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更喜欢林纨同他撒娇。
他更喜欢她那副纤弱无依,柔顺温婉的模样。
进了偏厅后,顾粲独自坐在了罗汉床处,连外面的氅衣都没有脱解。
元吉知道林纨不在,顾粲心情定是不悦。
但时辰已然不早,元吉还是小心地问道:“世子,小的这就让庖厨帮您备晚食?”
顾粲挥手制止:“不用了。”
他早已习惯,每日回府时,林纨安安静静地坐在罗汉床上等着他。
这几日天寒,那乖巧的小人还会主动替他暖着手。
她的手心温软,双眸盈盈如秋水,就那么关切地看着他。
任凭哪个男子见了她那时的模样,都会心肝乱颤,呼吸停滞。
他真是一刻也离不了这个女人。
元吉刚要再劝顾粲几句,却听见他开口道:“你立即出府,去趟雪腴楼,把它们家的果子买个几食盒,再直接将东西送到平远侯府去。”
“是,小的这便就去。”
元吉看顾粲并没有去侯府寻林纨的意图,买些糕点果子送去,应是想要先讨好讨好林纨。
可随即,顾粲便唤人去备好车马,要去平远侯府。
不管怎样,他现在只是想见她一面。
*
林夙不在府上,宋氏陪着林纨用晚食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并未提前与她打招呼,便归了宁,如此反常,倒像是与镇北世子有了什么矛盾。
宋氏毕竟与林纨没有血缘关系,也并不敢询问这事,只能同她聊些有的没的。
林纨食欲不大好,拾筷只寥寥夹了几口菜,米也只用了薄薄的一层,神情竟是有些惨然。
宋氏以为她身子又不舒服了,便道:“纨纨若是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我已让人将你原先住的庭院整饬了一番,还让人提前燃了炭,你若要沐浴直接支应一声,下人们很快便能备好水。”
林纨笑着颔首:“多谢祖母。”
她原先住的庭院长时间没有人住,多少变得有些萧索,侯府中的下人们正在扫雪,宋氏细心,拨来的下人都是以前在侯府伺候她的老人。
她们提着写有林字的夜灯,恭敬地俯身道:“翁主。”
林纨见风雪渐大,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她觉得顾粲今夜应是不能再来侯府寻他。
现下虽不寻,但早晚都会来寻她。
她又不能躲一辈子。
若要林夙从豫州回来,那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他可不像宋氏一样,他是定要问她缘由的。
思及此,林纨扬声唤道:“香…见。”
香见跟着林纨进了屋间,她自是听出了,林纨这是想唤香芸,半道才改了口,“翁主有何吩咐?”
林纨迈过门槛,看着屋内熟悉的布局,还有她睡了快二十年的雕花拔步床,淡淡命道:“帮我温些酒来。”
香见听后,不敢立即应下:“可…可是翁主您晚上没用多少食,若要空腹饮酒,会伤身的。”
林纨并没有回她,反而唤卫槿去帮她温酒。
卫槿资历不及香见,自是看了看香见的面色。
香见无奈摇首,低声命她:“少温一些。”
卫槿拿来温酒后,背着林纨,小声在香见的耳侧说道:“香见姐姐,世子他来府了,现下正在嘉轩堂同主母叙话,怕不是要寻我们主子回去。”
林纨单手拿着手炉,另一手为自己斟酒,盈盈的美目看上去却有些空洞,此时,正静默地看着槛窗外簌簌的落雪。
香见听后,同样以极小的声音回道:“我们是翁主从侯府带过去的陪嫁侍女,要听从的是翁主之命。翁主今日交代过,就是世子来府寻她,我们也要想法子拦住他。”
卫槿点了点头。
那日在豫州馆驿,她便觉得林纨和顾粲之间有些怪异,他二人就像是有什么恩怨似的。后来也不知是因何缘由,林纨还是嫁给了他,她瞧着这二人的婚后生活倒还算和谐,两人也没什么矛盾。
卫槿不欲再往下多想,又对香见道:“那世子来此后,我们便说翁主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我瞧着翁主今日心情不好,这事就先不通禀她了。”
香见思忖了半晌,点了点头。
林纨饮了数盏后,早已酣醉,便随意披了大氅,要去侯府梅林处赏雪。
香见拦不住林纨,便让卫槿去提灯,准备陪着她一并去那处。
林纨的声音带着醉意,迷离的双眸微微眯起:“你们谁都不许跟来,马上就到年节了,当心我扣你们的月俸。”
香见早便见过林纨的醉态数回,卫槿只在世子府上瞧过一回,对于喝醉了的她,还是感到新奇,便愣怔在地,眨了眨眼睛。
香见斥道:“还不跟上去。”
卫槿见林纨踏着雪,走得跌跌撞撞,生怕她摔在雪地里,便提着灯赶忙往林纨身前去走。
林纨将将站住后,又回身命庭院的小厮将那二人拦住,见没人再跟上来,她这才凭着有些错乱的记忆,去寻府中的梅林。
鞋履踩在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纨踩着雪,总觉得她身后也有这“咯吱咯吱”的声音。
侯府的枯树上悬着灯笼,为来往的下人照引着前路,林纨起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她发现了雪地上的重影。
她因醉,头脑有些晕沉。
毕竟天色已晚,她怕是自己招惹了什么神鬼的邪祟之物,不得已只得加快了步伐。
那个影子也尾随着她,身后的咯吱声也未停歇过。
林纨心中愈发慌乱,她走到的这处地界四下无人,她现在是往前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她暗自后悔,早知道就让香见或是卫槿来陪着她了。
醉意冲昏了头脑,额头隐隐做痛,她没戴卧兔儿,双耳也自是被冻得泛着疼。
林纨想跑。
她想甩掉身后的影子。
她怕是阎罗王在生死簿上看见了她的名讳,觉得她不该活,要让她像前世一样,早早便殒命,这才派小鬼来捉她。
林纨强自让自己镇定,深深地吸了口清寒的空气。
她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咯吱声也消失了。
她在心中掐算着时机。
当雪落在她的鼻尖时,她倏地拔腿就跑,那个黑影也跟了上来,而且很快就要追上她了。
林纨一急,眼泪便落了下来。
热泪甫一划过面颊,就登时结成了薄冰。
她不敢回首,却也没看清脚下的石头,被它绊倒后,她惊呼了一声。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那个黑影扶住了她。
林纨未来得及看清那小鬼的长相,以为自己的魂就要被收走,即将要下地府被阎罗王审讯了。
那黑影却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微凉的手拦护住了她的后颈。
她嗅着那黑影身上的气息。
是清冷的雪松,和微苦的广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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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晋江正版订阅赠红包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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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很高大,将林纨的整个人都覆住了,她还是不能确认那人的身份, 也不敢在他的怀里挣扎。
林纨抑制着自己的涕泪,试图同黑影讲着条件:“我…我前世还要比今世多活了一年, 能不能别让我那么早就死…至少也要活过明年,我还想同我夫君去看灯会”
顾粲闻着怀中女人身上的酒气,如锋般的墨眉轻轻蹙起。
——“既是还想同我去看灯会,那又为何不同我商量就归宁?”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纨心中一惊。
“…子烨?”
林纨一时难以置信, 她复又抬首,在昏暗的灯火下辨着他的身份。
顾粲见她面上挂着结了冰的泪辙,便伸手她拭去, 复问道:“纨纨若要同为夫置气, 也不该一言不发就带着丫鬟跑回侯府。”
林纨听后则垂下了眸子,只嗫嚅道:“香芸呢?你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顾粲为她拭泪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冒着风雪来寻她,这个小女人的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丫鬟,他心绪复杂,却还是平静地回道:“放心, 她还活着。”
林纨倏地用双手攥住了他的衣襟,她现下虽神智不清, 但还是想向他问个明白。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派人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被人监视和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直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知道顾粲不会害她,但面对这种事,林纨的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顾粲他这个人太可怕, 他似是要将她紧紧地攥在掌心里,控制着她的一切。
若是她对顾粲没有感情,这一切很好办, 她会寻林夙向他提和离,二人分开,彼此相安无事。
偏偏她心里放不下这个男人,可她又不想活在他的控制中。
林纨的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静,她望着顾粲,一字一句地问他:“你为何要在我身侧安细作?为何要监视我?你到底存着什么目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粲覆住了她攥着他衣襟的手,却没有让林纨的手移下。
他重生后,只希望林纨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侧,再也不离他半步。
前世元吉去寻了仵作行人,因着林纨尸身的腹部伤势过重,若是以整尸下葬实在是过于凄惨,只能请那行人将她腹部的伤口缝合修补一番。
元吉身上的余钱都用来买了个价格最贱的榆木棺材,顾粲废掉的腿在冬日里就如针扎一般的疼,他艰难地将她放在了木棺里。看着林纨惨白的小脸,他那时便攥紧了拳头,唤了元吉备火,想着干脆将林纨的尸体烧成灰,他再将那骨灰随身带着。
元吉跪在了地上,说这般无异于挫骨扬灰,按民间的说法,林纨的魂灵就会随风而散,黑白无常会抓不到她,她也就不能再转世为人。
元吉说,世子你肯定不想让世子妃如此,顾粲听后才恢复了理智。只得看着土把她的棺材渐渐地覆住,她永眠了,他仍苟活在没有她的世上。
从她前世惨死的那一刻伊始,顾粲便知道,不管他是生还是死,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就变得既病态又极端。
他待她如薄瓷,小心地将它置于掌心,既想着珍待她,又怕她在他的掌心中毁了。
重生后,她还活着,他却不能时刻见到她。林纨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想要生生的斩断他二人的羁绊,她的苦衷和心中的坚持他明白。
可林纨这样的女人,外柔内刚,一旦在心中坚定了某种信念,心便变得比铁还硬,任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智。
安澜园那事,虽说他一开始并不知皇后和太后要害林纨,香芸也确实是误打误撞的寻到了他。
但小顺子能帮他寻到合-欢散的解药,他只消安抚林纨的情绪,等着小顺子来,让她吃下那药便能无虞。
可当他到了霁霞阁后,却还是选择碰了她,为的就是让林纨受制于他。
如此想想,真是自私之举。
林纨她反应如此之大,想必也是猜出了这件事。
她觉得他算计了她。
没错,他对她就是处心积虑,就是一直在暗自谋算,等着她慢慢落入他的圈套,最后将林纨生生逼到了绝境,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个温柔耐心的人,却将自己最温和的一面都展露给了这个女人。
现下他那层伪装的皮被眼前的小女人慢慢地揭了下来,她知道了他的本性,她想着逃离,想要逃开他。
可是她是逃不掉的,顾粲俯身吻住了她。
林纨想抗拒,但眼前的男人对她的一切都太过熟悉,她的意识很快就被他席|卷。
顾粲短暂的闭目后又掀眸,他观察着林纨的神色,扣住了她不安分的脑袋,让她离他愈近。
五感全都被那男人强势的气息沁染、占据。
似是在哺喂她一般。
林纨离他不过数寸,她在幽暗的灯火下,在他那双漆黑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极端的狂色。
夹杂着欲。
顾粲松开了她,纷杂的眸色已恢复如常,他牵着她的手往她的庭院处走,他的气息也是稍有些不稳:“纨纨若是想在侯府住,那便住一段时日,每日为夫都会登府来看你,你何时想回去住了,为夫再亲自来接你。”
“…子烨……”
“我带你回去,你今日早些歇下。”
林纨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她倏地忘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她拽了拽他的手,语气温软地央求道:“我的脚扭了,走不了,你背着我走吧。”
顾粲无奈,半蹲下身,将浑身都冻僵了的小女人背了起来。
雪地有些滑,他走得艰难,怕摔倒在地。
他摔到了无所谓,但林纨可不能摔到。
林纨安分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背脊上,天寒得刺骨,林纨却靠着顾粲睡着了。
待归庭院处时,丫鬟们看着林纨是被顾粲背回来的,都有些惊惶失色。
见林纨闭目,香见只好引着顾粲到了林纨的寝房。
顾粲本来心绪复杂,但甫一进林纨的闺房,就闻到了一股甜香。
他略带好奇的观察着林纨闺房中的布局,这应是她自小就住的地方,纨纨幼时,也定是个乖巧温顺的女孩。
顾粲幻想着林纨幼时的模样,眸色柔和了许多,心也软做了一团。
香见帮着他,将林纨放到了拔步床上。
顾粲自是瞧见了卫槿和香见的惶恐神色,见他如见阎罗,他也不欲在此多留,正准备叮嘱那二人几句,林纨却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她清醒了过来,双眸含水地求他:“你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顾粲面容清冷,身上的寒气还未消,他淡淡回道:“好。”
林纨听到了他的回复,笑着用手环住了他,小声道:“子烨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顾粲听后却有些无奈。
林纨这小女人醉前醉后是两副面孔,她这时说喜欢他,次日酒醒后,说不定就又是副带刺模样,当真是难缠得很。
香见和卫槿听后面面相觑,却又都清楚,她二人不宜在此地久留,只当是林纨和顾粲夫妻之间有了争吵,现下二人又和好了。
顾粲觉得林纨身子仍是僵寒,她身子一贯娇弱,若是不能将体内的寒气驱出来,次日定要发热。
便唤住了香见:“备好热水,伺候好你家主子沐浴,切莫让她着凉。”
香见应是后走到了林纨的身侧,她恭敬道:“翁主,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林纨却推开了香见想搀着她的手,反倒是握着顾粲的臂膀,回道:“我要让他伺候我。”
香见一时无措。
虽说林纨是醉酒了,但是平素一贯知礼的她,竟是当着丫鬟的面,让身为丈夫的顾粲伺候她……
香见不知该回什么话好,顾粲这时却将林纨抱了起来,让香见引路,往浴房走去。
他让丫鬟都退了出去,亲自往浴桶里放皂豆,为林纨抹腻子,待将她身上的水|痕擦干后,又熟练地为她篦头梳发。
林纨安然地享受着一切,却因着被热水熨烫得时间过长,有些困乏,不断地垂眸又掀眸。
因着二人还没正式和好,也没把话讲明,顾粲忍住了心中的躁动,并没有趁机窃玉。
林纨的声音愈来愈弱:“我要你陪着我睡。”
顾粲没有言语,看着眼前女人的面颊变成了霞粉色,唇瓣也如凝水,似是任人采-撷……
嗅着她身上干净清甜的气息,再一想起她少女时那清纯且生-嫩的模样。
顾粲在她的闺房中,终是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066:要个女儿(2.6日)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转念一想, 林纨这时因醉,神志并不清楚,正是意志最薄弱之际, 他这时起了这种念头,还真是有些趁人之危了。
顾粲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拔步床内的布局, 见里面的围廊宽敞,各样摆件一应俱全,红木的雕花也是精妙绝伦。林纨是闺阁小姐,性情最是温驯乖巧, 他有些后悔前世的自己没能多看少女时的林纨几眼。
林纨跪在床上,蜷着纤柔曼妙的身,将霞粉色的小脸贴在了叠好的衾被上, 笑意盈盈地看着身侧的男人。
顾粲这才注意到林纨正看着他, 此刻她的行止和神态就如孩童一般得天真,实在是让人心生爱怜。
他抚着她柔软的长发,问道:“纨纨少时,是什么模样?”
林纨直起了身,坐了起来:“子烨你是见过的。”
顾粲听后, 再心中回想着二人初次见面之时,那时的林纨大病初愈, 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与现在的模样相差不大。
但林纨这几年,五官长得更开,身上的青涩和生嫩也全然褪去, 只剩下了尽态极妍的美感。她的气质虽不是娇媚的,但他却见过她最为艳丽的一面。
那是在极乐之时,那时的她眼角都带着让人心肝乱颤的媚意。
顾粲止住了思绪, 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生怕再想下去,事态失控,他会伤到她。
林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年岁也不大,不过十七岁。
顾粲心中有了好奇,他想知道林纨初次见他时,是怎么想他的,便问道:“纨纨第一次见为夫时,觉得为夫如何?”
任谁都在意爱人对自己的看法,顾粲有些紧张,心跳也快了几拍。
林纨点了点头,整个人便扑在了顾粲的身上,就像是只粘着主人的幼猫,她乖巧地贴着顾粲,回道:“我觉得你那时行止怪异,长得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奇怪……”
奇怪?
顾粲有些怔然,按说林夙初次安排他与林纨见面时,他应是循规蹈矩,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何来的奇怪一说?
他不希望自己在林纨心中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便又问:“哪处奇怪?”
林纨从未与顾粲提过他曾经救了她的事,今日趁醉便将之前的回忆都吐了出来,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时的场景。
月黑风高夜,有一俊逸的少年在伽淮宵禁后,却独自在暗中游街,神情寂寥,就如鬼魅一般的飘飘荡荡。
顾粲本觉得林纨是醉了,是在说胡话,直到他忆起,他初至洛阳时,有段时日确实喜欢在宵禁后随处走动。
但林纨是怎么知道的?
顾粲抚-弄着怀中如猫儿般的小人儿,观察着她天真甚至有些娇憨的神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你是从何得知的?是问过元吉吗?”
林纨摇了摇头,很是依赖地依偎着他,她抬眸,望着男人漆黑的眼,声音温软地回道:“我没问过元吉,你那时还救了我,不然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顾粲努力回忆着前世的事。
他记得有一年他确实救过一落水的少年,他手拿酒囊,醉意醺醺,顾粲当时也觉得那少年行止奇怪,但也只是于暗中略略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如果那时的少年是林纨的话……
想到这处,顾粲的眸色变得深黯了许多。
那少年分明是想自尽,后来坠入寒河后方才后悔,他听见了求救声,还是动了救人的念头。
林纨那时那么小,竟是有了自尽的念头。
他是如此得珍待她的性命,可那时的她却丝毫也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
一想到那时他若是走远了些,抑或是没听到她的呼救声,林纨定会殒命伽淮河中。
她若是死了,林顾两家的婚约也就不再作数,他二人也就做不成夫妻。
前世的经历让顾粲一将林纨和死这个字联想到一处,就变得思虑过甚,甚至有些癫狂。
林纨于醉中,却是丝毫也没觉察出顾粲的异样,虽然坐在拔步床上,屋内也生了炭火,但她仍觉得自己一如适才,处在一片冰寒中。
她本就体弱,再因前世是死在腊月寒冬中,比一般的女子要畏寒。
顾粲的体温和气息都是她熟悉的,不自觉的就让她产生了安全感,她似是出于本能,倚靠着他,汲取着温暖。
她是离不开他的。
林纨垂首,半阖双眼之际,顾粲轻轻推开了怀中的她。
见她一脸不解,带着稍许探寻的目光,神情犹自天真,顾粲如峰的墨眉又蹙了几分。
“林纨。”
顾粲唤住了她的名字。
婚后他几乎都是唤她纨纨的,很少直呼其名。
林纨回想着前世,那时二人婚后,他可不曾如此亲昵的唤她纨纨,他是怎样唤她来着?
林纨仔细地想了又想,最后忆起,他原是只称她一个“你”字。而且每次唤她时,顾粲的言语都稍有木讷,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局促。
“……你现在要安置吗?”
“你…怎么了?”
“你……多谢。”
生分得如同外人一般,而不是夫妻。
细细回想,那时不只是她在他的面前会局促不安,顾粲也是,他并不清楚该怎样与她相处。
林纨有些不情愿,柔|软的唇如孩童般微微撅起,声音难得含了几丝嗔怪之意:“你怎么不唤我纨纨了?”
顾粲此时却没有心思同她讨论称呼和名讳,他再次唤住了她,眸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声音也带着几分冷意:“林纨,你既然嫁给了我,你的命就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不许你再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命。”
林纨眨了几下眼,神情还算是乖顺的,可面对有些陌生严厉的丈夫,她还是展露出了些许的惧意。
乌发如瀑地垂至了床面,几乎将她纤弱的身子半裹,她不明顾粲因何而怒,只是觉得他的口吻过于严厉,让她无所适从。
林纨下意识地垂眸,不敢同他的视线交汇。
这副模样自是让顾粲心软爱怜的,但他面色未变,仍继续道:“听清了就回为夫的话。”
“——啪嗒。”
几滴清泪落在了林纨白皙的手背上,见醉酒的妻子哭了,顾粲有些无措。
这时的林纨比平素娇气多了,真是一点都说不得,语气稍微重些都不行。
他忙将因泣,肩头有些微抖的小人儿拦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奈地低声叹气。
林纨没有推拒,只是觉得心中委屈,具体因何而委屈,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她清楚,她哭绝对不全是因为顾粲刚刚的那番话。
“…你凶我。”林纨的声音满是委屈,双眼泛红地仰首看着丈夫。
顾粲将她有些孩子气的行止看在眼中,却是愈发无措,林纨平素端庄体己,就算是心有不快,往往也都会将其掩在心底。
见顾粲不言语,林纨声音微高了几分:“你若是再凶我,我就不同你回去了。”
“不同为夫回去?”
林纨声音温软地道了声“嗯”后,又回道:“本来我也准备就这么在侯府度过一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瓜葛,我就这样在这儿住一辈子也无妨。”
这话不是因醉而说的胡话,重生后,林纨也没想过要再嫁他人,虽说她自认为她能将同顾粲的过往都看淡。
但是重新再接受一个男人,她是做不到的。
不如就此孤独终老。
顾粲听后,眸子不易察觉地深黯了几分。
他的心性因过往之事和重生而大变,林纨也如他一样,心性早就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柔弱闺秀。
现下的他,并不能完全看透这个女人。
如果林纨真的铁了心不同他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林府闺房内的灯火昏黄,下人们也不再走动,该守夜的守夜,该安置的安置。
顾粲瞧着她巴掌大的柔美小脸,只这一日的折腾,下巴就要比平素尖了不少,面色明明很憔悴,可是神态确是有些幼态的。
顾粲的神色平静了不少,心中却起了别的念头——
如果林纨能怀上孩子,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也不会轻易地离开他。
今日之前,顾粲其实不想让林纨早早就身怀有孕,林纨的体质虚寒,得场小病自身都难保。
但现下,他真的希望她能怀上他二人的孩子。
顾粲顺势看了看林纨的小-腹,那雪-白的寝衣之下虽然平平坦坦,但保不齐这里面已经孕育出一个生命。
只属于他和她的一个小生命。
毕竟今晨二人还曾翻云覆雨,那时林纨还无力地依偎着他,朦胧的瞳孔中满是对他的依赖。
小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醉后的林纨就如小童,很快便止住了泣声。
沉思的顾粲让林纨觉得很没安全感。
有好半晌他都没有理过她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因为她哭所以惹他生气了?
林纨探寻似的伸手,并轻握住了他的拇指。
顾粲觉出拇指被寸寸柔腻包裹,便看向了神情略有些委屈的林纨,他的神情愈发柔和。
她本就在他的怀中,顾粲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将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女人往怀里拥紧了几分。
林纨没有抗拒,渐渐软在其怀,比平日更加乖顺、小鸟依人。
“子烨……”
林纨的声音喃喃,这种释然且放松的声音让顾粲的心中安沉了下来,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纨纨想要个女儿吗?”
女儿一词触到了林纨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一想到有个小娃娃长得既像她,又像顾粲,笑意不自觉地就蔓上了颊边。
顾粲静默地听着二人的心跳,他看不清林纨的神色,心中却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刚想哄着林纨先安睡,林纨却轻印一吻在他唇边,不夹杂任何的情-爱,只是同至亲之人的单纯亲昵。
林纨唇角愈弯:“我想的,我想要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该怎么说,具体过程就是一个脾气急躁但是却有着破身子骨的小扑街写手被人诬陷,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自己的身体被严重透支。过程不多说,怕你们嫌烦。
虽然对晋江的种种都心灰意冷也很气愤,想封笔。但是觉得坑了很对不起读者,笔下的人物没个结局我也特别难受。因为身体原因,日更连载对我来说强度太大也保证不了文字质量,我只能做到周更,每周六晚六点更一次。下次的更新时间也就是下周六的晚六点。
后续的细纲我做出来了,但是不能预估本文的字数,怎么都需要个半年才能完结,至少让林纨和顾粲有个好结局后再封笔。
谢谢你们的理解,我再郑重的道一次歉,对不起大家,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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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兔子咬人(2.15)
待至次日辰时, 洛都晴雪初霁。
平远侯府的下人们陆续拿着竹帚清扫着地上的积雪,林纨清晨眠浅,听见了那窸窣的声音便蹙了蹙眉头, 下意识地往温暖的所在之地又钻了钻。
冬日的暖阳衬着晶莹的白雪,格外耀目, 带着生机的穿透了楞格窗,恰巧照在了拔步床外的隔间处,落下的影子金黄。
隔间的红木板地上散着女子柔软馨香的贴身衣物,凌乱中透着几分旖--旎。
林纨想再贪眠半晌, 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昨日为了避开顾粲,她携着香见回了侯府,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