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枪易躲，暗恋难防
1.
最初认识顾先生的时候，他正处于阴郁的失恋状态中。
新生刚入校要听讲座，偏偏那天在下雨。我和室友撑着一把伞，远远地就透过一扇扇玻璃门，看到会议厅内的顾先生正背对着我们打开三脚架，把单反放上去，准备录制讲座。
我几乎确定了是他的背影，心怦怦跳快，冲出雨伞，淋着雨跑进了会议室。
可是停在他身边的时候，偏偏提着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顾先生发觉有人在他身边停下，偏头很奇怪地看了我一下，我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还要调试参数，实在没办法再和我玩沉默对视的游戏。
他思考了一下，几乎是很果断地便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黑色折叠伞递给我 ? ：“好吧，一边玩去，我在忙。”
现在想想，最初认识的时候，顾先生的语气可真是很冷啊。
后来，当我瞠目结舌地接过伞回到座位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身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他还以为我是去要伞的……
2.
认识顾先生，是因为他的好友大竣正好是我高中同学的哥哥。
上大一时，我本着勤勤恳恳要做剧务打杂来学习，所以被大竣介绍到了顾先生的校园剧组中。
当时大竣还笑眯眯地对我说 ? ：“我们摄像刚刚失恋了，想办法让他开心一下哇！”
我也跟着笑眯眯 ? ：“来了一个免费杂工还不高兴吗！”
然后那个被称刚刚失恋的摄像，一边调着单反参数，一边很淡地扫了一眼大一小萌新的我。顾先生很平静地问了我一句：“能吃苦？”
天知道我当时感觉脑子里像炸开了灿烂的烟火，回头激动地问大竣：“怎么做能让他开心？”
大竣露出一脸坏笑，顾先生蹙着眉，十分茫然。
3.
关于剧本大赛，其实那时候我刚刚跟顾先生表白被拒。
剧本大赛得了二等奖，上台和学校领导合影留念后，多媒体厅又涌进来一些看表演的学生。等我从后台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人坐了。
这时候，偏偏短信响了一下：坐过来吧。
是顾先生。
但是，他怎么知道我在哪儿呢？
颁奖之后是舞台剧表演，展厅内一片黑暗，我却心怦怦乱跳地四处张望。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三排26。
26又在哪儿啊，我眯着眼一片茫然，我近视啊……
“这儿。”然后手腕就被人抓住了，我任他牵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座位，在他的旁边坐下。可是直到整个舞台剧结束，顾先生都没再理会我。
后来我实在搞不懂，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带我过来的是你，可不理我的也是你啊？”
顾先生却低头轻笑了一下：“看过了，是真的笨，领导要握手，你却鞠躬。”
我：“……”
但当时我是真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他来着 —— 对拒绝过的女生你都这么好心的吗？
4.
鼓起勇气向顾先生告白，却像是注定会失败一样，约了他两次，第二次说是帮戏剧社送碟片，他才终于有时间出来一下。
我捏着票，一路朝致业广场走的时候，心都是慌的。
偏偏那段路是光滑的小瓷砖路，见到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竟然没看清路直接以扑地式摔倒在他面前！两人的距离还隔得有些远，他甚至都来不及扶我。
还好是冬天，我穿得厚，膝盖没擦破皮，就是手掌火辣辣的。
顾先生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他带我去清洗伤口，几度想说出“我喜欢你”，但都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一直沉默的顾先生却忽然对我说：“你如果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那就不用说了。”
我有些茫然，犹如被泼了一盆水，从头凉到心底 ?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顾先生没说话，他关上了水龙头，看我确实没什么事才开始往回走：“小不点儿，好好学习。”
我当时只觉得钻心地疼，还不死心地追上前非要问个明白：“这是拒绝我的话吗？”
顾先生这才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对。”
5.
拒绝后的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就被告知不要再喜欢他。
偏偏是2015年迎新晚会，我们要出开场舞，在排练，幕布逐渐被拉开的时候，我就愣住了。
看到顾先生在舞台侧面的掌机拍摄，我的假笑瞬间成了真哭……
拍摄间隙里，他曾抬起头直接看向我，皱着眉，就像在烦着什么事一样。
我那时候就更窘迫了，舞蹈结束我就一溜烟地跑下台。直到看不见他了，心里才如释重负。
没想到大竣竟然跑到后台来找我了，安慰我说：“开心点嘛，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见我更郁闷，大竣没辙了，便对我说了实话：“是他让我来的。哼，还算他有点良心，不想让你因为他的事伤心。希望你新的一年开心点。”
6.
新学期开学，实践部要进行内部学习。看到走进来指导我们的是顾先生的时候，我真是无比羞耻地觉得苍天绕过谁啊。
因为之后每次拿设备都是“干事、组长去”，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拿不动再叫上小念。”
有社员设备连线不会时：“小念会。”
设备连接好了，需要有人上台表演，其他人练习导播时：“小念来一个。”
我：“……”
社员们既羡慕又惊讶地问我，为什么学长就只记得我的名字。我真想告诉她们，去跟他告白被拒绝一次，他肯定就记得你了。
7.
但后来我发觉顾先生就是个资深的打脸专业户。因为我被他拒绝之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反倒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那天，我去设备室取摄影课要用的设备，顾先生作为实践部的部长也正好在旁边清点归还的设备是否完好。
有个师姐在值班，看着很面善，我便存了私心想借个好一点儿的设备，结果被直接驳回了。
哪知站在对面架子旁边的顾先生却扣下了手中的摄像包，拉上拉链，转身把摄像包递给我，站位方向却是对着师姐在说话 ? ：“记一下，这个设备还有一根数据线没还。”
闻言，师姐有些诧异地说：“没还完也可以先借出去吗？”
顾先生点了点头：“你备注一下就行。”
我接过摄像包，拉开瞅了一眼，立马就激动了，是6d啊！
顾先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赶紧跑出去追上说了一句：“谢谢。”
顾先生：“不用。”
我：“话说我走的时候，总觉得那个师姐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友好啊……”
顾先生沉默了两秒，语气有些复杂：“因为我之前刚拒绝了她。”
我十分震惊地看向他。
他只能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我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但我记得那时候，顾先生好像愣了一下，而后飞快又低沉地说了句“你不是”，便大步离开了。
8.
有一天下午，我明明还在上课，却被顾先生带出来做校园音乐节的摄像替补。
看到我一脸纠结，他竟然还说 ? ：“你应该很想看吧？”
我当时沉思了很久，他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有前排坐票的关系户。
但我腹诽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可能这就是爱吧。
室外的舞台灯光十分酷炫，现场闹哄哄的，可我没想到自己会频频出错。顾先生一直站在我后面，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他干脆凑近我，握着我的手就带着我跟随拍摄：“部门学习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教过了吗？”
闻言，我也觉得有些委屈。他教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什么水平吗？而且又不是我说要来拍的……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音乐节结束之后，顾先生就像是故意要跟着我走似的，和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了没一会儿，他忽然停在我身边，姿态放得很低：“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凶都凶过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低着头“哦”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靠近我，低声说了句：“别生气了，我回去好好教你。还要我更温柔点吗？”
其实我本来还挺委屈和不甘的，可是听到后半句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我仰头瞪他：“你哪里温柔啦？”
“好好好，我改还不行吗？”
9.
有一晚，我在剪辑室剪片子，视频输出完毕，负责人和顾先生正好来关门。
负责人离开之后，我和顾先生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教学楼。其实我多少有些不自在，就只能低着头步伐很快地向前走。
倒春寒，晚风“呜呜”地吹着，我的头上却忽然搭上一个很柔软的东西。
我诧异地回过头，他的围巾已经温暖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那个时候，我的头脑里就像是闪出了密密麻麻的弹幕一样：好马不是都不吃回头草的吗？难道我喜欢上的竟然是个渣男？！
我脑子一热，扯下围巾很冷漠地还给他：“拒绝之后你对谁都这么好的吗？”
闻言，顾先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说完之后，我也觉得尴尬，干脆直接跑回了宿舍。
在一起后，顾先生很认真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他说后来他也认真想过了，那天晚上知道我还待在剪辑室，他便心血来潮地赶了过来。但并不是谁都能让他愿意骑着自行车在冷风中赶过来的。
最开始拒绝我，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不需要爱情，但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他需要的是我。
10.
那段时间《奔跑吧，兄弟》刚开播不久，很火。
我们学院也组织了活动，实践部的成员就负责跟随拍摄。
“撕名牌”的活动范围就在整个编导系大楼附近，最后只剩三个人的关头，楼下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那时候正在剪辑室，顾先生也在，听着声响，我便兴致勃勃地跑到窗边去看。
是三人决战。
情侣这边的男生通过了一阵激烈的pk，终于满头大汗地撕掉了另一个参赛者的名牌。
最后就剩这对情侣pk了，看见男生笑着朝她走来，女生下意识地护住身后的名牌往后躲。
没想到男生竟然走上前撕下了自己的名牌，然后单膝下跪递给了女生。
这一举动一下惊到了所有人！
楼下满满的都是同学们的掌声，我趴在窗边也是一副羡慕的表情：“很浪漫啊！”
相比自己，身旁一直默默观看的顾先生就显得很冷淡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玩一下呢？”
“没意思。”
我心里哼了一声，说不定就是放不下面子和师兄弟们互撕吧。
“一个人没意思。”
明明那么多人一起玩呢。
“没有想保护的人。”
看看，表面是不在意，但如果有机会，他也还是愿意玩这种游戏的吧？
“你想玩吗？”
我：“……”
这话锋转得很容易引人误会啊？
我立马就害怕了：“看看就行，我跑不动。”
顾先生没再说话，我们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我的脸却莫名地红了起来。
11.
我唯一一次逃部门例会，就是大竣的篮球赛和顾先生所属的部门例会撞上了。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给顾先生发了条短信，说我亲戚来了非常难受，需要请假。
我们作为啦啦队，在场外不停地喊着：“加油！”
“不是说很难受吗？”
嘈杂的喧闹声中，我身后隐隐响起了顾先生的声音。我一边想着会不会听错了，一边下意识地赶紧缩着脖子躲。
没想到才刚挤进去两步，就有一只大手落在了我的肩上，把我从人群中捞了出来，那语气可以称得上咬牙切齿：“你还敢躲？”
我打死都不承认：“不是……我是被大竣逼的！”
“你不像那么容易就范的人啊？”
我绝望地抿了下嘴：“你不是在开会吗？”
顾先生淡淡地扫我一眼，和我说话时他的眼神还有些闪躲：“你的那个……亲戚到底来了没有？”
闻言，我觍着脸指了一下球场的大竣：“来了，在那儿呢……他们没赢我就非常难受。”
“……”
太衰了，第一次逃例会就被抓，我只好求他：“他们打完我就立马回去，好不好？”
顾先生看着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又激动地冲进去加油，直到比赛结束，我才兴高采烈地和顾先生回编导楼。快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顾先生走在前面，却故意停下脚步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回头，缓缓地对我说了句：“早知道你会这么上心，我也去参加了。”
12.
有一回，我帮大竣点到听讲座。红色连排的软凳，虽然和顾先生坐得这么近有些开心，但他全程都认真地听着，我听不懂，只好闷头玩手机。
手机玩得没电了，我就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
他那天正好穿了一件黑色卫衣，胸口附近有一小片长条形的天蓝色亮片，还能反光。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亮片，哪知他诧异地转头看向我：“你干吗？”
我赶紧收回手：“你的衣服好酷炫！”
他有些无奈：“好好玩手机，让我把这一段听完。”
我很惆怅：“你带充电宝了吗？”
闻言，他像是看弱智一样扫了我一眼，随后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后递给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里面有很多游戏，还有我正在玩的《纪念碑谷》。我头埋得很低，正玩得不亦乐乎，他却忽然伸出手按着我的额头，把我的头往上仰：“你能不能不要玩得这么猥琐？”
这回轮到我无奈了：“你能不能好好听讲别偷看我？”
看他忽然变得冷漠的表情，我害怕他把手机收回去，赶紧露出笑意：“其实是我喜欢这么玩！这么玩更有感觉！”
“对颈椎不好。”
“知道了，老干部！”
“……”
13.
有一次，我们班和顾先生的班级联合开展团组织生活。
可活动氛围一直不温不火的，本来顾先生没报名表演节目，他们班长却忽然吼了一句：“老顾来一个！”
没想到一呼百应，我们班的同学也壮着胆子跟着喊了起来。其中以我最为激动，毕竟我太好奇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了。
顾先生坐在我后面，愣了一下才像是被我们的举动气笑了：“耍赖啊这是，我又没报名。”
“应群众的需要嘛！就唱你最拿手的《洋葱》！快点儿！音乐都给你准备好了。”
在我们经久不衰的掌声下，顾先生终于起身朝讲台上走去。
大竣却忽然背过身子开始捂耳朵。
我把他扳回来：“你干吗呀？”
“班长又在用这一招拉低老顾的人气了！”
五月天《洋葱》的背景音乐已经响起，我有些听不清：“你说什么？”
然后还不待他再次回我，台上的顾先生就已经握着话筒很深情地唱了起来……
那一刻，我才懂什么叫“我明明看歌名就知道是自己听过的歌，可是他一唱出来，怎么就觉得我没听过了”。因为顾先生唱歌跑调很厉害，可他全然不知。
然而为了保住他的形象，我忍了又忍才努力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偏偏顾先生唱完，还心情很好地坐了回来。
他来得晚，就坐在我后面，还趴在课桌上靠近我，拍了一下我的肩，眼神明亮：“还可以吗？”
“好听啊！”我应该给他信心！
没想到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开始趴在课桌上小声地唱了起来：“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反复哼唱了好几遍副歌之后，我终于崩溃地回头 ? ：“我求求你别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