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倩霞大惊失色，想过来拉宋莞莞，“你，你凭什么，她是我女儿。”
漂亮女人把宋莞莞往身后藏，冷艳地弯了弯唇，讥诮地重复她的话，“你女儿？”
吴倩霞趔趄一下，穿着十几厘米的细高跟，没站稳摔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电梯门口，时不时有人来来往往。
两分钟的功夫，便攒了一波衣着光鲜的吃瓜群众。
大堂经理率了队保安风风火火赶过来，也不说话，冲漂亮女人恭敬地点了点头，退到一旁待命。
漂亮女人回头，眉眼柔和如画，问宋莞莞，“小姑娘，她对你好吗？”
宋莞莞下意识摇摇头。
漂亮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她刚才是不是骂你？”
宋莞莞嗯了一声，长睫垂下，“她经常骂。”
宋莞莞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她头发到脚尖，她妈妈没有一处满意。不管她做什么，好的坏的，只要她做的，妈妈就会跳出来阻止。
不过宋莞莞也不在乎。
妈妈这个词，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定格了。
跟午餐的酸橘子一样，她不爱吃。
扔掉了事。
一个橘子而已，多大点事。
“宋莞莞你……”吴倩霞手指发抖，视线对上面前的清冷女人，气势刹那瘪了回去，趔趔趄趄爬起身，躲躲闪闪别开脸。
宋莞莞眯眸。
她妈妈平时挺凶悍，这会好像有点怕面前这个很有气质的漂亮女人。
也不是怕，就是有点见不得人的既视感，躲躲藏藏的。
漂亮女人拨了拨宋莞莞乱成鸡窝的丸子头，黑白分明的杏眸闪了层水花，声音温柔，“头发是不是她揪的？”
宋莞莞征住，木讷地点点头。
女人看她的眼神，暗暗淡淡的，藏着点疼惜，似乎很哀伤。
第一次有人这样看她，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美若天仙的姐姐。
吴倩霞急得跺脚，“宋莞莞，我是你妈，我瞎了才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天仙姐姐扭头，眉头皱着，难以置信，“你还敢说自己是妈？妈会打女儿？骂女儿下贱？”
吃瓜群众哗然。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一小只，十五六岁的模样，软绵绵的脑袋乱糟糟的，眼角还泛着点点泪痕，楚楚可怜。
再一看这浓妆艳抹的母亲，一会凶神恶煞吼小姑娘，一会躲躲闪闪不敢看人。
不言而喻了。
助理打了电话，踩着细高跟快步回来，跟漂亮女人职业干练地汇报，“绯姐，民警马上就来。”
吴倩霞一边急急忙忙往外退，一边指着众人，“你们干什么，她，她真是我女儿。”
“真是女儿你怕什么，”有人忍不住嗤了嗤，回过头，揉揉宋莞莞的脑袋，“小姑娘，你当心啊，现在人贩子就挑你这样的，在人多的地方装家里人又拉又扯，上了车就直接把你送到偏远山区卖了当小媳妇。”
宋莞莞张了张嘴：“……”
吴青霞气的直跳脚，“我有户口本，你你们乱报警，我要告你们。”
“户口本怎么了，长得也不像，谁知道这水灵灵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偷来的，待会让民警同志直接拉到医院，验个dna，高科技比你这张骂女儿下贱的嘴靠谱多了。”
吴青霞脸色倏地变白，脚软瘫坐到地上。
默了片刻，又慌慌张张爬起来往外走。
众人的正义感一下就被点燃了，围过去七嘴八舌开骂。
宋莞莞礼貌点点头，轻轻抿嘴，“谢谢你啊，姐姐。”
漂亮女人还拉着她的手，掌心温温软软，像片热乎乎的棉花紧紧捂着她。
女人闻声笑了出来，杏眸弯成两挂小月牙，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好美，宛若馥俏的海棠，一笑，随着春风款款飘落。
宋莞莞看呆了。
女人止了笑，“小姑娘，你该叫我阿姨，我女儿都十八了，比你还大呢。”
宋莞莞眼睛瞪大，红唇定成小小的o。
过了会，她讷讷地喃，“我也不小，我十七……十八了。”
女人微惊，“真的啊，跟我女儿同年。”
提到女儿，她眉眼的弧度更深，宛若刚被清水洗涤过，清亮又柔和。
宋莞莞腼腆笑笑，心头泛起莫名的情愫，眼睛有点酸，指指大堂另一边的混乱，“她真是我妈妈，谢谢你，阿姨。”
女人拨拨她发丝，面容淡定，“没事，让她进去反省两天，你注意保护自己啊。”
就此别过。
进了电梯，只剩两人，杨助理放松下来，抱着包倚在墙上，“太可怜了这小姑娘，摊上这样的妈。”
余光扫到老板，杨助理恍然大悟，“我刚刚总觉得小姑娘面熟，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眼睛跟绯姐有点像啊。”
宁绯笑笑，没放心上，娱乐圈撞脸的人多了。
她捏了捏太阳穴，掠开颊边发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小姑娘就很难受，大概是最近刚做了档mǔ_zǐ分离的节目，比较感性。”
默了默，她突然按下最近的电梯楼层。
杨助理不解，“怎么了？”
电梯没停，宁绯又按了下一层，“今天闹这么大，我怕那个妈对小姑娘不利。”
到了一楼大堂。
宁绯转了一圈，没见到小姑娘身影。
大堂经理恭恭敬敬迎过来，“太太，需要我做点什么？”
宁绯：“刚刚的小姑娘呢？”
大堂经理愣了愣，看着女人娇美慌张的面容，指指外头，殷勤道，“走了，我马上联系安保部派人出去找。”
傍晚，繁华的南城中心，车水马龙。
宋莞莞双手揣兜，踩着一地淡淡的霓虹光影，慢吞吞挪步。
手心还是暖烘烘的。
刚刚那幕，好像做梦一样。
吴倩霞嘴上不饶人，不过从小到大，倒是很少对她动手。
今天吃了炸药一样。
她更没想到的是，一个美若天仙的阿姨突然从天而降，护着她，指指她那吃了炸药的妈妈说：你这个人贩子。
平时在家，爸爸对她好，但却很少会主动跳出来，挡在她面前，把妈妈骂一通。
她眼眶微动，唇角微微扬了扬，抬头正好看到对面高楼的大屏幕放广告。
女人举着某大牌香水，一水的温柔。
宋莞莞滞在原地，脑中的记忆一点点拼起来。
那个天仙阿姨，好像是国民主持宁绯。
真人比屏幕漂亮生动得多。
吹了一会风，陈嘉佳来电话催。
“小莞莞，你掉厕所了还是怎么的，快点过来拉我，我看到傅奕了！就是那个盛世美颜小鲜肉，你再晚几分钟，我就要当众把人扑倒了！”
宋莞莞：“……”
夜幕下，酒店顶楼的玫瑰城堡缀了星星点点的光。
宋莞莞悄悄溜回陈嘉佳身旁。
陈嘉佳扬扬手中不知哪来的小本本，“我已经要了一圈签名了。哇哇哇，当宋思妍太幸福了，大牌明星随便她睡……”
宋莞莞眨眨眼，竖起食指做了个嘘。
陈嘉佳狗腿地凑到她耳畔揶揄，“不过啊，还是当宋莞莞幸福，随便睡顾景然。”
宋莞莞长睫垂下，脸颊像被春风吻过，冒了几朵小桃花，“你别乱说。”
晚宴开始。
宋思妍穿了身淡粉色长裙，秀发垂下，发尾做成轻俏的内扣，头顶缀了闪闪发亮的钻石皇冠，从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上徐徐走来。
到了台上，有人蹲在她脚边，拎起裙摆。
宋思妍在钢琴前坐下，眼睛含羞带露，轻轻扫了扫台下。
掌声如雷。
一曲《梦中的婚礼》，缓缓回响在梦幻的城堡中。
陈嘉佳也是搞音乐的，还是高雅的美声，听了几小节就受不了，“她弹的什么破玩意，这曲子也就业务三四级的水平，卡顿成这样，还刮音，节拍一塌糊涂。”
宋莞莞认同点点头，不过很能理解，“宋思妍学街舞的呀，跳舞挺棒的，拿过大奖，她为什么不跳舞呢。”
陈嘉佳想了想，“大概觉得在这种场合搔首弄姿不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弹琴比较有逼格。”
琴声终了，宋思妍款款欠身，拿起话筒，“这首曲子，送给一个最特别的人。”
众人又鼓掌。
陈嘉佳和宋莞莞咬耳朵，“哇塞，看起来要表白的节奏，不会是你家棒棒糖吧，她还不死心啊。”
宋莞莞捏了捏手，挺直小身板，抬头望去。
宋思妍娇羞低头，被人搀着走下台，走到主桌边上，“这个特别的人他陪了我十八年，我们也互相等待了十八年，今天我有句悄悄话想告诉他。”
众人起哄，意味悠长地吁了一声。
宋思妍面露小女人的轻俏，眉眼弯下。
她视线尽头，顾景然神色淡淡，正慢条斯理地折节目单。
老爷子圣旨，让他老老实实呆着，起码等主家上台致过辞，敬过第一杯酒，才能走人。
本来以为就三两分钟的事。
没想到等了起码半小时主角才姗姗来迟，又是弹琴又是别的。
就是没进入主题。
他烦透了，手机都差点玩没电。
女人浓烈的香突然扑面而来，顾景然皱了皱眉。
宋思妍妆容精致的面近在咫尺，拿开话筒，羞答答地笑，“顾哥哥，我成年了。”
说完她闭眼，鲜艳的红唇靠过来，贴到他脸颊那刻，他下意识欠身，语气疏淡，“恭喜啊，宋小姐。”
宋思妍脸色微微变了变，“你在说什么，顾哥哥。”
座位分得开，旁人听不清他们说话，只觉得在亲昵地咬耳朵，男的清俊帅气，女的娇羞可人，天生一对。
起哄声振聋发聩。
顾景然眸底覆了层霜，示意旁人把话筒递过来，看着宋思妍，“没听见？”
宋思妍扑过来，握着他的手，“顾哥哥，我们在一起吧，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的。”
顾景然把人推开，余光扫到角落，动作滞了滞。
一颗小脑瓜探出来，樱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鹿眼又大又亮，像只软绵绵的小奶猫，无措又失落地看着人。
顾景然心口被人狠狠戳了戳。
他突然改了主意，从容理了理袖口，俊脸淡淡带笑，举起话筒，“占用宋小姐几分钟时间，有句话，放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想对一个……”
角落的小奶猫颤了颤，转头跑出去。
顾景然扔下话筒，跟着小猫的身影追。
吃瓜群众面面相觑，视线最后齐刷刷集到宋思妍脸上：“！！！”
露台，夜风浅浅，万千灯火在底下蜿蜒璀璨着。
顾景然从身后抱住人，低声喝，“跑什么？”
怀里的一小团，软绵绵的，颤个不止。
顾景然心都碎了，语气放缓，“别哭了，小公主。”
少女抹了抹泪，回过头，眼睛瞪着，一字一顿，“放开我，你这个臭流氓。”
顾景然阖眼，蹭了蹭她肩窝，“我臭我流氓，对不起，小公主。”
少女抽泣声更重了，“你的小公主在里面呢，你等了十八年，专门打扮得帅帅的，过来听她弹琴，还送吻，你都忘了今晚……”
宋莞莞顿住，说不下去。
亏她还跟着小蜜蜂一样，捣鼓了大一通等着，人家根本没在意，人家有在一起十八年的女朋友。
眼看都到约定时间了，难怪他还没声音。
宋莞莞忽地想起新闻系和经管学院篮球赛那天，男人霸气又外放的表白。
愿与你共眠。
对哦。
人家早就说了，对她只是想共眠，而宋思妍，是青梅竹马十八年的情谊。宋莞莞咬了咬牙，唇舌间似乎有股淡淡的腥味划过。
她狠狠踹了人一脚。
顾景然撕了一声，弯着腰，好气又着急，捏她湿漉漉的小脸蛋，“小姑娘，有些地方不能踢。”
一听他轻佻暗昧的嗔，宋莞莞更火了，恼羞和愤恨交织，“王八蛋，你骗色，还骗财。”
骗色骗财的王八蛋有点懵：“……”
少女耷着眼皮，粉白的肌肤蔓着晶莹的泪光，“我只能给买买包子咖啡，你别骗我了，不值得。”
顾景然：“……”
好像是哦，吃了她一次包子，三十多块。
顾景然无奈，把激动的小奶猫紧紧扣在怀里，“莞莞，你安静听我说。”
少女挣扎，“你嫌我吵。”
顾景然：“……你不吵，你最乖了，给王八蛋一分钟辩护一下好不好，小公主。”
绵长的女声娇娇柔柔地飘过来，“顾哥哥。”
宋莞莞推开他，指指后头，咬着唇瓣，“你的小公主来了，她连花园城堡都可以给你买，你再不用吃包子了。”
顾景然回头。
浮夸的宴会厅门口，宋思妍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他再回头，怀里的少女没了踪影，像只敏捷的小猫，飞快地消失在转角。
顾景然心累：“……”
操，每次都他妈有人使绊子。
我他妈只想正经表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