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相反。”◎
裴邵淡定反问:“既然是赌注, 那应该是双方都要投注,你的赌注是什么?”
贺莹微笑:“那我还是选礼物吧。”
裴邵的嘴角淡淡地弯了一下,又抿直:“开始吧。”
贺莹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捏起手边的黑子,凝神望向棋盘。
·
这盘棋下了一个多小时。
贺莹还是没有下赢裴邵。
她看着胜负已定的棋盘,缓缓皱起眉,内心忍不住有些挫败。
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 哪怕是回到棋院,坐在她以前坐的位置上, 她也没有办法再赢过以前赢过的人了。
但她并不愿意向裴邵展露自己的沮丧,只是舒展开眉头,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没有礼物了?”
裴邵只是一边捡棋盘上的棋子,一边淡淡地说:“明天继续。”
贺莹开玩笑问:“那明天还有礼物吗?”
裴邵看了看她:“我会替你保留, 一直到你赢过我为止。”
贺莹忽然歪了歪头, 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觉得我永远都赢不了你吧?”
裴邵深深地看她一眼:“正相反。”
贺莹怔了怔。
·
在棋院下了一盘棋, 回到裴家已经是接近凌晨了。
贺莹在车上回完顾宴的微信就睡着了, 不过睡的不沉,车一停她就醒了。
往车外一看, 却发现顾宴就坐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我先下去了。”贺莹说着解开安全带下车。
裴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下车, 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上台阶,走向坐在那里的顾宴, 他看到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弯下腰去和顾宴说话。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里坐着?”贺莹问。
顾宴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她:“我在等你。”
贺莹皱眉:“等多久了?”
顾宴吸了吸鼻子, 说:“没多久, 我算着时间出来的。”
贺莹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尖,弯下腰摸了下他冻得冰凉的手,有些无奈:“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什么时候到的吗?”
顾宴抿了抿唇,可是他一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他的视线忽然投向她的身后。
裴邵正下车走过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宴迎着他的目光,说:“贺莹不在,我睡不着。”
贺莹:“......”
裴邵看着他,语气淡淡:“那我建议你尽快习惯,因为最近每天晚上她都会跟我出去。”
顾宴脸色微变,被冻得冰凉的手扣紧了轮椅扶手。
“嘶——外面好冷,先进去吧。”贺莹见势不对,马上绕到顾宴身后,把轮椅掉了个头,把他推进去了,还不忘扭头用眼神警告裴邵。
裴邵面不改色,跟着她一起进屋。
顾宴不死心,扭着头问:“ 我哥说你每天晚上都会跟他一起出去是什么意思?”
贺莹还在想要怎么回答,就听到身后的裴邵回答:“约会。”
贺莹再一次扭头用一种疑惑不理解的眼神看向裴邵。
裴邵一脸淡定坦然地看着她。
贺莹:“......”
“我们就是去棋院下棋。” 她实话实说。
顾宴问:“为什么要专门跑去棋院下?不能在家里棋室下吗?”
他没办法,他就是嫉妒。
“呃......”贺莹看向裴邵,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去棋院不会有人打扰。”裴邵说。
贺莹:“......”
顾宴:“......”
“很晚了,我送你上去睡觉吧。”贺莹再一次试图终结这种微妙的暗流涌动的气氛,把顾宴往电梯那边推去。
顾宴沉默着不再说话。
裴邵也在贺莹的再次眼神“警告”下保持沉默。
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二楼,贺莹径直推着顾宴出了电梯。
裴邵则独自坐电梯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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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宴坐在床上,脸色不愉地看着贺莹:“你以后真的每晚都要跟我哥出去吗?”
贺莹说:“只是最近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有多长,大概取决于她多久能下赢裴邵。
顾宴听到贺莹的回答,没有说话,安静地躺下去。
贺莹走上去给他盖好被子。
顾宴翻过身,用背对着她。
贺莹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替他关上台灯准备出去。
她刚走到床尾,就听到顾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
“你不是说一切都不会变的吗?”
贺莹没有回应顾宴说的那句话。
如果回应,她也只能骗他,哄他。
但她没有这么做,现在已经过了他情绪最浓烈激动的时候了,应该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和接受了。
她今天过得十分圆满幸福,但是身体却很疲惫,毕竟陪着贺康去了很多地方,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下,头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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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正和林冰玉在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又出去了,像两个旅客。
裴行正的生日宴后,裴家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和冷清。
贺莹早起的时候正好遇到在花园里跑完步回来的裴墨。
“早啊。”贺莹和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去跑步了?”
裴墨看到她的时候,脚下的脚步慢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嗯。”
贺莹看他头发都湿了,又穿着单薄的运动服,说道:“快上去穿衣服,别又感冒了。”
裴墨本来不想理她,可又见她和往常一样关心自己,心里忽然有点委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
贺莹看着他那张漂亮到具有侵略感的脸上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墨抿了抿唇:“你跟大哥的事。”
贺莹恍然,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知道了,就没再专门告诉你。”
裴墨脸色黯淡,声音也低落下去:“在这个家里,除了你,没有人会告诉我。”
贺莹怔了一下,内心不禁升起一丝内疚和怜爱。
裴墨很快提起一个微笑:“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
贺莹笑笑:“谢谢。”
“我以后该怎么叫你?”裴墨也笑了笑说:“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大嫂了?”
贺莹一脸抗拒:“千万别,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了。”
裴墨看着她脸上嫌弃的表情,忍不住真的笑了。
“其实我挺高兴的。”他说:“你要是能嫁给我大哥,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对吧?”
那在这个家里,至少有一个真正会在意他的“家人”了。
贺莹眨眨眼,跟他开玩笑:“那我再努努力,争取让你大哥娶我。”
裴墨刚想说什么,视线却忽然凝住,然后对着她身后叫了一声。
“大哥。”
贺莹扭头,看见身后的裴邵时,头皮顿时一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的“狂言”。
该不会误会她对他有什么企图吧?
“早啊。”她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早。”裴邵先回应完她,然后看向旁边的裴墨,罕见的和颜悦色:“去跑步了?”
裴墨显然因为裴邵对自己的温和态度有些受宠若惊:“嗯,去跑了几圈。”
贺莹看得出来,他在裴邵面前不是装出来的乖巧,是真的乖巧。
裴邵点头:“嗯,上楼去洗个澡再下来吃早餐。”
裴墨嘴角都扬了起来:“好,那我先上去了。”说完还偷偷瞥了贺莹一眼,然后才走了。
“你别误会啊,我刚刚在跟裴墨开玩笑呢。”贺莹见裴墨走了,忙跟裴邵解释。
“你指什么?”裴邵问。
“呃......你听到我刚刚跟裴墨说的话了吗?”贺莹反问。
裴邵眸光微动。
他当然听到了。
有人说要努力争取让他娶她。
他压平嘴角,面不改色:“没有。”
贺莹放心了,笑眯眯的:“没什么,就是我跟裴墨在开玩笑, ”
裴邵看着她,没有戳穿。
“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先去餐厅坐吧,我上去叫顾宴起床了。” 贺莹说着就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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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莹上楼到顾宴房间,他已经穿着整齐坐在轮椅上等她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早餐的时候,玲姨进来告诉裴邵最近家里的一些人事变动,说完她正准备离开。
顾宴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用很平静的语气对玲姨说:“玲姨,帮我招个护工吧。”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贺莹愣了愣,转头看他。
裴邵也看过来。
坐在斜对面的裴墨连咀嚼的速度都放慢了。
顾宴却没看他们任何人,只是看着玲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玲姨看了贺莹一眼,又看向裴邵。
裴邵微微点头示意。
玲姨这才对顾宴说道:“好,那我去安排。你吃早餐吧。”
顾宴跟玲姨说完就继续吃早餐了,没有要跟任何人交流的意思。
贺莹看着顾宴漠然的侧脸,有些如鲠在喉。
这时裴邵淡淡说道:“既然这样,贺莹你搬到三楼客房住吧,你那间房空出来给新来的护工住。”
顾宴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唇线微抿,什么也没说。
贺莹愣了愣,看向裴邵。
只有裴墨看着顾宴难看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了看裴邵和贺莹,最后嘴角微妙的翘了一下,带着点对顾宴的恶意报复,语调轻松地对贺莹说:“是啊大嫂,三楼还有好多间空着的客房,你想住哪间都可以。”
顾宴的脸色在听到裴墨叫的那声“大嫂”后难看到了极致,他看向裴墨,眼神充满厌恶,语气像是结了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裴邵淡声制止:“顾宴。”
语气算不上严厉,带着警告的意味。
顾宴沉默了两秒,蓦地冷笑出声:“所以你们现在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是吧?”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餐了。”
他说完推着轮椅掉头就走。
“顾宴。”贺莹跟着站起身。
“贺莹,不用管他。”裴邵说。
贺莹停下往外的脚步,回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说:“至少在新来的护工来之前,我得管他。”
她说完就跟着顾宴走了出去。
餐厅只剩下裴邵和裴墨两个人。
裴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邵,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对不起,大哥,是我说错话了。”
裴邵抬眸,淡漠的眼神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压向他。
“你的错不在于你说错话。”
裴墨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羞愧的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裴邵不置可否,他无心调解两个弟弟之间的矛盾争端,只觉得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他勉强吃了几口,还是放下筷子,拉开椅子起身离开餐厅。
裴墨也很快起身离开。
周阿姨来收拾餐桌的时候,惊讶地看着一桌子没吃完的早餐,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做的早餐出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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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着我。”顾宴头也不回地操纵轮椅往前,嘴里冷冷地说道:“我很快就有别的护工了,你终于可以解放了。“大嫂”。”
“大嫂”两个字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悲的是,纵然他胸口充满怨愤,可心底深处却依旧可悲的为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出来而涌出丝丝窃喜。
贺莹惊奇的发现自从她变成“有钱人”后,心胸似乎越发宽广了,好像什么事都不再值得她生气发愁了,万事都可原谅。
就像现在顾宴的冷言冷语,也没能在她心里激起多少波动。
贺莹握住轮椅的推手,顺手按下电梯键,平静而又温和的说:“至少在你招到新护工来接手我的工作之前,我还是你的护工。”
顾宴唇线抿紧。
虽然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换新护工的,可是现在被贺莹这么一说,他却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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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姨做事的效率很高,大概也是因为裴家开出的条件实在优渥,下午就有护工来面试了。
顾宴要求亲自面试,贺莹自然也在一边陪同。
招聘并没有限定性别,第一个来面试的是个男护工。
三十七岁,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有五年从业经验,还有各种相关证书和好几家雇主的推荐信,说话也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稳重感。
但贺莹只跟他简单聊了几句顾宴就让他走了。
第二个是个年轻的女护工,在同行业来说已经算是很年轻,二十七岁,长相清秀顺眼,个子比贺莹还要高一些,同样也是一排证书摆在桌上,说话也是落落大方很有条理,不像护工,倒像个中学老师。
贺莹下午连着面试了四个护工,却突然发现,她如果不是被裴老爷子指定,可能连来裴家面试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来面试的护工都人手三本证书以上,而她就一本最没有含金量的护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