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俨眸色像是洒了一层暗黑,凤尾一般的眼角只余冷厉。
以前是他太重视所谓的血缘亲情,这次徐君复别想这么容易就骑到他头上。
给了何秘书一个安抚性的眼神,黎俨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徐君复正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看到黎俨进来,惊喜的站起来道:“小俨回来啦。”
黎俨敛去眼中的厌烦,换上明朗的笑容:“舅舅。”
徐君复看到黎俨左臂,担心道:“怎么回事?受伤了?”
黎俨不在意的晃了晃右手:“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胳膊了,不碍事,右手还好好的。”
徐君复眉头微皱的走过来查看黎俨的左臂,看上去一脸担心。
放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副舅甥情深的模样。
黎俨心中嘲弄,任由对方摆弄自己左手的支具。
徐君复拍了拍黎俨右肩,严肃道:“下次小心点,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黎俨点点头,往他身后的办公桌上看了看,笑着问道:“舅舅在办公?”
徐君复这才像是刚刚想起来,带黎俨来到办公桌前,“正经主人回来了,舅舅马上给你腾位置。”
“不用,舅舅要是觉得我这地方比别的地儿舒服,我就让给您。”
话虽这么说,但是黎俨却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刚才徐君复在翻的文件看着,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徐君复有些尴尬的陪在旁边。
黎俨慢悠悠的翻完这份文件,朗声道:“舅舅做事比我稳妥多了,这份文件换成我肯定两秒就看完,不会那么仔细的。”
这话就是在嘲笑徐君复处理文件慢了。
徐君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才刚上手,小俨当然比我强了。”
黎俨惋惜道:“可惜外公只说让舅舅来这一个月,不然我都想把您留下了。”
这话听在对方耳朵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复杂的看了黎俨一眼。
本来他打算借此机会留在公司,直接从黎俨那里分权,借机培养一些自己的下属,逐渐把权力中心转移到自己手里。
现下黎俨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不走就成死皮赖脸了。
能跟黎俨演了十几年戏的人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徐君复眉目清隽:“我本想等你回来就回家陪然然的,正好你及时回来了,不然这一大摊事情我还真有点焦头烂额。”
他竟然还能温和的朝黎俨笑笑,黎俨颇有兴致的看对方表演。
徐君复突然想到什么,对黎俨说:“小俨,等会妈妈要来,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吃个饭。”
黎俨眉心一皱:“我妈来这里干什么?”
徐君复看着黎俨的脸色,不疾不徐的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她刚打电话过来,说然然非闹着要来公司找我……”
黎俨顿时心烦意乱,嘴角缓缓扯出一丝冷笑。
徐君复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之一,抬出徐君蕊来压他。
但只能耐着性子说:“我胳膊这个样子让她看到了肯定又要唠叨了,舅舅千万别让她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何秘书感受到房间内的低气压,声音自觉压低。
“黎总,您母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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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什么别让我知道?”徐君蕊拉着徐宁然的手走进来笑着问道。
“……”
一进门瞧见黎俨遮住的左手, 徐君蕊柳眉一蹙:“俨俨胳膊怎么了?”
黎俨此时再躲也来不及了, 只得站起来无奈道:“妈, 还没到下班时间你怎么就来了?”
徐君蕊放开徐宁然,心疼的过去摸了摸黎俨的左臂:“这是怎么搞的?”
黎俨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没事, 我不小心撞的。”
“撞得这么严重?”徐君蕊抬眸瞪他, “你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徐君复抱起徐宁然,目光从黎俨的胳膊上收回温和道:“姐,你可别冤枉俨俨。”
反而黎俨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心想果然女人的直觉准到可怕。
他浑不在意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挂着绷带的左臂,力证自己只是小伤。
“玩摩托艇不小心撞的, 都多大了还打架。”黎俨把徐君蕊带到沙发上,让秘书端了杯咖啡过来:“再说了,我小时候都没打过架。”
徐君蕊看黎俨这副样子, 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听了黎俨的话嗔怪道:“还说没打过架, 你小时候还把隔壁老霍家的孩子脑袋砸破过。”
黎俨听徐君蕊提起他小时候跟霍止翊打架的事, 心下微窘。
他那时候也挺混的。
徐宁然扭着身子要从徐君复身上下来,他哒哒的跑到黎俨和徐君蕊面前。
黎俨垂下头看他, 小男孩本来就生的好看,现在在徐家养了一个月,身子肥嘟嘟的。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像个小女孩一样稚嫩娇气。
或许是看黎俨胳膊上缠着绷带, 徐宁然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踮起脚来噘着嘴朝黎俨左胳膊上呼呼吹风。
黎俨见状挑了挑眉。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里,现在打着绷带的黎俨在他的小表弟眼里就是一个十分可怜的病人。
徐宁然小手像扇动翅膀那样挥了挥,看着黎俨得意的说道:“妈妈教过我,这样痛痛就飞走了。”
黎俨弯了弯唇角,摸了摸对方细软的头发:“谢谢然然。”
他死前徐宁然才八岁,黎俨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但因为徐君蕊和徐君复的缘故对徐宁然也算得上有求必应。
面前的小胖子眼睛亮了亮,小孩子对人的态度是最敏感的,他觉得黎俨没有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冷淡。
再加上黎俨今天穿着打扮比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更加年轻无害,他也愿意往黎俨怀里靠一靠了。
徐君复看着跟黎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徐宁然,眼中划过一丝暗色,却没有上前阻止。
徐宁然跟黎俨关系亲密,反而会更加降低黎俨的戒心,对他更有利。
徐君蕊帮徐宁然脱掉外套和鞋子,笑眯眯的看着小胖子爬到沙发上好奇的研究黎俨胳膊上的支具,一大一小能和睦相处在她看来是最好不过了。
突然想起什么,徐君蕊对黎俨道:“儿子,回家住几天养养伤,妈妈给你煲点骨汤调理一下。”
黎俨有点为难,他刚住进霍止翊家。
不说别的,床还没焐热就要离开,黎俨还真有点舍不得。
徐君蕊不由分说,替黎俨拍板道:“胳膊这样不能乱动的,万一落下病根以后就麻烦了。回家妈妈看着你好好养养胳膊,等胳膊好了再回去。”
黎俨张了张嘴,没等他说什么被徐君蕊瞪了回去。
“听话。”
索性败下阵来,黎俨无奈道:“好吧。”
在徐君蕊面前他从来都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给霍止翊打个电话了。
徐宁然有点兴奋,抱着黎俨大腿不撒手。
黎俨腿上挂着一个拖油瓶走出办公室给霍止翊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方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俨顿时觉得刚才不应该答应徐君蕊。
现在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只得说道:“不用来接我了,我一会儿要回家。”
霍止翊在电话那边皱了皱眉,声音沉沉道:“晚上呢。”
黎俨硬着头皮继续说:“可能要回家住几天……”
对面不说话了,黎俨把腿边的徐宁然交给何秘书带进办公室,自己走进茶水间。
徐宁然抱着何秘书给他的一瓶牛奶回头看了一眼黎俨,进门后扑到徐君蕊怀里。
徐君蕊悄悄问他:“然然听到哥哥在跟谁打电话了吗?”
徐宁然迷茫的眨了眨眼,想想当时黎俨说话时眼睛里的柔意,坚定道:“漂亮姐姐!”
……
黎俨还在苦恼怎么哄霍止翊,对方还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语。
“霍哥哥?”
霍止翊这才开口,淡淡道:“回去吧。”
电话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黎俨听到对方平平无波的声音有些挫败。
好像不情愿跟对方分开的只有自己。
他不信邪的跟霍止翊重新强调一遍:“我真的回家了?”
依旧是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嗯”。
黎俨:“……”
哪怕说点反对意见拦他一下啊,他就不回去了!
黎俨彻底放弃,颓废道:“我这几天应该都不上班了,等我回家再说,拜拜。”
转身心情不怎么美丽的回到办公室对三人说:“走吧,回家。”
屋里的徐君蕊和徐君复看着黎俨的脸色,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打了个电话就成这样了。
一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徐君蕊揽着徐宁然,眼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谈恋爱了就好,看来抱孙子指日可待。
跟徐君复交换了一个眼神,徐君蕊轻咳一声,苦口婆心道:“俨俨,有时候男人要大方一点,不能跟女孩子斤斤计较的……”
“现在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宠的感觉,必要的时候也稍微哄哄人家。”
黎俨:“???”
女孩子?被人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挂掉电话后,霍止翊朝窗外看了看不远处徐氏的方向。
他刚才其实就打算早退去接黎俨一起回家。
接到黎俨电话后霍止翊心情瞬间晴转阴。
就像是刚得到一颗糖,略微尝过一丝丝甜意,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尝,别人又从他手里抢了回去。
关键是这颗糖自己还长腿,随时就哒哒哒跟别人跑了。
不爽还不能说。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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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到徐家的当晚, 黎俨被迫喝下徐君蕊煲的一大锅汤, 强忍着胃里的油腻感回到房间跟霍止翊打电话。
刚说了没两句, 对方那边有开门的动静。
有些嘈杂,还有别人的声音。
黎俨仔细听了听,好像是盛睿,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盛睿刚失了个恋, 心情不太好,刚好开车路过霍止翊家,想着直接来找对方去喝个酒顺便倾诉一番。
霍止翊对酒吧、会所的吵闹氛围一向反感,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需要借酒浇愁,刚才在电话里直接拒绝:“不去。”
盛睿:“……”
他现在正处在一个不吐不快的阶段, 有些话不喝点酒还有点倾诉不出来。
还是买上几箱酒去霍止翊家里喝吧。
盛睿费劲巴拉的自己把酒搬进霍止翊家里,顺手打开对方万年不用的家庭影院设备。
愤愤道:“你家什么酒都没有,哥们儿每次来还得自带酒水……”
霍止翊没理会, 径直上了二楼。
黎俨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狐疑的问:“我才刚走一天你就在家里开party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霍止翊, 我必须去看看除了盛睿还有谁能随便进出你家。”黎俨一本正经道。
话虽然是开玩笑的, 但是黎俨是真的有点想霍止翊了。
霍止翊走到阳台:“就他一个。”顿了顿道:“还有你。”
黎俨心里顿时熨帖,轻笑一声:“快下去吧, 盛睿还等着你呢。”
从楼上向下瞥了一眼,对方早就拆了一箱啤酒自己喝上了,一边喝还一边长吁短叹个没完。
霍止翊收回视线:“没事, 他在自娱自乐。”
又听黎俨聊了些琐事, 盛睿忍不住上楼来吐槽:“哎, 我刚失恋你还这么晾着我……”
霍止翊转身给了他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
“……”
黎俨在对面听得分明,轻笑一声道:“盛哥太可怜了,你快去陪他吧,我挂了。”
霍止翊“嗯”了一声,接着说:“等会聊。”
挂断电话后,盛睿像看什么稀奇物种一样古怪的看着霍止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对方平时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哪有这么温柔,他听得牙都快酸掉了。
霍止翊不点头也不否认,朝楼下走去。
盛睿跟在后面啧啧称奇,“不容易啊,万年铁树开了花!处哥终于想开了?”
霍止翊把一罐啤酒朝盛睿扔过去,毫不客气道:“滚蛋。”
盛睿又啧了一声。
“哥们儿我这刚失恋,你那就有对象了。”他凑过去挑了挑眉问道,“谁啊?”
霍止翊把他推开,打开一听啤酒慢慢喝着。
盛睿大呼小叫:“连酒都喝上了,看来心情很好啊。”
他跟霍止翊一起长大,十几岁的时候霍止翊是不戒酒的,虽然这人酒量不算好,但是也不至于两杯就倒。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人十八岁以后就再也没喝过酒,不管什么人劝,打死都不碰。
看对方这样盛睿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绝世大美女能让霍止翊打个电话都恋恋不舍。
他连自己失恋的事都抛到脑后了,用八卦专用表情脸不屈不挠的重新凑上去,兴致勃勃的问:“长得好看?”
霍止翊斜睨了盛睿一眼,点点头。
见对方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盛睿更来劲了,坏笑:“身材好吗?”
想到昨天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黎俨白皙的肩头和笔直的腿还历历在目,霍止翊眼眸微暗。
这副神情,是个男人都懂。
盛睿吹了声口哨,看来真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女。
看霍止翊这副陷入纯情的模样,盛睿有点不信邪,继续问道:“还是不能光看长相身材,太肤浅。家世背景、学历、头脑呢?”
霍止翊抿了一口啤酒,清淡的麦芽香气充溢在口腔,有些陌生。
也许是盛睿接受的太过容易,他也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下黎俨的优点了。
“家世跟我差不多,学历很高。”
盛睿瞠目结舌的听对方列举了两个如雷贯耳的名校,q大和某知名常春藤大学。
“也很聪明。”
盛睿:“……”
就这学历能不聪明吗?n城大学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学位证的。
盛睿越听越觉得不像话:“颜值高、身材棒、家世好、学历高,那还是人吗!怕不是个妖……”
看到霍止翊攻击性极强的眼神,盛睿默默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神仙神仙,怕不是个神仙。”
说两句都这么护着,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小仙女。
怎么好事都让霍止翊给摊上了!
他酸溜溜的说:“是咱们圈子里的吗?我怎么不认识这号人?”
霍止翊淡淡道:“算是吧,跟你不熟。”
想到飞机上刘洛洛在听到他和黎俨没表白就在一起的震惊,霍止翊心里始终不太舒服,还是等他能真正确定黎俨的心意后再告诉别人比较好。
就算不熟他肯定也认识!
盛睿仔细回忆了回忆帝都的名媛们,要说长得好看身材出众的那绝对不少,但要说家世赶得上霍止翊的那还真没几个。
完全不知道盛睿正在脑子里分类筛选做excel表格,喝完手里这听啤酒,霍止翊走向洗手间。
盛睿跟了过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家世好的,长相没有那么惊艳,长得好吧家世又略逊一筹。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岔了。
盛睿看着对方洗了手,一眼就注意到洗手台上摆放整齐的两个杯子,里面放着两支一模一样的牙刷。
他“哦豁”一声:“你居然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可以啊,上到几垒了?”盛睿倚着洗手台,一脸八卦道。
霍止翊根本不理会对方,径直走出洗手间。
剩下对方抱着胳膊观察霍止翊家的洗手台。
架子上挂的毛巾,各种洗漱用具都是一式两份,大摇大摆的显示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感。
再旁边是……两个电动剃须刀?
盛睿狐疑的向外喊:“这个剃须刀也是她的?”
霍止翊远远的“嗯”了一声。
盛睿拿着另一个剃须刀表情古怪,女人还要刮胡子?
脑补出一个络腮胡小仙女的长相,盛睿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搞得一阵恶寒。
连忙出去上楼找霍止翊,“兄弟,咱这条件要啥样的没有啊,赶明我就帮你重新介绍几个。”
霍止翊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他这个条件还不够优秀吗?”
再怎么优秀也不能需要每天刮胡子吧!
盛睿的表情活像吞了一只苍蝇,咽下去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现在对霍止翊的审美产生了严重怀疑。
他不死心说了个长相明艳的影后的名字,问霍止翊道:“你觉得她好看吗?”
霍止翊:“一般。”
在他眼里明星上镜都百般包装、精雕细琢,一张张精致的脸都有些千篇一律。
盛睿又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呢?”
霍止翊毫不迟疑:“丑。”
盛睿扼腕。
居然说他丑?他也算在帝都万千少女心中的颜值排行榜上有一席之地的好吗?
霍止翊这审美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
黎俨无聊的打开朋友圈,最上面是盛睿刚刚发的新动态——我丑吗?
底下附赠了一张新鲜出炉的高清大头照。
——【周嘉允】:丑。
——【邵昱】:哈哈哈哈哈丑。
——【单沃】:?盛哥不怎么上相啊。
……
黎俨顺手点了个赞,评论道——盛哥帅的一批。
对方回复的很快——谢谢/点赞/点赞,你也非常帅。
黎俨把手机放下开始看邵昱发给他的新公司文件,他跟刘天泰的合作正在前期准备阶段,方案还有很多需要商定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亮了亮。
霍止翊回复了他的评论——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盛睿在这句话底下发了一排整整齐齐的菜刀。
黎俨笑了笑,正打算给对方打个电话,徐君蕊敲了敲门端着一碗汤走进来。
他现在看见汤就泛恶心,无奈道:“妈,我真的喝不下了。”
徐君蕊把碗放在桌子上,纠正道:“不是汤,是我刚煮的冰糖雪梨羹。”
是什么都不行,他现在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
徐君蕊似乎并没有打算强迫他喝什么冰糖雪梨羹,而是坐在黎俨床边柔柔道:“你这次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黎俨问:“什么什么打算?”
徐君蕊把微卷的长发挽到耳根后,手腕间的玉镯衬得肌肤胜雪,别有风致。
“妈妈是想让你先把公司这边放一放,专心谈个恋爱。”
黎俨挑挑眉:“我才26,难道不正是搞事业的时候吗?”
徐君蕊却不这么想:“当初你刚毕业就回国帮外公的忙,现在徐氏稳定了,妈妈希望你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事情发展轨迹跟他重生前有了些许出入。
要知道重生前的这个时候,黎俨费尽心思想要让徐氏发展到跟霍氏并驾齐驱的位置,徐君蕊也压根没提过要他谈什么恋爱。
下一秒,黎俨果然听到了预料之中的话:“你舅舅这一个月也了解了公司的办公流程,上手也很快,你外公的意思是想让你舅舅……”
黎俨轻轻一笑:“让舅舅以后都留在公司帮我?”
是帮他还是取代他?
徐氏衰落的时候徐君复出国逍遥快活,黎俨一路走来、无人扶持,靠他自己一点一点铸就成徐氏如今的商业地位。
对方现在又眼红了、回心转意了,想回来重新接手?
自己上辈子也是个憨批,居然就那么欣然接受了,还放纵对方从自己手里分权。
不过换成现在的黎俨……
他只能让徐君复多喝热水少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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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徐君蕊从小被徐远桥捧在手心长大, 嫁人后虽然跟黎思明聚少离多, 但在黎家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
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像温室里的花朵, 天真娇憨。
也许是文艺工作者的通病,徐君蕊清高且单纯,对人情世故都知之甚少, 更别提牵扯利益时一群人明里暗里的尔虞我诈了。
但自己的孩子, 总归还是了解一些的。
徐君蕊看着黎俨脸色,小心问道:“你外公让舅舅去公司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不等黎俨回答,她笑着揉揉黎俨的头发:“俨俨, 那可是舅舅啊。”
如果不是徐君复当年有些执拗,不想服从于徐远桥对他的人生规划, 现在的徐氏也肯定是徐君复的。
算起来还是他们mǔ_zǐ捡了漏,徐远桥有让徐君复进公司的意思,再加上徐君复本人也愿意, 公司各个部门都有自家人管理,这才是两全其美。
黎俨抬眸, 难得没有痛快的答应徐君蕊的要求。
反而自顾自说道:“妈, 你知道我在国外一年学完三年的金融管理课程有多难吗?”
徐君蕊莞尔一笑:“妈妈知道俨俨有多聪明,外公舅舅也经常夸你……”
“那你知道我从接手公司以后从来都没有在十二点前睡过觉吗?”黎俨抬头问道。
徐君蕊微微一愣。
黎俨看着对方, 眸色一片暗淡:“我刚进公司所有股东和经理都说我是只有学历的空降兵……”
“开会不允许我发言,做好方案立刻就会无理由被驳回,投票选举面试的权力都没有。”
他以为重生前那些距自己很遥远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没想到现在在徐君蕊面前, 他就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细数过往。
时光抬眼, 往事历历在目,他也从没有释怀。
黎俨自嘲一笑:“我从来不敢跟外公说,怕他觉得我娇气、不能吃苦。”
徐君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自己从零开始建立公司都会比那时候在徐氏挣扎要来的容易。”
黎俨继续道:“去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邵昱送我去了医院,我只输了半天液,又被叫回公司继续开会。”
徐君蕊脸色有些发白,然而黎俨还没有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开会的内容是否决我花了一个月时间跟hdmi谈的项目,就因为我翘了半天班去了医院。还好他们没成功,后来这个项目赚了多少您也知道。”
因为这个项目,董事会发现了黎俨的重要性,他也终于有了话语权。
没两年他已经成长到了可以跟霍止翊搏一搏的地步,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退让,黎俨得到了m国的代理权。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徐氏自那以后才重回巅峰。
听着黎俨表情平淡的叙述这些经历,徐君蕊嘴唇颤抖道:“妈妈都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她眼圈微红:“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告诉我们呢?”
为什么不告诉徐君蕊,黎俨想了想。
大概是少年坐上高位,卯着劲想靠自己争一口气。
想告诉别人他有能力撑起徐氏,有手腕让看笑话的人心服口服,他的才华撑得起他的野心。
而对自己到底是如何成长起来、有无可以共进退的伙伴、内心是否焦虑挣扎过却对最亲近的人都始终守口如瓶。
黎家的男人,打落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即使雄心壮志会被现实打得粉身碎骨,但也要一块一块从地上捡起来,然后重新上阵。
是黎思明从小就教他的道理。
在他死后,黎俨时时刻刻谨记。
他凭一己之力把徐氏拉回正轨,没有人不佩服黎俨在生意上的精准毒辣。
过往受过的嘲讽和奚落被时间抹去,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
黎俨垂下眼,徐君蕊紧紧握住他的手,而他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不过是他曾经遭遇的百分之一,更痛苦的事徐君蕊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妈,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黎俨敛去眼中情绪,再抬起头来已是神色如常。
他话头一转,淡淡的笑道:“外公让舅舅来公司可以,让我帮他安排部门和职位吧,我真的不想让舅舅受到我当时受到的委屈了。”
以退为进,看似黎俨后退一步,实际主动权从徐远桥和徐君复那里悄然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徐君蕊闻言松了口气,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泪珠顺势滑落下来。
黎俨替对方擦去脸颊旁残留的泪水,眼底全是不为其动容的清醒,眸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这次,徐君复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如意了。
……
夜色已深,霍止翊刚把盛睿送回家。
盛睿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把自己灌醉以后倒头就睡。
自从黎俨知道盛睿有时候会睡在他这里,霍止翊就没再让盛睿来过他这,虽然今天盛睿受了刺激,霍止翊还是把人扔回他自己家去了。
刚到家没多久,门铃又响了。
霍止翊皱了皱眉,在玄关的电子屏幕那看了一眼。
黎俨大晚上穿着整齐的站在他家门口,低着头看不清脸,额头抵在旁边的瓷砖墙上。
霍止翊有些意外,打开门:“你怎么……”
话没说完,黎俨神情痛苦的捂着腹部弯腰蹲了下去。
没等霍止翊伸手,对方抬起脸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染上红晕的眼尾因为疼痛轻轻上挑,显得十分撩人。
霍止翊眉头却皱得更深,黎俨好像喝醉了。
朝霍止翊伸出右手,黎俨不自觉咬住下唇,有点委屈的说:“霍止翊,我胃疼。”
一双眼睛迷离飘渺,仰起头来看向霍止翊,眼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换成平时,黎俨绝对不可能露出这种神情。
霍止翊弯下腰把人抱起来,一贴近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他把人轻轻放到沙发上,面色不虞道:“医生说你这一个月都不能喝酒。”
黎俨像依赖性极强的小孩子,牢牢拽住霍止翊袖子,晕晕乎乎的反驳:“没说。”
霍止翊学着浏览器上教的方法,把手心搓热给黎俨捂了捂肚子,一边拿起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快凌晨了,家庭医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霍止翊还是决定带人直接去医院挂急诊。
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抱着人走。
黎俨右手扒着门框誓死不去,一双眸子泫然欲泣:“我不去医院,让我疼死吧!”
霍止翊:“……”
跟往常不太一样,黎俨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
霍止翊还是不自觉心软,捂住对方的眼睛把人抱上二楼。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他一晚上要遇上两个醉鬼。
黎俨蜷着身子窝在霍止翊床上,大晚上出来喝个烂醉都没能抑制住心里的烦躁,还把本来就经不起折腾的胃又喝坏了。
他趁头脑还残余最后一丝清醒的时候叫了车,报了霍止翊家的地址。
他酒气上头,歪在出租车后座,脑子里全是早该腐烂的陈年往事,仿佛只有看到霍止翊才能彻底摆脱梦魇。
喝了一口霍止翊喂到嘴边的热水,黎俨把脸埋进对方颈窝:“还是你好,就连我死了你都对我那么好。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喜欢你。”
光听前半句话,霍止翊:“???”
再后来身形一僵,心头的血猛然涌向四肢百骸,翻涌起一片海啸。
过了一会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霍止翊低低道:“求之不得。”
只要黎俨给他那么一丁点儿喜欢,他就会立刻把心头快藏不下的汹涌情意全都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