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溪做手势:“打扰你了?你继续。”
“不打了。”陈尘总觉得,在他们面前展露韩深,是对他的亵渎。
陈书溪点了根烟:“结果出来了,没法治,只能用吗啡吊着。”
医疗团队来的这段时间,天天手术室,但庄念莺早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吗啡这种药能暂时缓释疼痛,但就跟毒品一样,身体会产生依赖,一旦停了就会受不了,需要的量会越来越大,直到死去。
陈书溪说:“吗啡强麻镇痛的,麻痹大脑神经,一般开始用这个药,说明人已经不行了。”
“吗啡已经不是止痛了,是麻醉了。”
“用这个药不考虑后果,就为了让你妈少受点罪,早点去。”
陈尘看着陈书溪:“你自责过吗?”
陈书溪惊讶:“我为什么要自责?”
你不会自责的。
陈尘砸门时“哐”地巨响,指骨清晰的疼痛让心理略为舒缓,几乎咬牙:“但我自责。我……”
有时候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不是幼年生病去国外,陈书溪怎么会出轨?如果不是因为生育,庄念莺怎么会体弱多病?
一啄一饮皆前定。
如果,自己没生下来就好了。
罪孽深重的,自己。
***
闫鑫给韩深转了条土味视频,韩深点开视频看了看,想笑,然后转给陈尘。
这几天他差不多都这样,碰到有意思的就给陈尘发,批话越来越多,但陈尘回的越来越少。
韩深看了会聊天记录,被磨得没脾气了。
傻狗。
闫鑫消息来了。
-你们还有几天放假?回渊冲么,带你去爬山。
-两天,不回,陪男朋友。
-咳,tui!
-你tui你马呢?
-没没没,开个玩笑。前两天你不让我帮你找个男团舞?找到了,一会给你发。
-谢谢。
-不是你多久没跳舞了?这么急次火燎地找,怎么说,跳给谁看啊?
闫鑫一边啧啧啧,一边发了张陈尘的照片。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不会真的有小男生跳热舞取悦男朋友吧?
要闫鑫在跟前韩深肯定当众撕烂这张尖酸的嘴。不过现在挺无语,重新给照片编辑了一遍,红笔圈了陈尘的脸,发过去。
-知道他是谁吗?
-??
-你亚父。再敢圈他照片一下?
-……
放假这天,教室里的欢愉气氛几乎爆炸。
韩深拎着行李箱出来,被司机接过去:“你把东西拿回去,我有点事。”
带了个笔记本,到街边拦了辆车去医院。
具体的楼层韩深很清楚,刚上去,看见陈尘跟一高瘦的男人说话,看到他,立刻走过来。
高瘦的男人将他一打量,笑道:“男朋友来了啊?”
陈尘声音中透着厌倦,显然完全不想介绍:“这是我爸。”
韩深重新打量这个男人。
身量高挑,眉眼跟陈尘几分相似,微笑时的弧度如出一辙,清晰迷人,但很难让韩深生出好感。
“你好你好,陈尘蒙你照顾了。”陈书溪伸出手。
这个动作让陈尘警觉地盯着他,抬手拦住韩深。不过韩深没伸手,抬起视线看他,眼缝眯窄,反而满脸是“你脏到我了,我要动手打人”。
陈书溪怔了下,笑着收回手。
陈尘搭着韩深肩膀:“去楼下等我。”
看着韩深消失在楼道口,陈尘转身,陈书溪点了根烟:“你男朋友很帅。”
陈尘说:“别提他。”
陈书溪惊讶:“又怎么了?”
陈尘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觉得自己满手罪孽,而韩深太干净明澈了,提一下,似乎都成了冒犯。
陈书溪明白过来,笑了:“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多愁善感。”他抬手蹭了下指骨,无所谓道,“问你件事,也是我这次回国的原因。你妈走了以后,愿意跟我去国外生活吗?”
陈尘:“不去。”
这个答案陈书溪不意外,笑了笑:“你再考虑考虑,到时候就你一个人了,我不放心。”
陈尘看着地面,摇头:“不去。”
“不要急着回答。”陈书溪给烟杵灭,淡淡道,“他叫韩深吧,他爸妈给我打过电话,让你离他远点。”
陈尘抬头看他,血液骤然凝结,浑身寒冷起来。
这话不意外,但经过他一说陈尘才发现自己无意冲撞了别人家庭,这么令人失望。
“你考虑考虑,他家里人不欢迎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
“既然你已经觉得让你妈妈寒心了——将心比心,你还要让他父母寒心吗?”
“他爸妈还说,下学期要送他回原来的学校。”
“他走了以后,在国内,你应该没有牵挂了吧?”
“……”
***
广场上斜阳普照,鹅黄的绒光将地面照的通透。
长椅上的背影坐的停止,听见脚步,百无聊赖转头。
韩深起身:“来了?”
陈尘背光站着,眉心涂着余晖浓重的阴影,但光色太盛,肤色苍白,显得五官潮湿而阴冷。他微微低着头,似乎人不太舒服。
“怎么了?”韩深往前走。
陈尘往后退,明显在躲。
“我操,你有病吧?”韩深抓住他手腕,往前拽了一把,“碰不得了?”
陈尘静静看了他一会,咬字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可能很突兀。”
韩深已经习惯陈尘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儿了,耐着性子:“你说。”
陈尘说:“我想跟你分手。”
韩深重新盯着他:“什么?”
周围的声音突然喧闹起来了,车辆停驻,人流变换,连坛中灌木的绿意都惹火而喧嚣。
“我想跟你分手。”
韩深静了一会,确定他没开玩笑,莫名其妙:“你疯了?”
陈尘说:“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韩深:“啊?!”
陈尘一字一顿:“不要来,找我。”
韩深前跨一步,重重抱着他:“你最近怎么了?”
“对不起。”
韩深往后退,看他的眼神变得焦虑:“我没做错什么吧?”
陈尘看他一眼,好像要把他刻入骨髓。
他从来没想过,人生会发生的剧变、出现的转角,会在某一天,某个时刻,突然到来。
曾经若无其事的东西,一直都存在,且重如山峦。
陈尘心说,让我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吧。
——请你,快逃出我的世界。
陈尘身影消失在入口。
韩深站了会儿,挺他妈莫名其妙,离开也不是,在这儿站着也不是。
拿手机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没想到显示被删好友了。
“???”
我操?!!
怎么突然这样?
韩深拿起笔记本,边退边往楼上望。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瞬间的难受,更多情绪是为他妈什么突然他妈变成这样?
应该是陈尘心情不好。
韩深在心里记下了。
好,心情不好,就可以跟我提分手。
傻逼,给我等着。
有本事以后别来求我。
韩深打车回去路上,闫鑫的电话来了。
“放假了?”
“嗯。”
“过几天尘哥生日吧?”
“算了,不想提他。”韩深的计划是单独给他庆生日,给他跳舞,想想这事应该没了。
“怎么了?刚才不还开开心心找男朋友吗。”
韩深把这事说了一遍。
闫鑫先惊讶,然后笑了:“开玩笑的吧?矫情,你别理他,过几天他就来找你了。”
韩深也这么想,实在烦得很:“他不跟我道歉这事没完。”
“肯定没完,他这是搞不清楚状况,动不动就提分手,跟谁学的臭毛病?”
韩深:“……”
韩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去微信,qq翻了一遍,发现全被删了。打电话,也拉黑了。
牛批,出息。
虽然没当回事,但烦躁情绪开始往上涌。
回想陈尘医院说的那些话,没头没尾,韩深想得头疼,从床上起来,翻出舞蹈视频开始练。
等这傻逼道了歉,再给他跳舞。
陈尘的生日,就在两天后。
之前跟陈尘约定了今天要做的事都实现不了了,韩深在家写写试卷,等陈尘来和解。
没想到午睡后,看到了朋友圈章鸣,顾辛和李斐发的照片。
陈尘请吃饭,关系好的都去了,一大帮人,陈尘头上被夹了只鹿角,低头切生日蛋糕,照片中是平静俊朗的侧颜。
我操?
韩深捏着手机,压抑着怒火,点开章鸣私信。
-你们聚餐了?
章鸣正在ktv里醉生梦死,看见韩深的消息,冲着手机狂吼:“韩哥!韩哥!你为什么不来啊!好快乐!”
韩深静了会,继续打字。
-没人通知我。
章鸣继续发语音:“不是啊,不是你不来吗?不是……尘哥!你不是说韩哥不来吗?”
陈尘坐在幽蓝的光影里,虽然一直在笑,但似乎并不快乐。听到韩深看了看章鸣,低头拿手机打字。
-我跟他分手了,所以没叫他。
章鸣本来兴致勃勃,硬生生被泼了盆冷水,生硬地发出“啊?”
陈尘没说话了,虽然他平时不太正经,但基本说一是一。
章鸣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安慰韩深:“这,这,分手了,再见面也尴尬,是不是。”
韩深重新翻照片,还是不太确定陈尘那句分手到底几分真,但突然开始难受了。
玩到六点多,又去吃饭。吃饱喝足,酒酣饭饱,大家喜滋滋地聊八卦,聊未来,陈尘拉开椅子起身,端了杯酒。
李斐吼了声:“寿星致辞啊?”
开始鼓掌。
陈尘扫视了全桌的人,露出微笑:“谢谢你们,跟你们认识这几年,真的很开心。”
“我们也开心啊!”
顾辛想起了什么:“组长,下学期开学之后,赶紧考回第一啊!然后选座位跟小韩哥哥坐一起。”
陈尘指尖顿住,一会儿点头:“好。祝你们以后考上心仪的大学,前程似锦。”
满桌的人都在笑,只有章鸣怔了一下,觉得不对劲。
陈尘声音若无其事:“小顾,数学不好,以后跟章鸣多学。李斐,做人,含蓄内敛一点。向恒,有时候脾气别那么倔……你们以后,会变成自己理想的模样。”
大家笑啊,闹啊,似乎这场宴席永远不会散场。
人走之后,章鸣最后一个,站在陈尘背后问:“尘哥,为什么跟韩哥分手?”
陈尘给拉开的椅子全部靠上,仿佛为所有的事情画上句号。
他转过身,冲章鸣笑了笑。
“我要出国了。”
章鸣突然怔住了。
陈尘说:“先不要告诉他们。”
过了很久,章鸣才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不远处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看见还有两个人,不在意地关了空调,空气变得冷热交织。
陈尘指了指手表:“今天凌晨,我妈妈去世了。我没有亲人了,所以跟我爸爸去国外。”
章鸣完全震惊了:“啊?”
为什么你妈妈会去世?
为什么你今天还能若无其事过生日?
为什么你必须要出国?
为什么?
都他妈为什么?
“她走了,要做尸检,发讣告,通知学校,诉诸报刊。这些都与我无关。但过几天很忙,不会再跟你们吃饭了。”陈尘拍了拍他肩膀,“如果不如意外,这应该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寂静如死。
在章鸣的印象里,陈尘只是个简单的具有人格魅力的学神,从来没想过这些深层次的信息。他现在除了懵逼还是懵逼,但看见陈尘戴上棒球帽准备走的时候,章鸣突然惊慌失措:“尘哥!”
陈尘回头,嗓音平静:“怎么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尘笑了:“有时候我也想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不得不去面对吗。”
章鸣抬手遮住眼睛,呜咽道:“尘哥……”
陈尘走出酒店,满街华灯,仿佛千万点星辰,光芒闪烁。
但巨大的黑暗,却顷刻将他吞没。
***
“嗡嗡嗡——”
手机响了。
韩深探出修长的手指摸索,放到耳边:“喂。”
章鸣的声音:“韩哥,来咖啡馆补作业吗?快乐暑假。”
“我写完了。”
“呃,但大家有很多不会的题啊,有没有兴趣教教我们?”
韩深没兴趣,揉着眉心:“别找我,找——”
声音停住。
章鸣气息也停住了。
陈尘。
韩深静了会说:“为什么不找陈尘?”
章鸣气息更安静了,他以为韩深早就知道陈尘去了国外,没想到不是。章鸣支吾起来:“尘哥的电话清空了,消息也不回,不知道为什么。”
韩深丢下句:“没空。”挂了电话。
挂断后,他对着冰凉的空气念了几遍:“陈尘,陈尘,陈尘……”
房子里空荡荡的,从说分手以后陈尘的什么消息都没有了,这个开始晦涩的名字,念起来只有自己能听见。
陈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门敲响,沈岚端着水果盘悄悄走进来:“宝贝儿,休息会,吃点东西。”
韩深拿起耳机和棒球帽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沈岚揉了下头发,她把大波浪头发拉直了,穿着棉质睡衣,看起来是非常温柔的女人。声音也轻:“去哪儿啊?”
人没影子了。
韩深漫无目的,上地铁,等一首歌停止后下去,没想到是龙湖公园。
夏天放风筝的人少了,草坪被烈日晒得发白,偶尔有几个小孩跑来跑去。
卖风筝的人也不见了,沿着小路往上走,当时的失物招领处似乎也改修了。
韩深坐上长椅,闭上眼,陈尘正看着他说话,微笑。
韩深摇头,挥散了这个影子,起身。
到咖啡馆,章鸣对他的到来非常惊讶,赶紧腾了个位置。韩深点了杯咖啡,讲不会的题,但他确实话少,脸又冷,讲了一遍问:“听懂了?”
顾辛点头如啄米:“听懂了听懂了。”
韩深:“你给我讲一遍。”
顾辛:“……”
互相折磨了不久,顾辛岔开话题,眨巴着眼睛:“韩哥,我们给组长打电话都打不通,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你能打通吗?”
韩深攥着笔:“打不通。”
顾辛惊讶:“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章鸣本来端着咖啡过来,听见这话直想撕她的嘴:“我的姐姐!讲题就讲题,扯什么有的没的?”
顾辛坐回位子,开始发呆:“组长到底在干什么呢。”
李斐想的没那么多:“后天开学不就知道了?”
“也对。”
韩深不知不觉发现,快开学了。
开学了,就能见到他了。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想到能看到他,韩深竟然觉得莫名的痛,而且快乐。
想他。
想他,好像看见他。
快开学吧,快开学,快开学。
从咖啡馆出来,韩深不自觉晃到成大校园内,在教师楼附近走了一圈。
很奇怪,最开始的恼怒,不解,难受逐渐沉淀下来后,韩深已经不想问什么对错和原因了。
好想看见他。
看看就好了。
什么都不问了。
回到家里,韩深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沈岚走进来问:“干什么?”
“收拾东西,要开学了。”
他难得积极的精神一瞬间让沈岚以为他是去跟陈尘复合的,不过想到陈尘现在的行程,沈岚莫名松了口气,又吊了口气。走近说:“我帮你收吧。”
韩深的东西不愿意别人碰,果然,也不让她碰。
沈岚看见他往箱子里放相框,笔记本,一些零散的照片,两个小毛绒玩具,乱七八糟的东西。放着放着整个人动作停了下来。
一张照片,没有人脸,就是两只手相扣,中间一朵玫瑰。
韩深继续收东西。
沈岚问:“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走。”
“那好,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叫人给你做。”
韩深想了一会:“吃馄饨。”
沈岚惊讶:“馄饨?哦,那也行。”
到学校还是补课,所以没在座位上看见陈尘时,韩深虽然有些失望,但尚在理解范围内。
教室里吵吵嚷嚷,老秦进来了,她站在讲台上给教室望了一周,指着陈尘的座位:“这张桌子,搬出去吧。”
张秋秋提醒她:“秦老师,这是陈尘的位子。”
“我知道。”老秦点头,“以后我们班上,没有陈尘了。”
这句话的震惊程度不低于附中被炸,教室里先集体寂静,然后猛地炸开了锅:“什么?”
“没有陈尘?!”
“没有尘哥是什么意思?”
“他出事了???”
老秦满脸惊讶:“你们不知道啊?陈尘去国外读书了,一个暑假,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吧?那尘哥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李斐嘶吼之后,突然想起什么。
顾辛也明白过来了,看向章鸣。
章鸣点头:“他跟我说过。”
顾辛气得直接骂人了:“我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有人开开心心的时候,他却一个人走了。
在一片的嘈杂声中,韩深有些头晕目眩,说实话,这完全在他的众多设想之外。
但另一方面,韩深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章鸣的肩膀:“他妈妈是不是去世了?”
力道很重,眼睛中仿佛结着冰芒,喘息急促。
章鸣惊讶:“你知道啊!对,尘哥真的太恐怖了,妈去世当天居然若无其事跟我们吃饭!我他妈——”
韩深坐回位子,心里冰凉。
什么意思?
陈尘,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要去国外,所以和我分手?
陈尘,为什么去国外?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你父亲吗?
还是因为,陈尘,你终于从这个家庭逃离了?
附中的牌面离开了,班上似乎也像缺少了什么,不再完整。
回到寝室,大家也都失魂落魄。
叶飞怔怔的:“以后没人带我们骚了。”
这话一出,又给自己逗笑了。
韩深笑不出来,他把跟陈尘的照片全部取出来,放在床头,他的角落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同时心里想的是国外也不远,飞机很快就到了。
但是世界太大了,该怎么才能找到他?
很难。
这个暑假他一直在想,为什么想拥有这么难。
沈岚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即使没任何证据,却暗示了她一定对陈尘做过什么。不明白在这个年纪,为什么就这么简单两个字,喜欢,却不能轻易拥有。
一提起,似乎整个世界要与你为敌。
陈尘,你也是吗?
韩深看着照片,清晰的微笑,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不可抑止地想着陈尘。
很多的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一切就要这样终结?
先放在这里。
放在梦里。
总会有,逐云拨月,大放异彩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陈尘没走,从这儿起什么破事都解决了,不会虐了。感谢在2020-07-0120:14:28~2020-07-0323: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6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渝城二宝5瓶;祺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75.好久不见啊,陈尘
放假前一天,章鸣边收书边回头敲了敲韩深的桌子:“韩哥,国庆有什么安排?”
“学习。”
下意识说完这句话,韩深怔了下,不敢相信出自自己之口。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刚转来骨头特别硬,周考门门零分,看谁都特么不顺眼,要不是……
要不是陈尘,和大家的努力,想让他融入这个班级。
章鸣也想起去年的事情了,问:“韩哥,你生日快到了吧?”
韩深低头收拾作业:“嗯。”
章鸣不甘心假期被学习简单二字填补:“要不然,生日出来玩儿吧?”
韩深指骨顿住,理解他的好意。陈尘离开后,章鸣对他有种特别的照顾,不知道是不是听过陈尘什么话,竭力将孤僻的他往集体和快乐中拉拢。
不知道怎么拒绝,韩深点头:“好。”
“去什么地方玩儿?”章鸣背著书包往外走。
韩深收拾好了东西,到门外看见有人搬过道上的桌椅。他停下脚步,问:“搬什么?”
学校教务处效率低,打了一个月的报告,现在才有人来搬。那人看了看韩深,没说话,很快走了。
“这是尘哥的桌椅啊。”章鸣声音欷歔。
陈尘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开学一个月,高三的紧张气氛远甚于之前,刚开始还会不断议论陈尘,扼腕叹息,但现在提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大家有自己的生活。
韩深刚开始也期待某天早晨,陈尘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可现在也认清形势,放弃了幻想。
陈尘不会回来了。
但心口好像蒙了层纸,微微一晃,有关他的回忆就水似的洇出来。
章鸣想跟这搬桌子的吵架,往前跑了几步没撵上,退回打量着桌椅待过的位置,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公园放风筝,去不去?”
章鸣转头,韩深在他心目中一直高贵冷艳,听见这个回答惊着了:“……你还有这种爱好?”
“那不去了。”
“别,去去去。”
“……”
叶飞,向恒几个室友趁着放假,也想出来走走,所以聚了六七个人。第二天到公园后租了两人山地车,成双成对往山深处进发,在山顶一片庙子停了下来。
“好热啊,先吃点东西吧?来瓶肥宅快乐水。”向恒锁了车。
小寺庙旁有家粉面店,狭窄,看起来不太卫生,韩深不想吃,看他们很无所谓地点了抄手面条,开始大朵快颐。
国庆人确实多,这片公园是附近有名的生态区,所以这家寺庙虽然小,但也有个院子,五脏俱全,香客云集,来来往往地走动着。
院子中间供奉了尊五彩斑斓的佛像,一位妇女牵着小孩正跪拜,起身时小孩蹦老高,一头撞向旁边站着的男生,妇女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这皮孩子。”
男生个子很高,本来在看佛龛上的文字,被撞了后转过脸。他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脸,但姿态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修长白皙的指骨轻轻碰了碰小孩的额头。
韩深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间这个身量突然挺眼熟的。
男生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牛仔裤,手臂瘦削而清峋。他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转身朝寺庙内院走了。
这个背影很像陈尘。
不过陈尘现在在国外,韩深收回视线,坐了会儿坐不住:“我进寺庙看看,你们吃。”
即使只是背影相像,韩深莫名想多看几眼。寺庙里不大,两三间小院,走廊下摆放了层叠的佛经和字画。
韩深绕了两圈没看见人,烦躁地转回去,倒是突然停下脚步。
男生站在不远处跟一位主持闲聊,声音听不太清,不过他身体姿态很放松,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
韩深随手拿了本佛经当掩饰时,感觉到男生看见了自己。
等他放下佛经,重新抬头,男生不见了。
韩深突然升起一种预感,大步走出小院,男生的背影在十几米外,匆匆走出院门。
韩深想跑起来,追上去,但脚步莫名停下来。
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也许这个男生只是恰好离开而已。
陈尘明明在国外。
回到小店,几个男生吃完了饭,东倒西歪靠着看手机。
章鸣问:“这寺庙里面怎么样?有意思吗?”
韩深:“没什么意思,但是……我刚才看见个男生,很像陈尘。”
这个名字让大家抬了抬视线,不过也仅此而已,随后继续看手机:“尘哥不是在美国吗。”没当一回事,只有章鸣看着韩深,目光逐渐悲悯,给他拉到一旁小声说:“韩哥,你是不是想尘哥想出幻觉了?”
“…………”
韩深:“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章鸣理解地点头:“平时没少偷偷哭吧?啧,眼睛都哭出问题了。”
韩深:“……”
算了。
讲不通。
下山到公园的一路,韩深下意识多留意了周围,但直到离开也没再看见这个身影。
可能真的认错了。
陈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吃了晚饭韩深各自回家,韩深在清冷的夜色大街站了会儿,从兜里取出冰冷的钥匙,打车来了成大。
站在教师宿舍楼底下,心情忐忑,不过韩深还是上楼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钥匙居然还能开门。
屋里陈设不变,灯也能开,鞋子随意摆在鞋柜,好像主人只是出了趟门,很快就回来。
韩深走了几步,桌椅和地毯落满了灰尘,没有居住的痕迹。
回忆随着走动逐渐漫延,闭上眼,屋里灯火通明,似乎欢声笑语犹在耳侧。楼上的书房被半空了,很多书被搬走,显得空间敞亮,也没了那股压抑的书本味儿。
韩深感觉很疲倦,拉开门到了陈尘的房间。
什么都没收拾,走得很匆忙,甚至桌上还放着试卷,被阳光晒得泛黄。
韩深想起第一次陈尘给他通视频的时候,就在这间房。第一次跟他睡觉,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所有的第一次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韩深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坐下,随手拉开了衣柜,陈尘的校服挂在中央,很干净,还有淡淡的香气。韩深取出来握在手里,领口写着陈尘,后来又加了名字。
运动会时,陈尘把韩深的名字写在了校服上。
韩深不觉闻了闻校服,逼真的香气带着温度,好像陈尘触手可及。
挂上校服,韩深沿着楼梯往上走,顶楼的花园没有上锁,开了灯,传来花草的香气。
玫瑰还开着,在深夜散发香气。
韩深在花园中站着,墙上的水彩画没了人为保护,很快斑驳褪色了。曾经陈尘不让他来的地方,这里,就是陈尘心底的阴暗之地。
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原来也有破绽。
韩深站了会儿,夜很深了,锁上门打算下楼,无意踢到什么东西,“哐当”一声。
吓了一跳,开灯看见是只浇水壶,水倒了一地。
韩深静了静,重新走到天台,打开所有的灯。
灯火通明,植物生长繁茂,红花绿叶,灼灼其华。
不对啊。
天气这么大,天台上的花没人照顾,能活的这么好?
一口气突然闷着胸口,韩深指骨微微颤抖起来,茫然地四下张望。
“咚咚咚——”
楼底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韩深怔了一秒,转身朝声音来源大步狂奔,耳尖发热,刚想喊出声,听见一个女声:“小尘,回来了啊?我刚放假——”
韩深脚步顿住,看见苏亭柯站在楼道底下,怀里抱着只猫。
看见韩深,她面露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韩深迫切想知道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你在叫谁?”
苏亭柯肩膀松下去:“你有陈尘家钥匙?给我吧,以后别这样随便进来呀,让人误会不好了。”
“陈尘没走吗?”
苏亭柯听笑话似的:“他走了啊。”
“骗人,楼上的花谁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