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12日星期天晚上今天妈妈为我安排了五次会晤(会晤是昨天新学的词, 意思是比较正式的见面),和我会晤的是从世界著名美术院校请来的教授。有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巴黎美术学院,列宾美术学院, 英国皇家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除了中国美术学院的吕教授,其他教授都不会说中文,所以妈妈又找来几个翻译哥哥和翻译姐姐。教授们给我介绍了他们的学校,给我看了好多照片和电影,还带来好多作品给我看,还评价了我的作品, 让我大开眼界。可是会晤结束后我就记住了五个院校的名字。刚才妈妈问我今天学到了什么,我就把五个院校的名字背了一遍,然后撒谎说需要实地考察(这是看新闻联播学到的, 意思是要了解一个地方就要去那个地方去走走看看),只看照片和电影学不到很多东西。妈妈答应了, 问我想去哪个学校, 我说想去列宾, 因为这个名字很好听,俄语也很好听。看完这篇日记周嫩笑了好久。宋希白真是从小可爱到大,不管干什么都可爱, 难怪宋阿姨那么宝贝他。周嫩坐在窗前,抬头看了眼从云层后探出头的太阳,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继续往后翻。2004年9月13日星期一上学前又是星期一,真讨厌。从今天到星期五都不想写日记,除非有特别的事情。2004年9月18日星期六早上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这个星期做了四个噩梦,都是要吃我的怪物。我要把它们都做出来,然后打碎!2004年9月19日星期天晚上我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说:捏泥巴的感觉真好!冰冰凉凉稀软稀软的!可是我的手太小了,抓不了很多泥,而且太矮了,做大雕塑还要爬梯子。好想快点长大。长得像哥哥那么高。“太可爱了。”周嫩捂住脸,被萌得全身发抖。她调整好心态,继续往下翻。小宋希白的日记大多是一页一两句话,有点敷衍,但挡不住让人窒息的可爱。周嫩觉得应该是老师或者家长布置的写日记作业,并不是小宋希白自己要写的。这跟她小学时候一样,老师布置写日记任务后,缠着爸妈买了好多漂亮日记本,结果五天都没坚持下来。周嫩继续翻,脸上的笑容没有断过,在躺椅上翻来翻去,跟着小宋希白日记里的内容一会儿欢笑一会儿叹息。就在她已经忘掉封面内页上的那句话时,突然又看到了它——2004年9月30日星期四晚上我要去列宾美术学院了!今天放学回家,发现列宾美术学院的教授又来了,今天我总算记住他的名字了:普希金教授。普希金和我们全家一起吃的晚餐,他喜欢讲笑话,每次都把我们逗笑,他会弹钢琴,所以和哥哥聊得很开心,他年轻时当过兵,是飞行员,所以姐姐也和他说了很多话。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明天是十一黄金周,普希金教授要带我去列宾美术学院!从家到圣彼得堡好像要十个小时,所以明天要早起,我现在要睡了。我太高兴了!明天就能去俄罗斯,去看我最喜欢的列宾了!刚才我要阿泰准备一套俄语书,我想在飞机上把俄语字母背下来。现在真的要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但是我睡不着,我好开心啊!我决定了,长大之后就去列宾美术学院上学!2004年10月1日星期五晚上十个小时的飞机真累。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带上姐姐,吵了我一路,害得我字母都没背!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一定能治住宋、初、岚!圣彼得堡真漂亮,到处都是方方正正的大房子,有巴洛克式建筑的影子,还有有轨电车,涅瓦河,天空好低,因为没有高楼大厦吧。下飞机后我们先来到旅馆,然后发现列宾美术学院就在旁边!刚才普希金教授说,吃完晚饭就带我去!2004年10月5日星期二晚上我从列宾美院回来啦!这几天除了晚上回宾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列宾美术学院里旁听课程。我不懂俄语,但老师都是边画边讲,所以我完全能懂,艺术就是这么神奇!这里的学生好厉害呀,基本功特别扎实,素描画得超棒,我很羡慕,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厉害。我还遇到好几个中国学生,可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太多了,没能凑上去和他们说话。我最喜欢雕塑写生课。在家我也用泥巴捏东西,但谈不上喜欢,最多是用另一种方法宣泄感情(这句话是听翻译哥哥说的,说的真好),但是听了几节雕塑写生课后发现,烂泥巴不好看还很臭,就在我们脚下却总被忽视,这种完全不美丽的东西却能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如果你有耐心雕琢,这个人还能更精致,最后甚至比真实的人还要美丽。我觉得这就是艺术,比用现成的纸笔颜料创作有成就感多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普希金教授,他很赞同,还夸了我,嘻嘻。明天妈妈要带我们坐直升机俯瞰圣彼得堡。我不想去,因为7号就要回家了,我在列宾美术学院学习的时间不多了。我好喜欢这里,我想留下,我想画出美丽的画做出美丽的雕塑。我决定了,长大后我要考列宾美术学院,我一定能考上,这里有我想要的美术天堂!2004年10月7日星期四上午10点马上要去机场了,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我好不舍得好伤心,希望寒假妈妈能再带我来一次。我长大后要考列宾美术学院,成为真正的学生,这是我的梦想,谁都阻止不了!日记本还剩一半,周嫩却把它合上了。她抬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被云层遮住,天空暗下来,室内虽然是恒温,没有阳光还是有一点点寒。周嫩靠在躺椅上发呆了十分钟,然后站起来走到宋妈拿出日记本的书桌后,她拉开抽屉放回日记本,发现里面还躺着几本日记本。她一本本打开,看到封内白页上都有一句:我的梦想是去列宾美术学院。字迹一本比一本成熟,最近一本日记本里的内容竟然是用俄文书写的。周嫩淡淡一笑,心生佩服,又把日记本一一合上,关上抽屉。这里太安静了,刚来还挺喜欢,待久了心里真有点慌。她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宋妈走前告诉她的,说按下按钮就会来人接她回去——,没一会儿楼梯口就传来脚步声,周嫩走过去,却看到宋希白冒出头。“你怎么来了?”周嫩心脏一颤,好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一样。“来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声。”宋希白有点生气。“我一起床就被你妈妈带过来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把手机忘房间了。”“还是这么粗心。你再这样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宋希白走过去抱住周嫩,轻声问:“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宋阿姨一边带我参观,一边跟我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周嫩喜欢宋希白的怀抱,一下子就放软身子全部依偎上去。宋希白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就说他们很喜欢你吧,你还不信。倒是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我不贪心,给我看小嫩嫩的照片都行。”“你努力让他们喜欢上你吧。”周嫩抱住宋希白的腰,玩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回去?今天下午还是明天?”“你怎么总这么急。他们又不会跑。”周嫩拍了宋希白一下,然后把早就憋不住的钦佩之情说出来:“你真是天才,小小年纪就做出那么多作品!你知道我参观二楼的时候惊呆了吗?你真的太厉害了,好想看看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怎么想出那些妙趣横生的东西的。”“我脑子里都是你。你照镜子就能看到啦。”宋希白幸福地说。周嫩把脸往宋希白怀里一埋,顿了顿,问道:“你什么时候起床的,开始做作业了吗?”“我早就醒了,但我想你肯定要睡懒觉,所以九点半才去找你。可是你不在房间,问阿泰才知道我妈把你带到这里来了,然后我就过来了。”周嫩哼了一声,闹别扭道:“你从没说过你有个艺术馆。这么有趣的地方为什么不带我来?”“这都是我小时候做的,只能说有趣,真拿不出手。我不是瞒你,是好久没来,连我自己都忘了这个地方。”“可是这里很干净,一定是宋阿姨让人每天来打扫的,她肯定希望你能回来看看。”“我现在只喜欢那条巷子。吃完午饭我们就走,这里真没意思。”宋希白说着把周嫩抱起来,慢慢走向楼梯,“我们回去吧,上午还有点时间,你陪我画几张画。”“你先回去,我还要参观二楼。”“别参观了,都是小时候瞎做的。”宋希白有点不好意思,随后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道:“既然你执意要参观,我就陪你参观吧。”“不行,你快回去做作业。”“不回。你昨天答应陪我做作业的,你不陪我就不做。”“你是小孩子吗?”“我是讲诚信守信用的大人,你也是。”真拿这个耍赖的小男生没办法。周嫩哭笑不得地捏住宋希白的脸,回头发现他们就要到楼梯口了,忙说:“放我下来。”“我力气大,摔不到你的。”“要真摔下去,可是我当肉垫。”“那我倒着下楼。”“别闹,快放我下来!”周嫩狠狠拧了下宋希白的耳朵。宋希白不情愿地放下周嫩,牵着她下楼,扭头问:“你真要看二楼?”“我想看啊,但你不愿意嘛,还拿不做作业威胁我。”“我没有不愿意,是有点不好意思。不如等我作业做完了再带你来?”周嫩勉强答应,猛地想到什么,说:“我还没去一楼,你现在带我去看看。”宋希白脸色一变,拒绝道:“一楼还是算了,我陪你逛逛二楼吧。”“这么神秘?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你别后悔。”宋希白带着不听劝阻的周嫩下到一楼。从楼梯下来是一间小厅,一扇紧闭的双页大门被小厅和展厅隔开。宋希白又向周嫩确认一遍,周嫩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宋希白轻叹一声,推开大门——顿时一种奇怪的味道飘了出来。展厅里黑黢黢的,但能看到很多跟人一样高的黑影。宋希白拉着周嫩走进大门。周嫩有点害怕,一手撑住门框,紧张地问:“里面有什么?”“你不是想看吗,进来啊。”宋希白有一半身体隐没在了黑暗中,五官也投下浓重的影子,目光森然,身后就有一个比他还高的影子。周嫩还在犯怵,突然被宋希白拉进黑暗。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那股奇怪的味道更加浓郁,鬼影在身边窜来窜去。宋希白仿佛有夜视眼,在鬼影幢幢的黑暗中快步穿行,最后来到一根粗壮的柱子前,伸手啪嗒一声拍亮了灯。“呀——!”周嫩猛然尖叫,撕心裂肺,一把抱住宋希白呜咽起来。就在开灯的同时,她面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蛇怪!蛇怪比她还高半个头,混身通红,长满肉疙瘩,插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正对她的眉心。蛇身粗如桶,盘成一根柱子,头后面挂着半个人脑袋,就像是从这人的嘴里吐出来似的,但因为太粗大把人给撑裂了。大厅里不光这一只蛇怪,在她扑进宋希白胸口的时候,余光看到所有的黑影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这是什么!为什么要吓唬我!”周嫩惊吓过度,气得大吼大叫,她死死抱住宋希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你不是一定要来看吗?”周嫩的反应在宋希白意料之中,他虽然很心疼,但不免有点幸灾乐祸。“你又没说是什么!我知道要是知道是这些东西,打死都不来!”“就算我告诉你是这些东西你也会吵着来。我太了解你了,你真怨不得我。”周嫩心有不服,但无法反驳,抱着宋希白嚷嚷:“快出去!我不想待这里了!”“好,这就出去。”宋希白乐呵呵地抱起周嫩。周嫩趴在宋希白肩上,捂住眼睛,身体随着他的脚步摇摇晃晃。走到门外后宋希白把她放下来,转身关上门。奇怪的味道消失了,周嫩这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手。周嫩盯着关好的双页大门,仍觉得害怕,恼怒地质问宋希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怪物!吓人!”“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种怪物。但我不想怕它们,因为越怕越会梦到,就壮起胆子把它们做出来了。”“你不是说要打碎吗,为什么还留着!”“谁知做出来后就不怕了,还觉得很有趣,就不舍得打碎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把它们打碎?我妈跟你说的?”“……对,宋阿姨告诉我的。”周嫩支支吾吾地说。“我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宋希白欣喜若狂地把周嫩抱起来转了一圈,“明年六月七号我就满二十二,那一天我们就结婚!你想在哪里办婚礼?穿怎样的婚纱?想去哪里度蜜月?要几个孩子?度蜜月的时候我们就要一个!”“停。”周嫩捂住宋希白的嘴巴,有点难堪地说:“明年你才大三。”“但也二十二了,法律准许我结婚。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宋希白眉头一瞥,不自觉地露出奶狗呜呜呜的委屈表情。周嫩心脏狂跳起来,忙把脸别到一边不敢看,“我怕学校不给你婚假。”“那就休学一年。”宋希白无所谓地说。“不行,学生要以学习为重!”“我的人生以你为重。”“!”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周嫩一下没提防好,差点把狂跳的心脏从嘴里吐出来。她愣怔一会儿,想起自己还被宋希白抱着,顿时像砧板上待宰的活鱼那样扭动起来。宋希白抱不住了,一脱手周嫩就跳出两步外,她转身爬上楼梯,头也不回地说:“快回去做作业!”宋希白追在身后嘿嘿笑,“嫩嫩脸红了。害羞啦?真可爱!嫩嫩,今天做我模特好不好,我想把雕塑写生作业做了。”“原来你记得雕塑写生啊,我还以为你忙着恋爱把当初的梦想都忘光了呢!”“梦想?”宋希白目光一凝,突然大跨几步追上周嫩,拉住她问:“我妈是不是给你看了我的日记?”瞒不住了,周嫩只好承认:“宋阿姨说可以看,我就看了半本。”“为什么给你看日记?”要我劝你去留学呗。但周嫩没这样说,而是笑着说:“想要我更了解你吧。”“不是。她想要你劝我去留学!”“那你要去留学吗?”终于挑明,不用玩谍战了。周嫩心里轻松好多。宋希白摇头,义正言辞地说:“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去,这里就有我要的。”周嫩的目光登时变得怀疑,“你要什么?”“你呀。”宋希白觉得现在气氛不对,于是抓住机会笑着告白,以为能缓和一下,却看到周嫩眼里突然浮上一层愧疚。周嫩看向别处,脸色更冷了,硬声说道:“不要开玩笑,我在说正经的。你的天赋注定要在高处发光,这里太低太窄,会埋没你。”宋希白不笑了,“看来我妈果真跟你谈过。那我用相同的话回答你:如果我真有天赋,在哪里都会发光,没必要特意去所谓的高处。”“不是强迫你去,是你配得上高处,而且那里离顶峰近,你不想成功吗?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我会等你回来的。”“可是我不想让你等。而且要我一年一年的见不到你,我做不到。”周嫩不知道宋希白是不是故意忽视前半句话,她只感到胸口一闷,一种负罪感在胸中弥漫开来。她爱宋希白,真心希望他有一个不辜负天赋的美好未来,可是现在她成了他前程的阻碍。难怪宋阿姨不喜欢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了。“我一有假就会去看你,每个月不是都有国家法定假日吗,所以我们每月都能见面。”周嫩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那样太累,你身体会吃不消的。而且除了十一都是三四天的小假,扣除路途花费的时间,我们真正能见面的日子才一天多一点,并且存在不低的交通安全隐患。”宋希白冷静地说。他见周嫩又要说话,立刻打断她,牵着她上到三楼。“我的日记本在哪里?”他问。周嫩指向那张书桌,宋希白拉着她走过去,从抽屉里把褐色日记本全部拿出来。“你看的是哪本?”“你小学一年级的那本,零四年。”周嫩记得那本的封面,拿起来递给宋希白。宋希白翻开书皮,一眼看到白页上的那句话。他眉头轻轻一皱,放下这本日记,把其他的日记本全部翻开。“我小时候的梦想确实是去列宾。”宋希白淡淡说道,“但是你看看这里有几本日记?”周嫩数了数,一共八本。宋希白点头,“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二,刚好八本日记。初三以后我就不写日记了,因为列宾不再是我的梦想。”“那你现在的梦想是去哪里?”“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周嫩怀疑地看着他。宋希白耐心问道:“我们以前谈过艺术,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你说艺术是把脑海中的美,那种不存在于现实的虚幻之美表达到现实中。”“我又是怎么说美术学院的呢?”“你说学校教的理论和技法,只是教你怎样把美表达得更准确,并且把眼界扩大一点点。但艺术的核心是审美,审美是天赋,没天赋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审美,有天赋的人就算不学理论和技法也能碾压一切。”“那你说我有天赋吗?”“你是天才!”“所以我为什么要把去哪个学校深造看得那么重要?只要待在美丽的人身边就行了。”宋希白深情地盯着周嫩,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周嫩一怔,忙摇头道:“不对,你是在安慰我。”宋希白当然看出周嫩的愧疚,那句话确实有在安慰她,但也是实话。他看向桌子上的八本日记,说:“我初二悟出这层道理后对留学再没一点兴趣。跟妈妈交流过很多次可她就是不信,现在居然归罪到你头上,但我明明是初三暑假认识你的。所以周嫩,你没有必要内疚。”“你说的是真的吗?”周嫩心情很复杂,与其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还不如感激他的善良。宋希白诚恳地点头,笑着说:“你刚才说的顶峰和成功,我想了想,是不是指作品能卖全世界最高的价格,或者是被全世界最多的人认可?或许所有的艺术家都在追求这样的顶峰,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热爱美术又恰巧有天赋罢了。我只画我爱的人做我爱的物,一切都出于喜欢,你看我的家世,需要为名利劳顿奔波吗?就算我不努力,也比99%的人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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