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爬过最后一段狭小的空间,两人同时觉得胸口通畅,连忙开始调整呼吸。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苏朗说着,往管道下方的缝隙看去,风是从那个地方涌进来的。
“嘘!”小雅转了个身,盘腿坐在通风管里,示意苏朗不要出声。
同时,通风管下面的缝隙里透出亮白的灯光。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便猫着腰透过缝隙往下看。
一汪水池?
苏朗正在疑惑时,一个激灵,想起了余星说过的话“那里面有一个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水池”。
是那个硫酸池?
苏朗猛然一惊,手就撑上了管道的侧壁。
管道下的缝隙里有人影晃过,一个光头壮汉抬着一筐零零碎碎的东西就往池子里倒。
苏朗本能地开始反胃。
眼瞅着一团毛茸茸像是头发的东西,在池子里打着转被消融,口鼻立刻涌入蛋白质灼烧后的刺激性气味,和混含杂质的浓硫酸反应后发出的二氧化硫气味。
“呕……”小雅立刻捂上苏朗连连作呕的嘴。
缝隙下面的壮汉似乎对上方发出的噪音有所警觉,转身拿了个棍棒就往通风管道的拆卸按钮上捅。
苏朗和小雅看到下面那人的举动,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苏朗连呕吐都忘了,一门心思在管壁里摸索,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抓着不掉下去的地方。
那下面可是正在冒泡的硫酸池啊。随便什么猫啊狗啊掉下去,还没等飘起来就已经化成了灰烬。
小雅虽然是不怕死的,可亲眼目睹硫酸池的威力后,还是不禁有些发怵,两腿竟然不自觉发颤。
苏朗看小雅那幅模样,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慌,得想点急中生智的办法。
他别过身子,去取小雅给他的那瓶药油,却由于空间狭小扭不开身。
“你还有那玩意儿吗?”苏朗抬手戳了戳小雅的假胸,低声问道。
小雅皱了皱眉打开苏朗的手,连忙解开旗袍最上面的三颗纽扣,露出半拉假胸,从胸衣里再取出一瓶小拇指粗细的药油。
“看我的。”苏朗从小雅手里接过药油小瓶,晃了晃,眼看壮汉就要把通风管的拆卸按钮点开,苏朗拔开品塞,瞄准壮汉光溜的脑袋,不声不响地把油甩了出去。
第56章
那光头壮汉感到脑壳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便自然地抬手去摸。于是药油顺势被蹭了个满头满脑。
“咱们得想个办法下去。”苏朗在小雅耳边悄声说着。
通风管下的光头把沾满药油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吸嗅,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抬头往上看,苏朗与其四目对视。
“往回爬?”小雅透过缝隙看那壮汉更加卖力地捅拆卸按钮,推搡苏朗示意快逃。
原来那玩意儿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苏朗气恼地往后退,后悔自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把希望寄托在一瓶小玩意身上。
被腐蚀的拆卸按钮,又被光头折腾了几次,终于开始松动。在苏朗和小雅往后撤退的瞬间,突然打开。
小雅本能地惊呼一声,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苏朗一手抓着通风管下面的百叶挡板,一手抓住小雅的胳膊,两个人悬悬地挂在硫酸池边缘。
这简直堪称生死一线。
“操!”光头骂了一句,便丢了木棒朝着那猴子一样挂在半空的两人走去。
苏朗看情形不对,大吼了一声“撑住”,然后肩头挥力,使劲把小雅甩了出去。
小雅迎面扑到光头身上,两腿卡着对方的肋处,假胸顺势就捂上了对方的口鼻。
苏朗听“咣当”一声,小雅和光头同时跌倒在地,自己暂时是安全了,来不及纠结肩头的疼痛,又用同样的方法把自己也甩出去。
只要不吊在硫酸池上,他们两人对一人,还是胜算很大的。
他正要起身去帮小雅,却见那个光头壮汉突然色|眯眯地笑起来,捏着小雅的下巴颏就要落吻。
苏朗这才察觉,那药油不是没用,只是效力来的慢了些,随即对小雅大吼:“把他诱去硫酸池啊!”
小雅嫌弃地擦嘴巴,再猛烈拍光头的脑袋,起身就往硫酸池旁边跑。
他这一路又是刨土又是爬管道,丝袜早已被蹭破多处。
那光头一直盯着小雅从裤袜破洞里露出来的肉痴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苏朗惊叹这药油性子原来是这么猛烈的吗?他对着空气空嗅了几下,自己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难道是常年混迹风月场,对这些东西产生了免疫?
没等苏朗细想,苏朗就听小雅的惊呼。
“怎么,怎么做?”小雅背靠硫酸池,眼看光头一步步逼近,一惊一乍地吼叫,“我可不想杀人的啊。”
“丝袜……丝袜……”
苏朗从地上捡起被光头丢掉的木棒,走到近处听到对方口里发出的痴语,再看那人色|眯眯地盯着小雅的两条腿,眼睛都要绿了。
他冲小雅说:“把袜子脱下来丢给他啊!”
小雅一愣,抬起一脚把光头踢倒,原来是个丝袜|控来的!
他也算是在人间游历过一番,惊叹又见了一个怪癖,连忙把旗袍往上撩了一下,一撅屁股,退下袜子。
“我去!”苏朗别扭地转过头,实在不忍心见一双丝袜包裹下的男士内裤,“想想你在地宫是怎么抢你振哥饭碗的!”
小雅被苏朗的这一句触动,甩开丝袜就缠上了光头的脖子,然后晃动髋骨,连拉带拽地,媚笑着把人绑在硫酸池旁边的一根柱子上。
等做完这一切,他还不忘飞出一个吻。
那光头被药油迷了心智,抱着一根柱子,使劲蹭。
苏朗扛起木棒,冲小雅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歪头,两人往外面走去。
余星之前的描述一一呈现在面前,看着走廊里的斑驳血迹,苏朗和小雅就有种似曾相识的真实感。
他们按照余星说过的,在门板上找到按钮,然后推开金属门。再摸索着找到从-6层到-5层去的楼梯。
然而,当他们终于找到楼梯口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苏少茂,苏朗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早就等在那里。
他见了苏朗一点都不意外,依然是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还是找进来了啊?”苏少茂开口,嗓音低沉,淡定到近乎冰冷。
“苏少茂!”苏朗也是一个冷惯了的人,可是看到苏少茂这幅德行,火爆脾气被一下子激发了出来。
“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苏朗手握木棒破口就骂,“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等着遭天谴吧。”
“天谴?”苏少茂冷冷地开口,嘴角似乎勾起了不屑的笑意,“不要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天谴。”
苏朗没有耐心再与他浪费口舌,他的目标一向都很明确:“谭振在哪儿?快把他交出来!”
苏少茂微微冲手下努了下嘴,示意他们上前拿下两人。
苏朗先一步看出猫腻,快速从口袋里取出小雅先前给自己的那瓶药油,猛地往地上一摔。
这个举动让苏少茂身后那些人猛然一惊。
小雅和苏朗刚才见过这药水的威力,此刻随着瓶子落地,他两便开始坏笑着在心里默数,看对面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们,有多少能拜倒在这个玩意之下。
想一想苏少茂那张冷到让人发指的脸,因为药油而变绿时的模样,苏朗心里暗爽。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少茂很警觉地立刻用袖子遮住了口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猪鼻口罩戴上了。
“我擦!”小雅看这一招对付不了对方,有些恼怒。
苏朗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冲上去就抓苏少茂的衣领。
苏少茂比苏朗想象的要厉害很多,一个反手,推着苏朗的肩膀就让对方束手无策。
“我不想伤你,毕竟……毕竟你是苏家的宝贝,”苏少茂戴着猪鼻口罩,声音变得沉闷,“但是我们兄弟两个,倒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苏朗被苏少茂反剪着双手,脖颈都直了,牙关紧紧咬住,努力张开嘴巴说:“聊,你要聊什么?”
苏朗和小雅被人蒙住了脑袋拖着走。
苏朗看出来了,苏少茂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并不急着下手,要不然……要不然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多得是机会。
到了一间灰白色的屋子,苏朗被人摘去头套。
苏少茂坐在沙发里,缓缓摘下猪鼻口罩丢到一边。苏朗揉了揉眼睛问苏少茂:“你真是我的弟弟吗?那些事真的是你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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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振厌倦了没有窗户的屋子。以前,他舍不得钱,总是挑小窗或者没窗的地方租住,因为这样可以少付几百块钱的房租。
然而,在这被关起来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小时,他对着四面无窗的冰冷房间一遍遍地发誓,以后哪怕是吃不饱饭,也不能再住这样的地方。
这种狭小空间给人的压迫感,让他不知不觉想起总会困扰他的那个梦。
梦里,他总是钻在桌椅板凳下面,像是巡游的骑士,自得其乐。可有时候又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和恐惧。
这种幽闭的狭小空间,让他重新想起了那种感觉。
并不美好,却很怀念。
他看自己被人给换上的一身病号服,躺在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房门从外面滑开,那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我们开始准备手术吧!”
谭振本能地心跳,他虽然觉得自己无病无伤,也吃饱了饭,浑身都是力气,可就是本能地惧怕。
打倒他,然后逃出去!
谭振这么想着,很乖地抬起手臂,躺在床上等待对方滴眼药水。
“做手术前,要先用这种消炎水,你忍耐一下,会有点酸酸的感觉。”
男青年的声音很温柔,说完就捏着一个眼药水的瓶子去掰谭振的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戴猪鼻口罩是不是有些出戏,我检查错别字的时候简直笑喷。
明天继续,晚安!
第57章
谭振任由对方往一只眼睛里滴上药水。
他想着,滴第二只眼睛的时候,他就搂紧对方的脖子,猛把对方的头往床头的尖角磕,然后趁机逃跑。
可还没等对方揪他的第二只眼皮,男青年白大褂口袋里的对讲机响了。
这倒是提醒了谭振,这地下根本就是没有信号的。
男青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起对讲机。
一阵“次啦啦”的噪音之后,男青年眉眼弯弯地收了话机,同时也把端进来的盘子收走了。
“你很幸运,有一档手术排到你前面了呢。”那言语里带着笑意。
这个男孩是谭振进入少茂速停后见到的第三个人,也是见面机会最多的一个,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出现一次,给他点吃的,或是帮他滴滴药水。
他觉得这孩子虽然总是眉眼弯弯,应该是在笑,可又不像是真的在笑,给人很诡异的感觉。
那通对话更加验证了谭振的猜测——这个男孩子对有人做手术有着一种遮掩不住的欣喜。
“是什么手术?”谭振开口,问那男孩。
男青年原本拉门的手顿了一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指了指自己的腰部。
谭振仰头闭上眼睛,长呼口气,某个人的不幸变成了他自己的幸运。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抬起一只手臂,用拳头捶打脑门。
现在,他已经非常确定,这个少茂速停的真实面目就是一家地下医院,做着暗地里器|官|掠夺或者买卖的勾当!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只能一遍一遍地祈求,就像小时候那样,听闻有愿天使的存在后,就会长时间地跪在床上祈求一个愿望。
他已经忘记了年幼的自己最常求的是什么,反正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可现在竟然又不知不觉做起这种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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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高抬胳膊撑在门框上,对面是苏少茂的几位手下,各个都因为药油起了作用,看上去神情恍惚。
他勾勾食指让其中一个人靠近自己,然后抬手在对方脸颊上来回抚摸:“我美吗?”
对方口水噙在嘴里,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美……真美!”
小雅得意地扭动髋骨,转了一圈,两手整理胸垫,又抛出一个飞吻。
对面的男人,没一个能招架得住的。小雅看一排小帐篷支起来,更是得意。
就在这当口,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紧跟着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那让他疯癫的脑痛又来了!
小雅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强迫自己深呼吸。
对面的男人们看小雅这幅模样,都坏笑着上前,想要趁机占点便宜。
而小雅则在这种剧痛中双腿发颤着站起身,嘶吼一声朝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苏少茂带苏朗和小雅到了-4层的病房区后,就取了小雅的面罩,让他和自己的小弟们在门外等着。他自己则带着苏朗进了一间隔音效果非常严密的小屋子。
苏朗对苏少茂心里是有一些惧怕的,但他既然能来到这里,和那人面对着面,便也强迫自己不要怂。
苏少茂或许是看出了苏朗的心思,起身把屋子里的光线调得柔和了一些,说:“哥哥,这是我们苏家的地盘,别那么紧张啊。”
“哼!”苏朗鼻孔出气,两只拳头紧紧捏起,“你们到底把谭振怎么样了,把他放出来,我也没有闲心管你们在做什么。否则……市副局赵广铭,你认得吧?他被我绑了。”
苏少茂听到赵广铭这个名字的时候,眉毛轻微挑动:“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一些,也麻利一些。我以为,你只是在医院里控制了潇潇,却没想到连那个姓赵的也挖出来了。”
“你还有脸提潇潇这个名字?”想到那个女孩,苏朗的心揪痛了一下,不由得声音大了起来,“你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简直畜生不如!”
苏少茂听到苏朗的责骂,不但没有辩解或者恼怒,而是温和地点头。
片刻后,他起身,缓缓脱下外面的西服,然后把别在袖口的两枚袖扣逐次取下。
“当”,袖扣放在苏朗面前,这样的袖扣,他也有一对,是蓝灰相间的图案。
蓝色的是鸟儿,灰色的是鸟儿沉重的阴影。
那对父亲从意大利设计师那定制的精美袖扣,自从得知苏少茂也有一对后便再也没有戴过。
“这个还给你吧。”苏少茂又用食指贪婪地在袖扣上摩|挲一下,往苏朗面前推了推。
苏朗眼睛盯着袖扣,却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要来也是无用。”苏少茂说完,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正红色的小圆盒。
苏朗抬眼看去,正遇上苏少茂打开戒指盒细细观赏。
随即,苏少茂猛地盖上盒盖,把那个小圆盒放在了袖扣的旁边。
“这个本来是要送给潇潇的,”苏少茂重新坐下,与苏朗面对面,“是前不久,在我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准备向她求婚用的。”
苏朗盯着苏少茂的眼睛看,他觉得对方并不像是在说谎话。
“是从一个富豪那里买的,这枚戒指是他的心头至宝,我求了好几次都没有谈妥。还好,在请潇潇吃饭的途中,他终于通过第三方的高价答应要卖给我。”
苏朗把目光转向桌面上的小小圆盒,他不相信苏少茂是真心地想娶潇潇为妻。
“虚情假意!”苏朗连连摇头,“我以为我苏朗是a城最渣的渣男,真是没想到,我的弟弟比我还要渣上一万倍!”
“呵呵……”苏少茂突然矢声笑了起来,那个小小的圆盒,曾经包裹着他最甜蜜的梦想,他以为那会是他幸福生活的开端,却不料他的生活早已经被自己葬送。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把这个交给潇潇吧,我现在已经不求她原谅我什么了,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苏少茂说完,拿过自己的西服上衣,在内袋里取出一块手帕,看都不去看苏朗。
苏朗一直盯着对方,看他行为怪异,在苏少茂拿手帕去捂口鼻的当口,本能地从座椅里弹出去打掉了对方的手帕。
不出苏朗所料,那手帕里包裹着一块冰蓝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苏朗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揪住了苏少茂的衣领,顺势就往对方的额角处抡了一拳,“你想死,还想当着我的面死!太嚣张了啊!”
苏少茂没有还手,也没有辩解,木讷地低垂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摆放在桌子上的两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晚安!
第58章
苏少茂在生母的百般苦逼之下,终于在十多岁的时候与苏俊良相认。
父子相认的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的好日子要来了。
先是得到了与哥哥同等数量的公司股份,又得到了出国读书的机会,还被家族里的长辈认可。
可当他真的开始出入父亲深宅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场相认,只不过是他从一场棋局走向了另一场棋局。
二十三年前,他的生母顾娅芝女士,为了过上上等人的富裕生活,在情人苏俊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了他。
从那一刻起,他便成了生母手里向苏家提出各种要求的一枚棋子。
如果你不给我豪宅、珠宝、大笔的钱财,我就公布于世你还有一个私生子——这是苏少茂小时后常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句式。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人,只想着快点长大,摆脱像饿鬼一样拿他做筹码的母亲。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十六岁那一年,苏少茂竟然主动邀请他参加自己四十六岁的生日宴,并且在生日宴上主动承认了他这个儿子。
他虽然是私生子,从小却在母亲的安排下接受着精英式教育,当上苏俊良认可的儿子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被送去国外“读书”。
两年后,他回国,进入苏氏渐渐接手大小事宜,却没有人怀疑他在国外到底是怎么样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学业的。
都以为他是天才。
其实,他只是被苏俊良安排去了国外一个小岛上,提前接受了公司的“业务培训”而已。
苏氏华丽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如此肮脏丑陋的生意链,这让他汗颜。
但是,这是他唯一的上升通道。那时候的他还很天真地想着,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成为父亲身边永远无法被取代的得力助手,他就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儿子。
然而……
想到自己最后残忍地将潇潇变成那副模样,他已经被剥削得所剩无几的良心终于发现。
他到底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最后被这一滩污水反噬,疼痛不已。
这些天,潇潇那一双血淋淋的眼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女人的恨意是天生的,近两三年看到潇潇被自己一次次摧残后,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
那种喜悦将他推至巅峰,获得片刻极乐。只要他足够强大,他就能掌管一个女人的命运,他太享受那种感觉了。
可是,躲在医院里,偷看潇潇每每因为听到“苏少茂”这三个字,便精神崩溃时,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明明不久前,他还准备在二十三岁生日时向那个女人求婚的啊!
差不多是四年前,他开始留意到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女孩似乎对他格外殷勤,总是极尽所能为他安排好留宿宾馆的生活起居。
苏少茂从小都是靠自己,被人伺候着的生活让他体味到了少有的温暖,他猜那个女孩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他知道,自从当上了苏家小少爷,就不缺乏追在身后的女孩子,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是很特别的。
终于,在一次长时间的会议后,他住进客房,闻到芬芳的薰衣草香气便不由自主拦住了女孩的去路。
他记得,当时他问那个女孩:“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得到女孩肯定的回答后,有那么一刻,他的心里是甜的。
所以,当他从父亲那里得到别墅后,便毫不犹豫地带潇潇一起住了进去。
起初,他说不清自己对潇潇的感觉,只是喜欢有个人呆在身边,期待着他回家的样子,偶尔做点吃的,晚上能搂着对方睡觉,就很满足。
可后来,潇潇意外怀孕。
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尽管总是让他想到早年的母亲,和自己不如意的童年生活,可想到潇潇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骨肉的时候,他还是欣喜的。
那时候,他想,世界上的父母那么多,不是每一个爸爸都是苏俊良,每一个妈妈都是顾娅芝。
于是他买来充足的婴儿用品,小心谨慎地伺候着潇潇,尤其是快要生产的最后一个月,他更是无心打理公司的任何事物,一心就想着怎么陪在老婆孩子身边。
是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心里已经叫潇潇老婆了。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种种原因,潇潇最终难产。
在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折磨之下,她终于产下了一个极度缺氧的男婴。
孩子足月、足斤,产检的时候一直很健康。
苏少茂还没来得及抱一抱那有着圆鼓鼓腮帮的小宝贝,那孩子只匆匆给迷迷糊糊的产妇看了一眼,便被送去了婴儿急救室。
那一天,对苏少茂来说宛如地狱。他眼看到手的幸福就这么成了泡影,很不甘心。
抢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好几次医生都劝他放弃,而他只要有一丝希望都想尽力地抢救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的心脏检测器终于发出了有规律的嘀嗒声。
医生微笑着对他说:“你的孩子保住了,但由于过度缺氧,他可能会在智力上留有后遗症。”
苏少茂很感激地谢了医生,他还记得那时的心情,就像是生命再一次被掌控,一切都有了新的方向。
他极速回家,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潇潇,却不料潇潇很平静地反倒安慰起他——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果真!
苏少茂凝视着潇潇的眼,一点点地解读出不一样的意味。
果然,潇潇不过又是当年的顾娅芝而已。
她只是一个为了呆在有钱男人身边连孩子都能放弃的女人啊!
罪恶应该是从那时徒生的吧,苏少茂想着,掰开苏朗揪着自己的手。
他被苏朗打得不轻,太阳穴的部位突突直跳,尽然有一颗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可是,我错了,”苏少茂任凭泪水挂在脸上,也不去擦拭,他说,“我错了。潇潇不是不在乎那个孩子,她只是怕我伤心难过。只是这一切,我知道的太晚。”
苏少茂说着挑起眼睛看苏朗,这个哥哥拥有和他一样的眼睛,他却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缺少的东西。
“你们一直在追查的那个死亡男童,我叫他康康,因为我希望他永远健康,他是我和潇潇的孩子。那时候,我误解了潇潇,以为她只是拿孩子当拴住我的工具,所以,在得知孩子会有智力缺陷后,便一直亲自带他,不让潇潇知道他的存在。”
苏朗想到那素未蒙面的孩子,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侄儿了,便气不打一出来:“你算什么父亲,让孩子生活在这个鬼地方。”
“哼,”苏少茂苦笑,“是啊,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又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应该把苏少茂交代的比较清楚了,咳咳,我一直相信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来的。
晚安,明天见!
第59章
“原来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苏朗看苏少茂心如枯槁一般,莫名有种快感,“你知道吗,因为总是被你这个突然带进门的弟弟比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很自卑呢。”
“呵呵,”苏少茂苦笑,微微仰头看了看苏朗,“自卑的人从来都是我吧。”
“曾经,你无论工作到多晚都要去疗养院看你生母得时候,我自愧不如,以为这辈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虽然满城传言你为了生母手里3%的股份,将她杀害,但你知道我是从来都不信的。如今,知道了如此邪恶的你,那么,我想再问一句……”
“不是!”
没等苏朗的话问完,苏少茂就开口否定:“我没有杀她,以前比那更难过的日子里,我都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每晚去看她,只不过是想要看她,被昔日百般讨好的男人丢弃在疗养院里,苟延残喘的模样罢了。”
“啪!”苏朗一巴掌拍上面前的茶几,茶几上的两枚袖扣和红色圆盒随之跳动,“你简直就不配做人!”
“哼哼……”苏少茂笑着,看被苏朗打在地上的手帕,那块他用来自尽的手帕包裹的是剧毒物质,只要细嗅几秒便会像睡着了一样立刻死去,现在看来是没法享用了。
“就这样吧,”苏少茂把目光从那块手帕移向苏朗,两只手臂抬起来举到耳侧,他说,“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乖乖听话吧。我早就知道,少茂速停的秘密被发现的那一刻,也是我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如今看来,还得走一段流程,能放松心情在大牢里多睡几觉了。”
苏朗怒目而视,他知道自己曾经对苏少茂的迁怒,都只是因为他认为苏少茂夺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父爱和家庭关怀。
如今,在得知了对方那堪比自己一样悲惨的童年经历后,他又在愤怒之余莫名地疼惜起这个弟弟。
“你简直是魔鬼,是恶魔,你所做的一切,总会得到报应的!”苏朗说着攥紧了拳头。
苏少茂微微点头,嘴角似乎带着憨笑:“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对潇潇一件就该我死,我不怕,也没有什么牵挂,只是哥哥做的恶事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报应呢?”
“什么?”苏朗听到对面这个家伙,居然如此执迷不悟,满嘴戾气,恼怒的神经像是被点燃的焰火,他冲上去就扇了苏少茂一个嘴巴,“我做的恶事?”
“哼哼。”苏少茂笑着,很变态很邪气地笑着,似乎有些失控地站起来,歪斜着身子看苏朗,一手蹭了蹭被苏朗打过的脸颊,一手如丧尸般僵硬地下垂。
“你还真是爸爸的好孩子呢,从小就被他保护得严严实实,但终有一天你也会以最痛苦的方式去赎你的罪过。”
苏少茂牙关开合,声音犀利,戳得苏朗耳膜生疼。
“我的醉?我虽然整日花天酒地,但从不和人玩感情,自问无愧于任何人!我有什么罪?”苏朗被苏少茂的口气激怒,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些。
小雅的高跟鞋在走廊里响得突兀。他身后跟着一群如色狼般的恶徒。
他脑袋轰鸣,时而抽痛,时而绞痛,如果他拥有人类的大脑,这会儿肯定已经被搅得七零八碎了。
小雅强忍着,因为头部的剧烈疼痛而变得脚下趔趄,他知道,这越来越清晰明显的刺激感证明着他距离谭振越来越近。
突然,走廊里因为强大的电磁干扰而灯光闪烁,小雅怒吼着拍打面前的房门。
“谭振!谭振!”小雅大声吼叫。
身后跟过来,流着口水的壮汉们迅速以小雅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逐渐缩小的半圆。
“谭振!阿振!振哥!”小雅叫着,手脚并用地拍门踹门。
“怎么,想要哥哥们帮你把这门打开啊?”其中一头色狼摸了把口水斜倚着墙壁,手指顺势就要去拉小雅的旗袍下摆。
“呵……”小雅恍然大悟,身边有现成的工具为何不用,于是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来吧,帮你们心目中的女神干点儿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