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那个霍台令吗?”,房疏脸色有些发白。“原来他是你师兄。”
闻玄青点了点头,房疏心里叫惨,自己不知道要穿多少小鞋了,穿小鞋也就罢了。只怕是真回不来……
“房兄,我这里有一把短刀。”,闻玄青从怀里摸出,递给房疏,“你留着防身吧……”
房疏用手推了回去,“闻大人……这,我不能要,这上战场连兵器都不给我配一把吗?”
“哎……今晚请你和尔良吃顿饭吧!我带上我那活宝师弟卫广!”
“卫广?”
“嗯,房兄应该是见过的。”
“想起来了……多谢闻大人考虑周到!”
“这人前闻大人,这人后怎么还闻大人,我们是朋友,何不叫我玄青?!”
“不好不好,我这心里敬重你这个朋友,若是喊顺口了,记不住改口,会影响闻大人名声!”
这是房疏心里话,他当初接近闻玄青本是起着利用的目的,可又发现他本性善良,却还是不忍拉他入了这污水。
闻玄青有些无奈,“嗯……房兄考虑周到。”
“这顿饭我请吧!”,偏远是怕碰到了熟人,本来也想请他们到家里来吃算了,可想着尔良做苦力本来已经很辛苦了。
“你请什么呀!俸禄都输了一年了!我看你怕真是可以去军营里混混伙食!尔良也辛苦,身体也不强壮……倒靠着他了!”
越说房疏都觉得自己过得不是人的日子了,十年寒窗苦读,竟然也不能让尔良安顿下来。
卫广确实是个自来熟,逮着谁都能聊天,说城西有家湘菜馆,兄弟们也经常去吃,那里人流量不大,离皇宫远,应该是碰不上什么同僚的。
四人也就去了这里,这家老板娘是位半老徐娘,风姿绰约,嘴角有颗痣显得风情万种,卫广一看这老板娘,腿都有些走不动道。
闻玄青两指扯着他衣袖才半拉半拖地才拖到楼上,房疏打趣到:“想来,这卫大人也不是图这里菜色佳肴了,偏是图那俏妇人!”
卫广脸红了起来,“闻大人说笑......但那俏妇人倒是看中了房大人,还是这芝兰探花魅力无穷!”
“哪里!我看她还看了闻大人的!”,房疏也不在意,拉着闻大人也下不水。
“我是不是应该说也看了尔良?”
尔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房疏赶紧说:“可别戏弄尔良,他脸皮薄。”
闻玄青赶紧做抱歉状,“尔良,你可以别往心里去!”
尔良摇了摇头。
“行了,你们两个美男子~,不要再得瑟了!”,最气的是卫广,闻玄青一个好看的还不够,又带个房大人。
一到楼上就碰到了他们最不想碰到的人,众人都在心里默念一句冤家路窄!
木走廊上正准备进房间的霍台令恰好看到了四人,他又收回跨入包间的一条长腿,正面对着他们,“闻玄青,甚巧!”
闻玄青赶紧挤了个笑脸,上前鞠了一躬,“参见霍大人,也在这偏远的地方吃饭?!”
霍台令似乎不经意看了一眼房疏,后者赶紧低下头,做谦卑状。
“闻玄青,有的人还是少接触,危险得很!”,霍台令笑着拍了拍闻玄青的肩膀,四人不发一声。
“多谢霍大人提醒!”
霍台令越过闻玄青走到房疏面前,房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霍台令眼里放出一道狠厉的光,没有了笑容,房疏赶紧做了个揖礼,双手高过额头,“参见霍大人!”
“明日就要和房大人一起上战场了,可要多多关照才是!”
那包房里传来声音,“台令!外面发生什么了?”,很熟悉的声音。
等那人走出来,其余四人都跪在了地上,“参见沈大人!”。
是沈一贯!,房疏面朝地的脸上眉头皱起,紧咬牙槽。
尔良在他身后轻轻拉了他衣角,示意冷静。
沈一贯也有一丝惊慌又马上恢复平静,只有霍台令扑捉到了,不屑一笑,沈一贯给了他一个眼神,埋怨他去招惹了他们。
“四位快些起来!”
看着他们起来,他又不动声色解释到:“在这里碰到房大人真是太好了!本来想给霍大人和房大人送行的,等我让下人去找房大人时,却没有找见!我刚刚还在后悔得不行呢!只来了霍大人没来房大人也是不完整,这可不!上天把房大人给送来了。”
房疏知道他是在乱扯!今儿他可没有少碰到他的人,怎么不上见说一声?
也只得笑着说:“卑职惶恐啊!劳日理万机的沈大人惦记,折煞卑职了!我这也是恰好在路上碰到闻大人,就相约吃个饭!”
沈一贯将他们拉入包间,还有那位兵部右侍郎袁召和一位有些眼生的文官。
“快入座吧!”
尔良则站在了房疏身后。
沈一贯和气地对着尔良说:“你也坐下吧,今天我们这里没有长幼尊卑!”
尔良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房疏说:“来吧,坐下吧,沈大人好意是推却不得的!”,尔良只好坐在了房疏身旁。
霍台令正好坐在房疏对面,这让房疏不太自在,只能侧着脸与沈一贯那两们文官寒暄,那袁召倒有些不自在,“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袁召一旁文官赶紧说:“兵部左给事中-林阳,字西落。”,那袁大人倒松了口气。
“西落!好字啊,阳落西山,美得很!!”,房疏夸起人来的表情是十分养眼真诚的,让那左给事中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房大人谬赞!”
谁料这霍台令直接呛了一句:“说你日落西山还美得很?那不是寿终正寝的意思么?”
沈一贯有些崩不住表情,“霍大人!”,左给事中是个软柿子,脸色不好看,只能打着哈哈,“夕阳无限好嘛!”
房疏还是笑着,“旭日东升也是因为日落西山,因果循环无穷尽已!我想林大人也一定是因为这个意思!”
林大人也只能尴尬得点着头。
霍台令直直看这他,问:“那房大人名如何?字如何?”
房疏不喜欢和他对视,也极尽努力,笑着看着他,“房疏,字复炎,号映山居士”,映山居士是因为房疏进京前生活了十来年的麻城最大特色之一,就是满山的映山红了。
霍台令笑了起来,笑得夸张,似乎很难冷静下来,一旁的人都很尴尬。
“霍大人,我的名字竟让您觉得这般有趣,也是我的荣幸!”,只有房疏面不改色。
霍台令慢慢平静下来,“房疏?复炎?可是附炎趋势的附炎?那也取得挺好的!”
闻玄青打断他:“师兄,您这是还没有喝就醉了!”
霍台令只斜看了他一眼,“闻玄青倒是和房大人挺好的!”
“自然,闻大人人好,和谁也不差!”,房疏那笑容似乎不没有变动过,“只是这附炎趋势....倒没有想这么多,看过一句诗-山林皋壤乐无厌,况是寒灰岂复炎。”
沈一贯赶紧打着圆场,“房大人绝非池中物!这次出兵朝鲜抵抗倭寇,定能大胜而归!!”
“承蒙沈大人吉言!!”
自己刚刚忍不住呛了霍台令,心里有些后悔,这个人是真开罪不起的,又对霍台令说:“霍大人的名字可是,诸侯台上烽火令?”
霍台令一听,口中的水也差点吐了出来,“哈哈,你说巧不巧,以前有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斜看了一眼沈一贯,又直直看着房疏。
房疏觉得莫名其妙,想着这马屁应该没有拍对位置。
霍台令笑着说:“我这武夫,哪里赶得上文人的学识渊博,没有什么意思!可能爹娘快活完了,然后随便从金瓶梅之类的枕前读物里面挖出来的字眼吧!”
......
第3章
一开始他们搭着话,尔良却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出征,上战场,他桌下拉了拉房疏,房疏不经意奏到他耳旁说:“回家说……”
尔良内心惴惴不安起来。
这主仆之间的“亲密”互动看在霍台令眼里,他插了句话,“这房大人和他仆人之间可真不像主仆,倒像……”
沈一贯知道他多半没有好话,连忙支走大家注意力,“这家的剁椒鱼头那可是良品,房大人!闻大人!你们可得好好尝尝!”
房疏借势不搭霍台令的话,“沈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可是一定要品尝的!”
霍台令有些兴致缺缺,这时那俏老板娘端了一碗红油辣豆腐,在霍台令身旁弯下腰放菜,手突然一抖差点没有端稳,老板娘脸红耳赤,不经意地瞪了霍台令一眼,那眼里都是满含风情,欲拒还迎。
房疏自然是看到了的,那霍台令摸了一把老板娘的屁股,极其尽下流之姿。
卫广本来注意力都在老板娘身上,突然来这一出,心里也是气得很,像自己惦记了许久的甜点就被一只野狗舔了去!
被调戏之后,老板娘快步离开了这包间。
“卫广,你嘟着嘴做什么!菜不好吃?”,闻玄青倒是啥也没有注意到,只听着房疏和三位大人聊天去了,又看师弟表情怪异,出于关心提了一嘴。
卫广闷着头自顾自的吃着饭。
不多时这袁林两位大人和这房疏热络了起来,再一聊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袁大人也顾不得体面,“小二!老板娘!给我们上点酒啊!”
袁大人看着房疏的眼里都是波光粼粼,恨不能当场和房疏义结金兰,成个棠棣之华,“房大人!你今儿可一定得和我们多喝两杯!!真是相逢恨晚!!”
这软柿子林大人也附和着:“是的!房大人真是青年才俊!”
“那是一定!真是和两位大人有说不尽的话!”
袁大人很高兴,“不如晚饭后到我府上坐坐?”
“我也可以去吗?”,林大人也激动起来。
沈一贯轻轻咳了一声,“人家房大人明天就要前往朝鲜了!今晚得养精蓄锐!你们别胡闹!”
“是是是!下官一时激动,忘了正形!!”
房疏端着小二斟好的酒,对着那两位大人说:“等下官回京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等房大人大胜回来,我等一定出京迎接!”
“多谢多谢!!”
房疏感受到拉着衣角的力量又收紧了两寸,他侧头看了尔良一眼,眼里没有了刚刚的虚伪奉承,全是坦诚。
霍台令一手支着头,看着对面笑得明媚如春风的男人,真他娘的巧舌如簧,沈一贯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
袁大人才注意到霍台令的意兴阑珊,忙端着酒说到:“也为了迎接霍大人!”
霍台令端起酒杯,“可免了吧!”,然后一饮而尽。
袁大人尴尬的和林大人对视了一眼。
打圆场沈一贯是拿手的,仿佛他今晚得存在也是为了这个。
“不必理会霍大人,喝醉了,最爱胡言乱语。”
“我可清醒得很……”
闻玄青又给他倒上酒,“师兄!清醒的话,就多喝几杯!这可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师兄了!”
“呵呵,你想见我?”
闻玄青不说话了,霍台令眼神冷清的很。
见这势,只能说些其它了,袁大人又给房疏斟酒,问:“听闻房大人也是二十又六的光景!府上可有家眷?”
房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家境贫寒清苦,又是十年寒窗,并未娶妻……”
“我有个堂妹,温文尔雅,也是喜爱多情才子!和房大人倒是配得很!!”
“那……等我归来,袁大人可一定要引荐!!这美丽佳人我心甚喜!!”
袁大人忙着推销起来,生怕错过了和房疏成为亲戚的机会,“那女子十有五而笄,正是大好年纪!”
房疏苦笑起来,“哎呀,那我不在妹妹面前成了老男人?似乎不太妥当啊。”
“有什么不太妥当的!那董其昌大人不是纳了好几个十多岁的女子?他怕都能做人家爷爷了!”
“哈哈”
霍台令的笑声又中断了两人,他指了指了面如菜色的沈一贯,“各位怕不知?上个月沈大人才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呢!沈大人那小娇娘也在十六光景吧?人家沈大人比可以董其昌年纪还大呢!”
沈一贯不再回答他,房疏看这两人之间的奇妙互动万万不是普通同僚那般简单,又不敢断测他们的关系。
这沈一贯最喜欢拉帮结派,按地域来拉拢文官,他是浙江人,又是内阁骨干,就成这浙党的首领,看这霍台令也不像是浙党的人,因为妖书案就有好几个浙江进士被他抓了去,拷问是半点情面不留的,这两位之间可真是千般微妙。
这袁大人哪里知道沈一贯纳了什么小妾,忙着说:“下官醉了,胡言乱语!”
沈一贯的山羊胡都抽动起来,明显是很生气他的胡言乱语。
房疏也忙着打圆场,“这董大人何其好色,左边强抢一个,右边再强买一个,便是为了满足他那立不起来又焉儿不了的二两肉!沈大人不一样,这府里得是有年轻活力才能让沈大人老当益壮,为了国家费心费力!”
霍台令勾起嘴角听着他侃侃而谈,什么话都让他给圆尽了?
袁大人求救似得连连点头,“是是是!房大人说得说,这董其昌不是专研画画就是研究床上之术,有什么用?不是说要出任那湖广按察副使吗?可算要离开京城了!少少祸祸些京城女子。”
那老流氓要离开京城了?自己还没有找他挽回尊严呢!房疏心里又生了郁结。
所幸沈一贯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主动举起酒杯,“今日大家有幸聚于此,来干一杯,祝房大人和霍大人出师大捷!!”
几人作揖告辞,霍台令不管他们径直到老板娘身旁调起了情,逗得老板娘花枝乱颤,对他捶胸顿足,这霍台令一看倒是个情场老手。
一见他这般,沈一贯只叹了口气,出门坐上自己轿子便走了,到了门口袁林两位大人倒真对房疏依依不舍,“房大人!回京了我们再聚吧!”
“一定一定!”
一旁卫广看着里面打情骂俏,拉着闻玄青就想走,闻玄青赶紧挣脱了他的手,“别乱拉啊你!你这手刚刚扣了鼻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房疏笑着说,“你们也快回去吧!”
闻玄青高大强壮,有时候也有颗少女的细心,对房疏说:“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用,好歹我们也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这一般流氓哪敢在天子脚下犯事??”,房疏语气没有半点的虚假,他拒绝得很坚决,“北镇抚司和我那住处可远了去了!你们快回去,你们仇家不少,可别叫我担心才是!”
闻玄青有时候老实木讷,哪里说得过房疏,被房疏说得信服,倒真觉得自己若是和他们一起真的会加大他们的危险,起了反作用,就和卫广一起回去了。
房疏刚和尔良准备回去,那霍台令就出了门,叫住了房疏,“房大人真的能言善辩,把那乖乖闻玄青唬得团团转呢!”
房疏回头看着夜色中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靠近。
他有些害怕,尔良站到房疏面前护着他,房疏赶紧将他拉到身后,“霍大人,莫不是一直在听我们讲话?”
“成了习惯了,这有人讲话总是喜欢听听。”霍台令走到两人跟前,他感受到了尔良的敌意。不以为然,“房大人,你带得这条忠犬敌意大得很呢!”
房疏心头听他唤尔良为狗,心情很差,还是笑着:“霍大人想多了!尔良看外人都是这样的。”
霍台令就这样笑着,只说一句:“这接下来可得好生相互关照啊!”,只留了一句便走了。
房疏心底寒意顿生。
“少爷!!你怎么才和我说!”,路上听了前因后果,尔良也不走了,站在原地气得手足无措起来,这里又显得僻静,纵使六月天气,仍有丝丝凉意,房疏起了鸡皮疙瘩。
房疏无奈拉着他手臂,拖着往前走,“好了,这不是就怕你这样吗?还不是给你说了?”
“若今晚没有碰到沈大人他们,你是不是不打算对我说?”
“哪里的话!我就是打算吃饭的时候说的,这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若是能赢了这仗,加官进爵可比天天在翰林院快得多!翰林院等出头之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偏偏那里也是无烟的战场,指不定哪里就被小人给算计了!若不是这事,因为那个破妖书,你少爷我差点就被他们抓到牢里严刑逼供了!成了那只杀给猴看的鸡了。”
“少爷.......”,他知道房疏心里的症结,他是不能劝退他的,他只能陪着他,“会让我陪你一起去的吧!”
房疏沉默了,尔良也知道他所想,他急切拉着房疏,“少爷!我会保护你的!我怕你碰到危险了.......”
“哎!”房疏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不方便!”
尔良心里像被碌碡碾过,小声说:“我会收拾好的......不会给少爷添麻烦。”
“我哪里是怕你添麻烦,我是怕你丧命呀!”
“我这条贱命还不是少爷给的,本来就是捡来的东西......”
“胡说什么呢,尔良,哎,你少爷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徒手打几个毛贼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尔良不是担心什么小毛贼,是晚上霍台令对房疏的态度,“那霍台令可不是善类,偏偏......”
这小子有话说,房疏皱眉,“偏偏什么?”
“少爷,我感觉得到,你对他的态度不一样......”
房疏别过头不看他,怕心里事从眼里涌了出来,尔良这小子心细得很。
“哪里有不一样,他那个人太过霸道可恶!他也于一般人不样,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对待的!”
“前两年少爷可曾记得也是被那麻城里的恶霸欺负了,和霍大人也有些像的,当时少爷打不过他,就自己抽出读书的时间习了武艺,半年后,在最热闹的地方搭了个擂台,打得他屁股尿流,让他颜面扫尽,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大快人心呢!”
“那我也打不过霍台令呀!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打得过他吧!”
尔良耸下肩,“我说的是那种记仇的精神,少爷,你被欺负了几次,一次都没有听过你说要怎么报复他,倒是那个状元,你都说了几次,以后要怎么让他跪着叫你爷爷!还有那董其昌.....”,这个不用想了,少爷是肯定画不过他的,但是少爷也勤加苦练了的。
房疏笑了,“这怎么能说记仇呢!这是拥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倒像是骂人了!”
房疏自以为转移了尔良的注意力,尔良心里也有小算盘,两人默契得不再提明天出征的事情。
旭日东升,午门前房疏身着戎装,秀发高束,在初阳照射上他胸前银片,折射着金光,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他们等着出征谕旨。
霍台令身着二品飞鱼服,腰别绣春刀身后也是五千神机营和锦衣卫。
霍台令御马上前与房疏并行,上下打量了他,房疏察觉他的视线,却浑身僵硬不敢侧头,直到霍台令说:“想不到文弱的房大人穿上铁甲,也还人模狗样。”
“自然是比不得霍大人俊郎神威了!”,房疏还是侧头对他笑着。
“你的那条狗呢?怎么今儿没有看见?不跟来?”,霍台令故意四处打量起来。
房疏皮笑肉不笑,“真是劳烦霍大人挂心了!若尔良知道您这般关心他,也会受宠若惊的!”
这‘友好’的寒暄才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谕旨到!”
两个太监跟着钦差大臣上了午门上,房疏和霍台令立马翻身下马匍匐在地。
只记得这谕旨念了一长串,总结起来得一起也就是,别让那群落水狗回老巢,剿灭他们!一个不留!
嗯,大抵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出京路上百姓们回夹道相送,却只有些姑娘来看着芝兰探花,不止是姑娘,还有一些太婆……对着房疏指指点点,自己倒像是遛猴的……
京城门口,闻玄青和一位年长者等待着,那长者断了一只手臂,右袖空荡荡的,一看倒他们靠近便赶紧走了过来,只是走向霍台令,霍台令有些措手不及到说话都这结巴了,“曾……曾大人?”,又迅速恢复平静。
房疏认出来了,那是锦衣卫的都督——曾凌天。
他也有些局促,“霍……霍小子,此去漫漫,为师……我也没有什么好相送的。”
他摸出一副软甲,手有些发抖,估计是太过紧张了,“这个希望能保你平安。”
闻玄青也在一旁说,“师兄,师父好意……你就收下吧。”
霍台令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斜下看了曾凌天一眼,“曾大人留着吧!您才是最需要的人!”
“霍台令!”,闻玄青有些跳脚了,听出了霍台令折辱师父的意思。
房疏看着有些糟心,好好的走不好吗,来这一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能打这圆场,也正好在曾凌天面前混个好印象。
“曾大人!”,房疏下马对着曾凌天抱拳,“这霍大人铜皮铁筋,刀枪不入,也劳得大人操心。”
曾凌天正是有些心痛,抬头一看就见了这么个笑容和煦的玉树公子,“这……就是玄青经常提起的房大人吧!”
“哎,我这小名也能入了曾大人的耳,荣幸之至!”,房疏说得至诚至善,让这曾凌天也有些忘了刚刚得不愉快。
“马屁精!快走了!”,霍台令听着他们的寒暄,对着房疏大吼道。
他现在真的想杀人!
曾凌天又恢复了严肃表情,“霍小子!说话没点分寸!你这嘴迟早得烂掉!”
“哎呀!怎么又是这样!”,闻玄青心里也烦得很,就应该拉住师父的,这个心口不一的师父和这暴脾气霍台令是相冲的。
曾凌天赶紧对着房疏道歉,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这霍小子就是嘴巴欠了点!房大人千万别介意。”
给了房疏一个台阶,肯定的要下的,“曾大人放心!我也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谁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就是说的谁。”,房疏转身上马。对着闻玄青说,“闻大人也好生保重!”
闻玄青却笑着上前,招手让下面的人牵上一匹棕色骏马,翻身上马“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原来他也在出征之列。
身后的卫广红着小眼睛,“师兄……早点回来!活着回来啊!”
曾凌天不忍看他。
霍台令嘲笑起来,“我还真以为是来送我的!原来是来送曾大人的宝贝疙瘩?”
闻玄青忍不住还嘴,“送我至于跑这么远吗?”
曾凌天一旁不说话,脸色越发难看,房疏也才从闻玄青也要赴前线的事情从回过神。
“这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宝贝徒弟,可不得送远点!”
曾凌天似乎憋足了气,大吼:“霍台令!你别嘴臭了!”。
后面jūn_duì都开始议论起来了,有些像苍蝇嗡嗡作响。
一见师父失控,闻玄青连忙顺顺他的背,“师父,别和他见气!”
霍台令哼了一声,不看他们,“曾大人放心,就算您不送什么礼给我,我也不会欺负您的宝贝徒弟的,我还没有那么卑鄙!驾!”
随着霍台令□□马儿嘶吼,他已经走出好几步,“要去送死就走快些!”
房疏心里直摇头,这样处下去恐怕不行。
一万人马就浩浩荡荡出城去了。
第4章
这行军途中可比房疏想象的苦得多了,夏天最喜欢突发雷阵雨,淋雨也就罢了,这物质匮乏,哪能说换干净衣服就能换干净衣服?多数情况下是得穿得烘干,有些士兵体质弱,折腾了两次就发着烧,拖慢的行军速度,这也就罢了,偏偏有时候水也是接应不上,翻山越岭的时候能在一座山上折腾许久,没有水源,这时候又碰上日头毒辣,不肯落一滴琼浆玉露,让人怀疑怕是会死在着深山老林。
不过,他也是吃过苦的人,还是能忍的下来,不吐露一句苦楚,想一想,他也没有什么苦楚,幸好身体底子好,没有被这反复无常的天气折磨得抬不动腿,只是这铁甲实在不舒服,早换回了便衣。
过了四天,晚上啃过了干馍馍,便打算就在此处休息下来,他隐约闻到身上汗水和雨水揉杂的臭味,也不甚在意,这还算好的,昨晚打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脚,简直是方圆十步内臭气熏天,这都忍下来了。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担心尔良,那晚在他房间点了安神香,那熏香通常能让他安睡到中午,那是十年前养下来的习惯,他一失眠,自己就会点此香。只是一想到醒来时他那怆然若失得模样,心里还是酸涩。
不过好歹给他留了张二十两银票,那可是厚着脸皮去找那纨绔状元借的,以尔良的节俭程度,用一年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带领的jūn_duì兵头是刘舜,字告奇,长得五短三粗,说起来这刘舜还有些来头,他叔叔正是车军头领刘子绅,外号刘大刀,相传可以将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轮转如飞,可真是天生神力!这刘大刀也是个猛人,说砍就砍从不含糊,他的车军主要以川人为主,是一支混合部队,凭借这支jūn_duì和自己的大无畏精神赢了无数次战斗,只是相传为人有些贪婪无度……
他这侄子倒好,这勇猛无谓的精神没有继承半点,这贪婪豪夺倒是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行军路上自己要用好的,吃好的,连部下带的干净袜子帕子他都要拿来自己用,那是一丝都不放过,若不是自己官级微大了他,指不定自己也得被收刮!
自己也呵斥过他,可有什么用呢,下面的人巴不得贴着讨好他,这下自己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了,再说就成了多管闲事,反而讨嫌了。
这刘舜走到房疏跟前,支支吾吾,说:“那个房大人……霍大人找您有点事?”
“找我?”,房疏有些不可思议,这几天两人基本没有怎么说过话,偶尔倒是闻玄青来和自己说叨几句。
房疏进入了一个帐中,这是军营里唯一支起来的帐,本来夏季有些炎热,晚上凉爽是刚刚好,若是在帐篷里睡反而不透风,这帐也不是给人睡的,是用来商谈事宜的。
房疏站在门口抖了抖泥土,这青色衣服都有些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所幸那衣角的补丁也不明显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拉开帘子进去了。
松了一口气的是还有闻玄青和其余两位锦衣卫,是两位千户大人。
刘舜跟着房疏也进来了,“听刘大人说,霍大人找我?”
霍台令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本来不用劳烦房大人大驾的,这刘大人说自己做不了主,可不就得找你来?”
房疏侧头看了身后低着头的刘舜,又笑着说,“什么事儿?这刘大人都做不得主?!”
闻玄青脸色不好,看着房疏叹了口气,这房疏心里悬了起来,其余两位千户也都低着头。
霍台令表情严肃,那两道刀眉也透露出了威严,“这两日行军速度因为几位病倒的士兵拖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霍大人有何对策!?”
“弃了!”
“不是有军医吗?”
霍台令鼻翼微张,白了他一眼,“能治的肯定都治了,不拖累行军速度,剩下几个是因为这伤寒引发了其它病,是要浪费其它人力协助前行的!”
“也好,把他们扔在附近吧……”,何必多两个无用的人去送死。
“弃了的意思是杀了!”
房疏接收到信息时有些不敢相信耳朵,他看了闻玄青一眼,闻玄青却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