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凉军营中又来了位不速之客,罗孛赶紧叫人去迎。
“殿下与王骑此时如何了?”罗孛急问道。
那骑兵已然累得虚脱,身上还带着伤,精神十分不济,能坚持到中军大营已是极限,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将横河边的战事与之后的遭遇说了一遍。只道那黑甲尉在横河边将他们冲溃后,依然不依不饶,一直追杀到东边的浮山,他们与殿下躲进了山里,这才缓了一缓,他才能觑见机会,一个人偷偷跑了回来。罗孛听的直皱眉头。
“两万黑甲尉?”罗孛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真如他所说,他至少还要再派一万五千骑往横河支援,可是若是如此多的精锐被调离,此地若是被南齐jūn_duì乘虚而入,恐怕不敌。
他皱眉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先派斥候前去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那逃回的骑兵强硬的要求了数次,都被罗孛婉言推拒,竟愤愤然独自离开了大营。要回北凉都城求援。
罗孛也不管他,派了数十只斥候小队往北方打探敌踪。可是他不知道,这数十只斥候小队,才刚刚离开中军大营十里之外,就被早已埋伏在侧的黑甲尉统统灭了口。
其中一名黑甲小旗寻了其中一人,摸索着对方的脸,仔细辨认对方的相貌。没多久就捏出了一张一摸一样的□□,戴到了脸上。一旁的黑甲尉看的啧啧称奇。
那人换了一身北凉斥候军的衣甲,便往北凉中军大营行去。
两日后,罗孛从回来的斥候口中得知,他在横河平原上看到了许多的尸体。并有大量的马蹄印记往东部而去。一直远远的看到了大批黑甲尉这才赶紧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罗孛这才确定那报信的骑兵所言非虚,立刻分拨了一万五千精骑随斥候赶去救援。
罗孛琢磨了一下,黑甲尉既然派出了两万精骑去截杀三王子,那长云关此时,是否能试着攻下呢?若是长云关被围攻,南齐黑甲尉必定要回援长云关。想到此处,罗孛立刻整顿剩余将士,打算趁夜攻打长云关。
然而还未等到罗孛点好出战的将士,营地外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响声。声音之隆,简直如同地龙翻身。罗孛大吃一惊,立刻派人前去查看详情。
不消片刻,那人便急匆匆赶了回来,惊惧道:“将军,有大批黑甲尉往营地袭来。”
“多少人?”罗孛隐约察觉有哪里不对,可是此时也不及多想。
“约莫估计至少有三万黑骑。”那人回到。
罗孛吸了口凉气,知道自己被诈了,恐怕三王子那边根本没有受袭!
黑甲尉驻守长云关的三万黑骑倾巢而出,直奔北凉中军大营而来。
罗孛立刻点兵御敌。他营中尚有一万精骑,七万步兵,未必不是那三万黑甲尉的对手。
只是当他看到那遮天蔽日的三万黑骑如同一场骤风朝北凉营地狂卷而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恐怕判断失误了。
他原以为那位南齐亲王既然费尽心思做了那样多的布置,定是因为战力不足,只得玩弄计谋。对南齐黑甲尉战力的预估并没有太高。
只是如今一看,己方的一万精骑在对方三万黑甲骑兵的冲撞下,几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一冲即溃,倒是像极了那莫逐当时与他说起的景象。这黑压压一片的骑兵仿佛一只凶兽的巨爪,一下子就拍碎了己方的防御。
一万精骑被瞬间冲溃后,后方的七万步兵便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这三万头饿狼左冲右撞,顿时便乱了阵型,开始四处逃窜。
罗孛身为主将,实在不敢在这样的混乱中冒险,立刻击鼓撤退。打算追上往北而去的骑兵汇合,再谋反击之事。
只是黑甲尉哪里肯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他们,追着他们厮杀了了一整个晚上,这才罢休。步兵的机动力哪里能和骑兵相提并论,黑甲尉将北凉步兵向北驱赶了近十里,以保证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去回头攻占长云关,这才调转矛头,甩开北凉步兵,继续北上,追赶支援横河的北凉骑兵。
那一万五千骑的北凉精骑还未走出多远,就发现带领他们寻路的斥候兵不见了。立刻意识到事有蹊跷,领兵的主将也是个心思机敏的人,立刻调马南下,却在半途撞上了气势汹汹追杀而来的三万黑骑。
又是一场近乎碾压的战局。黑甲尉直接分成数十个千骑小队,如一张巨网展开,将北凉骑兵团团围住,然后迅速朝里围杀,收割人命便如同收割麦子一般,毫无阻碍。
最先往西寻去的北凉骑兵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南下时,正好撞上了三万黑骑围杀北凉骑兵的场景,一边倒的屠杀简直如同人间炼狱。那五千骑自知上去了也是送死,直接调转马头往北逃去,以期能与三王子的王骑汇合。
此一战,黑甲尉斩敌数万,大胜而归,北凉军元气大伤,全军往北撤退三十里。这乃是大齐与北凉数年来,最扬眉吐气的一次胜仗。也彻底奠定了大齐睿亲王在北境军方的崇高地位。
而以残军拖住北凉王骑的宋城最终侥幸偷生,被王骑擒获,成了俘虏,因为他乃是齐国守边将领,北凉人并没有取他性命,而是将其收押,以待后续处置。
颜行与罗孛汇合后,才终于拼拼凑凑,得知了此战的全貌,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那位齐国睿亲王的狡诈阴险。为了这一场胜仗,也不知在背后安排了多少暗棋。
他身边的亲卫竟然是齐国奸细?还有那斥候!他们竟然为了这一战,在北凉埋伏了这么多年?
颜行恨恨的咬了咬牙,他十分笃定,这一场战事暴露出来的暗棋,绝不是那位睿亲王全部的底牌。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他从前一直认为打仗就是战场厮杀,的谁拳头硬谁就能赢,他一直笃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可是这一仗让他意识到,如果敌方不仅实力足够强,还善于玩弄计谋,一个巧妙的布局就能带来绝对的胜势,将敌方彻底碾压,不费吹灰之力。
他想到萧胤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便觉得一阵无力。难怪他会派一个小小宋城,带了区区五千普通边骑就来围杀他的王骑。他猜到了对方不怀好意,却没猜到对方后面竟藏了这样大的一步棋,轻描淡写间,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
“殿下,这一仗我们实在是输的太憋屈了!没想到萧胤那贼厮竟是这样无耻的小人!我实在不服!”罗孛咬牙恼恨道。
摩诃在一旁看了他一眼,他是中军主账里为数不多的,经过这一战后,开始隐隐佩服起萧胤的人。他也是谋将,善于谋划,与萧胤是同路人。在他看来,如果计谋可以避免伤亡,达到彻底碾压的局势,那为何不这么做呢?
既然能胜的如此简单漂亮,又何必正面硬拼呢?
况且,除去计谋不说,那位睿亲王一手带出来的黑甲尉的战力,实在不可小觑。要知道三万骑兵能瞬间冲溃一万五千骑兵,并不只是人数占优就能轻易做到的事情,若是实力相当,仅仅一倍的数量,是决计不可能胜的如此轻易迅速的。
那可是绝对的碾压,毫无反抗之力。恐怕这样的战力,唯有王骑可以比拟。
可是王骑才区区三千骑,而南齐的黑甲尉,却有足足三万骑。
想到这里,摩诃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61章
北凉三王子乘胜而回,乃是带着征战天下的雄心南下的。却没想到还未到战场,自家的中军大营就被敌方杀了个人仰马翻,十万大军直接往北退了三十里。
而数年来,终于迎来一场绝对漂亮大捷的齐国军民振奋不已,压抑在头顶数年的阴云终于退散,照下第一缕霞光。
这两个消息同时传遍了整个大齐和北凉。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意识到了齐国的睿亲王殿下是个怎样枭雄的存在。齐国京都废储重立的传闻不胫而走。
太子一系终于慌了手脚。而皇帝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态,却在以举国之力支持在北方作战的萧胤,就如当年他还是太子时,先皇对他做的那样。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皇帝的心意,却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太子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
其余诸皇子则更为低调,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晋王,都开始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常常躲在王府里醉生梦死,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押运粮草辎重北上的李承欢一行,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长云关外数十里处,这一路小心翼翼,顺藤摸瓜,拔出了不少北凉埋在齐国北境的暗谍,而孙大程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家国面前,他毅然选择了国。
陆迁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手段,有些失落。
他二人在设计将那张添一行一网打尽后,就逼问出了他们进行交接的据点,逐个击破,并开始在这条线上安排自己的人手,鸠占鹊巢,这一套陆迁很熟,他们这些年在北凉不知安插了多少钉子,彼此之间传递信息的罗网层层叠叠,繁复无比。此时去查北凉人在境内安插的暗谍简直手到擒来。
也正是因此,在上一仗大败之后。北凉营中收到了来自齐国暗谍的情报,迎来“转机”。
颜行罗孛等人在中军主账中商议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上次战役中,他们逃得仓皇,粮草辎重全部留在营地,战后全被南齐jūn_duì抄走了,此时物资着实匮乏,北凉押运补给的队伍一时半会恐怕也到不了,他们正愁苦时,南边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南齐皇室出现动荡,他们的储君与长云关的睿亲王似乎终于形成了明面上的对立,朝堂上开始出现针对萧胤的声音。
“听说南齐人最擅内斗,这位睿亲王如今风头如此之甚,他们的储君看不惯他也是常理。若是能借由那位储君之手,将萧胤拉下马来,我们岂不是可以不战而胜?”罗孛笑了起来,这大概是上一次战役后,他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颜行冷着脸,没有出声。
指望别人内斗,避免正面交锋,那是懦夫的想法。
摩诃不置可否,说道:“恐怕那位齐国太子殿下没有这个本事。”
“你又知道?”罗孛被摩诃一堵,顿时有些不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那位睿亲王为何能轻易将你打的如此狼狈,略施小计,就让你左支右绌,正是因为他十分了解你,甚至他十分了解我们北凉。因此才能准确的做出布置,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我们面对这样的敌人,则需要比对方更为了解对方,若不能如此,如何能取胜?”摩诃淡淡的说道。
颜行突然插了句:“我军中唯有摩诃是谋士,依你看,这位齐国皇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站在一侧的柳长风闻言也转眸看向了摩诃。
“他是一头极能隐忍却强大果敢的雄狮,一旦苏醒,便要称王。”摩诃赞叹了一句。
颜行脸色微变,他还是第一次从摩诃嘴里听到对某个人如此之高的赞誉。而且他清楚,摩诃必然是在十分了解对方的情况下,才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高的评价。
站在角落里的柳长风听到摩诃的评价,有些诧异的扫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的往上翘了翘,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他就没有弱点吗?”颜行问。
“当然,人都是有弱点的,萧胤此人年少时便被外放到了南齐最苦寒的西境戍边,此后七年,历经无数生死,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来说,是残忍无情的,而让他遭受这一切的人,将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即便他隐藏的再深,也依旧在那里。虽然现在齐国皇帝看起来,是有意栽培磨炼他,但是以他的性情恐怕并不会领情。”摩诃道。
“你是说,他与齐国皇帝不和?”颜行皱眉,“可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齐国皇帝十分信重他。”
摩诃摇了摇头,“这位睿亲王与齐国皇帝都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个人小事去影响大局。想以此挑拨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从而动摇战局,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穆戌听得一脑门浆糊,不解的问道:“不是,你这意思不就是,这什么王的就没点弱点了?咱们接下来的仗倒地怎么打?”
罗孛冷笑一声,说道“我就不爱听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说了这么老半天,等于没说。”
摩诃无视了这二人的蠢话,不屑的冷笑道:“既然是刺,只要一天没有拔掉,就依然如鲠在喉,齐国的皇室早晚是要出问题的,我听说齐国皇帝近年来已经十分虚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这萧胤此时风头如此之盛,那位皇帝却迟迟没有改立储君,恐怕也是担心萧胤权柄过重,惨遭反噬,那位齐国皇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颜行目光微闪,听着这些权谋伎俩,只觉得心中烦闷,不想在账中继续待下去。
他想要的乃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冲垮南齐的jūn_duì和城池,而不是和南齐人一样,玩弄权术诡计,躲在背后阴人。虽然那个萧胤似乎就是此道高手,可是他并屑于此道。
他没有继续听下去,冷冷的哼了一声,就一撩袍襟往账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颜行的不悦,顿时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跟着颜行这么多年,从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便追随他,不就是因为颜行乃是位少年豪杰,让他们钦慕?此时,不过是一时不慎,着了南朝人的道,就开始慌不择路,实在难看。
穆戌往柳长风那里看去,朝他使了眼色。
柳长风皱了皱眉,跟着出了营帐。
方才在账中听诸人对谈,摩诃对萧胤的了解,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远在北凉,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了解萧胤的人存在。只是,这个人说的没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他觉得不能再让这个熟知齐国内情的人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么想着,脚步却渐渐加快,赶上了走在前面的颜行。
颜行走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遥遥眺望远方,青年挺拔伟岸的身影如同一座笔直耸立的险峰,沉稳而坚定,平原上的烈烈罡风,吹皱他一身华裳,却无法动摇他丝毫。
此时此刻,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之前败仗的影响,依然骄傲,他望向南方的目光依然雄心勃勃,无可阻挡。
柳长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隐约看到长云关险峻高耸的城楼,直插云霄,在荒芜的平原上,显得奇险而壮阔。
两人静静看着远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唯有将衣袂吹打得猎猎作响的风声,带着北方独有的粗矿与坚韧。
许久之后,颜行突然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本王吗?为何要跟来?”
柳长风没想到颜行会突然问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是穆戌将军让我跟来的。”
“你……”颜行顿时一滞,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方才的一腔豪情顿时泄了大半,他恼怒的瞪着柳长风,“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柳长风淡淡的说道:“穆戌将军对在下有知遇之恩,若是没有穆戌将军,在下此时可能还在地下赌场□□拳,或许现在已经死了。”
颜行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难怪这人性情如此别扭冷淡,却对穆戌那莽汉这样顺服忠心。他似乎终于解开了了心中的疑团,却不免有些黯然。
“若是当初将你从地下赌场带出来的人是本王,该多好……”
柳长风转眸看他,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你时时刻刻都在防备本王,始终不愿意在本王面前有一丝松懈。本王就那么不可靠吗?”颜行道。
柳长风十分了解颜行的为人,所以当他看到颜行卸下高傲,吐露肺腑时,便格外容易动容。他知道这是颜行在向他伸手,希望能被他握住。柳长风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不曾追随殿下,或许真的会被颜行打动。
可是,他已经有殿下了。
所以他平静的说道:“殿下自然是可靠的,只是周柳不配罢了。”
柳长风的软硬不吃让颜行有些无力,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笑道:“没关系,你早晚会改变想法的,本王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
柳长风垂了垂眼帘,没有接话,他知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战争伊始,彼此就是仇敌。
第62章
日暮落时,北上的军方粮队终于抵达了长云关。
李承欢在城门口站定,驻足眺望那围山而建,高险陡立的城楼,仿佛连苍鹰都休想翻越,不禁感慨,先辈们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
“大人,看什么呢?”陆迁顺着李承欢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出奇之处,正问着,突然瞄到了城楼某处玉立的身影,顿时收回了视线,老实的退后了两步。
李承欢发现陆迁的举动,抬目四顾,也看到了城楼上正遥遥望着他的萧胤,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高楼上的劲风,将萧胤的长发与衣袍掀起翻飞,翩若蝶翼,衬着他在宽大衣袍下略显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要御风飞去。
李承欢怔怔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朝楼上的萧胤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萧胤随即点了点头,也不管李承欢能不能看见,幅度极小。
李承欢看见了,他朝身后的粮队挥了挥手,让人将粮草都押运入城,这才与陆迁往城内行去。
李承欢没有多想,直接抬步就往萧胤方才所立之处快步走去,一旁的陆迁还待跟去,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储禁一把拉住。
“哎哎哎,你跟去干嘛?不知道殿下和小李大人要说体己话吗?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储禁嘲讽道。
陆迁斜睨了储禁一眼,“你懂个屁啊!你知道殿下现下与李大人是个什么情况吗?我跟去是为了给咱殿下撑撑场子,说点好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出什么问题了?”储禁纳闷。
陆迁鄙视的瞅了储禁几眼,才一脸真羡慕你个蠢货啥也不知道的快乐的表情,凑到储禁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储禁听完,脸色诡异的变了又变,“就这样,小李大人居然还肯跟来?这心也是挺大啊。”
“呵呵,谁说不是呢?”
那边,李承欢已经走到萧胤跟前,萧胤背着光,看着李承欢,俊美青年的身后是如火如荼的晚霞,将一切都染上一层艳丽的绯红。
两人对视许久,李承欢叫了声“殿下”。
萧胤便勾唇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两道温柔的弧度。
“你终于来了。”
“嗯,殿下在等下官吗?”李承欢道。
萧胤闻言苦笑一声,朝李承欢走了几步,到了他身前,见李承欢想要后退,顿时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牢牢将他困住,才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要这样疏远我,我会难受。”
“殿下为何难受?”李承欢挣了几下,并没有用力。
“我喜欢你啊,承欢,我想和你亲近,想抱着你,想亲亲你。我不想再继续和你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了,我不喜欢。”萧胤拖住李承欢的后脑勺,双眼直直的看着他,眸光里含着一丝忧郁与黯然。
李承欢抿了抿嘴,固执道:“殿下,又在哄骗我吗?”
“我不骗你。”萧胤抓住李承欢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从前不该为了接近你,故意隐瞒自己,原谅我吧,承欢。以后不会了。”
李承欢听到萧胤亲口求原谅时,终于连最后一丝芥蒂也消除了。他知道萧胤对他的心意,丝毫不弱于自己的炽烈。
他的手贴在萧胤的胸膛上,感受着掌心缓慢而坚定的跳动,目光闪了闪,轻声道:
“我没有怪殿下。”
“是吗?”萧胤低笑一声,继续道:“那我们和好吧?”
李承欢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萧胤笑了起来,将李承欢拥进怀里,脸颊蹭了蹭李承欢头顶的发丝,笑道:“真好。”
“殿下,有人看着呢。”李承欢伸手抵住萧胤的胸膛,有些戒备。
萧胤环顾了一圈,偷偷摸摸暗中观察的人顿时缩起了脖子,藏进了更深的阴暗里。
“好了,现在没有人看了。”
李承欢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觉的自己之前这么长时间的别扭当真可笑。殿下无论是怎样的殿下,总归都是自己的殿下啊。他伸手环住了萧胤的腰,将脑袋搁在萧胤的肩上,轻轻嗅着他颈项间清幽的味道,有些餍足的喟叹道:“我若是有一天死在殿下手中,也不枉我自诩风流了。”
“和我在一起有那么凶险吗?而且明知要死,也要留下吗?”萧胤戏谑的笑问。
“不在殿下身边的这些天,我比死了更难受。”李承欢勒紧了萧胤的腰,眉间紧蹙,“所以,毋宁死,不负殿下。”
萧胤顿了顿,鼻息有些沉重起来,“何时这么想的?”
“北上的路上。”李承欢道:“我杀了,很多人,明白了很多道理。”
萧胤轻轻拍了拍李承欢的背,有些怜惜,“本不想让你来这一遭的,可是父皇坚持,我没有办法。父皇他,应该已经知道你我的事了,所以为了不激怒他,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我只能顺从。”
李承欢摇了摇头,“这既然是我与殿下两个人的事,自当与殿下一同承担后果,我李承欢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你在向我示爱吗?”萧胤将李承欢的脸掰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李承欢看着看着,就禁不住被蛊惑,他突然凑上去吻住了萧胤的唇,萧胤微微怔愣了一下,宠溺的张开了嘴。李承欢便放肆的将舌尖探了进去,汲取他所有的气息。
绵长的亲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李承欢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萧胤不解的看着他,“为何突然发笑?”
“哈哈哈哈。”李承欢笑眯眯的看着萧胤,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得意道:“秘密。”
萧胤也不在意,伸手抚上李承欢的脸颊,“累吗?我带你去府中休息。”
“好。”李承欢拉住萧胤的手,十分欢喜。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快乐过了,那块隐形的大石压的他难以喘息,直到此刻将它抛开,李承欢才发现,事情其实只是这样简单,喜欢便是喜欢,无需那么多的理由和顾虑。
“听说承欢一路上剔除了许多北凉暗谍?”萧胤拉着李承欢的手往城楼下行去。
李承欢闻言肃容道:“是,没想到北境境内竟潜伏了这样多的敌国奸细,若不趁早将他们连根拔除,不知何时就要被咬上一口。”
“这是正常的,我齐国在北凉的暗谍也不在少数。这只是一种策略罢了。真正的生死存亡,还是要看真正的实力。我不得不庆幸,父皇当年将我送去了西境,否则也不会有如今黑甲尉的存在。”萧胤道。
李承欢侧头看向萧胤,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负面情绪,突然好奇道:“殿下以为,陛下当年是出于什么目的,将殿下送去西境的?”
萧胤沉思了片刻,俊美的眉目间凝着一丝薄雾,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缓缓道:“回到京都后,我着手调查过我的身世。”
“殿下的身世?”李承欢惊愕,殿下不就是陛下的儿子么?身世能有什么问题?殿下与陛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可能有错啊?
“你可听说过当年的林氏飞燕吗?”萧胤说道,声音在晚风间,显得有些飘忽。
李承欢茫然的点点头:“知道一些,从前听家父提及过。”
“呵,那你应当知道,当年父皇是十分宠爱我母妃的,甚至有意废后重立。”萧胤道。
李承欢依然不解,“娘娘现在依然宠冠六宫啊。”
“不,不一样。我见过他们相处,我与承欢相处尚且有亲昵之处,可父皇与母妃之间相敬如宾,甚至可以说是泾渭分明。父皇宠幸母妃,却从不碰触母妃,即便只是衣角,也从未触及过。这太不合情理了。”
“所以,殿下认为,殿下的母妃已经不是当年的……”李承欢的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萧胤。
这,怎么可能呢?若是不是同一个人,怎会一模一样,满朝文武,后宫数万人,都无人察觉?即便是最高超的易容术,也不可能一扮就是十数年啊?!
“我还没有找到证据,母妃待我一直很好,我只是有些怀疑。”萧胤道。
不是只是有些怀疑,而是有许多可疑之处。
李承欢已经惊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将军府。
李承欢让人去打了一大桶热水,准备洗个澡,然后休息休息,旅途劳顿,他也分外疲惫。
水打来后,萧胤拿着一块布巾走进了。
李承欢见状,调侃道:“殿下要与臣共浴么?”
萧胤挑了挑眉,看向李承欢,一脸玩味。
李承欢自觉方才的话过于放浪,轻声咳了一声,找话转移话题,“一路北上,路途艰难,都好几日不曾好好洗漱一番了,真要变成臭男人了,也得亏殿下刚刚能忍住,没将我推开,哈哈。”
“若是我方才将你推开,你会怎么做?”萧胤问。
“……”李承欢还真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味,这才松了口气,“哈哈,殿下说笑了,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萧胤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将干净的布巾与换洗衣裳放在一旁,嘱咐了一句,“北方天寒,别洗太久,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洗完后自去休息便可。”
李承欢点点头,竟然觉得这样的殿下居然十分贤惠,仿佛又是当初初见时,那个万事妥帖,温柔细致的殿下,而那个凶狠暴戾的殿下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眼看着萧胤已经走没了影,李承欢忙是收回痴缠的视线,甩了甩脑袋,将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可爱们都想要甜甜,作者决定,甜到完结~感谢诸位小可爱的陪伴,让我有不断更新的动力。也希望接下来的时光能与诸位共勉~谢谢支持和喜欢,爱你们哦~
第63章
连日来的疲惫,饶是李承欢也吃不消,尤其是每日里还要与陆迁去提防寻找那些北凉暗谍。李承欢匆匆洗完澡后便自去床上休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间突然听到动静,李承欢警觉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这里已经是长云关。
他半撑起身子,往门边看去。便见萧胤正轻手轻脚的关门。
“殿下。”李承欢轻轻叫了一声。
萧胤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吵醒你了?”
“没有,原先就醒了,殿下忙到现在?”李承欢起身,走到萧胤身边,替他宽衣。
萧胤自然的展开手臂,方便李承欢去解他的衣带。
“嗯,北凉王都需要安排,事情比较复杂,我必须亲自看着,以免出差错。”萧胤道。
李承欢一边解他的衣带一边诧异的问道:“北凉王都?殿下安排了什么?”
萧胤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连我也不能说嘛?”李承欢仰头盯着萧胤的眼睛,佯装不满。
萧胤刮了刮他的鼻子,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承欢顿时惊得长大了嘴巴,“殿下你……”
“怎么?”萧胤看着他,似笑非笑。
“殿下,你真坏!”李承欢面色古怪起来,幽幽说道。
萧胤不以为意,笑道,“李大人才知道本王坏么?不是早已看清了吗?”
“这样真的可行吗?”李承欢有些犹豫,这可是一项大工程!稍有不慎,就会全盘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