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星光中, 金眸墨发的天在水族长率领族人朝男子消失的地方遥遥下拜。
这一刻，天道法则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转变。
不仅仅是约束着天在水的法则力量消失, 修真界无数灵体察觉飞升的契机到达, 四处响起隆隆的天雷。
剑宗主峰两侧, 亦有两柄灵剑迎上紫色天雷。
诸人笼着衣袖, 面含担忧。
道之境内，伏苍擦掉唇角血迹, 再次牵着飒飒朝着白色剑道星辰而去，落到剑宗主峰。
大家都在。
“你们……”含霄犹豫, 你们搞出来的？
飒飒摇摇头。
含霄松了口气。
“是我父亲。”伏苍缓缓。
男子陨落的那一刻，身前一点星光落入伏苍眉间，令他在顷刻间明白了所有真相。
一个大世界的天道, 为什么始终无法湮灭一个小世界境灵？一开始或许是, 经过十几次天地轮回也如此吗？
时间长河曾对伏苍展开，但他先前只看见浮在表层的真相, 没看见平静仍隐藏着的秘密。
天地轮回一次, 天道进化一次。
那道意识并没有对飒飒说真话，天地轮回, 并非是为了消灭他；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天道轮回, 天道进化过程中产生的杂念依附在他之上，才有了如今的它。
而涤魔剑意所以被天道认可，纳入其中，是因为这种进化到了该停止的时候。
十几次天地轮回, 那意识看似力量削弱，对天道的影响在增强，最直接的例子，便是同前面十几次天地轮回所不同的，灵体一族的境遇。
如果放任这种继续，那么灵体过后，就是神兽、异兽、人族。此方天地的力量永远不会流失，去往其他大世界。
听起来天道占了大大的好处对不对？但随之而来的世界秩序混乱、崩溃，乃至于消亡，是天道绝不允许的。
塔灵之事，已经让这种境况初现端倪；其余灵体也未必没有不平，只是矛盾还没有彻底爆发开。
那道意识，早就不是最开始的自己，尽管他认为自己是。
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一日不曾消亡，便一日对天道产生着影响。
那种影响，叫做贪念。
天在水一族被圈养，由此而来；灵体一族始终不能飞升，亦由此而来；觉醒血脉的天在水族人从来不能飞升，必须回归天道，也是为此。
但谁又甘心被摆布命运？从剑宗始祖、函虚、飒飒，到伏苍父亲，皆是如此。
甚至舒和也可以算在其中。
那意识不愿意令舒和离开自己的掌控，甚至潜意识中影响天道，朝飒飒示警。
洛河、函虚和飒飒不愿意他为恶一方，定要阻止。
只能说，幸好飒飒的神魂没有在一开始被吞噬、替代，否则那个意识早该知道，自己除了本属于他的力量，天生剑体们的神魂外，有着更为强大的底牌。
更不会在只顾着消化舒和力量的时候，被伏苍父亲分出飒飒神魂，拖入时间尽头。
他之所以拒绝和飒飒交手，除了忌惮她，也是因为需要时间，将舒和的力量吸收。
时间尽头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那个意识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天道法则的变化是最好的证明。
天雷继续隆隆响着，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剑宗始祖洛河想起当初那场见面，极轻地叹了口气，温和地拍了拍伏苍的肩。
而后，他看向正在经历最后一道雷劫的赤色大剑，目光温柔，道：“我得走了。”
他朝大家说：“我等着你们过来。”
洛河与函虚都已经历过一次雷劫，在天道法则变化的一刻起，随时都能飞升。
本来可以多待一阵，但他的剑既然要飞升了，他也得跟着去不是？
“我也……”函虚看着自己正在渡劫的灵剑，看向大家，“你们以后来找我啊。”
他也有些舍不得。
他与飒飒说:“洞府里面那些东西随你和伏苍用，里面藏的酒给你二师兄。”
被点名的病酒受宠若惊。
金光几乎同时降下，两人同大家挥挥手，便离开此方世界。
只是劫云仍未散去，天雷声再次响起。
剑冢里沉睡着的、几柄已经生灵的灵剑飞出剑冢小世界，开始渡劫。
七十二峰处，许多长老的传家法器也有了动静；其中炼器峰尤其热闹。
剑灵阿天飞出飒飒心海，金色眼珠直直看向一旁的宗门剑大人。不会没等她能打过他，对方就飞升去了吧？那岂不是要等很久？
“我还早。”宗门剑大人无奈道。
剑修的本命剑随着剑修成长而成长，就算不是本命剑，选择依附剑修的剑灵，成长也比同辈快上许多。
不过宗门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还想继续守着剑宗。
阿天松了一口气。飒飒摸摸她的头，沉重的心情微微缓解。
“这么说，我也能飞升？”一旁，金灿灿的器灵大人摸着下巴。显而易见，他的想法同宗门剑大人有很大不同。
剑宗掌门含霄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僵硬，宗门都跑了，长老弟子们以后住哪？
“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将大家住的地方给炼制出来。”器灵大人扬眉道，“等到了上界，我便去找始祖他们，把剑宗建起来，继续招收弟子，等你们来投奔。”
“你现在连我徒弟都打不过，还早呢。”晴明道人动动袖袍，平静地打断他的得意洋洋，“说不定在场的人都比你先飞升，到时候是你来投奔我们。”
“你快飞升了？”器灵大人犹疑，多年对头，早有默契，他从晴明道人的语气中意识到什么。
飒飒微微一愣，看向他师父。
晴明道人点了点头，动动眉毛，道器灵大人：“我等你来投奔。”
器灵大人一噎。
其实，晴明道人自上回一剑斩杀弱水后，便抵达飞升的境界，只是放心不下小徒弟，才一直压制着。
之前急着为飒飒伏苍准备合籍大典也是为此。
他能留在此方世界的时间并不多。
“好好保重，之后来找我。”他拍了拍大徒弟、二徒弟的肩膀，又连着摸摸飒飒脑袋伏苍脑袋，道，“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别太难过。”这句话的是伏苍父亲。
他周身空间气息一动，回到极是峰。
很快，极是峰上空聚起劫云。
这一日的盛况久久徘徊在修士耳边，据不完全统计，光这一日飞升的灵体就有三百二十七，更别提备受瞩目的两位天生剑体大佬。
各大宗门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劫云。
这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天道出问题之事，正如当初的天生剑体之事一样，不好对外宣扬，动摇大多数修士们的道心。
不久后，修真界多了一个异族入世，族人皆为金色眼眸，同那位还没飞升的天生剑体的道侣一模一样。
他们称自己为天在水一脉。
而后，消失在修真界很久的归灵秘境重新开放。
入世没多少年，却长了不少见识的归灵族人纷纷拎着包袱款款回家。各大宗门也纷纷派遣弟子踏上归灵秘境的门——为了归还那具有玄武血脉的巨龟。
“你们宗那两只要不要送回来。”归灵境境灵听说那两只巨龟被送到极是峰后，眉峰一挑，很有良心道，“我可以让族人们照顾。”
对方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不好坑人。
“这倒不用。”飒飒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们前几日已经化形，如今拜入了我二师兄门下。”
对方是妖兽，偏偏又有神兽血脉，化形格外困难些，花费的时间比较久。
“修剑？龟？”饶是境灵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惊讶。
“嗯……对。”飒飒有些尴尬，其实那两只巨龟最开始想拜的师父，还不是她二师兄，而是她……
只能说，难怪那两只巨龟对于被器灵大人送到极是峰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抗拒。
“他们在剑道上很有天赋。”伏苍实话实说。
“……行罢。”想到归灵族人的剑法，境灵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不要过于怪异，他努力为自家人做着打算，“你们有没有兴趣收两个弟子？”
“这便不了。”飒飒笑笑，“我们过不了几十年就要飞升，即使收了，也没办法好好教导。”
“也对。”境灵轻轻一叹，能将飞升轻轻挂在嘴边不当回事的，也就面前这两个人了，他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同金灵去看看它父母。”飒飒同伏苍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然后随处转转。”
没有压力的时候，她和伏苍对于修炼这件事，都不是那么地紧迫。
那么先走走，看看风景也很好。
看够了就去找始祖和师父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