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总呢?他今天出院,没有联系你吗?”
“没有。”
“但你早就知道吧。”
“是啊,之前有人告诉我了。”
乐清凌板起脸,用上颇为嫌弃的口吻。
崔明坤知道他不乐意谈,耸耸肩,回头玩自己的手机去,“好,我不跟那人一样讨嫌了。”
乐清凌瞥一眼,发现崔明坤信了自己的鬼话就松口气。
他说了谎。其实没有人告诉他秦哲如何了,是他手贱刷冷涵朋友圈才懂得的。
冷涵喜欢在朋友圈里记录日常,最近更新照顾病号的动态,详细具体地说明了秦哲养病期间的点点滴滴。
【今天还是白粥。我听了医生的话,叫店家多兑了一点水。】
【这人生着病还想着看文件,真奇怪。】
【居然会有人为了参加会议化妆提气色???】
乐清凌看到秦哲还有心思想工作,就知道恢复情况相当好。
他收起了没必要的担心和愧疚,把冷涵的朋友圈当迷惑行为大赏了——冷涵让人迷惑,秦哲也好不到哪里去,思维不是养病的人该有的。
他每天看一次,看着看着成了习惯。
这种习惯是不对的,但是……
乐清凌又瞥了一眼,发现崔明坤在玩游戏就安心打开朋友圈看看秦哲出院了吗。
冷涵果然不会放过任何发朋友圈的素材,早更新了:【自己走也不说一声,哼。】
看来秦哲好端端的,还是自己办手续出的院。
乐清凌放了心,觉得自己又可以切回无视秦哲的状态了,再等等或许就可以顺利离婚了。
如果是他,被老板娘害到洗胃又不好给脸色看,一个人待在病床上听说自己合法伴侣“忙着和家人吃饭”的破事,出院也没有见着人,肯定能彻底明白感情没了。
秦哲那么高傲,被如此苛待会更加绝望吧。说不定越想越气,手一挥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催着他去办手续呢。
乐清凌越想越乐观,等着秦哲给一个准信。
然而,他等了好几天,搞定好拍摄合同也没收到秦哲任何消息。
乐清凌只能继续保持冷漠的态度。他接下来要去山里两个月,秦哲想联系也联系不到。感情热烈的人都怕长久分离,他们俩都成这样了,断开联系那么久总能凉透。
他觉得静候佳音就行,屏蔽冷涵的朋友圈去忙自己的。要买清单上的东西,要收拾带去的行李,一切搞定数数清单发现还有不得不做的关键:通知家人。
乐清凌打电话回家,第一句话就说了重点,“我要去山里拍戏,两个月后回来。”
“山里?哪个山里?”
“秦俞县蓬岷村。那里信号不好,手机可能打不通。”
“那我们怎么联系你啊?”
“我有空会打电话回去的,不用担心。”
妈妈是谈话代表,听得发愁,“那个村叫什么?我查查……”
爸爸在旁边帮忙,弟弟直接抢过电话,偷摸摸跟他说,“哥,你怎么又去拍戏了啊?我还想带你见见阿阳。”
乐清凌柔声说,“回来再见也不迟。”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见什么见,要见也是先见父母。
弟弟还在哀嚎,却被妈妈抢了电话,“那里是少数民族自治县啊,饮食习惯跟我们这里完全不同。”
“没事,剧组会带厨子。”
“我给你做一罐牛肉酱?”
“不用了。不说啦,有电话插进来。”
乐清凌怕自己又心软,找借口挂断电话。
然而,妈妈的询问还是追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出发?我明早去买材料。】
乐清凌拍了机票发过去:【明早七点的飞机,来不及,别做了。】
妈妈还是没肯放弃:【你休息,我想想办法。】
乐清凌看了一眼接近23点的时钟,觉得妈妈不会有什么办法。
妈妈确实没办法,第二天早上才去市场买材料。不过,天气帮了忙,航班延误到12点,妈妈得以赶到机场,把做好的牛肉酱送到他的手里。
乐清凌拿到那一袋沉甸甸的东西,看了看旁边的崔明坤。
崔明坤转头望天,装作自己不是报信人的样子。
乐清凌道谢,检查了一下牛肉酱的分量,“这么大不能带上飞机。还能托运吗?”
“不能。你办邮寄吧。”
“哦……”
妈妈提醒了一句,“里面还有饼干。饼干还是随身带着吧。”
乐清凌低头瞧瞧,果然发现了“饼干”——是代餐棒,而且是他吃过的牌子。
爸爸妈妈不像是知道这个的人,而他的缺心眼弟弟现在只想着阿阳。能买这个的人,除了秦哲还能有谁。
乐清凌心里有数,把代餐棒拿出来了,“我不喜欢吃这个,拿回去吧。”
妈妈只在意自己做的牛肉酱,没坚持,“嗯嗯,办邮寄吧。”
乐清凌乖巧点头,“好,现在就去办。”
“我去。”崔明坤抢着帮忙,“你跟阿姨聊聊天。”
乐清凌看了一眼妈妈累得泛红的面色,请去旁边,在崔明坤去办理的短暂时间里尬聊两句。
寄东西的地方挺多人,崔明坤却很快回来,“邮政人少嘛。”
“那里只有邮政能到吗?”
“对啊,山旮旯就是这样。”
他们要重新过安检,不便多聊,跟妈妈道别了。
妈妈走了,崔明坤才补充一句,“至少七天才能寄到,牛肉酱得馊了。”
乐清凌看了一眼妈妈离去的方向,叹口气,“也没办法。”
“后悔没拿代餐棒了吧。”
“那是秦哲买的,已经馊了。”
“……”
崔明坤服了他的铁石心肠,不说话了。
乐清凌也没打算聊,该干啥干啥。
航班延误,他们下午才赶到拍摄地所在的绍城。从绍城到下边的秦俞县要3小时,再到蓬岷村要2小时,走的全是山路。
剧组统一坐大巴进山。大家彼此不熟,又是舟车劳顿的烦躁状态,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等到手机信号跟太阳一样渐渐消失,才抬起头看看窗外。
“这是哪里?怎么都是山?”
“好荒凉,屋子在哪里啊。”
“一格信号都没有!”
卞鸣早预料到大家会有这种反应,拿了个大喇叭给他们解释,“大家别着急。村里面是有电话,我们不是失联状态。”
“网络呢?所有运营商都没有啊。”
“呃……宽带肯定是没有了,但我买了个信号加强器,或许有用呢?”
或许两个字,让不少人直接黑了脸。尤其是崔明坤,一天不打游戏浑身难受,丧到撞窗,乐清凌在旁边看着感慨网瘾害人,给了个枕头垫垫。
大家没了网络生无可恋,到了住的地方一瞧更是叫苦连天——四面墙一张床的简陋配置,没有自来水,想用电还得注意一下电压波动,同时用电吹风直接跳闸。
卞鸣想给他们打气,在拍摄之余让他们体会一下篝火舞会、流水宴席之类的淳朴乐子。
这招开始有用,一周后就没了新鲜感。大家开始想念外边的世界,有空跑到小卖部排队打电话。
乐清凌经历过《凯旋》的外景拍摄,不反感这样简单的生活。他没有牵挂的人,也没有别人吃火锅烧烤蹦迪泡吧那样丰富的娱乐,还觉得这里的蔬果新鲜,挺好。
他果然是一周以后才收到牛肉酱,怕变质不敢吃,但是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告。
“收到了,会好好吃的。”
“住得惯吗?”
“还行。”
“要注意身体。”
“好的。”
别人打电话都是滔滔不绝,乐清凌是说两句就沉默。
后面等待的人投来了不解的目光,“断线了吗?”
“没。”乐清凌尴尬笑笑,回头小声跟妈妈说,“不说了,我去休息了。”
妈妈也不敢给他添乱,“好的。山里凉,盖好被子。”
乐清凌挂掉电话,回了宿舍自己待着。
崔明坤已经睡着了,脸上盖着他带来的那本书。
乐清凌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把人吵醒了。
“唔。”崔明坤坐起来,“桌上有你的东西。。”
乐清凌指了指桌上的信件,“你说的是这个?”
崔明坤打了个哈欠,迷糊交代着,“嗯。邮差送来的,还说想回信可以去小卖部买信纸信封和邮票,写好了放在小卖部的木桶里。他每周三周日都会来。”
乐清凌还有点懵:谁会给他写信?粉丝知道这里吗?
他走过去,低头看着信封上面的字。
收信人写的是他,字迹……
乐清凌没有拆开,就从地址秦俞县的“秦”字认出了写信人。
这是秦哲的字。
第36章 回电
乐清凌一直都记得秦哲的签名是什么样的。
结婚那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哲签字,把每一笔都记得清楚。再后来离婚不顺,他会回想那个片段,希望秦哲在离婚协议书上也会这么流畅地签名。
他知道信是秦哲寄来的,便有一种逃不开的郁闷感——以前发信息,现在寄信。秦哲对日常打卡真是执着。
乐清凌数了数信件,发现有三份,看起来多是因为最后一份是包裹,拿起来轻但会有细碎的声音。
“谁寄来的?”崔明坤问了一句。
乐清凌检查一遍,确定每份都是同个寄件人的,“秦哲。”
崔明坤震惊,“秦总还会写情书啊?”
乐清凌听着别扭,“不,是骚扰信件。”
“院子里不是有火堆么,往里一扔直接成灰,省心。”
“哦,知道了。”
乐清凌拿起信件,动作没有删信息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了。
可能是因为信件有拿到手里的实感,也可能是信封地址的字迹透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认真劲,叫他生出了“糟蹋心意”的罪恶感。
崔明坤没注意他的犹豫,打量着方才拿来盖脸的书,“呃,先别扔吧。书暂时没法还你。”
乐清凌还没看完那本书,皱了眉,“什么?”
崔明坤亮出了沾了水痕的书页,“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擦擦就好。”
“都晕开了。唉,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秦总怎么骚扰你的呗。”
乐清凌眉头皱得更深,“有必要吗。”
崔明坤不勉强他,“你自己定吧。我拿书去那边烤烤。”
乐清凌看着崔明坤离开,回过头,继续看着那沓信件。
村里电压低灯具老旧,照出来的光线是暗黄色的,打在信封显出怀旧又温柔的调调,跟那一个常年板脸西装革履的秦总不是同个画风。
秦哲真的会写信吗?能写什么?
乐清凌敌不过自己的好奇,拉过凳子坐下,在灯下慢慢地拆信。
他第一个拆的是最大的包裹。里面有个a4纸大小拼图,包装并没有牌子厂家的信息,可是拼图胶、刷子、相框之类的工具一应俱全,碎片边缘光滑平整,挺精致的。
乐清凌看到拼图就不后悔拆开了。这里的生活单调无聊,有一个拼图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他想找找拼成的效果图,找半天发现没有——辅助拼图的只有碎片后面的数字。
乐清凌觉得也行,把拼图放一边开始看信。
信也是手写的,用了蓝色的信笺纸,明亮又不刺眼像是初晴的天空。
不过,这种“天空”上面浮着的不是白云,是秦哲刚劲有力的字迹。如同天空中突然飞过雄鹰一样,柔和明朗的氛围顿时没了,有点突兀。
乐清凌收起方才脑补的柔情,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读着。
秦哲写的内容就没有字迹那么气势逼人了,散漫随心,有点……傻逼。
“我咨询过专业人士,想留出冷静期就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你。现在明白没必要,你一直很冷静要离婚,我不发信息就会增加咨询频率,最开心的是提建议的人。”
乐清凌被戳中了笑点。要是即时联系的聊天,可能已经问“你找谁咨询”的话了。
接下来是交代琐事。比如不敢吃海鲜了,潘屿特别客气,冷涵不再做饭祸害人开始做美食测评,好评的店家一般都是生意差的,不知是收了广告费还是天生口味古怪。
乐清凌莫名其妙就看完了。同样是交代日常,写信就是比打字灵动有趣,细节上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
秦哲的字算漂亮的,但一开始写字明显是不熟练,一笔一划,后面才用上连笔。写到潘屿和冷涵的评价,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会有犹豫停顿的痕迹。
还有,秦哲写双引号会相当认真。大多人随意两撇就完事,秦哲会正儿八经画出蝌蚪状,弧度大小都一样。
乐清凌就这么看完了,把手伸向了下一封。他看到两张纸惊讶怎么越写越多,打开一瞧,发现还有比秦哲写满两张纸更令人震惊的事。
两张纸里,一张是信一张是画。画是素描人像,描绘的是他那时放在相册里的强行合照。
他以前那么喜欢秦哲,恨不得穿越回去早早遇见,便把自己的照片跟秦哲的毕业照“合影”。后来要离婚,他拿回照片,无意中发现秦哲爸爸的事,尴尬收场。
他以为秦哲会相当讨厌这个记忆,没想到……
乐清凌拿起那张素描合照,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秦哲不但不介怀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而且愿意想办法实现他曾经幼稚的合影梦。
原来两张照片很不一样,秦哲那张清晰明亮,表情端正,他那张是被抓拍,略糊,表情懵逼,拍摄距离也微妙不同,更不用说背景的画风了。
全部用绘画呈现就和谐多了。调整距离,肩并肩挨着,两张微笑的脸看起来有一种配合的默契。
乐清凌皱皱眉头,心想这个画师还挺懂得秦哲的私心。
他拿过信,想看看秦哲是怎么找到这种人的,发现事实更惊悚。
“画是我画的。很多年不碰,花了几个月才记得怎么动笔。”
乐清凌第一反应是不信,以为秦哲是在装逼。再往下看,发现自己多么希望秦哲真的在装逼。
“开始学是出于兴趣,坚持下来是因为可以得到夸奖,胜过秦蒙。后来,爷爷找了心理医生分析我的画,我放弃了。”
乐清凌记得相册里确实有过秦哲画画的样子。三四岁坐在桌前乱涂,十来岁就是成熟地举着比赛奖杯的骄傲了。坚持那么多年,被膈应到放弃……
乐清凌叹口气,往下看看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而且没告诉他们那些画是临摹作,里面的黑暗意象与我无关。”
他看得嘴角一抽,笑出声。
这个真的是秦哲写的吗?!怎么这么沙雕。
之后秦哲没那么沙雕了,说了写信的缘由,“写信是因为看了你的微博。有的粉丝手写表白信,你会转发点赞,应该是喜欢的。”
乐清凌扫了一眼散落桌面的信件们,轻叹,“傻逼。我不喜欢,因为是晨曦写的才转发的啊。”
他嘀咕着,感觉轻飘飘的一句话与秦哲手写出来的信差了太多分量。
更何况,秦哲在遥远的地方,根本听不到他的回应。
回应了又怎么样呢?他们要离婚的啊。
乐清凌感慨归感慨,还是没有改变分开的主意。他怕自己再看,想着收拾好拿去扔掉,收拾到拼图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闲着也是闲着,拼拼看?
他按着碎片背后的数字分类,分好了就开始拼,半小时后找来崔明坤一起帮忙。
两个人一起,一个多小时就拼好了。
“透过窗子看风景?”崔明坤摸下巴打量着,“但这风景也一般般啊。天黑乎乎的,没有星星月亮,门口有灯但也不好看……”
乐清凌笑了,“是一般,天天看呢。”
“天天?”
“这是秦哲家的院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经常站在这个位置,看着院门等秦哲回来。”
崔明坤彻底懵了,一时没有发话。
乐清凌也不想聊下去,皱眉盯着拼好的拼图。
“哎,我们好不容易拼好的,你别冲动啊。”崔明坤怕他下一秒就把曾经等待的怨恨发泄到拼图上,小心伸手悬在前头拦一拦。
“放心,我不拆。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现在院门的灯不是这个。”
“可能是这个比较好画?”
乐清凌摇摇头,“不是,这个灯很特别。”
“哪里特别?”
“……”
乐清凌没有答,因为他不能说出实话。
因为这盏灯是重生前的他换的,时间应当在两年后。
*
秦哲看到微博上的转发,打算写信给乐清凌。他一开始不知道写什么,找了很多粉丝信来参考,发现大部分都是粉丝对偶像的情感。
他不想剽窃,也不希望向乐清凌表达这样的意思,苦恼两天后突然想到心理医生说过的话,“不要去想结果如何,想自己要说什么。”
秦哲之前不赞同这句话。他说错话招来乐清凌的怒火,不是一次两次。现在,他发现医生说得挺对的——结果都是没有回音,不必纠结。
他写了信,写起来发现比发信息轻易许多。
发信息容易和工作联想在一起,写信更容易调动情绪,开了头就没那么难了。
秦哲写了两张,还把自己的画和拼图送过去。
一张是乐清凌曾经期盼的合影,素描画,一张是他画了线稿,叫别人帮忙上色制作成拼图。两张画都是他凭借着记忆里的样子画的,细节不够细腻,但是……
秦哲一想到乐清凌八成会直接扔到垃圾桶,没什么压力。
一周后,他觉得东西该到了,速度快的话应该已经被乐清凌扔到垃圾桶里了。他觉得乐清凌回复的可能性是1%,却还是留了那么一丝希望,等着奇迹发生。
奇迹还真的发生了,乐清凌给他打了电话。
秦哲看到来电显示的绍城,猜想是乐清凌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文件,“清凌?”
乐清凌直接说正事,“寄东西不要写自己的名字。”
秦哲记得自己没写,但不敢担保快递公司不会在包裹贴上有寄件人信息的字条,“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乐清凌沉默两秒,又说,“别寄了。”
秦哲被挂了电话,瞪着手机看了两秒便找到了另一个清奇的角度:几封废信换来一个电话,不亏。
他想到这儿,从抽屉里拿出了信纸再次开始。
另一头,乐清凌把电话让给了下一个人,转身时看到了货架上的信封信纸,盯了两秒还是走开了,嘴里嘀咕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碎碎念。
“那种圆灯到处都是,巧合而已……他应该不会寄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口天木木夕。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访客
乐清凌发现拼图画面里有两年后才换的灯,就想问问秦哲。他也没有想明白怎么问,按着计划走到了小卖部,在排队的功夫琢磨一下。
他看前头有三个人以为自己还有些时间思考,没想到别人体贴地让出位置。
“清凌,你先打吧。”
“不用,我排队就好。
“客气什么。你上次帮我排队,我还没谢谢你呢。”
乐清凌莫名其妙被推到了电话前,心虚地看一眼另外排队的两人。
那两个人却也是宽容的表情,一人一句地劝他。
“没关系,打吧。”
“慢慢聊,我们看电视不着急。”
大家听说他每次打电话都是两分钟搞定,脑补出了“把时间让给别人”的善良,心里相当过意不去,逮着机会就要让让他了。
乐清凌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拿起话筒。他想要节省时间就摁得很快,没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叫别人会心一笑——能把号码背得那么熟,是因为对方很重要吧?
乐清凌注意到他们欣慰的表情,别扭,稍稍侧身避开注视。
电话几秒就接通了,秦哲的声音急切又欣喜,“清凌?”
乐清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抬眼正好对上小卖部发黑的灯管,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蠢事。
他在破旧简陋的砖房里,用老式电话机去问一盏别墅的灯,太奇怪了吧?
乐清凌不想问了,叫秦哲不要寄东西以后就挂断了。
他回到房间,重新把拼图细细地看了一遍,除了灯找不到其他的细节。他对院子的印象也没有那么深刻,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记错,看来看去,觉得还是自己多想了。
乐清凌停下观察挪开台灯,直起身感觉到伏案姿势带来的酸痛,伸一个懒腰。
“不看啦?”崔明坤还在旁边暗搓搓瞧他,“用拼图胶水擦一下定型吧。”
乐清凌笑了,“你坚持不睡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我好不容易拼出来的,不想让你拆掉。”
“好,我看看拼图胶怎么用。”
乐清凌拆开拼图工具,拿到里头的说明书发现空白处有秦哲写的字:“总让你等我,对不起。”
他愣了愣,回忆起无数个等待的夜晚。他哪有这样看风景的闲情逸致,一心期盼着秦哲出现,等烦了就会生出怨怼的骂咧:“还不回来?不知道我在等吗。”
现在,他不再等待,秦哲反而站到了他曾经的位置,画下了那扇不知何时能打开的院门并告诉他:知道,对不起。
乐清凌看向那幅拼图画,发现画笔下的夜色如记忆中那般浓重压抑。他没有因为位置的转换和迟来的道歉而感到太多欣喜,只是觉得往日疲累卷土重来,叹了口气。
崔明坤听着了叹息,疑惑问:“怎么,很难弄吗?”
乐清凌摇摇头,“不难,就是要等六个小时才行。”
“我帮你?”
“不用,你休息吧。”
乐清凌已经拿起了刷子,一点点把定型的胶水刷上去。刷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麻木,任由回忆带来的疲惫感占据身体,慢悠悠的。
他只盯着刷到的部分,搞定后离远些打量全貌才发现拼图比方才明亮了。
“哇。”崔明坤没上前也能注意到拼图的变化,“拼图在发光哎。”
乐清凌也停下了回忆的郁闷,目光定在焕然一新的拼图之上,“嗯,挺好看的。”
“晾着吧。早点休息。”
“好。”
乐清凌整理桌面,收拾到那张有秦哲写字的说明书时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没扔,跟其他杂物一起扔到装拼图的盒子里面了。
第二天拍摄要起大早,乐清凌和崔明坤都没时间去管胶水干透的拼图,晚上回来再做装相框的步骤。乐清凌不想摆桌面,崔明坤不敢要,到头来,辛苦完成的拼图落得一个压箱底的下场。
乐清凌放好了就不理会了,专心拍戏。四天后,他又收到了秦哲的信,想拒收又觉得对不起专门跑一趟的邮差,咬咬牙拿好,但下定决心不看。
他回到房间,要把信件扔到抽屉才看到静静躺在里头的拼图,却忽然注意起拼图里那盏两年后才换的灯。
乐清凌心思一动,拆开了那封信,还在那儿自我洗脑,“我是为了求证猜想。嗯,就是这样。”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认真读信。这次秦哲说的内容更少了,先就邮件写名字的事给他道歉,再说了一下乐晨曦报志愿的事。
“爸妈认为我帮过晨曦,有发表意见的资格,还说不会告诉你。”
“我觉得不好,在这里告诉你了。”
“我建议他复读,他们没反对也没同意,叫我多吃菜。”
简单三句话,说了一个尴尬的交际故事。
乐清凌莫名被戳中了笑点,扬起唇角往下看,失望地发现秦哲就说了那么一段,接下来说的都是叫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套话。
“我当然会照顾自己了。该写的不写,浪费笔墨。”
乐清凌啧了啧,吐槽出声,把看完的信纸扔到旁边开始观察这次的信封。
信封上有加急的字样,看来,秦哲希望他快一点看到。
结果他真的看了,还看不够。
乐清凌回过神觉得自己输给了好奇心和自制力,一败涂地。他不想这么下去,把信跟拼图锁到一块就去洗把脸,清醒后坐在院子里反省自己。
这样的步骤,他重复了好多次。收信,作势要锁,锁到一半觉得看看也无不可,看完了觉得意犹未尽,片刻后懊恼后悔,真真正正锁起来……
后来,他给自己省点力气,不纠结直接看了。
甚至还有点想回电和回信。
乐清凌知道回应就是真的完了,牢牢把住最后一关。但他去小卖部打电话,看向信封信纸的次数显然增多了,拨号的时候也有过犹豫,抿抿唇才拨了家里的。
有一个人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在他围着信纸货架转两圈的某天出手了。
“小伙子。”卖工艺品的老奶奶招手,示意他靠近。
乐清凌凑上去,挨近去听到奶奶说了一句小声的话,“你也不会写字?”
乐清凌愣了一下,转头看到奶奶满脸操心。他犯了难,说自己不会写很容易被拆穿,说自己会写,奶奶可能会把信纸塞到他的手里。
他能够拒绝年轻力壮的邮差,对上一个虚弱可怜的老奶奶可说不出“不”啊。
“没事的。”奶奶却当成了默认的意思,从随身的篮子里拿了一张纸给他叠东西。
乐清凌拉了一张椅子给奶奶坐下,专心看着。
奶奶动作快而复杂,伴随着撕纸成缕交织成立体图案的操作。最后,展现的成品是一个不规则图案,长短不一的八边形,中间的立体图案像川字和波浪号的合体。
奶奶做好了,把东西直接放在他的掌心,“可以寄这个。”
“这是什么意思?”
“也叫‘信’。以前村里有祈愿节,看上谁了就给谁叠这个。”
“好厉害,谢谢奶奶。”乐清凌不想辜负奶奶的心意,作势要收下。
奶奶却抢回来了,“自己叠。我教你。”
乐清凌看奶奶这么执着,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学了。学会了,拿着叠好的“信”回去,跟之前的收信和拼图放在同一个抽屉里。
他要锁起来之前,草草数了一下来信的数量,“十几封了,他怎么那么能写。”
而且每封信都有吐槽,让他莫名其妙想看下去。
乐清凌又开始了日常的后悔与自省,盯着抽屉里的信件发愣。
崔明坤回来,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就说,“我把我的抽屉让给你,肯定够装。”
“我不是烦这个。”
“那是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忍不住看。”
“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乐清凌撇嘴,“是哦,我得让自己忙起来。”
“准备忙了。冷涵要过来了。”
“什么?”
乐清凌一下子站了起来,抓着崔明坤的手急急问,“什么时候?住哪里?不会跟我们一个屋吧?”
“不会,他跟导演比较熟。你急什么?”
“咳,因为屋子小。”
乐清凌安了心,恢复日常的温和淡然状态。
简称装逼。
崔明坤看他蹲回去锁柜子,翻了个白眼,“你是怕秦哲的信被发现吧?”
乐清凌被戳穿,索性破罐破摔了,“没错。要不我把他们都烧掉吧?”
崔明坤看透了他的心思,“别。最近风大,烧起来到处都是灰,烦得很。你要烧就跑到外面去啊。”
“外面?村民们看见会有意见的。”
“那就不烧了。”
“好吧。”
乐清凌当然不坚持,坐回床边开始发愣。
崔明坤推推他,“别愣了。冷涵可以帮我们带东西。快想想自己缺什么。”
乐清凌摇头,“我什么都不缺。”
崔明坤就自己琢磨去了,“每人只有三样。机会难得,我得好好想想。游戏机?这里充电太慢了,驱蚊水可以有,零食的话……”
乐清凌听着崔明坤的碎碎念,心想有盼头真好。他喜欢《哑巴》的剧本,觉得拍摄的时间过得很快,对于简陋的生活条件也没有不满,没有回家的期盼。
他想了一想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把机会让给了崔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