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门口的吃瓜服务员们：“……”
宋莞莞觉得顾学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种场合，他愣是眼皮都没动一下，帅脸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吐了两个字，“傻逼。”
然后，极其自然地在中二少年们灼热的注目礼下，迈开大长腿，轻轻推着她若无其事走进门。
看看，多冷酷，多有范，多震得住场面。
宋莞莞有点相信，他大一的时候在篮球联赛上把高年级学长打进医院的传闻了。
大概是学长平时都是散散漫漫，对人也算得上温柔，尤其是笑的时候，桃花眼一弯，花心指数蹭蹭蹭暴涨。
不良少年这个标签，在他身上根本挤不到前排。
在主桌坐下，宋莞莞勉强消化完，忽地反应过来，鹿眼瞪得圆圆的，颊边后知后觉染了抹红。
那个，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哎哟，大家怎么都在看她呀。
这个……
宋莞莞悄悄把手挪到桌底，小小地捏了捏衣角。
顾景然懒洋洋掀眼帘，轻飘飘扫了眼四周，“别理他们，他们——”
吃瓜群众们刷刷刷低下脑袋。
宋莞莞以为他要又要酷酷地说傻逼，他却把她面前的酒倒了，换上草莓汁，语气淡淡，“他们喜欢开玩笑。”
哦。
宋莞莞抿了口果汁。
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学长有点变了。
宴会厅布置得纷纷嫩嫩的，粉色天花板，粉色地板，粉色桌布，连碟子都是粉色的，四周还竖着几个巨大的粉色毛毛熊。
沈睿学长原来这么少女心呀，像是参加小女孩的百日宴一样。
宋莞莞暗暗感慨。
“学妹，欢迎啊。”沈睿掬着笑迎过来。
宋莞莞正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有点尴尬，来了个熟人，心头感觉定了定，站起来打招呼，“沈学长，生日快乐。”
“有喜欢吃的吗？不合胃口跟我说。”
“喜欢的，谢谢沈学长，会场布置得好……可爱。”
“嗯，特地按照阿然的要求布置的，他没跟你说？我俩连裤腿都穿同一条，生日你过我的我过你的，我过生日就是他过生日。”
宋莞莞哇了一声，“沈学长，你们感情好好哦。”
沈睿勾唇，有的没的扯了一堆，朝小姑娘身旁的高冷货抛了个调侃的眼色：兄弟，帮你帮到这了，赶紧感激我。
顾景然打个了激灵。
感激个锤子。
有之前的经验打底，他知道小姑娘简单的脑回路不可能跟着沈睿拐几道弯，最后扑倒他怀里：嘤嘤嘤是为了我的喜好布置成这样，学长，我好感动哟。
果然，小姑娘回过头，不说话。
宋莞莞在看他。
一片粉雾雾中，男人长腿交错，懒洋洋坐着，顶上的灯光像层轻纱笼罩着他，颜很耐打，帅得有点漫不经心。
跟第一次见面时，他假冒沈睿，宋莞莞假冒陆眠，在猫咪咖啡馆的见面的场景一样，同样粉粉地和谐的。
然后第二次，在小龙虾馆，他抢了她的棒棒糖，叼着根粉色的棍子吊儿郎当在她室友们面前走过。
也出乎意料地和谐。
宋莞莞迷迷糊糊回想着，鹿眼弯了弯，露出白白的小兔牙，“很配学长，学长好可爱。”
顾景然无措地叹了叹气。
他话都到嘴边了，准备对着沈睿开骂“你他妈给我滚蛋，老子很爷们老子不喜欢粉色老子不少女心”，听到小姑娘软绵绵地说可爱，还甜甜乖乖一笑，心头仿佛被人柔柔地嗔了一拳，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可爱听上去也不赖，笑得这么甜，小姑娘很喜欢？
感觉瞎不拉几地开心怎么回事。
行吧。
老子喜欢粉色，老子喜欢少女心，老子最他妈爷们。
他不知道别人喜欢女生会怎样，小姑娘一笑，心突然有融化的感觉，别说让他娘唧唧一回，就是让他扮女装大佬……
这个，得考虑一下。
小姑娘长睫微垂，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沈睿，似乎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沈学长，我没带礼物，要不我之后补给你。”
“可以啊，你请我吃饭吧。”
“好呀。”
闻声，某根装高冷正上瘾的人形冰棍直了直身，很不爽地啜了口草莓汁。沈睿假装没看见，直视宋莞莞，笑得更投入，“吃完饭顺便看电影？”
哐当，高脚杯在桌上突突打了旋。
人形冰棍不耐烦地抬眉，“你很闲？”
“人都齐了，学妹你先坐。”沈睿一边贱笑，一边拍脑袋，冲秦尚博走去，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火苗追着他烧，“老秦啊，节目呢？开始啊。”
宋莞莞乖乖坐下，嘴里咬着吸管，耳畔突然震撼起来。
当当当当。
她吓得咕噜咕噜吞了半杯草莓汁，抬起头，一群西服笔挺的小哥哥小姐姐在台上忘我地演奏——
命运交响曲。
顾景然猛地抬眸，俊眉微皱，看了几秒的对面的沈睿。
谁他妈过生日找乐队来奏命运交响曲。
不装逼会死吗。
安安静静吃个饭不会吗。
跟傻逼在一起，搞得他看起来是不是也很傻逼。
宋莞莞撑腮，捧着一脸崇拜，“沈学长……”
沈睿摆摆手，不慕功名，“节目都是阿然准备的，全都是他的喜好。”
说完他扭头，陶醉地眯眸，脸上写了一行字：少爷，够不够小清新？大长腿小妖精们都被我支走了，感动不？
顾景然嫌弃地往后靠了靠：“……”你他妈滚远点。
沈睿很识趣地滚了。
他有自知之明，自知没什么高雅的艺术细胞，场子搭好了，麻溜溜钻到隔壁，打开摄像头，和小妖精惬意地你侬我侬。
当当当了半个小时。
顾景然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好不容易结束，台上马不停蹄换了合唱团。
“我要找老婆，告别单身的生活……”
顾景然揉了揉太阳穴，余光从指缝悄悄扫过小姑娘脸庞。
我操了，跟沈睿这傻逼在一起绝逼很像傻逼。
突然觉得命运交响曲还不错。
小姑娘脸色很微妙，别扭地抿着唇，很给面子地笔笔直坐着，看着打拍子，脑袋还时不时左歪右晃。
歌曲串烧结束，台上马不停蹄来了个叫《爸爸再爱我一次》的话剧。
故事讲从山里来的小女孩被一户盼了孩子多年女主人却始终怀不上的人家收养，得了罕见重病，被大爱包围努力一家人幸幸福福活下去。
听着bgm，宋莞莞有点恍然。
中途不断有小姐姐找顾景然敬酒，一个个笑靥如花过来，然后不太开心地离开，她也没注意具体发生了什么。
学长好像有点冷，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紧接着，bgm风格突变成摇滚风，悲欢离合散去，舞台科技感十足，两个小巧灵活的智能机器人先和观众互动了一番，然后又唱又跳。
机器人歌舞剧？
宋莞莞被惊到，小声哇了一下。
沈学长不知从哪冒出，热络的笑脸凑过来，“学妹，怎么样？阿然的品位还可以吧。”
话音一落，沈睿脚后跟被人狠狠踹了踹。
宋莞莞想了有几秒，很捧场地握起小拳头碰了碰，看着顾景然，“学长好，好有内涵啊。”
对，有内涵。
这是没太见过世面的十七岁少女宋莞莞，能吹出的最贴切的彩虹屁了。
别看学长平时有点花，到处招惹小姑娘，可看看人家给好朋友庆祝生日准备的节目单。
青春年少先热血一番，不屈服于命运的捉弄，逆风翻盘。
盘翻好了，开始走温情路线，咆哮着想成家立业奔小康。
有家有业之后，命运再次捉弄，孩子迟迟不降临，难道就此怨天尤人吗？不，要大爱无疆，始终坚守社会主义价值观，为抚养毫无血缘的可怜孩子倾家荡产。
最后，合家大团圆不是终点，还要着眼大事业放眼未来，勇攀科技高峰。
一气呵成，可正能量了。
宋莞莞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突然觉得很惋惜，冲学长讪讪弯唇。
她突然想到大一思修课的论文，要写身边养成正确价值观的榜样。要是早点认识学长，那她就不用掉了大把头发了。
正能量学长瞥见她嘴角那抹不失礼貌的微笑，懒洋洋欠身，“……我出去抽根烟。”
宋莞莞眨眨眼，看着那张帅帅的扑克脸，心头填满了小问号。
夸他也不是很开心嘛。
门外。
顾景然揪着沈睿，扔到隔壁休息间的沙发，砰的一下关上门。
“你他妈皮痒直说。”
沈睿拍拍屁股，踉踉跄跄站起来，一脸邀功的表情，“干嘛呀，我和老秦忙前忙后，够面子吧。”
太子爷说要带老婆来，他那能干等着啊。
得给兄弟立个好人设吧，太子妃第一次见他们这帮狐朋狗友，得做足排场吧。
他风风火火喝退一群美腿小妖精，再风风火火重新布置好会场，光是吃吃喝喝不行，得正儿八经办文娱活动，不然怎么体现咱太子爷物质和精神生活同样多姿多彩。
太子爷得高雅大气积极向上吧，古典音乐来一套。
大过生日的得欢乐切题吧，流行的嗨歌来一打。
再来点话剧歌剧小游戏什么的，啧啧，文艺范有了，地气也有了。
还好寝室有个老秦是学生会长，他就这么随口一描述，大学霸就满口答应把节目给做出来。
虽然老秦成长经历坎坷了点，从村娃一路逆袭，现在还在不断地为学费和生活抗争，连跟女人说话都不敢，没半毛钱撩妹经验，但要给太子爷树立个好好少年的人设，找老秦，他一百个放心。
整套做下来，沈睿差点被自己感动了。
本该和狐朋狗友们喝酒撩妹开黑的良辰吉日，为了太子爷能顺利牵手妹子，他居然陪人听古典！
虽然没听出个啥玩意，两分钟他就跑了。
顾景然踹他一脚，“……”
感动个毛。
他现在只想静静地自闭。
宴厅那边，生日宴的气氛渐酣。
智能机器人蹬蹬蹬下台，满场子跑酷。
宋莞莞嘴巴惊成小小的o，一会瞧瞧机器人，一会瞄瞄台上大屏幕投影出的手。
修长匀称的一双手，在键盘上恣意地飞舞，左手虎口附近有个黄豆大小的淡斑，破坏了本来完美到极致的意境。
小机器人跑到她面前，仰头，举手。
聚光灯倏地笼罩过来，宋莞莞茫然起身，不由得屏住呼吸。
砰，砰砰，砰砰砰。
猝不及防地，机器人手中的金箔礼花在她四周肆意绽放。
欢呼声中，陆羽昀合上电脑，从后台出来。
聚光灯中央，少女的发丝落了星星点点的光，眉眼弯成两挂闪闪发光的小月牙，指尖欣喜地轻触漫天飞舞的金箔片。
陆羽昀迎过去，眼中掩不住地惊喜，“莞莞，真的是你？”
少女征住。
她想了好久，迷茫漂亮的鹿眼才渐渐清晰了些，小声地试探，“陆哥哥？”
门口，顾景然定在原地，看着小姑娘唇角缓缓地扬起，定格到一个很高的弧度，漂亮的小脸蛋跟朵太阳花似的。
然后，他耳畔嗡的一声，视线顺着小姑娘看过去。
陆哥哥？
长得居然……还不错。
沈睿捂着菊花跟在顾景然后头进门。
他本来想认个错，再找机会从中点个火扔把柴，给太子爷和他家小软妹制造些粉色机会。
对于自己撩妹功底，沈睿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又不是老秦。
沈睿正在痛定思痛反思自己是不是真傻逼，竟然敢让老秦——没敢和女生单独说过话的传奇物种，帮太子爷艹人设。
然后就看到小软妹认哥哥这幕。
小软妹眉飞色舞，和不知名的哥哥一起落座，歪着脑瓜子撑腮，不知在说什么。
某位人形柠檬精眉头紧锁，迈开长腿……
沈睿赶紧快步上前挡开，熟谙地当回交际花，不动声色打招呼，“学妹，今天玩得开心吧？”
宋莞莞点头，“谢谢沈学长，开心的，我还碰到好多年不见的邻居家哥哥。”
说到哥哥两字，她唇角边凹下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她还想继续，把双方介绍一下，脖子突然很痒，仿佛有软软的羽毛扫过，紧接着，肩膀一侧沉下去。
她话顿住，转头一看。
顾景然额头搁在她肩上，似乎感觉到她转脸，蔫嗒嗒地抬起头。
脸对脸，鼻尖似乎还轻轻碰了碰，宋莞莞心怦了一下。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近到她能清清楚楚看到，男人浅棕色的瞳孔里有自己呆呆的倒影。
她懵了：“怎，怎么了，学长？”
顾景然长睫垂下，病恹恹地咬了咬唇，十分自然地做作着，“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