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之后,不光体质提高了一大截,学习了很多实用技能,连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所以后来我们拍戏的时候,前半段拍得特别快,因为都有过相似经历了嘛。现在想一想,还是蛮怀念的。”
“那让你重新经历一次?”
金谷南立刻疯狂摇头。
观众又大笑起来。
李屋往沙发上靠了靠:“所以集训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据说你们拍戏时都特别杠,所有特种兵战斗的场面,像格斗啊跳伞啊,全都是亲自上阵?没有用替身?”
众人摇头,许曼晴道:“哪敢用替身啊,我们导演严得不得了,一个镜头能拍几十遍,吹毛求疵到可……咳,可爱。”
李屋对着观众席道:“看来今天是不是不该把导演请到现场来啊。”
“没事,”刘怀导演接过工作人员递的话筒,“有什么意见尽管说,我又不会怪你。顶多以后拍戏的时候再让你多拍几十遍。”
“哈哈哈哈哈……”
李屋开始谈及剧情:“文峰和余火……诶,余火人呢?哦,藏进沙发布里去了,差点没找到你。”
现场哄笑,梅琴在后台咬牙:他就知道李屋绝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笑点。
等笑声稍稍平复下来,李屋继续道:“你们两个在剧里面,都喜欢曼晴扮演的霸王花是吗?那曼晴你呢,你喜欢谁?”
“想知道?”许曼晴眨了眨眼睛:“等剧播出来自己去看啊。”
“哟,不小心还被安利了一发。”李屋重新看向贺文锋:“文峰你呢,你怎么评价和余火在剧中的关系,相爱相杀?”
“相爱吧,作为战友而相互关爱,”贺文锋笑,“不敢相杀,我怕曼晴报复我。”
“那你怎么评价他的演技呢?你们俩一个男一一个男二,对手戏应该是最多的吧。”
“很棒,特别棒。”
李屋转而看向余火:“那你呢,你对自己在剧中的表现是什么评价?”
余火想了想:“有一位我非常尊敬的先生曾经对我说过,最厉害的演员,就是能割离自己的本来身份,和角色完全融为一体。”
“你在剧中做到了?”
余火摇头:“尚且没有。”
“那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我能和背景融为一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观众席爆发哄堂大笑。
梅琴有些难以置信:“余火他,刚刚是抖了个机灵?”
张敏犹豫道:“应该,没有吧。”
角落处的江封笑了一声:这小子。他说的分明就是扮演特种兵进行伏击时,能和环境背景融为一体的意思。不过倒是歪打正着了。
李屋也乐得不行:“对,你的确能,而且还融入得很完美。”既然话题转到余火身上,那就干脆继续问下去:“你和在场的其他人相比稍微有点特殊,听说你因为半年前的车祸失忆了是么——在你回答之前,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我们这个节目最重要的原则,那就是可以不回答,但只要回答就必须是真话,你明白吗?”
余火点头:“我的确是失忆了。车祸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全都记不起来。”
李屋将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什么样一种感觉?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冒昧?那我先道个歉:因为失忆这种事,我们大多数人都只在影视小说作品里见到过,所以作为我个人而言,说实话,很好奇,当你从车祸中醒过来时,对以前的事完全不记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困惑,”余火眉头微蹙,回答道:“大概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观众再次大笑。
“我发现了,”李屋对着镜头道:“今天来的一个个全是段子手。那能不能给我们举一个稍微具体点的例子呢,比如有什么东西是你再也想不起来的?”
“银行卡密码。”
“哈哈哈哈哈……”观众笑得几乎岔气。
李屋:“……你不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嗯,”观众席上接二连三爆发出来的笑声让余火稍稍有些无措,运转功法镇定心神后继续道:“现在的密码,是车祸之后带着身份证去银行重新设置的。”
“好!”李屋一挥手:“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以后谁要是对这一点再有所怀疑你让他过来找我——开玩笑,如果不是真的失忆,谁会把银行卡密码来回设置!”
等到笑声逐渐降下来,李屋换了副正经神色:“刚刚其实是逗余火和大家玩儿的,事实上,我们节目组提前已经去余火车祸后就诊的医院向他的主治医生求证过了,晨西传媒官博上公布出来的脑部ct和确诊书扫描件都是真实的,余火的确因为脑部受伤导致了失忆的后遗症,并且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样的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很艰难很痛苦的,而余火想必也是用了大量的时间和勇气,才逐渐适应其中的茫然无助,成为眼下展现在我们面前乐观开朗的样子。
当然了,明确这个问题之后,我不得不向余火提出另一个问题:在你对车祸之前的事情没有半点记忆的情况下,又怎么能肯定,在所谓的出轨丑闻中,你是完全清白无辜的呢?”
余火默了默,然后看向对着他伸过来的特写镜头,墨玉似的眸子里似有万千星辰,温和,恬淡,澄澈而笃定:“因为我的伙伴,我的战友,我的两位经纪人,我的助理,我身边所有在乎的人,他们都毫无条件的选择相信我。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我自己。”
休息室里的梅琴松了口气:“成了。到现在为止,上节目的目的就算达到了。看着吧,马上他又要飞涨一批粉丝了。”
聊过电视剧和余火的个人问题之后,不出意外的,李屋将话题带向了热度居高不下的剧组成员国外遇险事件。
“关于剧组在m国遭遇的那起意外事故,我和观众朋友们一样,都从上周日的军方发布会中了解了一个大概。但关于事故的详细经过,却所知甚少。所以在今天的节目中,我想和几位聊一聊有关事故的具体情况,将更完整的事实呈现给观众——当然,如果有哪些问题触发了某些糟糕的回忆,给你们带来太大的心理压力,你们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不会继续追问下去,好吗?”
五人点头表示同意。
“首先,我们都知道这是一起十分严重的事故,事发当天,也就是9月12日上午,由刘怀导演带领的31人拍摄小组,在深入雨林取景的时候遭遇了一伙五十多人的持械重火力犯罪团伙,导致25人成为人质,并有一名导游当场中弹身亡,是这样吗?”
镜头转向贺文锋沉重的脸色:“没错,那位导游是最先发现歹徒的成员之一,都没来得及呼救,就遭遇了不测。”
“听说剧组成员获救之后,拍摄小组中的其他30人,主动提出将片酬或收入的十分之一赠与了导游的家人?”
贺文锋点头:“虽然没有办法挽回什么,但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希望导游的家人能借用这笔资金好好生活下去。”
“在此,本节目组也向遇害的导游以及其家人表示诚挚的哀悼和问候,愿逝者安息,愿生者重拾勇气继续前行。”一阵肃穆的沉默之后,李屋将话题转向金谷南:“除了导游之外,你和一位道具师也受伤了是吗?你是在胳膊上中了一枪?看情况似乎还没痊愈?医生怎么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吗?”
金谷南的手臂早就又吊回了胳膊上:“还好,估计再养个一个月左右就能好得差不多了。我运气不错,子弹没伤到骨头,直接穿过去了,而且护理得又及时,被歹徒带去工厂关起来之后,班长帮我上药包扎止了血,医生说只要子弹再偏3毫米,或者失血再严重一点,我这条胳膊,甚至整个人都可能没了。”
“上药包扎?”李屋看向余火:“你随身还带了伤药和绷带吗?”
“是剧组给准备的道具,”余火解释道,“我们扮演的是执行任务中的特种兵,为了让大家更好的融入角色,每个人背的包裹里面都是按照正规jūn_duì标准配置的药物和必需品。”
赵舸航补充了一句:“我们被歹徒挟持之后包裹全被没收了,但正好曼晴之前用过伤药和绷带,用完之后没放回包里,揣在口袋里了。”
“由此可见,队伍里有个喜欢往口袋里乱塞东西的女同志是多么重要,”观众席上响起笑声,现场沉重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点。“也让我们为精益求精的刘怀导演,和出色的道具师们鼓掌!”
掌声之后,节目继续。李屋看向赵舸航:“据说歹徒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你负责用古英语和对方交涉的?这种语言早就在我们离开母星地球的大逃亡时期逐渐被淘汰了,你怎么会想起来学这个呢?”
赵舸航笑了笑:“以前当群众演员跑龙套的时候,等戏的间隙没事情干,觉得有趣就学了一点。也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李屋感叹了一声:“由此又可见,当群众演员对于一名艺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经历!说不定就能救命呢!除了舸航之外,《血色铿锵》剧组中还有一位成员也因为群演的身份而在这次事故中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让我们将镜头对准孙杰先生!”
梅琴正看着屏幕里孙杰紧张又兴奋的脸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叫,下意识先把和余火连通的耳麦给关了:“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
助理小陶脸色惨白,捂着嘴巴指向粉丝们送给余火的那一堆应援礼物:“……老、老鼠,全是死老鼠!”
梅琴走过去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因为余火想要知道送礼物的粉丝都有哪些人,所以直播节目开始之后,两名生活助理闲着没事就帮他把收到的礼物分门别类整理好,能直接打开的先打开看看,如果里面有信件就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
整理到一个圆柱形用丝带系起来的一尺多高大纸盒时,刚把盒盖打开,就发现里面满满一盒装的全是死老鼠。像是被人直接拿重物拍死的,身上全是血迹,好几个还皮开肉绽连内脏都露出来了。
房间里的几个女生一时全白了脸色,扭过头不敢再看,就连小马小晨这样的大男人,也是惊得一身鸡皮疙瘩,从后脖颈嗖嗖冒出寒意。
梅琴面沉如水,上前将纸盒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将盒盖子盖起来:“知道是谁送进来的吗?”
小陶浑身发抖,眼泪直往下掉,闻言摇头道:“都是和其他礼物一起放在电视台接待处,然后我和工作人员装上推车拉过来的,不知道是谁送的。”
“还能有谁!”西西伸手在小陶背上轻拍安抚,“能给余哥送这种东西的,除了那群疯魔一样的雪球黑粉,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原本自从发布会过后,他们家蒸主就被一大群网友嘲讽质疑,之后又查出来当初在谣言背后推波助澜辱骂余哥的,就是这一帮子脑残黑粉,所以这段时间只要黑粉一露头就会被网友群起而攻,听说他们早就憋得不行,一直放话要给蒸主报仇出气,这件事绝对就是他们干的错不了!”
梅琴沉默片刻,然后对张敏和小马招手:“你们俩过来。”围成一圈小声说了好几分钟,然后道:“懂了吗?”
张敏重重点头:“我明白的!”
小马也做了个ok的手势。
“行了,”梅琴伸手在小陶身上拍了拍:“都别害怕了,就是点死老鼠而已,又不是活的,怕什么。待会儿节目结束我请你们出去吃大餐压压惊,现在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余火还在演播室直播呢。”
将视线重新转回屏幕上,此时孙杰已经在展示那件救了他一命的道具防弹衣。
李屋伸手摸了摸那颗嵌在防弹衣胸口处的子弹,和所有观众一样都极为震惊:“正好就被卡住了啊?”
孙杰满脸的后怕和庆幸:“那可不,就是这件衣裳救了我一命。”
李屋抬头看向观众席上的刘怀:“这防弹衣也是按照正规jūn_duì标准来的?”
“没错。”
“您这剧组的道具水平也太牛逼了。”李屋道:“回头能卖给我一件吗?”
刘怀笑:“不卖,免费送你一件。”
“好嘞,就等着您这句话呢!”李屋冲着镜头挤了挤眼睛,现场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孙杰重新坐回座位上,摄像机也再次对准演播台上的主客六人。李屋道:“军方的发布会之后,军部官网上上传了一份事故发生时的模拟重现视频和一份军事专家的分析报告。根据视频和报告我们能看出来,余火你本来并不在被困人质当中,是为了保护文峰和刘导等五人,以及两公里之外的剧组大部队,才故意走出去吸引歹徒视线的对吗?”
余火点点头。
“你就不害怕吗?”
余火想了想:“不是很害怕。”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没等梅琴开口指导几句生死大义之类的高尚价值观,余火便回答道。一本正经十分坦然。
李屋表情一噎,倒是赵舸航等人忍不住笑起来,许曼晴冲着镜头摆手:“大家别误会,班长这可没有说大话,他学过武功的,格斗可厉害了!当初我们为了体验角色在军营集训的时候,有位教官近身搏斗特别强,我们新兵营两百人加一块儿都不是对手,结果就班长能把他甩起来往地上哐哐砸,看着可过瘾了。”
说完脖子忽然又是一凉,就像是有人在暗中阴恻恻看着她,可是找了半天可没找出源头来,干脆往余火身边靠了靠:没事儿,反正有班长在。
李屋很是新奇:“余火还练过武功呢?不知师从何处?咱们h市武功厉害的,我只能想起来一个流云道馆。”
“家师正是流云道馆馆主,齐崖海齐老先生。”这个身份是江封帮他安排的,否则他的一身武功着实不好解释。回国坦白之后不久便领着他去流云道馆敬了拜师茶,也不知道江封到底是怎么跟对方说的,齐崖海得知他就是当初“踢馆”之人后也没多问,乐呵呵就把拜师茶给喝了,热情欢迎他日后多去武馆切磋交流,便将他的名字写进了齐氏流云功法的内传弟子名单中。因此这句话并不算谎话。
“怪不得,”李屋恍然大悟,“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余火想起他之前评价赵舸航的话,点头接了一句:“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哟,还挺会接梗。李屋心中浮起几分赞赏,直播节目最需要能接梗的艺人,尤其是余火这种瞧上去乖巧坦诚一副老实模样的,偶尔来上这么一句,笑果就能翻倍。果然,观众席上又爆发了一阵笑声。
40.第 40 章
梅琴关了麦回头看向张敏, “余火去参加集训的时候是你跟过去的吧?许曼晴刚刚说的,余火把教官往地上哐哐砸的视频资料你有吗?”
“有的,”张敏点头, 从手机里将视频文件调出来:“不过因为拍到了军营内的一些机密设备,临走前军方做了剪辑,而且稍微模糊化处理了。”
梅琴接过去看了一眼, 挑挑眉:“哟,这被砸的不是江少将么。”真他妈解气。然后递还给张敏:“让西西他们传到工作室的官博上去, 带上《血色铿锵》和大冒险节目的标签。”虽然糊了点,但只要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余火。
演播室内, 李屋正在继续:“接下来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沉重,所以如果你们不想回答的话,我和观众朋友们都完全能够理解:你们和其他20位剧组人员沦为人质之后,被歹徒挟持超过12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面, 有没有发生什么, 险些危及生命的事情?”
除了贺文锋之外, 亲身经历过的四人忽然沉默起来。许曼晴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抬起头拼命吸气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余火揽住她的肩膀揉了揉, 赵舸航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李屋连忙道了声歉:“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换一个换一个……”
“不用,”许曼晴擦了擦眼睛, 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心理医生都说了, 我必须要正视这些事情, 才有可能跨过这一关。也没有什么不能聊的,我们二十多个人被歹徒关在了一座废弃工厂的储藏室里,大概是当天晚上接近深夜的时候,有两名歹徒闯了进来,拉着我要把我拖出去……”
观众席内响起惊呼。
不管她如何强自忍耐,思绪再一次回到那个如深渊般令人恐惧的夜晚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片刻过后哽咽着继续道:“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对方没能得逞,班长拼死把我救了下来。因为这个他被歹徒用枪托在脸上狠狠砸了一下,半张脸都是又青又肿差点破相,嘴角这块全裂开了,流了好多血。之后没多久,救援部队就赶到了,把我们所有人平安无恙的救了出去。”因为江封等人当时是在执行机密任务,因此军方特意打过招呼,将他们的名字隐去不提,只以救援小队概称。
休息室内梅琴转头看向张敏,没等他开口,张敏立刻道:“余哥受伤的照片我拍了。”
梅琴赞赏的点点头:“好姑娘。”
“从工作室官博发出去吗?”西西问。
“不,以剧组成员的身份把照片传到网上。”
“明白。”
演播室内,许曼晴已经结束了讲述,现场气氛稍稍有些沉凝。李屋道:“听说所有被挟持的剧组人员回国之后,都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是吗?到目前为止有什么起色,或者说还是深受困扰吗?”
赵舸航脸上露出苦笑:“我已经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安眠药了,不然根本睡不着。但就算睡着了也是一整宿的噩梦。”泰坦拿枪指着他的画面就像阴魂不散一样。
金谷南:“我现在听到爆竹声都害怕,随时随地觉得是不是又有子弹要冲着我打过来。”
之前情绪最为激烈的许曼晴反倒语气轻松:“我还好。我把卧室全贴满了班长的海报,夜里做梦惊醒只要看到班长的脸,立刻就不害怕了。”说着一把抱住余火的胳膊:“我现在可是班长的大粉头,熊熊燃烧的热情火把!”
观众席内传来笑声。立刻有余火的粉丝喊起了口号:“余火放心飞,火把永相随!燃烧一切为你燎原!火光不灭爱你永远!”
李屋啧啧称奇:“哇,燎原哎,你粉丝这么厉害的啊。”
“因为余火焚身无所不能啊!”许曼晴两眼发光,完全沉迷在追星的兴奋当中不可自拔。
“服了服了,”李屋大笑,“果然长得好就是不一样,这吸粉能力真是让老夫嫉妒。”
“我们火把喜欢班长可不止是因为班长长得好,武力值爆棚又man又帅,”许曼晴对准镜头开始了对偶像的疯狂安利:“更因为班长真的特别好特别出色,而且很宠粉的!刚刚在后台他还跟我们几个说来着,说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粉丝送的应援礼物,感动得不行,哎呀眼眶红红的我都怕他哭出来,然后特意让助理想办法整理一下赠送礼物的粉丝名单,他要亲自给大家道谢。你就说,这么宠粉的优质偶像到哪儿去找!”
休息室里的梅琴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张敏道:“就是现在。”
张敏点点头,推着堆满粉丝应援礼物的推车往外走,巍巍颤颤放在最上面的,正是那个圆柱形的大纸盒。小马同时拿着手机跟了上去。
演播室内,李屋饶有兴趣的看向余火:“哦?粉丝给你送了很多礼物?都是什么啊,拆了吗?要是吃的拿过来一起分享啊,正好我有点饿了。”然后看向观众席上举着火把灯牌的粉丝:“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间或有人大喊:“让火火多吃一点!他太瘦了!”
余火脸颊微红:“我还没来得及拆,要不然……”
“啊啊啊啊!!!!”
后台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能刺穿耳膜的尖叫声。
五人一惊,立刻回头往后面看了看。许曼晴下意识越发抱紧了余火的手臂。观众席上也隐隐有些骚动。
李屋伸手按住耳麦,应该是正在和后台控制室通话,然后站起来面向观众席安抚道:“没事儿,大家不用担心,后台跑出来几只老鼠,不小心吓到了我们工作人员,现在已经都被抓住了,不会跑到这儿来的。万一跑来了也不怕,我们一起全往余火身后躲。”
“哈哈哈哈哈……”笑声响起,刚刚生出来的紧张气氛很快消失无踪。
江封站的位置正好能将后台走道瞧个大概,扫了一眼之后立刻紧紧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的休息室里,梅琴静静听了半晌,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张敏推着推车回来了,最上面的纸桶已然消失不见。“成了?”
张敏点头:“台里的一位女主持撞翻的,溅了满鞋子血。”
梅琴又看向跟进来的小马:“视频照片都拍到了?”
“您放心吧,”小马晃了晃手机,“全在这里头了,礼盒上特意贴了余哥的名牌,推车上还全是火把造型的应援物,傻子都能看出来那纸桶是别人送给余哥的。”
梅琴回过头:“西西,网上有动静了吗?”
“有,不少人都在讨论那声尖叫以及老鼠的事情。”
“行,”梅琴开始指挥,“你们都换上小号,以现场观众或工作人员的身份,各个平台上轮流把讨论热点往老鼠和给余火的应援礼物上带。小晨,之前是你在粉丝站子里和工作室官博上询问送礼物的粉丝名单吧?等到余火下节目之后,以他的口气给粉丝写一份感谢信,特别真诚那种。然后让舆论发酵一会儿,大概等个一两个小时,小马,你把刚刚拍的视频和照片传到网上去,记住,以电视台内部工作人员的身份。其他的咱们静观其变就行。”
许曼晴才说过余火因为收到礼物感动得不得了,观众们正满心怜爱呢,马上就爆出来竟然被人往粉丝应援礼物里掺了一整盒的死老鼠。呵,他倒要瞧瞧火星子会往谁身上引。
“行了,”梅琴看了一眼节目进程:“直播也快结束了,你们在这等着余火,我去给人家女主持道个歉,正好都是受害者,还能联合起来控诉一波。”
张敏等人立刻以恭送神明的态度将他送了出去。
演播室内,李屋已经在进行收尾工作。
“在今天的直播结束之前,我还有一份很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五位嘉宾,也送给到场的,所有《血色铿锵》剧组人员。”李屋道,“这份特殊的礼物,是今天节目开始之前三个多小时的时候,由n市紫荆军区的负责人董团长,特意派人送到我台的。”
伴随着李屋的话,演播台后方正对着观众席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而聚焦在演播台上的灯光则缓缓暗了下去。
“这份礼物是一段视频,那么接下来,请大家和我一起静静观看。”
余火等人转过头面向屏幕。
视频是从他们进军营参加集训的第一天开始,就由摄像组一路跟拍下来的。
第一次站在操练场上等候教官训话时的紧张忐忑;第一次紧急集合时,从宿舍楼蜂拥冲下来的慌乱狼狈;第一次负重跑五公里时,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泥地里嚎啕大哭的委屈崩溃……
“啊是我!”许曼晴看着屏幕里自己一边抹眼泪一边伸着舌头喘气的场景,捂住脸往余火怀里躲:“教官明明说过只要完成了训练,这种黑历史就绝对不会放出来的!”
不只是她,还有裹了满身泥浆几乎认不出来的金谷南,还有被江封一遍遍打趴下,又一遍遍站起来的贺文锋,还有半途参加训练,脸色惨白几乎虚脱,但依然咬牙坚持跑完了全程的赵舸航,还有每一位,在集训当中挥洒汗水血泪的剧组成员。
当然,还有余火。
跑步时的余火,射击时的余火,昏黄灯光下一遍遍指导队员的余火,最后的期末考核中,以一人之力扭转全局,最后飞身扑向旗帜赢得对抗、被队员们架起来满军营欢呼的余火。
金谷南艳羡不已:“为什么班长拍出来就这么帅!”
伴随着这些训练时的视频,屏幕右下方还有另一个小窗口里播放着一系列独白采访。
“最开始对b班成员什么感受?”
“最开始啊,那肯定是瞧不上啊。又弱又娇气,受不了训练就坐在那儿哭。”
“后来觉得他们也挺不容易的,毕竟一点基础都没有,被逼着跟我们进行一样的训练。”
“我还挺惊讶他们能坚持下来的,本来以为最起码也要走一半呢。”
“他们班很牛啊,好几个成绩都反超我们了。尤其是余火班长!太牛逼了!把教官举起来往地上砸!简直偶像啊!”
“由这样一群人去扮演我们特种jūn_rén的形象,还是很满意的。”
小窗口内又出现一个人,赵舸航笑起来:“是a班班长陈威。”
“我最开始挺瞧不惯b班班长的,因为他比我厉害,我就有点不服气。后来?后来就觉得他真是条汉子啊。能力强,对队友又照顾,就是个班长该有的样子。”铁塔似的陈威满脸黝黑,对着镜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忽然弯下腰,也不知从哪拿出个火把图形的灯牌来,那么黑的脸色硬是透出了一抹红:“那啥,我现在也是余火的粉丝:星火燎原,追随永远,余火加油!咳,是这么喊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笑声,余火的眸子里也全是笑意。
董团长:“很出色的一群小姑娘小伙子,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愿意,就永远是我紫荆军区的人。”
齐超:“每一个都是好样儿的,我带过最出色的一批新兵。”
许曼晴眼中泛出湿意,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是因为我们是教官带过的唯一一批吧。”
路平阳:“表现得非常好,不抛弃不放弃,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金谷南低下头抹了抹眼角。
不出意外,随后出现的就是江封,观众席上爆出一阵惊呼:“好帅啊!”
“整整30天的时间,我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折腾你们了。”屏幕里的江封道:“害怕的时候就想一想,连我手里你们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那群歹徒算个屁啊!你们可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贺文锋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不远处观众席剧组成员所在的位置,隐隐有人啜泣。
余火下意识去寻找角落处江封的影子,一抬头,便正好与他四目相对。那人在暗处龇开两排大白牙,笑得性感极了。
视频的最后,是军营内熟悉的操练场。上百名官兵排成方阵,摆出《血色铿锵》的字样,对着俯拍的摄像头大喊:
“感谢你们为我代言,我为你们疯狂打call!军魂不死,热血不凉,众志成城,血色铿锵!加油!”
视频结束,灯光重新亮起,大半剧组成员早就哭成了泪人儿。所有观众自发起立鼓掌,声如雷鸣,久久不息。
41.第 41 章
莲花山位于h市西北部, 山势和缓,风景优美,联邦共治初期便被建设成专门的高级军官居住地, 兵力雄厚守卫森严,从山脚下开始便设有岗哨。
值岗的士兵显然认得江封,看清他的车牌号后立刻站在路边敬礼:“参见少将!江少, 回家啊。”
“回来看看爷爷,”江封笑着打了个招呼, “哥几个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哪里谈得上辛苦。”哨兵迅速将路禁移开, 并未过问副驾驶上余火的身份,保持敬礼的姿势目送二人驶入山道:“少将慢走!”
山道十分宽阔,环山而建蜿蜒向上,两旁全是树,层林尽染红枫似火, 能看见飞鸟鸣唱蹁跹, 松鼠在枝头跳跃, 就好像脱离尘世,进入了某个童话世界一般。
余火扒着窗户看得目不转睛, 回头冲着江封笑了笑:“这里真好看。”
小模样让人爱得不行,江封没忍住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以我的军衔和军功,也能在这山上落户的。你要是真喜欢, 咱们俩以后就住这儿, 正好跟爷爷做个邻居。”
来的路上, 江封已经大致把江老将军的情况给余火介绍了一遍:“……爷爷今年八十六岁,是人类在联邦地球定居以前,最后一批亲身参加过和虫族之间太空战的士兵,也是华国十大开国将领之一。原先一直在联邦总部和中央军委任职,近些年因为身体条件逐渐变差,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
外表看起来可能有些严厉,但其实很好说话的,而且最欣赏有志向有骨气的年轻人。你之前在集训时的表现,还有上次为了保护剧组成员以身试险的事情我都跟他说了,军部给你授予三等功奖章的事他也知道,包括昨晚的直播节目他都看了,对你的印象特别好,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今天过去家里只有爷爷和大姑姑,大姑姑在东南军区文化部工作,人很和善,小姑姑是个学者,常年旅居国外,一般只有爷爷生日以及过年的时候才回来。至于大姑父小姑夫等人以后再带你慢慢认识,家里人口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弄清楚的。”
车辆行至半山腰后逐渐放慢速度,最后在两名哨兵的注视下驶入一扇镂花大铁门,穿过一处花木繁盛的庭院,缓缓来到一栋样式古朴雅致的三层别墅跟前。
江封熄火下了车,转到另一边牵住余火的手,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别怕,有我在呢。”
楼里的人应该早就得知了他们上山的消息,一走进大门,立刻有两个人从客厅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余火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满头银发的老人。
身穿褐红色唐装,手里拄着根拐杖,应当是历经风霜太多,脸上的褶皱极深,但仔细分辨的话便能看出来,与江封足有四五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冷厉威严和年长者的沉稳智慧,平平看过来的时候,竟比江封还要多出几分力道。
虽然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微微有些佝偻,但脊背依旧挺直,精神矍铄不怒自威,只是站着不动便能教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即使没有江封提前介绍,余火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久经战场阅尽生死的铁血jūn_rén,心中肃然起敬,等江封刚说完“这位是我爷爷”,下意识就抬头挺胸“啪”的敬了个军礼:“江老将军好!”
江渟渊暗暗吓了一跳,面色倒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几分,抬手也敬了个军礼:“你好。”
江封继续介绍:“这位是我大姑姑。”
余火微微鞠躬:“江女士您好。”
“你好你好,”大姑姑果然十分和善,“不用这么见外,如果愿意的话跟封封一样喊我声大姑就行。”
余火看了江封一眼,果然喊了声“大姑”。
“哎,好孩子,来来来,别光站着啊,快坐快坐,爸您也坐,咱们都坐着说话。”大姑姑扶着江停渊,余火和江封二人则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余火喜欢喝什么啊?茶还是果汁?”
“茶就可以,谢谢大姑。”
佣人很快将茶送到茶几前,余火轻声说了句“劳烦了”,起身将茶接了过来。大姑姑将他上下打量好几遍,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比电视里还好看。你昨天晚上的节目大姑看了,特别好,一本正经的模样能把人乐得不行,老爷子也很喜欢,接连夸了好几句呢。”
江封接道:“是嘛?”然后冲着余火挤挤眼睛:“爷爷可不经常夸人,就算是我这个亲孙子一年到头也难得听见几回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常年出任务不在家里待,你要是愿意在家里住着,我每天夸你几十遍。”江渟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冲着江封板起脸,片刻后又对余火道:“听你在节目里说,跟着崖海练过武功?而且连封封都不是对手?”
“齐叔和爷爷以前是战友。”江封解释了一句。
余火了然,恭谨回道:“都是师父教得好。”
“那也要自身有悟性才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古武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老爷子指指江封:“他跟着学了许多年,也就一套拳法稍微得了点精髓。”
“哎哟喂,”江封装出满脸委屈:“以前回来对着人都说我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牛逼,这次余火一来,我在爷爷眼里立刻就什么都不是了是吧?这年头亲孙子可真不值钱。”
老爷子睨他:“怎么的,你的确打不过人家,爷爷还说错了?”
余火温声道:“他在其他方面都比我厉害,尤其是枪法,万中无一。”
“啧,还是我男朋友懂我。”江封也不顾忌,伸手就揽住了余火的肩膀。余火心中一紧,立刻朝对面看过去,幸而大姑姑和老爷子的神色中都没有任何异常。从进门开始便高悬的心脏,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些。
四人坐着又寒暄片刻,江渟渊放下茶杯问余火:“会下象棋吗?”
余火点头:“会一点。”
“哎哟这正好,老爷子可是棋痴,一天不摸棋就手痒得不行。”大姑笑道:“来来来,封封帮忙把棋盘摆起来,让余火陪着老爷子下两盘。”
棋盘棋子都是实心橡木的,沉甸甸坠手,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尤其是棋子,因为主人时常摩挲把玩的缘故,触手温润像是玉石一般。
江渟渊执黑,余火执红,二人分坐两边,排兵布阵各自对垒。江封在一旁观战,顺便捧着棋碗帮老爷子收棋。大姑原本也在观战,看了十几分钟后战势缭乱觉得眼睛疼,干脆坐在靠窗的软塌上织起了毛衣。
余火的象棋是和无涯书院中的师伯学的,师伯棋艺高绝,乃七国棋艺第一人,素有“圣手”之称,棋风变幻莫测,尤以谋略布局见长,每一步棋都有深意,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到最后一步绝杀,完全没办法看出来他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余火正是因为有一次在师伯与旁人对弈时,不等局势明了忽然说了句“师伯赢了”,这才得其青眼,和师父打过招呼之后,收入门下做了半个弟子。
他的棋艺自然是比不了师伯的,顶多继承了五分。但即便是五分,用来与此方世界的任何一人对弈,也是绰绰有余了。
江封跟着老爷子学过棋,每每任务间隙回来住时也都会陪老爷子杀上几盘,自认为棋艺尚可。坐在小板凳上见二人你来我往观战半天,最开始还能看清楚局势,时不时还要出声点评两句,可随着余火移动次数越多,棋盘上剩的棋子越少,就越发不明白场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觉得老爷子快赢了,可余火总能突出奇招稳稳当当撑下去;明明觉得老爷子快输了,可余火又会走几步完全看不懂的路数,局势重归胶着。
急得他抓耳挠腮,到最后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江渟渊原本神色轻松得很,毕竟有着几十年的棋龄,以前还在全国比赛拿过奖的,山上这些老朋友更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心中胜券在握。因为余火是小辈,特意让他先走。开局不久后接连吃了他几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还想着要不要故意放水让他几步,毕竟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总不好让人家输得太难看不是。
可随着棋子只剩下一半,盘上的局势依旧晦暗不明胜负难辨。江渟渊每次移动前思考的时间越长,态度也越发慎重起来。抬头看了余火一眼:对方依旧神色温和眉目恬淡,看不出任何快要输的紧张或是快要赢的兴奋,保持着和一开始一模一样的行兵速度,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倒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大将风范。
心中浮起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想他叱咤棋场这么多年,总不会在这么个年轻人身上翻船吧?
所幸,最后成了平局。
江封长呼了一口气,抬手在余火肩上拍了拍:“行啊,我们家还没有谁能在爷爷手底下撑着不输的!”
余火笑了笑:“侥幸而已。”
江渟渊盯着他看了会儿:“再来一局。”
这一局厮杀得更为激烈,两人的兵马都折损大半,好几次胜负将定又战局陡转,看得江封心惊肉跳,抱着棋碗一阵阵倒抽凉气。
到最后又是平局。
江渟渊直接挥手:“再来!”
等到接连平了三局,江渟渊就算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了。两眼直直看向余火,忽然大笑起来:
“好小子!”
42.第 42 章
“来, 咱们再来一盘,”江渟渊看着余火道:“这回可不许手下留情了,将全部真本事拿出来教我瞧瞧。”
江封这才琢磨出味儿来:“诶, 不是爷爷让着余火,是余火让着爷爷啊。”
江渟渊睨他一眼:“傻了吧,就你那棋艺, 顶多走一步算四五步,我比你强, 十步开外也难以估摸清楚,人家余火可是从一开始就纵览全局呢。”
二人摆好兵马很快重新对起阵势, 这回余火果真倾尽全力,不过二十几分钟之后,江渟渊就发现自己已然被逼入绝境:棋盘上步步陷阱处处杀机,无论他接下来动哪兵哪卒,都会在三招之内被余火直捣黄龙, 将上一军。
冥思苦想许久, 手中的棋子都攥出汗来, 也无法从中杀出一条生路。江渟渊只能长叹一声:“我认输。”
余火有些不好意思:“承让了。”
江渟渊摆摆手:“棋盘如战场,胜负乃兵家常事,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而已,别担心, 这点肚量我老头子还是有的。不过这跟你下棋, 可比跟家里这些臭棋篓子痛快多了!”
臭棋篓子江封丝毫不以为耻, 看着自家男朋友骄傲得不行:这么厉害的男人,老子的!
盯着棋局打量许久,江渟渊忍不住又赞了几声:“妙哉,妙哉,这布局实在是精妙,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像你这个年纪棋术能达到如此水平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不是师从哪位大家?”
“一位我非常敬重的长辈,”余火回道,“不过如今已经不在了。”不在此方世界之中。
“这倒是可惜了,我还想着有没有机会能亲自讨教一番。”江渟渊面色怅惋,又道:“但能有你这么个好徒弟将棋艺继承下去,应当也是极宽慰的。”
大姑姑收起毛线,看了眼时间道:“爸,这都坐着下了几个小时,也该站起来四处走走了,想继续和余火下棋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都上咱们家来了,你还怕人跑了不成?封封啊,快把棋盘棋子收好,别让爷爷再碰了。”
江渟渊笑一笑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尚未迈开脚步,便眉头紧皱闷哼一声。
“怎么了?”江封立刻冲过去扶住他:“是不是腿又疼了?走,过去沙发上我给您按按。”
大姑姑有些着急:“早上才吃的止疼药,要不打电话让医生再过来看看?”
“老毛病而已,过会儿也就好了,哪用得着叫医生,你别吓着人家孩子。”江渟渊对着余火招手:“你坐,你坐,我没事儿。”
江封将老爷子搀到沙发上,抬起他的右腿放在身上轻轻揉按,顺便给余火解释道:“爷爷这条腿以前打仗的时候受过伤,一直到现在都有碎片卡在里面取不出来,每到阴天雨天或者久坐久站,都会疼得厉害。”心中忽的一动,看向余火:“要不你过来帮爷爷按按?”
没等余火答应,老爷子立刻拒绝:“这哪行,人家上门做客,怎么能给我按腿呢!胡闹。”
“客什么客,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江封直接给余火搬了张小凳子放在沙发边上:“而且余火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
大姑姑有些惊讶:“哟,余火还会按摩啊?”
余火:“会一点。”
起身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将手放在老爷子腿上:“不用担心,您放松就行。”默念口诀运转功法,汩汩细微的灵气便随着手指的动作渗入肌理,探明情况之后,一点点清理经脉内的淤点,修复已经成为沉疴顽疾的旧年损伤。
江渟渊原本还要再说什么,可突然缓和大半的疼痛却让他将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五十多年了,每到雨雪天就绵延不尽的酸麻疼痛,让他早就忘了这条腿没受伤之前是个什么感觉。这些年医生看过许多,偏方试过无数,吃下去的药更是能造山填海,可这还是头一回,右腿对他而言终于不再是个沉甸甸把人往下拖的累赘。
等余火按完几遍将手收回去之后,江渟渊没忍住站起来走了几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不疼了!”
大姑姑高兴得直念佛:“真的吗?往常请专门的护理过来按过,效果也没这么快啊!”
“我都说过了,余火可是专业的,普通护理哪比得了。”江封走到余火身边,悄悄伸手在他掌心挠了挠:谢谢。
余火反手轻轻挠回去:不用客气。他知道,江封这是想让他在家人心中多增加些好感度呢。
“行行行,好孩子,真是太感谢你了,大姑中午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大姑姑满目慈爱:“有没有什么忌口啊?”
江封抢答:“他不喜欢白萝卜和香椿,其他的都行。”
余火道:“我给您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哪用得着你帮忙啊,厨房还有保姆阿姨呢,你好好坐着,要是觉得无聊就让封封带着你到处参观参观,”大姑姑转头看向老爷子:“爸,您那满屋子的墨宝不还没在火火面前显摆么,要不让他们俩陪着您去看看?”
“走走走,”老爷子也来了兴致,“书房就在二楼。”
余火扶着老爷子,江封半揽着余火,三人一起往楼上走。
书房极大,纤尘不染素雅大气,进门后左手边立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右手边是张暗褐色的实木书桌,书桌后头挂了两幅字,一幅笔力虬劲气势恢弘,见之便知题字者功力深厚;另一幅稚嫩拙朴笔迹潦草,竟像是小娃娃涂鸦一般。
这两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江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难得有些赧然:“那是我以前大概五六岁的时候给爷爷写的祝寿礼物,能认得出来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爷爷,您怎么还给挂起来了啊,要挂也挂后来写得好的啊。”
啊呀真是在男朋友面前丢人。
江渟渊乐呵呵跟余火道:“五岁半的时候写的,还没上小学,萝卜头大点儿的人,铅笔还拿不稳呢,非要写毛笔字送给我。‘福’字‘海’字笔画又多,写出来胡成一团根本没法儿看,怎么办呢,他拿铅笔照着书先把轮廓画出来,然后当成填色似的,揪着毛笔一点一点往里头蘸墨,哈哈哈哈,一张字写完了手上脸上沾的全是墨水儿,哎哟都能把人笑死。我记得当时还拍了照片的,待会儿找出来给你看看。”
又转头看向江封:“这样儿的挂着多好多有意义啊,至于写得好的,你有写得好的吗,练了这么些年都是有形无神,还好意思说。”
江封觉得挺委屈,装模作样低低哼唧了两声。看得余火眸子里全是笑意。
江渟渊走到书桌前,桌子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紫毫鼠须一字排开,悬挂在青瓷笔架上。问余火:“会写大字吗?”
余火点头:“会一点。”
老爷子眼中又多了几分赞叹,铺开一张宣纸将位置让给他:“来,写两个我瞧瞧。”
江封主动往砚台里倒了点水磨起墨来,余火在边角处压了块檀木镇纸,身体微微下蹲前倾,脊背挺直如松,略一思量,选了支中楷狼毫,湿润笔尖后提笔蘸墨,手腕悬于纸上三寸之处,目光沉稳气息悠长,没有半点迟疑,身不动而笔走如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血色铿锵”四个字便一气呵成跃然纸上。
“好!”江渟渊抚掌赞了一声,待墨迹干透之后将纸拿起来,越看越喜欢得不行,对着江封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才叫字!清隽中不失棱角,圆滑内自有风骨,好字!能写到这种程度,想必最起码也苦练过十几年功夫吧?”
余火:“自四岁学起,每日两个时辰,练了一十六载。”
江渟渊啧啧称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教出你这样儿的人才。”
江封心中一动,没有说话。那边江老爷子又问了:“会画画儿吗?”
“会一点。”书院众师兄弟中,大师兄擅山水,三师兄擅花鸟,七师兄擅人物,十师弟擅白描,只有他各个都会一点,又各个都不大精通,因为这事还被师父说过一回“六窍俱全,其他的都会了,偏偏就在一窍上无论如何也通不了精髓”。
有了先前的例子在,江渟渊对于他这句“会一点”可再不会当真了,立刻又拉着他讨论起书画来。
直等到佣人上来提醒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这才意犹未尽,带着江封余火二人下楼。刚走到楼梯转角处,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道年轻鲜活的女子声音:
“啥,我哥带朋友回来啦!长什么模样,漂不漂亮啊?哎哟我哥神神秘秘的宝贝得不行,上回跟人家约会的时候还问我穿什么衣裳显得精神,劳心劳力帮他搭配好了,还没来得及打听几句呢,视频通话就被他给强行摁断,这回竟然带家里来了?现在在哪儿呢?楼上啊?那我得偷偷去……”
“咳。”江封清了清嗓子。
扎着马尾、戴着遮阳帽的女孩儿浑身一抖,立刻转过身甜腻腻的打招呼:“哥,爷爷,我回……”
一句话没说完,视线猛地定在余火身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圆,最后爆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高呼:“余火?!”
大姑姑被吓了一跳,伸手往她身上打了一下:“疯啦,早上你爸没给你吃药是吧,乱叫什么乱叫。”
女孩儿揉了揉胳膊也顾不得喊疼,蹭蹭蹭跑到余火面前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我的妈呀,活的余火啊。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大利索:“您、您您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我是火把,熊熊燃烧烈火燎原,爱,爱您永不变!李屋大冒险,昨晚的,我看了!您特别帅!特别可爱!能给我个签名吗?能照张相吗?能,能摸一下吗?”
又兴奋地往江封身上锤了一拳:“哥,你也太够意思了!本来昨天晚上知道你就是余火的教官之后,给你打电话想多问点儿内幕消息结果被你直接挂断了,我还当你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呢,结果今儿个直接给带到家里来了啊!牛逼啊哥!”
江封盯着她温和笑了笑:“说完了?”
“嗯!”女孩猛点头。
“说完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江封伸手将余火揽进怀里,“这是我男朋友,余火;余火,这是大姑家的女儿,名叫黎晓,别看她疯疯癫癫的,其实不咬人。”
黎晓像是被九天玄雷从头到脚轰了一道,瞬间僵硬石化。呆呆握住余火伸过来说“你好”的手,又呆呆看着他们几个越过自己,有说有笑的往餐厅走去。
许久之后勉强回过神来,悄摸摸凑到大姑姑身边:“妈,我哥喜欢男人啊?”
江封耳朵尖,拉开椅子让余火在爷爷右手边坐下来,抬头扫她一眼:“有意见?”
那倒没有,毕竟男男才是真爱么。而且余火跟哥站在一起,不管是颜值还是身高,都是分外的迷人养眼。更何况,那是余火诶!又帅又man又温柔的余火诶!!
心中又是兴奋又有些小纠结:“那,那我以后怎么喊啊,嫂子?还是姐夫?”
大姑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油焖大虾给甩出去,老爷子板起脸眼睛一瞪:“胡闹!叫余火哥!”
黎晓怂怂一缩脖子,赶紧喊了一声:“余火哥。”
“嗯,”余火对着她笑了笑:“乖。”
嗷嗷嗷嗷嗷!黎晓捂住嘴巴心中一阵狼嚎:她以后就是余火的妹妹了!亲的!官方认证那种!爽歪歪!
江封阴森森望着她:“你追星归追星,我跟余火的事情暂时只有家里人知道,要是敢泄露出去……”
黎晓立刻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以身家性命起誓,绝不对外说半句!那,能拍个合影吗?”
“不能,”江封一口回绝,“拍完之后你肯定会忍不住发到网上。再说了,真人就在眼前,你要照片干嘛。”
唔,好像也对哦。
大姑姑抬手往她头上拍了一巴掌:“东西放下去,还背着干嘛,洗手吃饭啦,厨房就剩最后一道煲汤。”
黎晓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进门之后太过兴奋,画架一直还背在身上,沉甸甸的累人,赶紧拿下来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余火有些好奇:“晓晓在学画吗?”
“她大学自作主张报了个美术专业,整天抱着画架子不放,一到双休日就往外跑说是要写生。”大姑姑也在桌旁坐了下来,“性子跳脱成绩一般,除了这个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
“我好歹得过全国绘画比赛一等奖呢!”黎晓撅着嘴挺不服气。忽然想起来什么,跑到沙发旁从画架子里抽出一张来,双手捧着递给余火:“哥,这是我昨晚看完节目之后给你画的,你瞧瞧看喜不喜欢?”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当面送给真人的一天,哇简直幸福得要撅过去。
余火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张以他为原型的卡通画,大眼睛娃娃脸,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又正经又可爱,忍不住笑起来:“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又向大姑姑道:“晓晓很有天赋,画得特别好,这样的画我再也画不出来的。”
老爷子探头看了一眼:“还凑合。有时间可以多向你余火哥请教水墨山水画,那才是能见本事真章的。”
顾不得诧异老爷子还能有毫不吝啬直接夸奖人的一天,黎晓盯着余火满脸惊叹:“哇,哥你还会画水墨画儿啊!”又能演戏又会武功又会画画儿,简直全能啊。
“还不止呢,”大姑姑道:“火火还会下棋,你爷爷都不是对手,对了还会按摩。”
“大字也写得好。”老爷子又补充一句。
哇。黎晓满眼崇拜:我偶像是个宝藏男孩儿啊。
余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将画收起来之后又真诚道了句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嘿嘿嘿嘿,哥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我们这些火把就超级幸福啦。至于那些恶毒低劣给你送死老鼠的黑粉,根本就不用去在意他们。”
大姑姑眉头紧皱:“死老鼠?怎么还有人给火火送死老鼠吗,谁这么缺德啊。”
“对啊!就是昨天晚上咱们看直播时候发生的事啊,当时后台不是有人叫了一声吗,就是因为黑粉给余火哥送的装死老鼠的纸盒,不小心被电视台里的人给撞翻了,视频图片都被工作人员拍下来传到网上了,特别吓人,还好不是哥亲手给拆开的。”不过即便这样火把也都快心疼死了,我们火火又乖巧又可爱,怎么能够受这种委屈!
江渟渊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明显动了真怒:“好好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对于军部才授予三等功章的英雄,就是这样的态度吗!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封封,查!找人给我查出来!”
江封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爷爷您别气,人都已经抓到了。”
黎晓连连点头:“对对对,因为视频里装老鼠的盒子拍得挺清楚的,正好那么巧,昨天电视台外头有粉丝拍的照片里就出现过抱着那个盒子的人。估计是余火哥经纪公司那边报警了吧,立刻就有警察立案调查,根据粉丝提供的照片今天凌晨就把人给抓住了——话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咱们警察叔叔侦查效率真么高的!
反正上午的时候h市警察局的官博里已经贴出通告了,说对方供认不讳啥的,而且抓捕的时候还搜出来一大堆死蟑螂死麻雀,还准备连续作案呢。之后有网友大神根据警方通告里的信息把对方人肉出来了,火把猜得没错,他就是雪球!而且还是铁粉!”
“什么是雪球啊?”大姑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就是,就是一个名叫徐涵的演员他的粉丝,”黎晓道,“那个演员神经病一样老是污蔑余火哥,到处说余火哥坏话,他的粉丝信以为真,就跟疯了一样想报复余火哥为自己的偶像出气,昨天那个送老鼠的就是其中一员,可惜只能以恐吓罪判他十五天行政拘留,真是太便宜他了。”
又对余火道:“不过哥你放心,我们火把正在微博上发起话题,让那群粉丝的总站还有徐涵本人给你发道歉申明呢,就连h市电视台中午的社会新闻里都播了,主持人也明显站在你这边,总之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们的。”
“那个叫徐涵的演员,”老爷子道,“他造谣诽谤,有关部门就不管吗?”
余火:“我的经纪公司已经提出诉讼了,预计三个月之内开庭。”
老爷子抬头看向江封,江封道:“您放心,我盯着呢。不会让余火白白受欺负的。”抓个粉丝,不过才是开胃菜而已。
正好保姆将最后一道煲汤端了上来,大姑姑赶紧招呼道:“快吃饭快吃饭,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了。也不知道火火喜欢吃什么,大姑捡着拿手的做了几样,山药排骨油焖大虾,板栗烧鸭小鸡炖蘑菇,还有红烧猪蹄番茄炒蛋,都是营养丰富的,对身体好,你多吃点儿,昨晚节目上粉丝说得对,太瘦了,就得好好补补。爸,我先给您盛碗汤?炖了好几个小时,肉酥骨烂的。封封也给火火盛一碗,多盛点肉骨头。”
江封应下来,将满满一碗冒着尖儿的肉汤放到余火手边:“大姑的手艺可是我们江家一绝,我之前做过的排骨汤就是得大姑真传,估计也就学到了六七分,这回可是大厨亲手做的,赶紧尝尝,小心烫啊。”
“谢谢大姑,”余火细细尝了一口后赞道:“特别好吃。”
“好吃多吃点,别客气,就跟在自个儿家似的啊,后头厨房还有呢。”大姑姑笑得合不拢嘴,“吃完了晚上大姑再给你做,封封啊,今晚在家里住吧?正好和火火一起多陪陪爷爷。”
“大姑放心,今天和明天的行程都空出来了,就是准备在家待着哪儿都不去。”
江渟渊很高兴,立刻就要吩咐佣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被江封拦住了:“收拾什么客房啊,余火和我一起睡不就行了。反正就算他住客房,我半夜也会跑过去的。”
黎晓听得双眼放光,腐女之魂熊熊燃烧,心中忽然想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也不知道这两个,到底是谁上谁下。看体型应该是哥在上面,可是网上传的视频里,余火可是能把哥抡起来往地上哐哐砸的。
不过不管谁上谁下,好像都挺带劲儿啊。嘿嘿嘿嘿。
胳膊上微微一痛,却是大姑姑伸手拧了一把:“傻笑什么啊,脑子里放闪啦?看着教人瘆得慌。”
得,这是亲妈。
吃过午饭,余火和江封两个陪着老爷子出去散了会儿步消消食,回来后又杀了两盘棋,然后老爷子上楼午睡,江封则带着余火进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江封从小睡到大的,虽然如今已是成人的简洁硬朗风格,但桌角书柜墙壁上,仍带着明显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生活痕迹。窗外正对着漫山红叶,山风徐来,二人相拥美美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傍晚,漫天红霞映着满山枫叶,当真是美轮美奂妙不可言。江封余火结伴出门,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了半圈,红叶翩飞,倦鸟归巢,披着满身绚烂霞光相视一笑,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
晚上吃过晚饭,趁着余火沐浴洗澡的功夫,江封敲开了书房的门。
“进来。”
江封走进去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江渟渊道:“爷爷,今天谢谢您。”
一直等到最后一个字圆满结束,老爷子这才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如果余火此时在这里便会发现,相比于白天面对他时的慈爱温和,江渟渊本人其实更倾向于不苟言笑的类型,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特别亲近的人,只看上一眼便会产生巨大压力。
接过江封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江渟渊道:“唯一的亲孙子提前半个月就打过招呼,千叮咛万嘱咐,说尽了好话让我不能吓着他男朋友,那我这个当爷爷的,除了尽最大努力和蔼可亲些,还能怎么办。”
江封奉上一杯热茶,再次道:“谢谢爷爷,您真是全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长辈了。”
“行了,跟谁学得也喜欢拍起马屁了。放心吧,我对余火很满意,再说了,如果不是人家孩子的确优秀,好脸色可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江渟渊喝了一口茶,也在椅子上坐下来:“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也该跟我说实话了吧。”
“什么?”江封有些不解其意。
江渟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跟我装。余火跟崖海拜师学艺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几十年的交情了,我还不了解他么,明瑞那孩子还没完全继承到他的功夫呢,哪次过来不是三句话不离的夸个不停?如果当真有余火这样连你都不是对手的徒弟,他能藏得住这么长时间连丝风声都不透?如果说余火是他新收的徒弟,那么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怎么也不可能练出这种效果吧?”
江封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除此以外,余火不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吗,”江渟渊继续道:“以他的生活环境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