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唐夏恍惚,片刻后甩甩脑袋,昂首走进教室。
班级人已经来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开学头一天,大
家精神状态还算饱满,一个个坐在座位上,和熟悉的同学细声闲聊。
唐夏环顾四周,看到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徐雅瑶冲她挥手。
她一喜,快步便走了过去。
“真好,咱们还能做同学。”徐雅瑶眸子亮亮的,看得出心情不错。
唐夏点头,把肩上的书包放下,笑道:“是啊,傅寒也在,他还没来吗?”
“还没,”徐雅瑶答,两只手托着下巴,须臾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嗓音兴奋道,“对了对了唐夏,你知道还有谁在咱们班吗?”
“谁?”唐夏记得自己问了一圈,好像就他们三个。
徐雅瑶招招手,示意唐夏凑过来,很是神秘。
唐夏好笑,让徐雅瑶贴近自己的耳朵。
“三班的韩誉呀!”
女孩笑得欢乐。
唐夏僵硬地转过头,“你说谁?”她像没听清,重复问了一句。
“韩誉。”徐雅瑶道,说完看到唐夏脸色不好,才忽然回忆起,她好像…跟韩誉有过不愉快。
徐雅瑶赶紧捂住嘴,磕磕绊绊解释:“对、对不起啊唐夏,我忘了…”
她没来得及说完,前面的同学忽然喧哗了起来。
唐夏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少年穿着厚重的校服,书包斜背在身后,淡漠的容颜裹着冬日的冷冽,一如素来的寡淡与疏离。
“我靠!”
有人低低抽气。
“天哪我竟然才知道和韩誉同班!”
有人激动感叹。
“我的妈,突然觉得提前开学也不错啊!”
还有人嘿嘿傻乐。
韩誉皱了皱眉,似反感四处而来的注视,随意寻了个位置便坐下。
唐夏趴倒在桌上,一张脸苦得要死。
她后悔选物理了。
新同学陆陆续续来齐了,十分钟后,班主任进了来。
这是个30岁左右的女人,穿普通的长款羽绒服,戴黑框眼镜,梳老气的三七开发型,还盘了个丸子头。
她扫视了一眼讲台下,一张张稍显稚嫩的脸。随即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罗耀秋。
“我姓罗,以后大家可以叫我罗老师。”
班主任清清嗓子,台下鸦雀无声。
“首先,感谢大家能够选择物理这门学科。我想说一下,物理呢,是非常神奇的…”
罗老师开始了长篇大论,目光在镜片后折射着精亮的光芒。
唐夏直觉这是个沉闷而又严肃的班主任,和她期望中的高老师完全不同类型的那种。
她心情更糟了。
罗老师好不容易介绍完物理这门“神奇”的科目,拿出放在讲台上的名单,道:“点一下名,然后咱们安排座位。”
学生名单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物理成绩排列的,物理越是优秀,排名就越靠前。罗老师念前面几个学生名字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似要把尖子生的脸给牢牢记住一样。
唐夏在下面默默数着数。
老师已经念了一半多了,都没叫到自己,看来她的物理在班级中很是差劲,以后学起来,肯定特别辛苦。
毕竟起跑线就已经在人家后面了。
唐夏叹气。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课是她自己选的,路也是她自己要走的,就算哭着跪着,也得熬完剩下的一年半。
“唐夏。”罗老师点名。
徐雅瑶拿手肘撞唐夏胳膊。
女孩一凛,“到。”她起身,声音虽小,但极其脆亮。
班级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韩誉怔,微微转过脑袋。
那女孩已坐下,身子被前面的人挡住,看不太真切。
“安静,”罗老师抬头,拿指节叩了叩讲台,随即继续,“韩誉。”
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因为他们想起来了。
上学期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韩誉的“绯闻”,唐夏就是女主角!
怪不得刚才她进来,有人觉得眼熟呢,原来如此。
罗老师斥责,“干什么呢!”
班级里霎时无声。
韩誉站起,“到。”
罗老师随意瞥了下,收回目光的时候一愣,又多看
了那少年一眼。
倒的确生得好看。
齐回凑到韩誉耳边,低低道:“你还跟那个唐夏挺有缘的,分班都能分到一起,啧啧啧。”
韩誉不说话,身后还有人在不怕死地议论——
“厉害了,唐夏也在这个班,以后跟韩誉搞不好得打起来啊。”
少年轻嗤,眯眸冷笑。
她让他游戏掉线,然后他被网络对面的人骂是“猪队友”。
韩誉可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呢。
第027章 后座
六班共有40名学生,男女平衡,罗老师让全班同学在门外排队,然后按照名单安排座位。
不知道是不是这班主任太过古板,严格遵守同性为同桌的原则,男的只能跟男的坐,女的只能跟女的坐。
就好像这样安排,班里就不会出现早恋情况似的了。
罗老师不仅根据身高排座位,还结合了成绩排名。
比如傅寒长得高,但因为物理好,座位便在第二排。
又比如徐雅瑶长得矮,但因为物理一般,座位便在第三排。
唐夏对于这样的班主任,印象打了折扣。
而且他们现在是照着名单顺序排队的,她就站在韩誉前面,整个人都不自在。
虽然背对着他,但唐夏总觉得,少年冰冷的目光落
在自己肩上,比冬日的风还要刺人。
日后…怕是更煎熬吧。
唐夏心塞。
终于,等到班主任叫她进教室。
唐夏的座位在二组第四排左边,也就是倒数第二排。自己座位的旁边已经坐了个漂亮女生,留着齐刘海,梳顺滑的马尾,皮肤白得不像话。
她从先前的临时座位上把书包拿过去,刚收拾好,那女生就跟自己打招呼——
“你好呀,”她莞尔,笑容可爱,“我叫邹子妤,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
唐夏也笑,“嗯,我叫唐夏。”
邹子妤眼睛弯弯的,俏丽明艳。
唐夏…唐夏…
她细细咀嚼,在唐夏看不到的角度,讽然一笑。
不过等那少年行到跟前时,邹子妤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欢欣而腼腆。
韩誉甩手,书包直接从唐夏头顶飞过,“啪”一下
落在她身后的桌子上。随即,他坐下,抱臂好整以暇。
唐夏两只拳头渐渐攥紧,呼吸微乱。
前后座…
她也只能强颜欢笑了。
身边的邹子妤则完全相反,抿着唇偷笑。
真好,男神就在斜后座。
罗老师花了半节课时间将座位安排妥当,又细细交待了一些事,比如任课老师的情况、这一个星期的课程等等。因为现在算是临时“补课”性质,班级规章 制度以及班干部暂时不立,待正式开学了统一考虑。
但老师总还是需要几个助手的,所以每个组选了一个组长,负责收发作业和纪律监督。
二组的组长是邹子妤。
她成绩好,之前就是一班的班长。
教学时间紧张,罗老师把主要的事宜介绍完毕,便单刀直入开始上课。
底下的学生发出一阵“啊”的叹息。
学校的课程安排十分不科学,上午三节物理,下午语数英,一天上完头都大了。
唐夏浑浑噩噩过完开学第一天,放学回家人都有些漂浮。
她不是个很轻易便能融入新环境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慢热。这几天除了跟徐雅瑶、傅寒说说话,也就只有同桌邹子妤算熟悉了。
可能其中有韩誉的原因吧。
唐夏莫名觉得,自己有被孤立到。
但课业紧张,人际关系上她没多挂心。毕竟罗老师也说了,上完一个星期的课,会来一次测验考,然后根据测验考的成绩,综合评选班干部。
唐夏对班干部的评选没兴趣,从小到大她在班里就是个群众身份。
她把测试看得重,只是因为这场考试是分科后面临的第一场考试,或许不重大,但她可以摸摸底,清楚自己跟中等以上的水平,差距还有多大。
所以这两天唐夏卯足了劲儿在班里看书做习题,哪
怕后面坐着韩誉,下课后也雷打不动定在座位上,除非上厕所,否则必定死磕着课上没听懂的题反复研究。
邹子妤有次钦佩道:“唐夏你好认真啊。”
她不好意思地笑,“没有没有,我物理差。”
当时韩誉也在,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说的话,冷哼了一声,极尽讽刺。
唐夏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跟韩誉成为前后座之后,一句话也没说过。
彼此当对方是空气。
这令两人的同桌都有些尴尬。
不过邹子妤是社交达人,下课了总会转身趴在她后座的王祎泽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王祎泽乐得有个班花和自己说话,两人经常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从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天南地北了去,很是会扯。
当然了,邹子妤只是借着和王祎泽聊天,多看几眼韩誉罢了。
明眼人都懂,就韩誉自己不知道罢了。
可能韩誉也知道,权当不知道而已。
唐夏其实不喜欢身边的人这么闹腾,但也不好拉下脸,默默忍了。
直到那天,反倒是韩誉忍不了了。
“你俩有那么多话说,能不能自己找个角落去聊?”他拧眉,语气不善,连英挺的鼻子都皱了起来,“谈恋爱不要影响到别人可以吗?”
当时班级里很安静,韩誉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邹子妤一张脸涨得通红。
韩誉说话真的没有给女生留半点面子。
王祎泽也尴尬,“什么谈恋爱,话别那么难听啊。”
韩誉嗤笑,起身合上笔记本出去了。
唐夏估摸着,这是她听到的韩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还是因为反感才说的。
邹子妤气得不轻,趴在桌上脑袋埋进胳膊里,露出
的一只眼睛红红的,酝酿着水汽。
唐夏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韩誉说话就是这么难听,你当他放屁,别恶心到自己啊。”
邹子妤不语,模样委屈。
唐夏想了想,又道:“气到自己可就亏了,你无视他,无视他就好。”
邹子妤还是沉默,后来干脆转过了脑袋不将脸对着唐夏。
看样子是听不进去了。
唐夏没办法,也省得再多费口舌,继续拿笔算着习题。
却不防,后座有人低低道——
“难听?放屁?无视?”
唐夏倒抽一口气。
妈呀,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头皮一麻,后座的人却还在继续——
“噢,说的是我吗?”他笑,俊秀的容貌中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原来你还有在背后议论人的习惯
啊?”
唐夏闭眼。
冤家路窄。
要不是想安慰邹子妤,她也不至于这样说韩誉。现在倒好,人没安慰成功,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唉…
从进了六班后,唐夏感觉自己的命,是越来越苦了。
第028章 失去
唐夏不想跟韩誉吵,所以任凭他怎么说,只当没听见,一手堵着耳朵,一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少年半歪着脑袋,眸如窗外落了碎雪的枯枝,风吹叶动,凉意蔓延。
高二下半学期的课程的确比想象中还要紧张,压力是陡然之间来的,给了多数人一个措手不及。唐夏成绩差些,跟住这两日的新内容,已经是非常吃力。直到第三天,罗老师将进程稍微缓了缓,她才勉强松下一口气。
午休时,唐夏想到开学后,自己还没去找过于漫,便拿了零钱跑到小卖部去买了两杯热饮,再兴冲冲跑到生物一班门口。
于漫见到唐夏很高兴,两人捧着热饮在阳台上闲侃。
“怎么样,功课跟得上吗?”唐夏问她。
于漫吸吸鼻子,像只小猫一样轻轻拿舌头去品热饮
的温度。热汽冒出,在她没来得及摘掉的眼镜镜片上留下浅浅一层朦胧,遮挡视线。
“还行,”于漫答,“就是作业麻烦死了,得画好几张细胞图呢。”她哼哼唧唧,控诉不满。
唐夏只笑不语,两个女孩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肩抵着肩,背影如画。
真正的朋友,是互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关系。
她们反而会享受这种宁静与温馨。
片刻后,于漫似想到了什么,转头道:“对了唐夏,你知道顾青转学的事吗?”
唐夏明显一愣。
“你不知道啊?”于漫看到她这反应自然便明白了,“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挺意外的呢。”
“怎么转学了?”唐夏错愕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于漫咬着纸杯口,絮絮叨叨道:“具体不清楚啊,我是昨天去老师办公室,正好咱们上学期的班主任在,才听到的。”
唐夏怔怔的,一下午的课都上得心不在焉。英语老师抽她起来回答问题,她支支吾吾半天没答出来,被责备了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唐夏急急忙忙回了家,书包一丢就冲进卧室拿手机。
她给顾青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焦急的唐夏又上了社交平台,给顾青发消息。
那晚她没吃饭,做作业的时候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心思完全集中不起来。
临近午夜,唐夏等不了了,无奈爬床。
她是惶恐的。
自打那天从孙一菲和邱璐彤口中得知,自己才是流言的源头后,唐夏一直纠结着该如何开口跟顾青说。结果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怯懦的她竟差点遗忘,直到今日才发现,顾青已转了学。
是不是有些话一旦犹豫,就再也没有机会当面说出?
是不是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缘分重新相遇
?
唐夏把脸埋进枕头,懊悔到难以入眠。
如此辗转,一夜未睡。
天微微擦亮的时候,恍惚的唐夏听到书桌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她一惊,眸子瞬间睁大,几乎是直接从被窝里蹿了出来,大冷天的,光着脚就踩在地板上小跑两步爬上椅子。
来电是顾青!
唐夏呼吸一窒,按接听键的时候,手指竟有片刻的颤抖。
她明明那么期待她的回电,为什么临到这时,反而有些胆怯呢?
“喂,顾青…”
对面的女孩似已晨起,嗓音十分清亮,“唐夏啊,不好意思,转学了都没对你说。”她解释,带着淡淡的抱歉。
唐夏急了,“你怎么突然就转学了呢?而且现在这
么关键,你——”
“不是的,”顾青轻轻打断她,隔着手机,唐夏好像能听出女孩的无奈,“也不突然,之前就在考虑的。”
“为什么?”唐夏追问。
“嗯…”顾青犹豫了一会儿,忽然笑开,“也没什么为什么,就是想换个学校了。”
“因为之前那件事吗?”唐夏抿唇低道。
对面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唐夏听到顾青有些飘远的音线。
“唐夏,虽然我在另一个城市念书了,但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说完,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唐夏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顾青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心跳莫名加快,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唐夏不信邪,继续重拨。
手机里依旧是那道不带一丝感情的提示音。
唐夏彻底慌了。
顾青…拉黑了她的号码。
女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秀发,茫然而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她眼皮耷拉,眼下青黑,一张小脸憔悴而苍白。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十分钟,直到身上感觉到了凉意,她才后知后觉地下来。
最可怕的不是惋惜。
也不是失去。
而是你在惋惜着。
却不知道因何失去。
顾青是唐夏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和不解。
她照常上课,照常放学,只是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
于漫来物理六班找过她两次,见她情绪低落,也没怎么劝,只拉着她在顶楼的楼梯口坐下,一坐就是一
个中午。
顶楼是高三班级,现在未开学,并没有人经过,安静而寂寥。
唐夏抱膝,到后来就软软地靠在了于漫肩上。
“没事没事。”于漫虽然不知道原因,却给予她充分的理解和关怀。
唐夏没忍住,低低抽泣。
于漫肩头被她扑簌簌掉下来的眼泪沾染了一层湿润,像阳台上化开的雪,总有蒸发消失的一天。
唐夏哭过了,堵着的压抑也终于消散了许多。
她乖巧地窝在于漫怀里,“幸好还有你。”
于漫开玩笑逗她,“你这样我很怕的,搞得好像爱上了我似的。”
唐夏噗哧乐了,咯咯笑个不停。
彼时暖阳正融,金辉洒在两个女孩脸上,绚烂到极致。
而她们身后,被拉得无限长的影子,相互依偎,轮廓柔美。
这一生不短,有人来了又走,有人走了又来,有人陪你一年,有人陪你十载。
或许你会碰到许许多多个抽身而去的,没有预兆,甚至没有告别的理由。
但,总还会有人伴你到最后。
一个就够了。
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爱情。
唐夏忽然有些庆幸。
她还是幸福的。
第029章 作弊
日子如流水,转瞬而过。
唐夏收拾好了心情,全力备考。
她挺主观的,又容易情绪化,导致前两天的课都没有注意力听讲,本就落后人一截的成绩,愈发惨不忍睹。
罗老师已经上了两个单元了,撇开复习不算,光是新课内容,就教了二十多页。
唐夏苦不堪言,这几日天天熬夜,恨不得把书都给吃进肚子里。
上课上到第六天,放学前罗老师把班级同学留了一下。
“今天就不布置回家作业了,”这话一出口,下面登时便欢呼了起来,“但是可别高兴的太早啊。”罗老师敲黑板,抬手写下几个关键词。
“明天咱们物理六个班会进行一场统一的考试,之前就跟你们提过了,然后,”她推了推眼镜,面色严肃,“试卷是我出的,这些重点,今晚回去反复巩固
。”
学霸们无动于衷,只有像唐夏这样的渣渣,才会赶紧从整理好的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把老师写的重点用红笔记录下来。
前座的女孩低头奋笔疾书,韩誉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不动。
“好了,下课吧。”罗老师把粉笔丢掉,抱着教案便出去了。
那天是二组留下来打扫卫生,邹子妤作为组长,只要最后把教室各个角落检查一遍就可以了,很是轻松。
但其他人不行,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马虎不得。
唐夏轮了个她个人很不喜欢的工作。
擦黑板。
不仅要擦黑板,还要把黑板下面卡槽里的灰尘都给弄干净,一点也不能留。
唐夏最讨厌一抹粉笔灰就胡乱飞扬的感觉,钻进鼻子里嘴巴里,难受得很。她在擦黑板的时候,连呼吸
都是屏着的,简直折磨。
可惜听邹子妤说,卫生劳动的安排都是班主任负责的,她也没办法。
唐夏气死了,擦完第一遍还要跑去厕所洗抹布,回来重新再擦一遍。
她擦第二遍的时候,不免恨恨瞪了那个悠闲坐在座位上的少年一眼。
长得好看的人,运气也会比别人强一些吗?
韩誉是那个倒垃圾的。
就是全组同学打扫完,他只要拎着垃圾桶去楼梯口倒掉就行。
轻松到唐夏嫉妒。
这一周他们组总共轮到两次打扫卫生,上次别人在忙活的时候,邹子妤就跟韩誉两个人坐着,前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后者趴着打瞌睡。
唐夏恨不得一黑板擦拍韩誉脸上。
拉仇恨。
不过今天韩誉倒没睡觉,而且还特别出人意料地,让邹子妤坐在身边王祎泽的位置上。
记得没多久前,韩誉还言语讽刺邹子妤,却没想,现在竟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脸上还勉强挂着微笑呢。
真是令人震惊。
唐夏暗自感叹,从教室后门出去洗抹布,回来在窗台晾干的时候,听到邹子妤小声说——
“对,这个公式应该用得到,也抄着。”
唐夏斜眼偷偷望,看到从来懒得写字的韩誉,破天荒的,拿着只铅笔写得认真。
不过他是写在桌子上。
唐夏明白了。
韩誉为了明天的考试,在打小抄呢。
她瘪嘴,也不想管这种事,正欲收回目光时,也不知是不是韩誉察觉到了注视,忽然转过了头!
唐夏猝不及防,眼神就这么尴尬地撞了上去。
邹子妤也转头,漂亮的眸子噙着一丝莫名的得意。
“你看什么?”韩誉挑眉,语气不悦。
唐夏和他成为前后座后,脸皮已经厚了许多,抗压能力也显著提高,所以被少年这么看着不急也不躁,
反而对邹子妤道——
“我都弄完了,你要不看看,好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邹子妤挥手,“没事,你回去吧。”她现在只想跟韩誉两个人单独待着,监督卫生什么的,都去一边吧!
唐夏点点头,从韩誉身边走过拿了自己书包,不经意间看到,那少年已经在桌上写了一大片公式和经典例题了。
同组的同学都已经打扫完毕回家了,唐夏临出门时看了韩誉和邹子妤一眼,末了转身离开。
“唐夏,”邹子妤忽然叫住她,“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唐夏疑惑。
邹子妤附在她耳边低低道:“那个,我帮韩誉作弊的事儿,你可得保密啊。”
唐夏愣,须臾明白过来。
自己算是不小心撞破的,除开他们两个,也就她知道了。
邹子妤好歹是个优秀生,又是老师点名的组长,协助作弊这事要是传进班主任耳朵里,就糟糕了。
唐夏虽然对作弊行为不赞同,但也不至于到打小报告的地步,遂应了。
“懂的,我不说就是了,放心吧。”
邹子妤松了口气,“嗯,回去吧,明天见。”她挥手,笑容可人。
“明天见。”唐夏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邹子妤倚着门沿,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垂下眼睛,浅浅地笑了。
眸底有一闪而过的算计。
翌日。
罗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进来,关上门,站在讲台上后,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溜了一圈。
唐夏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昨晚死命背的那些物理公式和惯用常数现在竟一个都想不起来,大有一种仿若灭顶之灾的痛苦。
后面的韩誉倒是挺自信,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们换下座位,”罗老师忽然道,举起右手比划
了一下,示意,“这边的同学,前后互换,最后一排两边对调。”
此言一出,三个人失了神色。
邹子妤下意识转头看向韩誉。
韩誉面沉如水,针一般的眼神钉在唐夏后背。
自己辛辛苦苦打的小抄,就这么便宜了她?
无辜的唐夏快要哭出来了。
完了完了,自己是要跟韩誉互换座位的,那万一老师发现他桌子上的小抄,岂不是会以为是她在作弊?
这锅可背得冤枉了…
唐夏敢肯定,自己近期在水逆。
“快点,别浪费时间,我要发试卷了。”罗老师在讲台上催促,坐在左边的学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收拾文具。
唐夏转身时,哀怨地瞪了韩誉一眼。
后者的心情没比她好多少,眉宇间似覆着一层冰霜。
邹子妤忽然觉得换座位也不错。
她痴迷地注视着韩誉。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连侧脸都俊逸到令人窒息的少年。
而他,神奇地坐在你身边。
第030章 背锅
罗老师在上面发试卷,唐夏佝偻着肩膀,拿着块橡皮擦得起劲。
旁边的王祎泽吃惊,压低声音问她:“你干什么啊?”
“你同桌写了一桌子的小抄,我不擦难道等着老师来抓我啊?”反正韩誉已经作弊不了了,唐夏现在说出去,也无所谓了。
邹子妤转过头来,见女孩猫腰躲着老师,咬牙死命把小抄擦去,不免好笑。
幸亏韩誉长得高,坐唐夏前面几乎能将她全部挡住,否则她这么大的动静,早被发现了。
少年的椅子被后面女孩擦桌子的动作给撞得一摇一摇的,嫌弃地侧头道——
“你能不能消停点?”
唐夏气得跳脚,“要不是你,我这橡皮还省了呢!”她瞪他,恼到不管不顾,砸了韩誉脊背一拳。
少年眉头突突地跳,似没料到唐夏胆子大到会跟他动手。
“唐、夏。”韩誉一字一顿。
罗老师反手拍讲台,“后面的人,讨论什么呢?”
唐夏一惊,怕被看到小动作,吓得不敢吱声。
韩誉冷哼。
试卷拿到手里,唐夏便赶紧抬起胳膊压在上面,把没擦完的小抄给死死遮住。身边的同学已提笔开始答题,教室里瞬间一片安静,只余下唰唰唰的写字声,间或夹杂翻试卷的动静。
唐夏抹了抹额头的汗,努力平复心情。
她本来就将知识点忘得一干二净了,再经历刚才换座位的惊吓,此刻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点东西也憋不出来。
唐夏斜眼拿余光看旁边的王祎泽,他已经做完了半面的选择题。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试卷,白花花的,只有最上头工整秀气的姓名班级学号,写得瞩目。
唐夏欲哭无泪。
罗老师有绕着班级巡视监考的习惯,尤其还喜欢站在最后面。那种纵观全场的掌控感,哪怕一丝一毫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作为班主任是十分享受的。
不过苦了唐夏,如坐针毡。
她没有作弊经验,老师离得近,自然慌张得不行。想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可怎么也做不到,一举一动都十分不自在。
其实以前傅寒教过唐夏的。
他说作弊的时候只要遵循两句话原则就可以了。
第一句:敌不动我不动。
第二句:敌一动我乱动。
当时的唐夏嗤之以鼻,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压根儿没记在心上,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差到需要作弊的地步。
然后现在唐夏悔得要死。
老师这门职业,似乎拥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谁交头接耳,谁贼眉鼠眼,都能一下子看出来。
所以罗老师现在定定地站在唐夏身边。
女孩如临大敌。
她攥着笔,掌心里霎时就出了一层热汗,酥酥麻麻,一点一点浸湿着手下的试卷。
看着她几乎空白的卷面,罗老师蹙眉低道:“为什么不做?”
同桌王祎泽扫了唐夏一眼,须臾又专注于自己的考卷。
女孩抿唇,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太会…”
罗老师不赞同,“这些全都不会?”她伸手,一边说一边就去抓唐夏的试卷,“那你也不能死磕着耗时间啊,先做反面的题。”
唐夏刹那间被惊得白了脸。
苍天啊!
这试卷一翻还得了!
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小抄岂不是得吓死老师!
唐夏赶紧想阻拦,奈何罗老师的动作快,她也实在不敢真的去拦,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试卷被罗老师
拿起,现出桌上如芝麻般大小的铅笔字。
那一瞬间,唐夏是魂飞魄散的。
她没胆量抬头,但从罗老师拿着自己试卷没有放下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已经发现了桌上的小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