定,鼓声一响,属官就得接案。很快的,便听到了高喊着“升堂”的声音。衙役分数两列,从大堂内一直延伸到外面。有衙役出来,请了盈若进堂。盈若环顾四周,人群聚拢来,将个府衙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立夏正指挥着人押着那些个生事的进到里面,还不忘冲着盈若道:“姑娘莫怕!一切都有大人在!”盈若冲着他笑笑,她有什么可怕的?她可是堂堂原告。“威——武——”沉闷而又彰显庄严肃穆的声音。盈若心里还真就打了个突儿,无他,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打官司。所以,尽管她也是游遍了三山五岳,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会儿也难免有了小小的紧张。“民女褚盈若见过大人。”盈若直觉是不想跪的。虽不知道这大堂上福身行礼能不能蒙混过去,但只要这安之恒不那么较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能糊弄过去了。“大人!”褚成若也只是抱了抱拳,他有秀才之名,自然是可以免跪的。“鼓是你敲的?”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是!”盈若松了口气,没有追究她非跪不可就是好事。这古代,最令她排斥的就是这动不动的跪礼了,一是太伤膝盖,二是显得低人一等很没骨气。虽然不用跪了,但迫于大堂的庄严,她也是没有胆子抬头的。好在知道安之恒跟李光裕是好友,看在她曾经跟李光裕很熟的份儿上,他总归是有所偏向的。何况,搞清楚了花生油致死案,于他也是解决了头痛的麻烦,算是大功一件了。“咳咳!那你状告何人?”“大人冤枉啊!”那胖妇人突然喊起冤来,“这帮奸商,只认银子,草菅人命。那一家五口就是吃了他们家的花生油才出事的。”“掌嘴!大人问你话了吗?”立夏抬手,两个大耳光子就甩了过去。盈若余光扫到,眉毛就抽了抽。“大人明鉴!”褚成若站到盈若身前,“这帮人用事先准备好的武器攻击我们。若非这几位官爷,我们兄妹二人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了。”盈若就冲着褚成若的背影咧了嘴巴,这哥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义正言辞的说什么“事先准备好的武器”,是故意要引起在场人的误会吗?若非场合不对,她毕竟会笑的前仰后合的。“来人!将这七人拖下去,堵了嘴巴,每人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审问他们是受何人怂恿和指使。”知府这一串命令出来,果敢明断,好不拖泥带水。“大人冤枉……呜呜!”胖妇人被堵了嘴巴,率先拖了出去。“大人英明!”褚成若忙高声道。盈若暗觉满意,没想到安之恒这个飘在云端的人,做起事情来还是有几分魄力的。堂外传来噼噼啪啪打板子的声音。盈若听的都觉得肉疼,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双青色的皂靴以及绯色的衣摆。“大人,冤枉啊!”盈若忙不迭的喊冤。“你……何冤之有?”热气喷在了头顶,盈若没来由的觉得头皮发麻,“民女并非为自己喊冤,而是为花生油喊冤。花生油是无毒的,根本就不会吃死人。”“她胡说!”大堂外有人高喊,“张家一家五口分明就是吃了花生油做的饭菜而死,当时去张家取证的时候,作为族亲,我也是在场的。他们家的食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都是家家户户吃了很多年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花生油。这种新事物肯定有带毒的成分。”“那为何别人家吃了没事,就他家吃了有事?”绯色的衣摆划了一道弧线,重新回到了案桌后。盈若顿时从那种泰山压顶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心里也是疑惑,安之恒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样的气势?若说是久居官场形成的,他当官也不过三年。莫不是之前他的表现都是在藏拙?真是那样,可是藏的够深的。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才是知府“那是因为人们吃的时日尚短,谁知道天长日久会吃出什么好歹来?”张家族亲振振有词的道。“既是张家族亲,那就到堂上来回话吧!”知府冷声道。盈若趁机道:“大人!此事既然牵扯到张家的五条人民,民女请求传唤张家的族长到场。”“准!”简短的一个字,便立即有衙役领命而去。“你还有什么要求?”“还请传唤小油房的主人。”盈若继续道。“准!”盈若就有些受宠若惊,果然还是熟人好说话,别人过堂肯定没有她这样好的待遇。“请求仵作上堂!另外,还请大人准备两头过百斤的肥猪。”前一句还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后一句一出,大堂外立马就炸锅了。上座上那个却没有反应。褚成若忍着想抚额的冲动,靠过去,扯了扯盈若的衣袖,“妹妹,不可胡闹!这是公堂!外面那么多人看着,真要是闹起来,哪怕他想护你,也是护不住的。”盈若端凝了小脸,“哥哥别捣乱,我这是做正事呢!”“准!”高堂上的又抛出了一个字。大堂外议论声便有了聚蚊成雷的架势。盈若也有些意外,这一要求,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落到谁手里都得先问缘由的。毕竟拉一肥猪上堂,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若是遇到火气冲的,上来就该治她一个藐视公堂的罪责才是。她都想好了辩解之词,就这样没有了用武之地。不受控制的,盈若那一直垂着的小脑袋就猛的抬了起来,她就是想看看,端坐在上位上的那个人,此刻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真的不是捂着腮帮子对抗牙疼吗?却万没想到,就这一眼,她整个人会如遭雷劈。他他他……不是安之恒?飘飘若仙的安之恒,唇边总喜欢含着一丝嘲讽的安之恒,大冷天都喜欢摇着扇子的安之恒,对她不屑一顾的安之恒……她就算印象模糊了,也还是会记住他的特征的。可眼前这个人,穿着四品官服的这个人,正用深邃的眸子锁住她的这个人,即便是化成了灰,她也是会认得的。一本正经的时候,他会喊她“大冲小师傅”。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会用独特的儿化音喊她“盈盈儿”。他曾经在她的请求下救过她的姐姐,那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跟人共乘一骑。他曾经在她走丢后,第一个找到她。他曾经在她九岁生日的元宵夜,在她被人强掳差点儿绝望的时候,如同天神般降临的解救了她。他曾经送了她八百斤花生和三十亩地,就为了助她完成梦想。他曾经在陵山送了她一片花海,他也曾经在望春湖送了她一湖的荷花。当然,他也曾经不告而别……那些她不敢去触碰的过往,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冲进她的脑中,一幕一幕的闪现,眼中更是不受控制的润泽一片。抿紧的唇里,牙齿死命的咬着,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他才是新知府!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傻傻的分不清吗?三年半后再相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他是高高在上的官。她是有些卑弱的民。她还差点儿给他跪了。盈若身体摇了摇。堂案后面的人噌的站了起来,惊堂木一拍,“休堂!”盈若身子往褚成若身上靠,“哥哥,扶我一把。”褚成若这才后知后觉的扶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先把她带去后衙,孙大夫正好在,给她看看。”绯色的衣服大踏步离开。盈若打了个激灵,生硬的语气,利落的转身,这分明就是对待普通原告的态度,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透心凉的感觉。人家当她是陌生人,她却还把情感拉回到四年前,傻不傻?再美好的过往也只能埋藏在过去,时间流逝,物非人非,再也回不去了。人回不去了,情谊自然也回不去了。褚成若扶着盈若往后衙走。盈若却突然止了步,推开褚成若的手,挺直了脊背,“哥哥,我没事了。府衙毕竟是知府大人处理正事的地方,咱们还是不要乱走了。”“妹妹,你怎么了?”褚成若满脸不解的看着她,“那个人是李光裕啊!你的光裕哥哥!你不记得他了?还是你认不出他了?”盈若明显的感觉到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的跳动,然后便有隐隐的头疼袭来。“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认出了如何?认不出又如何?”“妹妹,李大哥他……”“哥哥!”盈若打断他,“让我静一静!这个案子很重要,我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只怕花生油就要被人断送了。”褚成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后衙有人走出,却是惊蛰端着个茶盘,上面放着两杯茶水。“褚公子,褚二姑娘,爷说你们奔波了一上午,先喝杯茶润润喉咙吧!后衙是备了点心的,不若去坐着歇歇。”他说这话,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盈若倒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就猛喝了一口。跑了一上午,也的确是渴了。至于去后衙,还是算了吧!猝不及防中就这么见了面,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长大了的自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光裕哥哥”的喊了。褚成若故作老成的摇头叹气。盈若见他这副样子,暗觉好笑,心里突然也就通明了。端起另一杯,也喝了个精光。褚成若就瞪大了眼眸,舔了舔嘴唇,“妹妹,你是不是忘了孔融让梨的故事?”盈若瘪瘪嘴,“从前哥哥有了好吃的好喝的,都会让给我的。如今已经变心了吗?”褚成若一脸的无奈,“别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可戴不住。妹妹无需紧张。这个案子本来就是知府该操心的事情,纵使悬而未决,那也怨怪不到咱们头上。”盈若道:“哥哥见过哪个胸有成竹的人紧张过?”褚成若就被噎了一下,敢情他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自家妹妹压根儿不需要。第一百九十四章 花生油之毒最先到来的是谢氏,带着春风和夏雨,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褚巧若倒是没有跟来。谢氏一把将盈若扯到自己跟前,“我说一上午怎么眼皮总跳呢!你这又折腾什么?大长公主殿下那里就没教过你要忍得下稳得住吗?不过是被人丢了两个烂菜叶子,至于闹到大堂上为难光裕吗?他现在是知府了,不再是当初的陵山书院的学子了。他有很多政事要处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耗的。”话里话外,盈若都能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嫌弃了。自己离开的这几年,莫不是李光裕成了亲儿子,而自己变成了捡来的闺女?“咳咳!”李光裕出现在大堂通往后衙的门口。依然是一身的绯色官服,身形高大,似是比四年前又长高了一些。五官深邃,尤其是一双幽深的眸子,望进去,浩瀚如夜空般神秘。“李大人!”谢氏微微欠身。李光裕往旁边让了让,并没有受,“婶婶无须多礼!”谢氏看李光裕,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盈若这丫头早上走的时候,只跟我说了要去油坊看看。我是真没想到她会闹到大堂上来。刚回来,看着性子似是沉稳了,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我这就把人带走吧!剩下的,你看看怎么善后。”“这……”李光裕的视线就往她身后看。“我没有胡闹!”盈若一脸的倔强,垂着的头也高抬了起来,对于李光裕探询的目光也毫不躲闪,“我是为花生油正名而来!我有把握打赢这一仗。”“嘿!”谢氏眉头挑的高高,眼睛瞪的大大,“我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敢情都是白说了。”“婶婶!”李光裕道,“就让她试试吧!”谢氏摇摇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纵着她了。”盈若却挣脱了谢氏的手,“娘亲,开弓没有回头箭。鼓是我敲的,知府大人若是不审案,是无法堵住悠悠之口的。”然后径直走到大堂中央,“请知府大人升堂!”李光裕大步走到堂案前,落座,“给褚夫人和褚公子看座。升堂!”盈若双手握拳,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的露怯来。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怯场,但是他面前,就是不允许。死者张家的族长很快被带了上来,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头。至于小油房的主人这是带着镣铐被押上来,脚步踉跄,满身的血污,显然是已经被动过大刑了。盈若有些不敢直视。“大人冤枉啊!”杨坊主跪倒地上就喊冤,“小的真的没有投毒。若是投毒了,我全家老小都会不得好死的。还望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啊!”“你还喊冤!我那族侄一家才死的真冤枉。”张族长愤恨道,“最小的孩子才只有三岁啊!奸商!简直是丧尽天良!还望青天大老爷还他们以公道。”“啪!”惊堂木一拍,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李光裕就看向盈若,只是看着,没有言语。盈若顿时头皮发麻,众目睽睽之下,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就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吗?“大人,民女有话说!”“讲!”又是一个字,还真是惜字如金。盈若翘了唇角,“张家一家五口,可以说是死于花生油,也可以说并非死于花生油。”“你这小娘子,说的这叫人话吗?”张族长怒了。盈若也不看他,更不理衙门口的嗡嗡声,“我今天特意亲自去看了一下,那家油坊里的确是有问题的。没有人为的投毒,而是花生油本身带毒。”“看吧!终于承认了。”张族长瞬间激动了起来,“花生油果然是有毒的。大人,所有生产花生油的奸商都该千刀万剐啊!”“对!该杀!”衙门外有人带头喊。“打倒奸商!”“我们家天天吃花生油,是不是也中毒了?”“……”“啪!”又是一个惊堂拍,“谁若再多说一句话,就立即掌嘴二十。”蜜蜂的叫声,再次被驱赶了。李光裕的视线又看了过来,示意盈若继续说下去。盈若心里就怄的要死,连个称呼都不喊,一句话也不多说,这是跟她有多见外?至于撇的这么清吗?“我说的是杨记油坊的花生油有问题,却没说别的地方的花生油有问题。”“不!”杨坊主大喊,“我们没有投毒!没有……”“啪啪!”跟在他身边的衙役,不等李光裕吩咐,就两个耳光甩了过去。李光裕道:“还有十八个,打!”说到做到,真的没有人敢多嘴了。“我没有说投毒!”盈若道,“杨记的花生油有问题,是因为他们用的花生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他们那里用的花生,我都检查过,全都是发霉了的。那样的花生榨出的油没有问题才怪了。”“你的意思是说,杨记油坊的油之所以吃死人,是因为他们用的花生发霉的缘故?”李光裕问。盈若点点头,“不错!我这些年在外游历,是曾经见过西洋人的。他们中有人告诉我,发霉的花生是万万不能吃的。因为那种霉变里含有一种毒素,是比砒霜还要厉害的。”李光裕若有所思,喊声:“传仵作!”话音落,就见一个矮瘦的小胡子中年男人走上堂来,行过大礼后,站在一边等着李光裕问话。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张家五口,可是你去验的尸?”李光裕问。“是!”仵作答。“验尸报告如何,你且速速道来。”李光裕打着官腔道。“是,大人!张家所用的食材是没有问题的,所食用的饭渣属下也查验过了,并没有查出毒素来。属下跟孙大夫合计过,认为可能是一种新毒物。此外,属下在死者的胃里都有发现花生渣饼。”“那残留的花生油里可查验过了?”盈若问。仵作始终看向正前方,“惭愧!属下带着那油问过了城中所有的大夫,都没有发现里面有毒物。所以,属下还是倾向于那是一种全新的毒物。”第一百九十五章 肥猪上堂“这就对上了!”盈若心中愈发的有底了,“那种毒就生长在发霉的花生上。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现在就来做一个小小的验证。我们从杨记油坊离开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了发霉的花生,还有就是他们榨花生油所产生的花生渣饼子。还请大人传物证以及那两头肥猪上堂。”此言一出,哗然一片,闷声低笑者居多。但因为李光裕有言在先,却也没有人敢公然出声嘲笑。“带上来!”李光裕发布命令。登即有两个官差扛了两个麻袋上来,并四个官差将捆绑着的肥猪抬上堂。麻袋是死物,堆放在那里一动不动。猪却是活物,纵是捆绑了手脚,嘴巴却在嚎叫。这样的场景,自是看得一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传猪上堂,那绝对是百年不遇的盛景啊!盈若令人将麻袋打开,并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这是杨记油坊所用的花生以及榨油后所出的花生渣饼子。而这则是裕盈花生油油坊所用的花生及花生渣饼子。大人看!杨记的花生几乎全都是长了霉斑的,而他家出的花生渣饼子绿油油的长了一层毛一样的东西。”李光裕真的踱步到她身边,低头看去。盈若连忙往旁边让了让,这样子离他太近,终归是有些不适应的。李光裕扫过来一样。盈若居然接收到了幽怨的信息,肯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忙又指着另一堆道:“这是裕盈油坊的,花生衣是天然的红色的,花生渣饼子也也泛着红色,没有丝毫长毛的迹象。现在要做的验证就是,将两家的花生渣饼子,分别喂给这两头猪。答案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李光裕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登即就有衙役立即执行了。“这种发霉的东西,其毒性真的比砒霜还厉害?”仵作难耐心痒的发问。盈若道:“不错!这种东西若是提纯了,据说毒性是砒霜的几十倍。之所以找猪来验证,就是因为它们的重量跟成年人的差不多。其实,验证这种毒性,最便捷的就是找一群鸡来,应该能够毒死一片的。”“我们家的鸡都死了,难道是吃这个的缘故?”杨坊主沙哑着声音来了一句。盈若忙问:“你们家可是给鸡吃了花生渣饼子?”杨坊主点点头,“总觉得是现成的东西……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发霉的花生带毒啊!”“狡辩!”盈若冷哼,“你们油坊里出的花生油,你们全家吃不吃?”杨坊主抖着身子不说话了。盈若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那没榨油的花生,你们家吃不吃?别拿无知当借口。说到底,还是你们家黑了良心。这种发霉的东西,本是喂狗都不如的。你们却拿来榨了花生油,卖给别人吃。还不是因为那霉变的花生便宜,从中可以谋取暴利。你们作坊,虽然不是直接的凶手,那张家一家五口也是被你们间接害死的。这一家人,应该不止是吃了用劣质花生油做的饭,应该还吃了花生渣饼子。而花生渣饼子的毒性比花生油要厉害的多。还敢说你无辜?”这才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坛子酱的典型例子。就因为这黑心的作坊主,五条人命没了,更差点儿把花生油给冤枉死。“小的……小的也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小的……”杨坊主争辩。盈若冷笑,“为了养活你们一家老小,就罔顾别人的性命,还说你的良心不是黑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黑心,张家一家五口丢了性命不说,全密州所有的油坊关门,这让那些依附着油坊的人们全都没了生计,有多少人忍饥挨饿,你知道吗?”杨坊主终于瑟缩着说不出话来。张族长这会儿跳了出来,“大人明鉴啊!这位小娘子也承认了花生油吃死了人,那就是说花生油存在着不安全因素。说什么花生油存在着优劣之分,意图让花生油继续进入千家万户,这心就不黑了吗?”盈若蹙了眉头,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固执,联想到张家族人不停的高调闹事,只怕是背后真的有人怂恿和挑拨了。不等她反驳,李光裕率先开了口,“大启朝每天都有人死,有吃饭噎死的,喝水呛死的,走在路上被车撞死的。那是不是说,因为有人吃饭噎死,所有人从此就不吃饭了?有人喝水呛死,所有人从此就不喝水了?有人被车撞死,所有的马车从此都禁止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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