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道:“安公子屋里坐吧!他今天去学堂了。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好在,天冷戴上帽子,他那头也不是太招眼。”盈若有些愕然,谢氏这是对安之恒印象很好?不然,一向惜字如金的人怎么会打开了絮叨的话匣子呢?安之恒扫视到盈若的小呆样,就莫名的想笑,但在谢氏面前,又要不失矜持。“我就不进去了!还要赶回去给祖父回话呢!是这样的,祖父年后会到陵山书院执教,已经跟山长商议过了,明年书院的入学考试,会将生员的年龄界限取消。褚小弟若是有意,不妨多做些准备。”“真的?”惊喜溢满谢氏那双跟盈若很相似的眼眸,“那可是太好了!”安之恒道:“既是褚小弟和褚叔不在家,那我就先告辞了。哦!对了,盈若妹妹,你的光裕哥哥听说你正在努力练字,让我给你带了文房四宝来。梯云!”他身后的小厮立马将一个木制的盒子送到了盈若面前。盈若抬头看了看谢氏。古代有私相授受的大罪,虽然她跟李光裕是朋友,但收礼物这种事,毕竟还得过了谢氏的明路。安之恒之所以摊开来说,只怕也是有了这一层考虑。谢氏道:“既然你们是忘年之交,那就收了吧!好好练字,就是对你光裕哥哥最好的回报了。”安之恒的唇角抽了抽,这是只收礼物不准备返还的意思了吧!盈若接了盒子,“光裕哥哥很忙吗?”安之恒道:“我和他现在都在陵山书院读书,挺忙的。我也是忙里偷闲才能过来。”第二十五章 东临来居盈若咧了嘴巴,“那请安大少转告光裕哥哥,我会好好念书的,明年也去参加陵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安之恒翘起唇角,“盈若妹妹想多了,陵山书院迄今为止还没收过女学生。”盈若嘟了嘴巴,“那我就当第一个好了!”安之恒笑意浓浓。谢氏将她手中的盒子接到手里,“你当陵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只是说说的吗?就是成若都不能说有把握呢!让安公子见笑了!”安之恒笑笑,行礼告辞。谢氏拉着盈若亲自送到了院门口,然后感叹了一句,“真是君子如玉啊!”盈若歪着脑袋问:“娘亲可希望哥哥也长成他那样?”谢氏道:“你哥哥没有他那样的家世,长不成他那样。我也不希望他长成那样!随你爹就行,将来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娘俩回转身,正好看到褚巧若倚在西厢的门口发呆。谢氏的脸就拉了下来,对盈若道:“盈若做的很好!不能被男人的好皮囊所骗,要看内里。将来嫁人,也要嫁一个有情有义不始乱终弃的人!可是记住了?”盈若点点头,“娘亲想远了。我嫁人还早呢!娘亲,我要用光裕哥哥送我的笔写字,好不好?”谢氏伸手摸了摸她的帽子,“好!你的东西你做主。”说着话,又看了褚巧若一眼。褚巧若已经回神,正笑意盈盈的看过来,就仿佛刚刚谢氏含沙射影射的不是她。对于陵山书院明年开春招考取消年龄限制这一点儿,无论是褚兹九还是褚成若都是很欣喜的。褚成若更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他悄悄的对盈若说:“妹妹,你放心!我肯定能考上的。到时候,我就争取做最优秀的那个。你不知道吧?陵山书院每年年终考核,前十名是有银子奖励的。这一制度,还是当初安太傅设立的呢!奖励的银子也是安太傅出。”盈若捂脸,她很想大吼:少年,读书的目的多多少少有银子的影子,但咱能不能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找个高风亮节的,比方说报效祖国啊造福人民啊之类的。褚成若不等盈若说什么,就又道:“到时候,哥哥给你买副金手镯,金项圈,给娘买个金簪子。然后再请全家去吉顺楼大吃一顿。你说好不好?”盈若顿时鼻子发酸,喉头堵塞说不出话来,只能猛点头。自此,褚成若读书更加的卖力,完全是自发的学,根本不用褚兹九和谢氏在后面拿着棍子催促。当然了,盈若读书的狠劲也不输他,得空就泡在褚兹九的书房里。正屋三间房,中间会客室,相连的两间,一是褚兹九和谢氏的卧房,另一间就是褚兹九的书房了。褚兹九除了平时做着书吏的事情外,更多的时间就是在书房里为城中的书肆抄书。因此,褚家虽然不富裕,藏书却是不少。盈若在读书之余,还能模仿褚兹九的字。能得了书吏的差事,褚兹九的书写自然是极好的。她每每读到书上的批注的时候,都会为褚兹九的才华可惜。这真是一个有大才的人,却偏要窝在玉兰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磋磨时光。究竟是他的大才不适合科举考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盈若暗暗动起心思,是蛟龙,就不该搁置在浅滩。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才能激励起褚兹九的斗志呢?第一场雪落的时候,褚家东边的空屋终于住进了人。搬家这天,褚成若带着盈若爬上墙头偷看了两眼。住进去的人还真不少。主家应该是一妇人,因为斗篷的帽子遮掩,没有看清楚脸。从行走的步伐来看,身体康健,步履生风。有两个婢女服侍,还有两个小厮,一个看门的老头,一个中年的车夫。外加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黄狗。呼奴唤婢,这才是让人羡慕的生活啊!褚成若再次发豪言壮语:“等我将来当了官,也给你和娘亲买奴婢使唤。”盈若扭头看他,这小小少年的心理负担是不是太重了点儿?“哥哥,咱家为何没有养狗?”褚成若挠挠头,原来妹妹两眼放光的目标是这个啊!“咱娘不让啊!爹说了,狗要随地屙屎屙尿,太脏了。夏天还要掉毛,弄得到处都是不说,身上还会生虱子和跳蚤,太膈应人了。”“呃……”盈若吞咽了下口水,“那还是不要养了。”她其实也觉得养个狗挺麻烦的,不过逗弄着玩玩应该挺有意思的。兄妹俩正咬耳朵,那家的女主人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并且还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褚成若本能的反应是把盈若的小脑袋瓜压下去,盈若却躲开了他的手,瞪大眼睛看过去。妇人五六十岁的年纪,正朝着这边笑着,眼角堆积的细密皱纹可见。看上去很是慈祥。盈若也就回之一笑,“老夫人别见怪啊!我们是这家的,听到有动静就好奇看看。我爹娘都是善良的好人,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妇人摆摆手,“赶紧下去吧!别摔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盈若也摆摆手,然后示意褚成若赶紧顺着梯子下去。褚成若无比庆幸道:“还好!那婆婆是个和蔼可亲的!”刚刚双脚着地的盈若拽了拽褚成若的衣袖,朝着前方努了努下巴,谢氏正拉着一张脸怒目瞪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笤帚。褚成若往盈若身前一挡,“不关妹妹的事情!”谢氏抡起笤帚就打了过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要说多少遍,你才能往心里去?刚下了雪,那墙头也是滑的,一旦掉下来,伤筋动骨还是轻的。”褚成若左右躲闪,上蹿下跳,但谢氏的笤帚还是十次有八次落在了他屁股上。盈若连忙去拉谢氏的胳膊,“娘亲别打了!隔壁的婆婆就在院子里呢!人家刚搬过来,可别吓着人家。”关键的,她刚刚还跟人家夸口自家娘亲是善良之人。哪里会想到转眼间,谢氏就暴露了泼妇性情。第二十六章 处处惊奇恰在此时,院门口响起了门上的铁环叩击木门的声音。谢氏这才扔了笤帚,手指着褚成若道:“赶紧温书去!写不完二十张大字,中午别吃饭。”饶是如此,褚成若还是对着盈若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捂着屁股往东厢跑去。盈若去拉犹喘着粗气的谢氏,“娘亲,别气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谢氏蹲下身,为她整理了下帽子,“你是女孩子,不能整日里跟着你哥哥野,知不知道?”盈若点头如捣蒜。谢氏叹口气,“盈若,你也不小了。转过年就九岁了,心该收,还是得收收。女孩子还是要以端庄示人的,眼下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这么严苛。娘亲很想放纵你成长,可是,你毕竟不能在娘亲身边长一辈子。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到了婆家都是要谨慎做人的。你可明白?”“明白!”盈若点头,“但是不赞同!盈若觉得,正因为将来嫁去婆家要谨慎做人,所以,在娘家的时候就要更加的恣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将来会有遗憾的。”谢氏怔愣了一下。盈若指了指大门,“娘亲!有客人来呢!”谢氏的指头就戳向了她的脑门,“我看你还是改名字吧!以后就叫常有理!”盈若嘻嘻笑,“娘亲这是赞同我说的了?”谢氏牵着她的手前去应门,外面站着个披桃红色斗篷的圆脸女子,手里提着礼盒。盈若咦了一声,“你不是隔壁婆婆身边的姐姐吗?”女子笑,福身行礼,“奴婢冰清见过夫人,见过姑娘。近日房屋休憩连着搬家,对左邻右舍多有打扰。家主略备薄礼,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家主说了,很喜欢姑娘的冰雪聪明。日后若是得空,还望两家多多走动。”“多谢!”谢氏笑着接过了礼盒,“大家以后都是邻居,理应多多往来。”冰清再次福身,往东边走去。谢氏关上大门,脸一下子端肃了起来。盈若试探着问:“娘亲,有什么不对吗?”谢氏吐了口气,“这家人,连丫鬟都这么知礼,应该是不简单的吧!怎么会选择住在榆树胡同呢?唉!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不受控制的多思多虑。没事了,去练字吧!”盈若便乖巧的跑向了西厢。她还以为褚巧若闷在屋里正专心致志的绣着她的大作四扇屏风呢!没想到一进屋,正看到褚巧若瞪着两个眼珠子,眼神直勾勾的在那里发呆。盈若拿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褚巧若一个激灵回神,“隔壁的那个婢女听着说话好像是京城那边的口音。”“嗯?”盈若狐疑,“姐姐以前去过京城?”褚巧若垂了眼眸,开始飞针走线,“大堂姐回来的时候,就是那样子说话的。”盈若哦了一声,“光裕哥哥和安大少好像也是那样子说话的呢!”说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练字。自己这个姐姐是不是真的变好了,还有待于观察。但她最近绣花绣的太过拼命倒是不争的事实。那次去玲珑斋,她似乎是跟苏绣娘谈了合作事宜。回来后,绣品一件一件的出,自己私下里好像攒了不少私房。谢氏对此是默许了的。盈若却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褚巧若攒了银子准备做什么。只要不憋坏就行!否则,那可就是天理不容了。新邻居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盈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在褚兹九的书房看书的时候,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盈若一下子冲到了院子里,琴音从东边传来,悠扬悦耳,奏的是一首陌生而好听的曲子。谢氏追出来,将一件大红的斗篷罩在了她身上,“喜欢吗?”盈若笑笑,“以前没听过,我就是好奇一下。”“想学吗?”“娘亲可会弹琴?”谢氏望过墙头,“你要是想学,娘就带你去拜访一下咱们的邻居。”“这琴可是弹奏的很好?”“自然是极好的!”盈若仰头看谢氏脸上的伤疤,“陵山书院的考试,君子六艺不是只择其三而考吗?”谢氏道:“谁知道明年有没有变动。女子,会门技艺也是好的。”她并没有把小女儿要报考陵山书院的事情当真。“哥哥的射和御是不行的,书和数是他必选的,剩下的就在礼和乐之间选择。要不娘亲带着哥哥去拜访隔壁的那位老夫人吧!让哥哥学吧!多门技艺,多点儿胜算。”谢氏叹气,“傻丫头!这种事情,哪是由得咱们选择的?举凡有大才的人,都是有几分怪脾气的。在择徒这种事情上,尤其的挑剔。”盈若小大人似的耸耸肩,“娘亲别这样!弹琴不当吃不当喝的,咱们不是非学不可的。我继续去看书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谢氏跟着她往里走,“天天跑去看书,可有看懂的?”盈若给了她一个很受伤的表情,“娘亲,爹爹书房里的书我第一遍看的差不多了。若是爹爹没有新书更新,我决定看第二遍的。”谢氏乐,“你能看得懂?”盈若干脆翻起白眼,“娘亲别小瞧人!你是聪明的,爹爹是博学的,作为你们女儿的我,肯定是要继承你们的长处的,所以,能看懂不过是小菜一碟。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要举一反三呢!书中的道理毕竟是死的,学习的最高境界,那是要活学活用的。”谢氏呆立在门口,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她生的这女儿,莫不是真的成精了不成?有些人一辈子都参不透的道理,她不过是看了俩月的书,居然通透到这种境界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晚上临歇息的时候,对着褚兹九,谢氏就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褚兹九却哈哈大笑,“有个聪慧的女儿,你就偷着乐吧!别杞人忧天了,洗洗赶紧睡吧!”谢氏白楞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第二十七章 巧合的顺路褚兹九道:“我也没当玩笑啊!成若聪明,你就觉得理所当然,女儿聪明,不也该一样对待吗?盈盈没说错,咱的孩子自然继承了咱俩的优点,就该聪慧非凡。”“可她是女孩子啊!”谢氏叹口气,“太聪慧了,将来会不会嫁不出去?”褚兹九坐到炕边揽住她的肩,“那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想那么远做什么?真到了那么一天嫁不出去,咱就养她一辈子就是。哪怕咱们百年之后,不是还有成若嘛!”谢氏看向炕的里侧,“我得去看看她!她最近看书都很晚,这样子下去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是。”“那你披上衣服!”褚兹九嘱咐道。谢氏赶去西厢,褚巧若正好熄了盈若屋里的灯走出来。“睡了?”褚巧若道:“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手里还拿着书,就睡着了。”“多谢你!”谢氏不放心的进去看了一眼,给盈若掖了掖被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褚巧若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派黯然神伤。“她是家里最小的,理应被好好照顾。”褚巧若苦笑,“她是我亲妹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因为照顾自己的亲妹妹,却要被亲娘道谢,这哪里是当她是亲人?她以前究竟错的有多离谱,才会被当成了寄居的客人?谢氏抬脚往外走,“晚上别熬夜了!仔细伤了眼睛。”褚巧若的眼睛立马就湿润了,终归还是有关心的。盈若的好学是真真的刺激到她了,那么小的一个人,却有着那么坚定的一颗心,多么的难能可贵!她以前真是眼瞎,居然看不到弟弟妹妹的努力。身为长姐,本该珠玉在前,现在却是被他们的光辉感染。好在,一切都不太晚。谢氏回了主屋却还是反反复复烙饼睡不着。褚兹九很无奈,“要不,我明日找个由头带盈盈出去玩一天吧!”“说好了一冬天不让她出门,这朝令夕改的,也不知以后在孩子面前还有没有威望了。”谢氏咕哝了一句,终于沉沉睡去。早餐桌上,褚兹九找的由头,就是家里没人了,盈若只能跟他走。谢氏和褚巧若要去玲珑斋,褚成若要去学堂。盈若放了饭碗,“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再有一个月,我可就九岁了呢!”褚兹九道:“九岁也还是个孩子!”盈若道:“可是,原先不是说好了,在我头发长出来之前不准我出门的吗?”谢氏唇角抽了抽,果然这聪慧近乎妖的小女儿在这儿等着呢!褚兹九干咳两声,“这不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嘛!很多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之中的。”“嗯!”褚成若发声,“原先还说好让我在家禁足三个月的,现在还不是天天往学堂跑?所以啊,以后再有这种放长线的事情,妹妹就不用觉得负担太重了。”“就你话多!”谢氏将一个煎鸡蛋夹到他碗里,“赶紧吃!吃了滚蛋!”说起来,褚家的饭菜还是挺丰盛的。不是谢氏不懂得过日子,是她认为,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在吃上尤其不能苛责了。所以,她宁可在其他地方紧巴着,在吃上也是舍得花钱的。褚巧若道:“盈盈若是不想跟爹去,不如跟我们去玲珑斋吧!”盈若大摇其头,上次去玲珑斋的阴影还没完全消退呢!“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家里看书习字。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一天都不能耽误的。”“这性子固执的,也不知道随了谁!”谢氏好笑的看向褚兹九。褚兹九莫名的觉得头疼,“盈盈可以带着书跟随爹爹去衙门里学,也可以在那里练字。那里的炭火很暖和的,比家里强的多。”盈若默了默,方才道:“那好吧!我去收拾东西!”褚兹九朝着谢氏扬了扬眉毛,“别收拾太多!衙门那里笔墨纸砚都有,书也有。”盈若边往外走边道:“却未必有我喜欢的书啊!有备无患嘛!姐姐,我要背那个你给我缝的跟哥哥一样的蓝色书袋。还有,我今天要带小狗形状的帽子,杏黄色的。”“好!我去给你找!”褚巧若追了出去。“看吧!”谢氏起身收拾碗筷,唇角高高的翘起,“可有主意了!”褚兹九也起身帮忙,一脸自豪的道:“那是我闺女!你给我生的闺女肯定是这个世上最最好的!”谢氏飞了个白眼过来,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风情。褚兹九就心情舒畅的哈哈大笑。盈若戴了杏黄色的狗头帽子,穿了大红色的斗篷,身上背了个蓝色绣小狗图案的书包,拉着褚兹九的手出了院门。身后驶来了一辆枣红色马车,赶车的车夫盈若是见过的,正是他们东边的邻居。榆树胡同的东边是堵上的,出入只能走西边。而且不是很宽,马车行走在其中,人就没法通行了。褚兹九拉着盈若避到墙根儿。马车却在他们近前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就探出了一张堆满笑容的慈祥的脸。“要出去啊!”竟是主动的打招呼。褚兹九连忙拉着盈若行礼,“夫人先行!”“老婆子正要去县衙那边办点儿事,不知道是不是顺路。若是顺路,就载你们一程。”盈若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还有比这更顺路的吗?这简直就是困了有人递枕头啊!褚兹九搓着手,“实不相瞒,我们正要去县衙那边。就不叨扰了,我们自己走去就好。”“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客气。再者说了,我们初来玉兰县,还不知道去县衙的路呢!”老太太话音刚落,就见一只黄色的绒球从马车上窜了下来。“狗!小狗!”盈若大叫。褚兹九以为她害怕,移了移身子,想把她挡在身后。盈若却直接从他胳膊肘下钻了出去,扎煞着两只小手就冲着小黄狗走了过去,“小可爱,过来!抱抱!”黄色的小小的一团,刚断奶的样子,瞪着两只黑黑的雾蒙蒙的眼睛,萌的盈若的小心脏都化了。她赶忙蹲下身,拍着两只小手。第二十八章 仙人般的少年也许狗和孩子有着天生的亲近缘,小黄狗嗅了嗅,竟真的朝着盈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居然还用小脑袋在盈若的掌心蹭了蹭。痒痒的感觉,惹得盈若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充斥了整个巷子。“还真是有缘呢!阿黄很少跟不熟的人这般亲昵的!”老夫人笑着道。“是叫阿黄吗?”盈若将小狗抱到了怀里,顺毛捋了捋,“这个名字现在适合,等到再大点儿就不适合了。不够威风呢!”“盈盈!”褚兹九喊了一声,示意她别乱说话。盈若扭头看他一眼,“老夫人又不是外人!”老夫人哈哈大笑,“这孩子对我胃口!外面冷,这样挡在胡同里也不是办法,你们爷俩赶紧上车吧!”褚兹九不再推辞,将盈若连带着小狗抱上了马车。见马车里没有别人,自己这才爬了上去。马车里很是宽敞,老夫人穿着一件紫色绣祥云花边的褙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简单的别了枚银簪子,满面的红光,皱纹里都透着慈祥。就那么坐着,都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势外泄。老夫人却只顾笑意盈盈的盯着盈若看,仿佛喜爱的不行。褚兹九出言道:“一直想要登门拜访,又怕唐突了,就给耽搁了。还未请教夫人怎么称谓?”“人称岳老婆子!小丫头喊老婆子一声姑婆就可以了。”褚兹九怔了怔,旋即道:“岳夫人!”一上来就要求自家闺女喊姑婆,这是从哪里论的?没说认自己当侄子,却说要认侄孙女,怎么听都觉得怪异。这时代的女子,出嫁后都是要冠夫姓的,一般都会被要求喊伯娘婶娘什么的,就算被要求喊姑姑的,都不多见,更何况还越过了姑姑,直接喊姑婆。也或许,身份尊贵的人也都是有几分怪癖的。盈若紧随褚兹九之后,机灵的喊了声:“姑婆!”“哎!”岳老夫人往自己身上审视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我这出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找件像样的见面礼都不行,就这吧!”说着,扯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到了盈若面前,“拿着玩吧!”盈若哪里敢接,就听褚兹九摆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讲究什么见面礼。岳夫人赶紧收回去吧!盈盈还是个孩子,一不小心打碎可不好了。”“给她的!又不是给你的!好孩子,拿着!”岳老夫人硬塞到了盈若手里,“我看这孩子是个稳重的!若是执意不收莫不是嫌弃这东西不值钱?”“那就谢谢姑婆了!”盈若将那玉佩放在手心里摸了摸,清凉而润泽,然后就塞到了自己的蓝布书包里。“来而不往非礼也!改天,我也送姑婆礼物。”“哎呦呦!”岳老夫人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真是恨不能将小丫头报到自己怀里揉搓一番了,“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褚兹九就呵呵笑,当着他的面夸他的女儿,那当真是比喝了蜜糖水还甜。岳老夫人道:“让小丫头闲着没事多往我那里跑跑,我那里太冷清了。”褚兹九哪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也是乐意的!”盈若笑着道,“娘亲说,姑婆的琴是弹奏的极好的。”“没想到,你娘亲还是老婆子的知音呢!”岳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然后看看趴在盈若怀里无比乖巧的小狗,“丫头,你觉得它叫什么名字更威风?”盈若想了想,“那叫金子如何?”褚兹九捂脸,这彰显的是威风?他怎么觉得是财迷啊!“为何是金子?”岳老夫人饶有兴味的问。盈若道:“形容一个人品质高尚的时候,不都是说他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吗?都说狗是人类的忠臣,所以,也应该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忠心护主的心。再者,它皮毛的颜色也跟金子差不多呢!还有就是,姑婆的狗应该都是贵重的,举凡贵重,不都是用金子来衡量的吗?”“好!好得很!”岳老夫人直接拍起手来,“那它从此就叫金子了。”盈若咧嘴笑,露出门牙上的豁口。这老太太,还蛮招人喜欢的。再谈下去,才知晓,岳老夫人是来衙门做地产过户的。这对于褚兹九来说,正好是熟门熟路。便亲自带着岳老夫人去办理文书了,盈若就被扔在了他衙门的办事间里。这样的安排,原也没什么不妥当,前提是盈若没有什么特殊需要。人生有三急,盈若现在要面对的就是尿急。都反问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盈若觉得憋不死的都是因为还没憋到一定程度,她现在就有种快憋死的感觉。憋急了,便开始横冲直撞。鼻子底下是大路不假,一个茅厕的所在只要是在这里当值的,应该都能说出来,可问题是,前衙是没有女茅厕的啊!她要是男孩子也好说了,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能解决了。可她现在是要脸面的小姑娘,而且还是个拥有三十岁灵魂的小姑娘,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蹲下去的。盈若横冲直撞,直接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若非那人及时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只怕已经被弹出去屁股狠狠的亲吻地面了。“对不住啊!多谢!”盈若忙不迭的道。没听到回音,一抬头,下巴就掉了下来。漂亮的男孩子她不是没见过,像褚成若就相当的漂亮,再有就是安之恒和李光裕了,但眼前这个男孩却还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这位,要比安之恒更加不食人间烟火。小腹的涨疼及时的拉回了盈若的神志,她双手捂向小腹,“大哥哥,哪里有女厕?我这很急!”“跟我来吧!”他转身,带过一阵清风。别说声音悦耳了,就是走路的步履都有一股洒脱飘逸。盈若也没看清路,只觉得好像是穿过了一个门,拐了两个弯,就到了。茅厕比起他们家的来,可是干净多了。第二十九章 冷淡与热情盈若出来的时候,少年还抱臂站在阳光里,因看到她的身影,唇角就微微的勾起,露出一个虽含蓄,却又充满魅惑的笑容。盈若羞赧的笑笑,“多谢!”“褚叔叔忙什么去了?”少年如泉水击石的声音悦耳的传来。“你认识我爹?”盈若讶异,然后甩甩小脑袋,“不对!你认识我?我们以前见过吗?”少年低笑出声,他也是有妹妹的人,却从来没见过这般鲜活可爱的。头戴着杏黄色的小狗头的帽子,一张粉嫩嫩的小脸,一双笼着水雾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再硬的心肠都会忍不住的融化。心道,这要是自己的妹妹该多好。“哦!对了!我的酒窝像我爹,你是靠这点儿推断的吗?”盈若自动脑补。“华锦正好在家,你要不要去找她玩?”“呃……”盈若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县令家的嫡公子,陵山书院的大才子高华棠,也就是高华锦的嫡亲兄长。他会认识她,应该就是那日在万家杂货铺外面藏在马车里的人。“下次吧!我爹爹不知道我乱跑,找不到会担心的。”“那好吧!我送你过去!”“不用了!”盈若连忙摆手,“就不耽误高公子的时间了!不如,叫个下人送我过去好了。”“我正好有问题要请教褚叔叔!走吧!”高华棠转身,月白色的锦袍划出好看的弧度。他这样子说,盈若自然就不能再有什么异议了。“那就有劳高公子了!”“褚叔叔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也这么觉得!”然后谈话就进入了冷场。跟来时一样,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盈若小小的舒了口气,这样子保持两米的距离刚刚好。明明看上去非常随和的一个人,偏偏她就在他面前有种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你喜欢走在人身后?”高华棠突然扭头问了一句。盈若抬起的脚步一下子落在了身后,步伐虽不受控制的乱了,但面上却还是强作镇静,“冬天风大!这样子可以避风。”高华棠就发出了如暮鼓晨钟般的低沉笑声。盈若就虚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到了前衙,远远的就听到了褚兹九的喊声,想来正在着急的四处乱找。“爹爹,我在这儿!”盈若高声应道。沉重的脚步声奔来,却不止褚兹九一个身影,后面还跟着同样一脸焦急的李光裕。褚兹九一把将盈若拉到怀里,“没事吧,盈盈?是不是走迷路了?都是爹不好!”“我没事的,爹!”盈若安慰的拍拍他的背,“我刚刚只是找茅厕去了。前衙这边都是男厕,高公子带我去后衙了。”褚兹九这才松了口气,忙向高华棠道谢。高华棠笑笑,“盈若妹妹很可爱!”眼眸一转,就看向了李光裕那边。李光裕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正冲着盈若眨了两下眼睛。“光裕哥哥!”盈若从褚兹九怀里挣脱出来,三两下就跳到了李光裕面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有多久没见你了啊!你还好吗?听说你去陵山书院读书了,那边的课业很重吗?你都没来看过我,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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