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神魂颠倒,失了方寸!怎得……怎得会做出这种轻薄事儿来!有心想起身逃得远远的,却被搂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只能侧过脸伏在他胸前,紧闭眼儿自欺欺人当无事发生,两人一个是羞悔欲死,一个却是魂还没有召回来,一时无语都呆在了柜子里,只听外面林义说道,
“小桃儿姑娘对那负心人痴心一片,怎得也要找上门去讨个说话,我闻这位公子近日家中高堂便要到沧州,到时小桃儿姑娘上得门去,跪在老夫人面前陈述过往,老夫人慈悲怜悯小桃儿姑娘,说不得要给你一个妾室当当的!”
小桃儿坐在那里心下也叹,这位公子实是不会做人,怎得接二连三的有人寻他麻烦,这一桩生意是做,两桩生意也是做,自家却是赚翻了!也不知那位公子还有没有同窗、兄弟有人要陷害的,自家倒是能再做几桩!
当下便捂了脸道,
“他乃是读书人,怎能收奴家……一个……一个女昌女支为妾?”
“姑娘放心,自有人为你作主!”
说罢,林义又自袖兜里摸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这些银子便当是林某人送小桃儿姑娘的贺礼了!”
小桃儿捂着帕子哭了两声,
“大爷……大爷所说可是真的?”
林义断然道,
“比真金还真!”
小桃儿喜极又泣,道,
“奴家……奴家这厢谢过义大爷了,若是……若是奴家能与公子结成连理,必当重谢与您!”
林义摆手自道不必,又与小桃儿细细敲定了日期,怎么说、怎么闹,倒是与林玉润所讲八九不离,小桃儿听在耳里又温习一番,倒有了十足把握,两人商议一番之后,小桃儿便送了那林义出门,艾叶听得那门外脚步声渐远,才撩了桌帘自下面钻了出来,
“呼……呼……”
捂着胸口大喘气,想起来小姐还在柜里忙去打开,却见林玉润也是捂着胸口,双眼发直坐在柜子里,一张脸儿绯红,那唇儿也似被人咬了一般,又红又肿,
“小姐……小姐!”
“嗯!”
林玉润回过神来忙扶了她的手出来,
“小姐……您无事儿吧?”
“……”
林玉润转过身狠狠盯了那柜背一眼,重重的关上了柜门,
“我无事!”
那无赖回过神来便是把她抓过来恶狠狠啃,一通的吻吮几乎令得她闭过气去,若不是那林义及时走了,还不知那厮要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想到这里不由恨恨瞪着那柜门发誓,下次见了这登徒子,一定离这厮远远的,决不能给他好脸看!
这时,那小桃儿也回转屋里,见林玉润面色不善,顿时有些忐忑,
“小姐,这事儿……您看?”
林玉润稳了心神点头道,
“这两桩事儿其实是一桩,你且放心,答应你的银子事成之后一分也不会少的!”
说罢草草与小桃儿交待几句便飞也似的逃走了,这地儿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这边林义回了林府与林老爷交差,林夫人这边却有林重来报,
“夫人,小的已将孙夫人接到了!”
林夫人闻言大喜,忙站了起来,
“我那二妹妹在那儿呢?”
“禀夫人,孙夫人已到大门了!”
林夫人忙带了身边伺候的人迎了出去,到了大门却见马车立了一名妇人,与林夫人生得十分相像,只是个子要矮些,人也更瘦些,颧骨更高,挤得两眼细长,眼角皱纹却生得有些多,脸上满是沧桑之感,倒显得比林夫人老上几岁,两人站在一起,不明就理的人,只怕会认孙夫人是姐姐,
“大姐姐!”
孙夫人过来与林夫人见礼,林夫人忙上前去扶了,眼中落下泪来,
“我们姐妹竟是十几年未见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对视而立,却是都有恍如隔世之感,想当年在闺中两人最是要好,孙夫人仍是庶出,早早的配了人,林夫人是嫡出却因父母宠爱,左捡右选寻了那林功茂,又舍不得她,便在家里多呆了两年,因此生出孩子来孙绍棠却比林志钺还要大些,只是两人婚嫁际遇不同,多年后相见,都有物不是人也非之感。
林夫人携了孙夫人进到主厅去坐下,姐妹两一番寒暄,平时里虽有书信却久不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林夫人请了妹子上坐,两姐妹坐在一起手拉着手儿,竟是连茶水也不喝,一说就有小半时辰,还是侯妈妈见时候拖得久了,才笑着上去道,
“夫人,姐妹重聚自是欢喜,奴婢这厢也为两位夫人贺,只是……这茶都还没有上呢!”
又对孙夫人笑道,
“还请您赏脸喝一口奴婢奉的茶吧!”
说罢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茶盏来,林夫人与孙夫人闻言相视一笑,
“倒是我的不是,见妹妹来了欢喜,却没有顾念到妹妹舟车劳顿,这身子怕是累得紧吧?”
孙夫人忙笑道,
“倒也不累,这一路我都想着快快见到大姐姐,这么多年自出嫁一别,竟是有许多心里话儿,再也无人能懂了!”
林夫人听在耳里想起了在闺中的日子,不由的一阵唏嘘,道,
“原本你回了沧州应是回蔡家去的,只是你与他们几个又不亲近,去了也是看人脸色,还不如在我这里,我们姐妹说会儿话才是正理!”
孙夫人脸色一黯道,
“自爹娘走后,那几个哥哥、弟弟便连书信也少了,我本是庶出的女儿,夫家又破落了,半分不能帮他们,到了这几年更是连问候也没有了!”
林夫人冷笑道,
“我这边倒有来往,也不过是些面子情罢了,我那亲哥哥如今一心听他那婆娘的,也不管这些妹子们死活了,逢年过节送的礼便连我们家庄上的庄头都不如,我这些年也是心淡了!”
姐妹两人说起来就要拿帕子捂脸,一旁的林忠家与侯妈妈忙上来劝道,
“姨夫人也是累了,不如去洗漱一番吧!”
说罢便吩咐梅草跟去,林夫人道,
“你那住处我早已安排妥当,便是紧挨着洗砚居,如今端清和佑陵便在那处,哥俩倒是好得似一个人样,你离得近也方便些!”
孙夫人听了点头道谢,林夫人摆手道,
“我们姐妹不必如此客套!”
第三十七节 相聚
孙夫人自跟着梅草去了观云阁,两层的小楼,常用来招待林家来的亲戚,收拾打扫的十分干净,孙夫人自家带了一个小丫头,却是只有七八岁,不顶用!梅草在一旁服侍着她洗漱一番,又捧了几套衣服过来,
“夫人,这是我们夫人特命人专给您做的,共做了六身儿,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孙夫人见这几套衣裳,用料考究,针脚缜密,应是出自大绣坊,比自家带来的那些衣裳好了不知多少,知道是大姐姐在给她做脸,心下感动,笑道,
“这几身儿衣裳实在好看,我瞧着都喜欢,却不知那穿那一件了!”
梅草笑道,
“夫人喜欢便好,不如这一身儿,您看如何?”
说罢指一身儿深紫色的长襟罗裙,今儿林夫人穿了深红,孙夫人见了心中叹这丫头机灵,大姐姐穿红,自家穿紫,即不抢主人的风头,也不落了客家的面子,
姐姐这家倒是当得好!
一面穿一面想起自家事来,心下暗感悲凉,当年若是能讨得嫡母的欢心,多挑一挑,只怕还嫁不到孙家去,活活守半世的寡,只能叹自家命该如此,不如大姐姐嫡出,在家受宠,出了嫁上无公婆立规矩,夫君又是个能干的,偌大产业吃穿不凡,享受不断!
穿了衣裳,重又梳了头,收拾妥当又过去正堂坐下,侯妈妈上了茶,姐妹两人正要说话,却听外面脚步声起,有人撩了帘子进来,却是一脸喜色的孙绍棠,见了自家母亲在堂上,过去撩了袍子就跪,
“母亲在上,不孝儿佑陵磕头了!”
说罢便拿头撞那青石铺就的地面,
“我的儿,不必如此多礼!”
座上的人要拦,却不如一旁的林忠家手脚快,她过去扶了孙绍棠笑道,
“表少爷,快别行这大礼了,要是磕坏了,我们姨夫人可是要心疼了!”
这时孙夫人也站起来扶了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眼中含泪道,
“我的儿,竟是比离家时又长高了不少!”
孙绍棠忙扶了她坐下,笑道,
“全赖姨母家饭菜香甜,儿日日顿顿都要三大碗才能罢口呢!”
孙夫人听了笑着拍了拍他手臂道,
“怎得越大越发脸皮厚了,在姨母这里却不讲礼了?”
林夫人笑道,
“我就怕他不吃,那里还怕他多吃了,佑陵在我面前便如端清一般,吃穿用度比端清还要精细些!”
孙夫人道,
“我这劣子,从来一心读书,日常起居半点不能自理,也多亏大姐姐照顾,累你费心了!”
“你这说的那里话来,我看佑陵就是个好孩子,比我那三个没有长进的小子强了百倍,若是能有这样的儿子,我便是睡着了,也要笑醒,偏你还嫌他,你若是不想要,便给了我吧!”
正说笑间却听外面有声音叫道,
“哎呀!这下子惨了!表哥这般人材若是到了我们家,我们兄弟还有立足之地吗?”
里面的人俱是一愣,林夫人笑骂道,
“还不快快进来与你姨母见礼,躲在外面听甚么墙角!”
却见那帘子一撩进来三个少年,打头的便是林志钺,后面站了林仲钺和林锡钺,孙夫人见这三个少年,打头的生得脸宽身壮,七八分似林夫人,后面两个瘦弱些,一个眼睛灵活,一个斯文腼腆,便笑道,
“这是大哥儿、二哥儿和五哥儿吧?”
三人上来见礼口称二姨母大安,林志钺素来宽厚,林仲钺却是嫡次子,在父母面前素来得宠,能言善道却是继承了林老爷经商的天份,恰才在外面叫那一声便正是他了,林仲钺笑着对孙夫人道,
“二姨母,自从表哥到了我们家,母亲便把我们兄弟抛到了脑后,只喜爱表哥一人了!”
说着说着苦脸道,
“若是母亲要了表哥,不如……二姨母便将我们兄弟领了家去吧!一个换三个,二姨母您也亏不了!”
一席话说的孙夫人笑了起来,林夫人却嗔道,
“依我说,你们三个都比不上你表哥一个!整日家招猫逗狗不务正业,你姨母领了你们家去,只得三个吃闲饭的!”
孙夫人笑道,
“大姐姐,我看你这三个哥儿却是极好!三个换一个我实是大大的赚了,便是吃闲饭我也要!”
说着说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又有小丫头来报,说是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和七小姐到了,孙夫人端坐在那里,只拿眼瞅那门帘处,心知林家四位小姐,四小姐与六小姐未定亲事,两人中有一位应是自家儿子的姻缘了,正是要好好睁大眼看一看才是!
帘儿撩开,打头进来的是林玉洁,见了她上来行礼道,
“二姨母,大安!”
孙夫人笑着点头心道,
“不愧是大姐姐亲生的,生得与她倒是相似,这命也如大姐姐一般好,嫁给宣城崔家,真是好福气!”
又见进来一个身姿苗条、形容端庄的少女,生得文文静静的,上来行礼道,
“请二姨母安!”
“这便是四姐儿吧?”
林夫人笑道,
“这是我们家四姐儿玉萍!”
孙夫人与林夫人生得都有些高壮,在女子中算得孔武二字,年少时没少为自家五大三粗的身段样貌懊恼,见了林玉萍这样似风也可吹倒的女子倒也多了几分喜欢,心道,我家佑陵肖父,生的高瘦,若是娶了这位,以后生的儿子便高瘦挺拔,生得女儿便也苗条婀娜,又见她斯文娟秀,想来是个性子好的,心里便先有了三分喜欢!
紧接着林玉淑过来行礼,孙夫人心里暗道,
“这六姐儿看着浓眉大眼,身子倒是健壮好生养,只是看她面相性子却有些急躁,佑陵素来材高人傲,不肯让人,只怕两人处一堆儿,吵起嘴来,谁也不让谁,这日子便不好过了!”
她这边便对林玉淑看低了三分,最后进来的是林玉润,孙夫人见了她一眼,却是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姐姐家里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儿,只是这女子太过貌美并不是好事,娶妻娶贤,又不是纳妾!颜色太过,你不去招,那些狂蜂浪蝶也会上赶着来惹,我儿一心仕途,要的是贤内柱不是惹祸精,幸好已经被人定了亲,想来那家人也只是看重颜色不重品行的人家,以后若是与林家成了姻亲,却要让佑陵少与那家人打交道!”
孙夫人心思电转,请个安的功夫已在心里把林家女儿评了个透彻。
林玉润请了安立在那里打量孙夫人,见她虽有华服在身却气色腊黄,脸上皱纹、斑点不少,双眼有些混沌,与自家前世初见时一样,是个饱受沧桑却意志坚强的女子,她与林夫人那种外露的娇纵、蛮横不同,她这位前世的婆婆内里子十分刚硬但却不外露。
前世孙夫人并不喜欢她,嫌她生得太好看,又在家中养的娇嫩,不经世事,当不起主母之责,凭心而论,她对自己的评价也算是中肯的,只是后面孙夫人偶感了一场风寒却拖成了痨症,全是自己用嫁妆银子给她治病,虽最后无力回天,终归死时还是她有所改观,临终拉着她的手道了一声,
“好媳妇!”
只是千般辛苦,万般小心又有何用,她做得再好,男人的心不在便是不在了!就是你把自己的肉割下来,骨头熬了汤给他家人喝了,也不过被空泛泛的赞一个“好”字,天经地义受了你的牺牲,转身又恋了别人,留给你的不过是一个贤妻的空名,一个寂寞孤寂的闺房罢了!
林玉润也看出来了,这一世孙夫人还是嫌她容貌太艳,只因不在自家儿子选媳范围之内,孙夫人自然不会将她挂在心中,只把目光投向了林玉萍与林玉淑身上,她退到林玉洁身边,只看她两人一个立在林夫人身后,一个站在孙夫人手边,装憨扮痴的在两人面前献殷勤。
身边的林玉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林玉润侧脸看了看她,才惊觉三姐姐竟是瘦了不少,颧骨显得更高,唇角微微垂下,带了三分苦相,又觉对面有灼灼目光投来,不用想便是那孙绍棠,心下暗恨,抬眼去瞧,却见他正痴望了自家微微的笑,忙撇了脸看向别处。
这边孙夫人则是看在眼中,惊在心里,果然是少年慕艾!打自家肚子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