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带她去听戏了,说是那个很出名的戏班从江南上来了,一票难求。本来还让我跟着去,我是实在不想凑那个热闹。”叶无霜笑了笑。
“巧了么不是,我小叔子也带着我那一双儿女去看了。”贺暖仪点了点头,喝了口茶。
之后俩人之间竟然就安静了下来,贺暖仪是有心事,叶无霜是看出她有心事。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也没有”贺暖仪低下了头轻轻摇了摇,然后又摇了摇头“其实...”
“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叶无霜语气轻柔。
贺暖仪抬头看了看叶无霜,俩人四目对视,良久她才开口。
“我是,有愧于妹妹。”贺暖仪苦笑了下,“以前妹妹就处处强过我,后来我心仪子美,却得知他要说亲于你,心里更是不平。”
叶无霜刚想开口,贺暖仪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虽然最后,是我嫁给了子美,但是心底总归有那么根刺,我每次想起来都寝食难安。”贺暖仪每说一句话都废了好大的力气,就像是把自己不堪的那一面摆到了台面上,“以前,我也是经常说...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叶无霜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并不需要把她拿到明面上来。
这件事情贺暖仪错了么?错了,那自己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么?不是的,自己那时候全身心都只有曲鸿峰,不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在乎,那些之前的朋友也都不在往来,在别人看来,难免变得不近人情,难以相处。
这件事情,错也不是单方面某一个人的。
“其实,当时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姐姐曾几次约我我也都拒了,这也是我错了。”叶无霜伸手拉过贺暖仪的手“并不是姐姐一个人的问题。”
“可是,你是事出有因,曲鸿峰不是个好人,你当时的日子一定是很难过的。”贺暖仪很快回握住叶无霜的手,她不知道,原来她的所作所为,叶无霜是知道的。
“那也是我的选择,之后的那些后果也都是我该承担的。”叶无霜笑了笑,“姐姐是要跟我道歉么?那我接受了,姐姐从此也莫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了。”
重生回来,叶无霜也曾经对贺暖仪颇有微词,但相处之后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害她,大概也是心有不平。
人从来都是复杂的,就像她曾经百般嫉妒钱白梅,甚至为此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那种怨妇。
贺暖仪红了眼眶,紧紧抓住叶无霜的手,良久充满谢意的点了点头。
曲望南带着惊鸿和翩若,跟着叶楚河叶星河进了茶楼,他们出发前,叶银河还闹了一场,问他们为啥不带上自己,最后被一句,小萝卜头没资格参加他们的活动为由给拒了。
说实话,虽说这是最火的戏班子,但曲望南实在是听不出个所以然,眼看叶楚河听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叶星河还能看的入神这就离谱了,他看得懂么他。
“你看懂了?”曲望南皱着眉,充满怀疑。
“没啊!”叶星河坦坦荡荡的摇了摇头。
“那你盯着看?看什么东西呢?”曲望南更困惑。
“我在看台边那个拉二胡的大爷呢。”叶星河嗑着瓜子回头看了曲望南一眼,又看会了台上。
“啊?”曲望南更加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啊什么啊?你看那大爷的架势,你看他手脚的配合,是个高手啊。”叶星河白了眼曲望南,“这么一个高手,愿意在这戏班拉二胡,那肯定是有个故事了。”
“你这个观察点,还真是和旁人不同。”曲望南撇了撇嘴,然后也把目光放在了大爷身上,那大爷拉二胡身上的那股巧劲,确实是习武之人才有的。
“不看那还能看啥?你看他们唱的文嗖嗖的,每句话我听着都累得慌。”叶星河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相比于看戏,他更喜欢听说书。
“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和她敌国恋人间的爱情故事。”叶楚河白了自己这弟弟妹妹一眼,想来也是,这俩的草包形象,还真是屹立不倒了。
曲望南和叶星河一起朝着自己的哥哥撇了撇嘴,你看的懂,好了不起哦。
“这么巧啊,你们也来看戏啊!”不知何时,一个人一间来到了他们包厢门口。
包厢内的几人抬眼看过去,井绍予笑的跟花一样,站在那跟他们打招呼。
茶楼戏台旁边的包厢倒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屋子,只是用一个个屏风隔开,井绍予正好坐在他们对面,一看见自己未来的侄儿和女儿在,立刻跑过来打招呼。
她们兄妹三人也立刻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井绍予毕竟是荣国公的儿子,两家还是世交,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既然这么巧,不如就一起看吧,青柳,把那椅子搬过来,我就在这看了,对了,你把牧心和乐秧也叫过来。”井绍予是一点也不客气。
叶楚河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叶星河拉着曲望南和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到了里井绍予最远的那个位置上。
“今天这戏班子好啊,据说之后,还要去给皇上演呢。”井绍予也不管这气氛尴不尴尬,热情就完事了。
第四十一章
这两家人进了一个包厢,井绍予还是很开心的, 除了他之外, 刚开始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也幸亏井牧心和叶楚河平时有些交情, 井乐秧也是个活泼性子,否则那场面, 可就太尴尬了。
但井绍予也不是普通人啊,这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 他见曲望南和叶星河无心听戏, 便开始给她们讲自己在外时有趣的, 新奇的际遇。最后这俩人还真是听的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对人家避如蛇蝎。
叶楚河越到后面眉头皱的越紧, 这两位之前还说井绍予有毛病,现在跟人家谈笑风生, 看样子就要拜把子了, 这, 变得也太快了吧!
恨铁不成钢啊!
“咳咳!”叶楚河故意咳出声, 想让那边三个人注意一下,这还看戏呢。
“是不是渴了?青柳, 快去再点两壶上好的茶,一定要最好的。”和曲望南和叶星河没反应不同,井绍予可是立刻转过头,吩咐随行的小厮。
青柳那也是知道自己少爷心思的,立马招呼站在楼梯口的小二, 让再上两壶好茶。
叶楚河有点搞不清楚情况的挠了挠头,井乐秧看他那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叶楚河是一脑门问号,但她和自己的哥哥那可是门清儿的。
毕竟她这个叔叔昨天还在跟他们说自己的伟大计划,先从自己心上人的身边人入手,一步步攻城略地,博取好感,等他考上了状元,就在大殿上求陛下赐婚。
一整套计划行云流水,毫无破绽,感天动地,沁人心脾。而且还必须让全家人配合他,帮他保密,按她这个叔叔的理解来说,这样才有神秘感,这样才是惊喜。
不过目前来看,对于叶家人,哦,不是,对于叶楚河来说,惊吓多过惊喜,至于曲望南和叶星河,这俩人已经完全被自己叔叔的故事吸引了,眼睛放着光,等着自己的叔叔继续往下说呢。
叶楚河听见了井乐秧的笑声,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看向戏台。井牧心看上去倒是老神在在的,只是这嘴角的微笑把他也给暴露了。
最后这一出戏唱完,除了叶楚河,其他人都还挺开心的,井绍予是觉得已经打入了内部,曲望南和叶星河是觉得井绍予这人还真有点意思,井牧心和井乐秧纯粹是觉得叶楚河这摸不清状况,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好玩。
两家人告别的时候,井绍予还做了承诺,等把自己那两本记录风土人情和有趣故事的书写完,第一个就给曲望南和叶星河送过去。
他们说话的时候谁都没发现,戏台上谢幕的人,紧紧盯着他们看了好久。
回去的马车上,叶楚河看着曲望南和叶星河,欲言又止,怒其不争。
“你们之前不是说,井绍予这人有问题的么?”他皱着眉,发自内心的提问。
“哥哥,你这也太没礼貌了,是微阑哥,再怎么说他也比我们大,你直接叫名字不合适。”叶星河不赞同的看着叶楚河。
“没错,也就跟我们说说,你当着微阑哥的面,可一定要注意,否则人家会觉得我们魏国公府的人没有礼数的。”曲望南补充道。
“不是,不是”叶楚河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之前我们不是说,这井绍予对你有不正当的想法,让你躲着他点么,怎么现在,你反而站在他那边了?”
“那是我们误会了,你看,微阑哥对你不也是很好的么,还担心你渴了呢,那他也对你有想法啊?”曲望南之前也觉得井绍予有些奇怪,不过这次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喜欢一个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她见过的。
“我也觉得是误会了,可能微阑哥只是人热情点,我们太小题大做了。”
这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让叶楚河无话可说。
“不管怎么样,你不准和他单独见面,听到没有。”他是改变不了这俩人的想法了,只能对着曲望南约法三章。
“这我还是知道的,你放心!”曲望南毫不在意,她有什么机会跟井绍予单独见面啊,她这个哥哥是真的想多了。
三人回到家,叶银河已经气鼓鼓的坐在门口等着他们好一会儿了,他充分表达了没法参与家庭活动的气愤,并且扬言,要三天不理他们,让他们尝尝被弟弟漠视的痛苦。同时还要跟祖母告状,说自己被排挤。
最后曲望南承诺用自己的旬假陪他好好玩一天,这才让小祖宗消了气。
啄玉班原本是江南顶顶好的戏班子,当家台柱子叫怜契,也才二八年华,生的是花容月貌,那一把好嗓子,就是老戏迷听着也只能竖起大拇指。
如今从江南来了京城,那也是引起了轰动,那茶楼每日都被堵得是水泄不通,甚至都要预约上,您当天想去听,那可真是没有位置。您是达官显贵想让茶楼行个方便?您看看里面坐的,哪个不是金贵的。
这啄玉班的大名,没两天已经传到宫里去了,皇后是个爱听戏的,皇帝便派人选了个时间,让这个戏班子入宫。
皇后很是高兴,当天便早早通知了各宫,高长凌对此是十分没有兴趣,但是架不住皇后的热情,也是去了。
高长泽陪着沐晴坐在裴皇后右侧,高长淅坐在裴皇后左侧,自从那件事之后,裴皇后一直多方关注,照顾着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一项成熟稳重的儿子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
高长凌就坐在高长淅的左侧,无所事事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高长凌忍着无聊看了几眼,这台上的人每个人都被戏妆盖住了脸,只是这台中间的那位,一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高长凌想了一会委实想不起来,他摇摇头无意间看了眼高长淅,却见他直直的盯着台上的人,眼里的情绪复杂,手指紧紧捏住袖子。
高长凌一下子就清明了,这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真真像极了曲望南。
但是高长淅也只是失神了那么片刻,直到最后这戏落幕,他都没有说话。
皇后听得高兴,啄玉班带着那不菲的赏赐又出了宫。
当天的晚膳,是高长淅和高长凌陪着皇后吃的,俩人吃完了饭,屏退了下人,一起往回走。
“二哥是已经整理好了?这也没几天就到大婚了。”高长凌原以为高长淅会放手一搏,如今看来,他这个二哥倒好像是沉默接受。
“嗯。”高长淅低声应了一声。
“不后悔?”高长凌侧过头,看着高长淅。
高长淅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俩人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分别之时,高长淅才对着高长凌的背影说了一句“已经后悔了。”
高长凌回过头,没有追问,高长淅朝他苦笑一下,转身就走了。
后悔?早就后悔了,后悔把曲望南牵扯了进来,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曲望南,不如就罚他永远看着她,又永远失去她好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惩罚了。
他会努力往上爬,有了足够的权利,而后远远的护着她,护她往后的人生万事顺遂。
他亲自给自己做了审判。
**********
过了两天曲望南也终于迎来了十天一次的旬假,叶银河一大早就敲她的门,声音洪亮的在外面叫着让她赶紧起床。
好不容易的假期,连个床都不能赖,南南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怜,但是想想自己做出的承诺,还是强忍着睡意起来,陪这个小祖宗。
他先是陪着叶银河放了风筝,玩了投壶,斗了草,还玩了七巧板,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了饭叶银河就要往外跑,说要去买糖葫芦,曲望南无奈的仰天长啸,他怎么连午觉都不睡!
但还是陪着小祖宗上了街,买了糖葫芦。
“我们待会打弹弓去吧。”叶银河一手一个糖葫芦,已经开始安排下午的行程了。
“弟弟,我亲爱的弟弟,我可爱的表弟,我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么?”曲望南苦着脸,看着叶银河眨了眨眼,“就休息一下下。”
“不行!”叶家老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你都不困么?你起得比我还早。”曲望南无奈的挠了挠脸,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精力充沛的人了,但是跟她这个弟弟比起来,还是输了。
“你看那是糖人,我要吃糖人。”叶银河不接她的话,看着前面的糖人摊就小跑了过去。
曲望南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带着身后的两个侍卫追了过去,这小祖宗。
就在叶银河要跑到糖人摊的时候,一个穿着普通,带着面具的灰衣男人一把抱起了他转身就要跑。
曲望南被此情景吓了一跳,她赶忙追上去,从旁边又出现了两个蒙面人朝她挥刀而来,这下子四周的人都尖叫着逃跑,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曲望南不想恋战,叶银河年纪还小,这些个人在京城就敢对魏国公的小公子下手,想来也是早有预谋,她没做多想,转身从侍卫手里接过佩剑,用力挥开了面前俩人的刀。那俩人没想到曲望南会反击,一时没有防备踉跄着后退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曲望南有了机会。
“拦住他们!”曲望南转头跟身后的侍卫吩咐,然后就往叶银河那边追去。
第四十二章
叶银河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惊慌之后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拿起手里的糖葫芦, 就朝着抱着他的人眼睛戳过去,那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档, 叶银河顺势踢了他肚子一脚,那人吃痛, 两只手都松了下来。
叶银河摔在地上之后立刻爬起来朝着曲望南跑,那灰衣人立刻又追了上来, 曲望南见状, 朝他用力的甩出剑鞘, 那人下意识的一个闪身,曲望南已经到了叶银河身边。
她右手持剑, 左手把叶银河护在身后。
灰衣人见她是个小姑娘也不甚在意,甩了甩手, 扭了扭脖子就朝他们走过来。
曲望南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他们的人, 也就不敢让叶银河离开她一个手臂的距离,
来人想要过来夺她手里的剑, 却被她两个剑花刺伤了手臂,再想上前, 又被曲望南踢了一脚,那人有点气急败坏,于是从腰上抽出一把软剑。
这人身手不差,在加上软剑锋利且不好应对,你可以用剑挡住他的攻击, 但是软剑可以随意弯曲,进攻范围比一般的剑大的多,曲望南只能步步后退,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就连脸上,都被软剑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姐姐。”叶银河小小的叫了一声,“你松开我吧。”
“不要担心,你姐姐我没那么弱。”曲望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一味的守从来不是良策,但是她也退到了她想到的地方,她把剑递给叶银河,叶银河身体本能的接了过来。
曲望南反手拿起了她身旁的那根长棍,然后单手用力的向着黑衣人挥过去。棍子比剑来的长,灰衣人的软剑这下子根本近不了曲望南的身,曲望南避开灰衣人的剑,然后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棍子打到他的胸口,那人没想到曲望南力气如此之大,一下子摔倒后面,吐了两口血。
这时候这人也反应过来,不是曲望南的对手,他用手指放嘴里吹了声口哨,通知自己的同伙撤退,自己也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跑了。
曲望南也不恋战,她放下手里的棍子,前前后后的看了看叶银河。
“你有受伤么?他有伤到你么?”曲望南这时才感到了害怕,要是自己没来得及,后果不堪设想。
叶银河乖巧的摇了摇头,然后手轻轻抚上了曲望南的脸。
“姐姐你受伤了。”他跟曲望南一样,这时才感到害怕,而且他比曲望南还小,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这点小伤没事,走,我们回家。”曲望南接过叶银河手里的剑,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剑鞘,不做停留就回了家。
那两个侍卫也不同程度的受了点伤,看来这伙人个个都身手不凡。
曲望南带着叶银河回了府,叶尽崖正巧在和兵部尚书议事,得知此事后冷着脸握紧了拳,在这皇城,朗朗乾坤之下,就有人公然对自己的孙儿出手,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立刻进宫禀明圣上。
皇帝知道此事之后也大为震怒,立刻派人彻查。
本该是最安全的皇城,出现了如此恶徒,若是这伙贼人是为了求财,那其他那些大户他们也都是目标之一,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为了安全,曲望南和叶楚河叶星河已经不用再去学堂了,魏国公府里的人也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如无必要,家里的亲眷便不在出门,即使是出门,也要多带侍卫。
曲望南受了点轻伤,吴絮影还是把自己的父亲请了过来,配了几味药,内服外敷,保证不留一点疤痕。
但意想不到的是,家里因为这事变化最大的是叶银河,他从小被宠着长大,每天练一会儿武就会喊累,可遇袭的第二天,自己就早早的去院子扎马步,累的两条腿打颤,都咬着牙坚持。
曲望南和叶楚河叶星河坐在走廊下,嗑着瓜子,看着小豆丁努力晃晃悠悠抖抖索索的扎着马步打着拳,就觉得分外可爱。
京城内开始排查外来人,封锁城门,挨家挨户调查,若是外来人还需进行身份证明,就连啄玉班也停了演出。
啄玉班在城中租了个院子,即使没有演出,怜契还是会开嗓练功,今天上午,官兵已经来查了一次,但看样子,明天还是要来的。
那拉二胡的老汉走到她身边,怜契点了点头,俩人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怜契和老汉对面而坐。
“主子,他们三个...”老汉给怜契倒了杯茶,皱着眉头,这局面已经是很难收拾了。
“早就说了,这个法子不行,我那哥哥遥做高堂,想当然的使这些伎俩,真当他大晋无人了么?”怜契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要成事,首先要忍,我们在江南的两年就是为了上京的名正言顺,我这哥哥倒好,只会添乱。”
“那如今?”老汉点了点头,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城中戒严。
“我早看他们三个不顺眼,处理干净点。”怜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最好是把这三个人送到官兵手里,但是要让他们说不出任何话,懂么?”
老汉来回动了动眼珠,心下有了思量,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怜契是西戎人,就是曲望南嘴里的蛮子,西戎人和大晋人长相很不一样,但是怜契的祖母是身上有一半大晋血脉,祖父是在西戎的大晋人,再加上她母亲也是两国混血,所以怜契从外貌上来看,于大晋人也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大晋立国已久,国力丰厚,地大物博,他们对大晋的南境六城垂涎已久,但那魏国公叶尽崖,就像一道铜墙铁壁一样挡在西戎人的面前,像是个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的坎。
于是她自愿潜入大晋内部寻找机会,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蠢哥哥,竟想着绑架魏国公的小世子来做要挟,真真是愚蠢至极。
不说你带着那孩子能不能离开京城,就算你真的能以此为要挟,在叶尽崖的心里,叶家人不论以何种方式,为国牺牲都是英雄。
这个道理她那个蠢哥哥不懂,她怜契不一样,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找机会,她带了几个和她一样,长得像大晋人的西戎人,在江南呆了两年,又招人组了个戏班,一击必杀才是她的行事作风。
第四天,那三个蒙面人就被官兵拦在了郊外的破庙内,各个倒是硬汉子,发现逃生无望,咬碎了牙齿里的毒药自了尽。
叶无咎带的队,他上前揭开三人的面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西戎人。
后来又查了小半个月,确认没有同伙,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但有几个人对此保持怀疑。
其中一个是高长凌,那怜契的相貌一直在他心里,曲望南的长相,确实是更像她舅舅,唯独这个眼睛,像极了叶无霜。
但叶无霜的眼睛,却是不像叶尽崖也不像高芷兰。
偏偏这江南上来的戏班,当家花旦有着曲望南的一双眼睛,又偏偏是她们没来几天,曲望南和叶银河就遇了袭,你信巧合么?高长凌是不信的。天底下所有的巧合在高长凌看来都是有意为之。
他带着福来出来宫,找了间客栈,等到晚上,换了夜行衣,总归是要探探虚实。
福来本来以为,高长凌只是出来取乐,但看这架势,怕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要是他有个什么好歹,自己可怎么办。
他拉着高长凌的袖子,想着最起码也要跟着去,却被自己的主子一掌给敲晕了。
高长凌也不墨迹,顺着之前打听到的路线就朝着啄玉班的院子过去,既然明处大家查不出来什么,暗处探探总归是没错的。
就在啄玉班的院子右墙角,他看见了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身影。
“你怎么也来了?”曲望南也穿了一身黑,被他吓得一个机灵,幸亏高长凌反应的快,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是属猫的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曲望南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
“就你这水平,你还来夜探?”高长凌看见曲望南皱着一张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这水平怎么了,我的腿脚不比你差好么?”曲望南翻了个白眼:“不过,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就是觉得哪里来那么巧的事情,这个啄玉班,大概率有猫腻,不得不防。”高长凌拉着曲望南到更隐蔽的地方,放低了声音。倒也不是他想亲自来,他身边只有那么几个暗卫,如今也都不在京城。
“没想到你平时看着不太聪明,这次倒还是很机灵。”大概是俩人各自一身夜行衣,曲望南也没了对面是个皇子的尊卑感,很兄弟的踮起脚,拍了拍高长凌的肩膀。
“那你为什么来?”高长凌稍稍弯了弯腰靠在墙上,让曲望南的手更轻松地搭在他肩上。
“我觉得这个戏班太不寻常,上次我看他们拉二胡的大爷都是个高手,而且我舅舅派人去查了啄玉班的底,说是两年前突然在江南名声大噪,也不是师承哪位本地名家,他们还在查,我想着先来探探虚实。”
“那,要我照看你么?”高长凌挑了挑眉。
“你照顾好自己吧!”曲望南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把背后的帽子也带到了头上,然后从衣袖里拿了一个面具带到了脸上。
你别说,这一整套,还真比高长凌利落些。
第四十三章
俩人放轻脚步,高长凌手放在膝盖上, 让曲望南由此借力爬上围墙, 曲望南上去之后,再伸手把高长凌拉了上来。
俩人之间没有说话, 却很是默契。
这院子大部分人应该已经睡了,只有主屋还亮着灯, 看来就是怜契的房间了,俩人从屋顶轻声走过去, 高长凌掀开瓦片, 想到男女有别, 就让曲望南去看。
曲望南俯下身子低头,只见怜契正哼着小曲翻着书, 看了一会儿她朝着高长凌摇摇头,高长凌把瓦片放回原位, 俩人走到院子深处拐角, 从屋顶跳了下来。
高长凌用手势示意分开, 曲望南点了点头, 俩人分开进行探查。
曲望南顺着屋子走过去,在各个房间门口听了会儿, 确实只有呼吸声,她想了想,还是悄默声爬上屋顶,掀开屋顶瓦片看。但因为里面没有点灯,就算是借着月光照进去的那点光亮, 也看不清房间内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下,然后在路过每个屋顶的时候,都稍微用一点点力的踩上两脚,再掀开瓦片往里看。这么走了一圈,就看到高长凌在下面朝她招手,她回去,顺着围墙又跳了下来,你别说,这上蹿下跳,还真是个体力活。
俩人走到来时的墙边,高长凌这次自己先一跃上了围墙,然后拉着她,俩人一个翻身出了啄玉班的院子。
因怕被发现了,俩人还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街角那颗挂着灯的大树下这才停下。
曲望南拿下面具,摘下帽子和面具,在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深深的吸了口气,刚才她可是连呼吸都压低了声音的。
“怎么样,有发现么?”曲望南抬头看着高长凌。
高长凌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倒是找到两间没人的屋子,放的都是些道具,确实没有可疑的东西。”高长凌看着曲望南额头的汗水,忍住了给她擦拭的冲动问到,“你呢?”
“几个屋子我都看了,表面都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曲望南也摇了摇头。
“看来,要么他们是真的纯良,要么就是藏得够深。”高长凌双手抱胸,靠在了背后的树上,鞋尖亲亲点地,“我倒是坚信是后者。”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她们肯定知道有人会来。”曲望南笑了笑,高长凌挑着眉示意她说下去。
“那个大爷我看他的架势可是个高手,可是我刚才特地试探的脚步重了两下,竟然没有人醒过来,你觉得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知道她们来了,在装睡,又或者说这些人知道,总会有人来。高长凌这次是真的对曲望南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平时直来直去的姑娘,还有这玲珑心思。
“她们大概率知道我们叶家不会善罢甘休,怕是早有准备。”曲望南咬了咬手指甲,又摇了摇头,“可是这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为什么她们警惕性还这么高?”
高长凌闭着眼睛想了想,心中有了个猜测。
“不,这可能是他们常态,就算有问题,看来短时间内她们还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打算。”高长凌拍了拍曲望南的肩膀,“能忍这么久的人,想必是有大图谋。”
“那怎么办?”曲望南不知道是要把这事禀报上去,还是...
“我来找人盯着他们,现下无凭无据如何定罪?而且,她们有没有内应可还不得而知。”敌不动我不动,只要置身于比她们更暗的地方,那就永远占得先机,“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曲望南也学着高长凌背靠着大树,如今夜已深,刚才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一下子卸下防备,人反而更加放松。要是放在平时,她是万万不会跟高长凌这么说话,现在俩人倒好像是多年的好友,说话之间没了顾忌。
“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必要时斩草除根我还是知道的。”高长凌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要留时留的住,要铲时铲的平,这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