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符旺紧接着追过来,压低声音大骂,被人发现怎么办!他忽然嚷起来怎么办!把札干人引过来了怎么办!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的能不能小心着点儿郦长行拍了拍他的肩:符小哥,你看这左近像是有人气儿的样子么?一阵冷风吹过,街上一片无人萧索。别说人了,此时估计连耗子都不往这里溜达。你们是谁?中年男子警惕地看着他们。我们是中原军。卓钺坦言道,来找城中的丹吉守军。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么?哎!符旺崩溃,一把拽住卓钺,你这是问话呢还是抖搂包袱皮儿呢?万一他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呢?你这蹭蹭蹭全说了,老底都漏光了!卓钺瞥了他一眼,忽地抬手冲郦长行做了个手势。郦长行微笑颔首,蓦然出手擒住男子右臂一扭又一按,瞬间将他紧紧押跪在了地上,膝盖顶住了他的肩胛。男子痛呼一声,怒喝道:干什么你们!卓钺扭头,冲目瞪口呆的符旺道:当有绝对武力优势时,不必浪费口舌和时间。郦长行牢牢扣着地上不断挣扎的中年男子,低声笑道:这位大哥,我们问你的话最好老实回答,我们没时间也没什么耐心。男子怒喝:城里的守军都死光了!你们是新来的么连这都不知道!卓钺微微一晒,从怀里掏出了个丹吉守军的军牌,在男子眼前抖了抖。男子猛地顿住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军牌不放,半晌喉头滚动竟是缓缓咽了口吐沫。这是当时探子带出城外的信物。卓钺将军牌收入掌中,眼珠不错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认得了?男子一激灵,眼神多了几分慌乱:这是守军军牌,谁不认识。少在这绕圈子了。卓钺开始有点不耐烦,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是城外潜进来的中原军,要找城内的丹吉守军里应外合攻打丹吉。你要是不老实交代那些守军的藏身之处,耽误的是大家的事儿。大哥,你仔细想想。郦长行语调柔煦地街上了卓钺的话,他春风般的话语和钢铁般的手劲形成了鲜明对比,你与札干人有深仇大恨,留在城里定然没什么好日子过。帮我们把札干人赶走,你的生活也能从新开始了。中年男子抿唇不语。他的目光有些胆怯地扫过符旺,又看向卓钺,只是在触碰到卓钺的目光时他瑟缩了一下,有些不安地挪开了眼神。卓钺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却听他低声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中原军?不是城里想要骗口粮的人?郦长行伸手入怀,把自己的军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男子嘴唇哆嗦了下,渐渐地面上竟流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那模样又悲壮又兴奋,像是久违食肉的人蓦然看到了一桌珍筵。等到了终于等到了他低声喃喃着,你们竟真的来了卓钺三人目光对视了一下:找对人了?松开、松开我!男子挣了一下,我带你们去找他们。我、我可真是等了太久了。慢着!卓钺一抬手,制止了想要松开他的郦长行,我们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呢?我们怎知你不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翻、翻我的胸口!男人焦急地扭动着身体叫道,我胸口衣服里也有一块军牌,是守军们给我的,你拿出来自己看对对。郦长行从他怀中掏出一块军牌,仔细比照果与卓钺手持的那块半分无异。卓钺点点头,中年男子忙挣脱了一跃而起,方才初见时的怔忪离魂之像此时一扫而空,兴奋焦切地道:来来!跟我来!卓钺迈步跟上那男人,郦长行贴在他身后,低声道:卓哥,当心有诈。这男子前后言行不一、情绪波动太大,虽也有可能是乍见友军太过激动,但还是小心为妙。三人跟着男人穿过了房间,进入了后院。卓钺左右看了看,这小院不过一丈多见方,哪里藏得下一百多人?嘎吱一声,却见那男人用力掀起了一块掩在泥土草席下的木板,露出了个漆黑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他回头招手:几位军爷,来,来。卓钺缓步踱到洞口边,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黑洞:这是哪里?小人以前是个做陶的,这是放陶罐的地窖,正好藏人。男人哈腰道,军爷们请。卓钺轻哼了声,掏出匕首冲他比划了下:你先走。男人脸色微变,强笑道:军爷,这怎么郦长行上前将他逼退了一步,微笑道:里面漆黑,我们不熟。还请你先走一步。好、好罢。男人嘟哝了声,竟真的乖乖转身,摸索着进入了地窖之内。卓钺转头,对符旺低声道:你留在上面,若有什么不对就大声警戒我们。看符旺那模样应该是巴不得如此,立刻点头连声应好。卓钺与郦长行抹黑进入了甬道。那道路滑湿狭窄,不断延伸向下,很快洞口光亮便只剩一息。偏偏前面领路的男人动作快得像打洞的地鼠,转瞬便没了人影,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前方回荡。卓钺捏紧了匕首,神经紧绷。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有妖,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这男人手无寸铁,身上又有能与他们能对得上的守军军牌,就算是他们找错了人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二人跟着这男人来到了漆黑的地下。空气渐渐浑浊潮湿,一股浓郁又令人作呕的臭味弥漫在鼻端,让他们不住皱眉。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不闻人声,安静得毛骨悚然。郦长行加快脚步挡在卓钺身前,扬声唤道:可有火把,点起来一把!黑暗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却没人搭话。卓钺冷笑了声:姓丁的,在我跟前耍滑头?他的声音回荡在四壁之上,虽目不能见,但听回音这地下的空间竟颇为空旷。依然无人应声。郦长行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碰到了个什么东西。他弯下腰去,往旁边摸索着,随即指尖触摸到了一根坚硬、粗细适中如同木棍般的东西。他微微吸了口气,起身回手拉住了卓钺的胳膊,低声道:卓哥,我好像摸到了一根腕骨。卓钺皱眉,入怀掏出一根火折子,从上至下猛地一甩,一道泄金流火般的光骤然点亮了整个黑暗。两人在乍明的火光中下意识地一眯眼,随即瞳孔又骤然一缩。难怪他们一进来便闻到了那股焦臭的味道。一具具烧得焦黑的干尸几乎堆满了整个地下空间。他们被随意地扔叠在一起,大多已面目全非,不可辨识。无需细看,这里定然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卓钺定定看着一室的焦尸。他手中的火光忽明忽暗,照着这一室的死尸,更显诡秘可怖。卓哥郦长行弯腰,从一具尸体上扯下来了个丹吉守军的军牌,递给了卓钺。原来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一百守军,早已在不知何时全部死在了这个地窖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急速的脚步声。卓钺蓦地转身拔腿追去,他手中的火光照亮了前方仓皇而逃的男子背影。奔至地窖台阶处,卓钺一个飞扑将男子揪倒在地,随着一声哀嚎,男子被恶虎刁食般拖了回来。卓钺将火折子丢给郦长行,照着男人的脸就是三击铁拳。那人瞬间被打蒙了,涕泪横流地喃喃道:别求你们,不要想拿我们换口粮?卓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些守军怎么死的?之前就死了被发现就死了男人哭道,我没办法,我也不想骗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真的会来他说你们会来,你们竟然真的来了他?郦长行敏锐地捕捉到了,谁?我有什么办法,他们逼我的!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男人崩溃了,还在哭嚎,我不想被活活烧死,不想卓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寒光一闪间,凄厉的长嚎戛然而止,鲜血喷撒了一地。卓钺将染血的匕首在腿上蹭了蹭,大步向上跑去。郦长行紧跟其后:卓哥,不留着这人盘问事情经过么?有什么好问的。卓钺面色冷凝,探子带出去的是假消息,可能他出城的时候札干人就发现了。城内守军那时候就死了,札干人这手姜太公钓鱼玩儿的真漂亮。二人冲出地窖,上面却不见半个人影。卓钺大骂一声:姓符的脚底抹油了么!郦长行一把拉住卓钺,侧耳细听:卓哥,好像有人然而已经太晚了。小院那破旧的木门被人吱嘎一声轻轻推开了,一道人影缓缓踏入了院内。这不过是个肮脏埋汰的落魄民居,可他却仿佛走进了宾朋满座的金玉堂上。郦长行的眼瞳蓦地缩紧了。卓钺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他与其他壮得如同肉山一般的札干人不同,此人身形更为修长高挑,只是那宽阔的臂膀和有力的双腿显得格外健硕。他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间编了几个小辫子,还坠了些五颜六色的小珠子。而那张深邃英俊的面孔之上,亦长了双与郦长行颇为相像的碧绿双瞳。那双眼睛微微含笑,从容和煦,可卓钺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野性和危险。只有两个人?那人似有点讶异地笑道,我以为中原会多派点人来呢。他的官话略带口音,吐字时常常卷舌,却又别有一番如诗如歌的韵律。卓钺咧嘴一笑:没有多余的人来给你送葬了。他潜入城内时没有带武器,怀里只揣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时候慢慢掏了出来。与此同时后手微微推了把郦长行,示意他快走。郦长行却半步不动。这札干人挑了挑眉:都说你们中原人识时务,你怎么如此不同?硬碰硬有什么好果子吃吗?说话间,他伸手至腰间摘下了札干劈骨刀。卓钺笑了笑:可惜我不是俊杰。札干人一愣:什么然他话音未落,卓钺已骤然暴起,手中匕首如流星飞火倏忽而去!札干人略一怔忪间微扯一步,可下一瞬他手中之刀已猎猎生风地挥动起来,如平地乍起的秋风一般,那凌厉的刀势极为骇人可怖,仿佛沾到了一星半点都会被碾个粉身碎骨。卓钺偷袭不成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自己已失了先机。果然那劈骨刀力及千钧,劈砍之间罡风四起,将卓钺逼得连连倒退。这札干人武艺高强,比王戎还要胜上几分,卓钺心知自己若有宣花斧在手或还有一战之力,此时与他相斗却无异于以卵击石。手中匕首再锋利,卓钺也不敢和他的劈骨刀硬碰硬得来。仓皇躲窜间不住闪躲,卓钺骤然厉喝:郦长行!快走!那札干人笑道:走去哪儿?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小院木门被人一脚踹落,院中竟又涌入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札干士兵!卓钺心神一颤,脚下顿时一乱。然生死对决之间怎容半点分神?说时迟那时快,劈山断海的斩骨刀呼啸而至,那一道厉风仿若阎王挥下的判官笔,瞬间在仓皇不及躲闪的卓钺胸口划下重重一刀!卓哥!郦长行厉声大喊。卓钺噔噔倒退两步勉强站住,一双恶目毒辣地盯着札干人,竟未倒地。可他面色瞬间煞白如纸,鲜血潺潺渗出了衣襟,瞬间将整个前胸染为赤红。郦长行扑过去一把扶住卓钺,顿时只觉怀中人的四肢冰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在努力撑起身子,不愿在敌人面前落了下乘。郦长行微微吸了口气,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窜入他的鼻腔。一股幽寒的冷意自脚底窜向他的大脑。他仿佛看到在自己漆黑的胸膛之中,有什么东西愤怒不满地咆哮着,缓缓睁眼醒了过来。他慢慢抬头,望向了对面站着的札干人。可那札干人并未理会二人的瞪视。他含笑着弯下腰,自地上捡起了个东西,冲卓钺晃了晃:看我发现了什么中原人通讯用的信鸟。像是刚才他一道劈在卓钺胸口之时,自破碎的衣襟之中滚落的。卓钺双瞳瞬间一缩。不能让他拿到这个。不然,札干人可以直接传假讯息给中原jūn_duì,肆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行他重生一次,是为了弥补以前的遗憾、修改过往的错误,而不是错上加错,导致更多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这一仗,决不能因他而输!胸口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神志也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模糊。可卓钺拼命瞪大眼睛,微微喘息着,努力将自己离壳的魂魄往回拉,同时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看到他的挣扎,札干人失笑了一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好汉子。言罢,他微一摆手,十几个札干士兵慢慢自两侧包围了过来。卓钺捏紧了拳头,淌至他指尖的血由指缝见缓缓流下。千钧一发之际,郦长行忽然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道:卓哥,能自己站一下么?卓钺一愣。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惊变乍起!郦长行蓦地闪身奔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札干士兵,瞬息之间按肩头扭臂膀,咔嚓一声卸了他的膀子。在众人惊讶得微微张嘴,还未来的及惊呼之时,他已摘下札干士兵背上弓箭,拉弓至满。箭头直指札干人手中,那小小的信鸟。札干人微微瞪大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少年。雪亮的箭头之后,露出了少年微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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