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头上吗?”
艾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哭道,
“小姐,奴婢也是心疼你!”
“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只是越知前路艰难,我们越要一条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路扶携走到最后!”
她也是为艾叶好,以后若是她去了赵,家艾叶就是她贴身的大丫头,像她这样口无遮拦惹到了赵旭,只怕讨不了好,若是她实在管不住自己就干脆留在林家罢了!
艾叶心知,自己从小跟了七小姐,如今她出嫁在际,自己也是一定要陪嫁的,若是真如小姐所说把自己留在了林府,只怕那深恨小姐母女的大夫人把自己贱卖到那下贱之地也未可知,小姐出嫁的事情已成定局,唯有跟小姐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还能有个出路!想通之后,从此在林玉润面前说起赵家来不再语言刻薄,提起赵旭也是一口一个姑爷,倒把时不时把林玉润弄得羞恼不已。
主仆二人至此关了门户一心待嫁,唯有隔一日到前院请安才会步出院门,林玉润心知林夫人从来不喜她,以前是不知事,仗着爹爹喜爱性子难免有些娇纵,现如今重过了一世,自然知道了分寸,便一改往日的脾气,只关了院门不再出来,众人不疑有他,只当她定了亲事知了好歹,待嫁前自然是循规蹈矩不敢踏错分毫,连刘姨娘见了也欣慰不少,只呼她的圆姐儿长大了,倒让林夫人揪不到错处发落她,空自在心里暗暗生气,又有林玉萍与林玉淑两个,在一边时不时冷嘲热讽,在多活一世的林玉润看来,她们不过只是两个幼稚的小丫头罢了,任是如何叫嚣,她连眉毛都不抛上半根,只气得两人回了房砸杯摔碗,打丫头骂仆妇的,自个儿院里热闹罢了!
日子过得快,转眼月入半天,竟是到了八月十三,这一年的天儿竟是有些怪,往年此时暑日余威肆虐,虽入了秋,但秋老虎有时还厉害得狠!偏偏今年倒是奇了,初十里就开始下雨,时而如盆倾瓢泼,时而又牵丝连线,细细密密扯不断似的连下整晚,愁得艾叶一连声儿的骂老天,
“前阵子四处旱时你不下,到这会儿了,你又下个不停,到了十五可怎么观灯!”
林玉润坐在绣架前听了只是笑,
“我说你心急火燎的作得那门子妖,原来是想着八月十五的游灯呢!”
艾叶过来给她重上了茶,笑道,
“这可不是给我急,是替小姐您急呢!赵府里八月十五的帖子初十就送过来了,只怕姑爷这会儿子也在家里骂老天呢!”
林玉润红了脸去拧她,被她一扭身躲了开去,一溜烟跑到了门外。
到了十三夜里,雨还是牵牵连连的下个不停,吃罢晚膳艾叶早早就把绣楼四面的窗户给关上了,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一阵儿风吹进室内竟有了寒意,她忙忙的去翻了箱笼,
“这天变得太快了!小姐的夏衫都还没有全收进去呢,厚些的衣服都还压在下面……”
一边念叨一边急急去了厢房,林玉润坐在妆台前,借了旁边的瓜灯照着镜子梳头,一忽儿外面起了一阵大风,噼噼啪啪的有没关严的窗户打得山响,她忙起了身站过去关,这时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挡在了窗叶上,
“……”
她瞪圆了眼,张了嘴,骇得一张脸立时就白了,口里的一个啊字还没有成音,只见一个脑袋从下面探了出来,
“小姐,莫慌,是我!”
定睛一看,粗眉细眼,黑皮子,可不是赵旭!
林玉润忙退了两步捂了嘴,只呆愣愣的看着他,带着一身的风雨翻身落到了窗边,又探手把窗户关上了,
“你……你……你怎会这里?”
赵旭立在窗前不错眼的只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一袭月芽白的中衣料子用得倒是好,不大大小随身贴着,把个玉润小姐的身姿勾勒个十足十,微颤颤的胸脯,细柔柔的腰身,长腿儿把裤子绷得紧紧的……,赵旭突然鼻腔一热,他忙一把捂住了鼻子,好悬没有出丑!
林玉润骨子里是经了事的妇人,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捂鼻子,当下又好气又好笑,又是羞又是恼,忙退到屏风后随意拉了一件外衫罩上,重又转回来时却见赵旭已坐在软榻上,手里拿了自家放在小几上的小宫扇子看,
“赵大……官人,你……你……因何到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是未婚夫妻也是大大的不妥,林玉润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离了五步远远的立着问道,赵旭一双眼儿左右乱瞅却是再也不敢往她身上看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自上次观潮之后已有月余未见小姐,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中甚是想念,本想着中秋十五可以见面,却不料最近老天爷不识相,偏偏把个尿泡子捅漏了般下个不停,眼看着十五观灯要泡汤了,只……只好深夜翻墙来给小姐问声好!”
这人说话,前半句倒还假装斯文,后几句就露出了尾巴,林玉润想到他只怕真如艾叶所说在自家屋里跳着脚骂老天爷,心里勾画出他一手指天一手跳脚的样子来来,竟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又觉不妥忙抬手捂了嘴,赵旭只觉在这朦胧胧,昏昏黄的瓜灯下,这眉目如画的俏佳人,盈盈亭亭立在那里突然嫣然一笑,真犹如百花盛开,月神下凡,偏偏还把那素素白的小手儿捂在那红艳艳的唇上,露出的几颗皓齿又不见了,却把那一双妙目盯着自己观瞧!这夜黑着,门关着,小娘子衣着单薄坐在对面儿,只盯着他笑,笑得他是一把火自小腹窜起,好不容易强忍的鼻血立时压也压不住,有了喷薄而出的架势!
“啪!”
赵一霸右手捂鼻左手重重一拍脑门,心里直是唤娘,
“我滴这个娘呐!这小娘们儿是要了我的命喽!”
当下话也不敢多说了,那还敢在这屋里久待,忙从袖子里掏摸出一个匣子来,
“本是想十五那日送了小姐,却怕那日下雨小姐不能出府,所以今日送来!”
话一说完,人也不敢久留了就往窗边奔去,吱呀开了窗身影一闪人已经到了外面,林玉润忙跟了过去,见他一只手搭在窗沿上,一脚儿踩在楼壁上,半个身子悬在了空中,
“你……你……小心些!”
情急之下伸手摸在了他扣在窗边的手背上,赵旭立时反手将她握住,
“小姐,我小字雍善,你叫我……”
话还没有说完,丹田那口气一泄,人已坠了下去,林玉润只觉眼前一花手里一松,人已消失不见,吓得忙探头去看,只见下面林中咔嚓声不断,莫不是摔着了?她又不敢大声喊,只能紧抓着窗台,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连衣衫湿了都不知道,心里急得不行!
但不多会儿那人在下面哑声道,
“小姐,莫怕!我无事!”
林玉润松了口气,忙轻声道,
“你……小心些!”
此时下楼蹬蹬蹬的上楼声传来,艾叶已经到了门前,林玉润忙关了窗户一转身就见她进了屋,她一脸疑惑的看向那关上的窗户
“小姐,外面可是有动静?”
林玉润笑笑道,
“今儿晚上的风倒是大了不少!”
艾叶不疑有他,转身却见软榻上两大块深色的印子,惊道,
“这软榻怎得湿了?”
林玉润心中狂跳道,
“许是雨被风吹进来打湿了吧!”
艾叶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三尺开外的菱格窗,
“这风可真够大的!”
说罢转身去铺床,只留下林玉润面红心跳的对着那蓝底粉花的坐垫子,暗暗咬唇,明晃晃两个大印子,这人只怕浑身都湿透了!
第十一节 中秋(一)
许是天爷终于回了神,觉得这沧州的地界儿上雨水实是太多了,到了十四日上午便放了晴,下午那烈日便又高高的挂了起来,到了十五日暑气回归,竟比前阵子还要热了不少,让人生出几分怀疑来,前几日的大雨莫不是做梦不成?
因是今年林老爷发了话,阖府上下都要去观灯,林夫人吩咐早早摆了饭,一家子借着团圆节气,便不分尊卑坐在了厅上,只是男女以竹织的山水屏风隔开,林家进学的林志钺今日也得了先生放假,午后便回了家,林家大大小小十来口人,热闹坐在桌前吃了一顿饭,席间林老爷还与林大少爷吃了一盅酒,林老爷一想到大女儿过年后嫁到瑜州宣城林忠家的家,那也是大户人家,七姐儿嫁到赵家,林大少爷这阵子学业也进益不少,上月底的月试之中还得了先生的优评,这接连而来的好事,让林老爷乐在心中,酒也吃的多了些,不由的孟浪起来,伸手夹了一筷子素炒的青笋放入面前的碟里,叫了身边的丫头,
“给刘姨娘送去,她素来不爱食肉,今日的青笋倒还清嫩可口,让她多吃一些!”
“是!”
丫头托着那碟儿如同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战战兢兢绕过屏风送了过去,
“刘姨娘,这是老爷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说是鲜嫩让您多食些!”
丫头的话一出口,桌上就是一静,
“啪!”
林夫人手里镶银镂空的檀木筷子掼到了桌上,刘姨娘忙站了起身来,把那碟子菜放到了林夫人面前,转身来道,
“大姐,老爷向来都是心里着紧姐姐的,许是这丫头人小耳不灵,听错了,一定是老爷给您送来的,让她给弄错了!”
说罢,板着脸瞪了那丫头一眼,那丫头立时跪了下来,哭道,
“夫人,奴婢听错了,是老爷吩咐给您送来的!”
林夫人依旧沉着脸,
“中秋佳节阖家欢喜,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既然不会侍伺那就去外面跪着去!”
丫头不敢再哭捂着嘴自个儿下去不提,众人静了半息,林玉洁笑着解围道,
“今日的青笋确实不错……,母亲,别怪我贪嘴,这碟子菜还是女儿吃了吧!”
正要伸手,林夫人阴沉的脸上扯了扯嘴角,
“你既爱吃就让厨房再炒一道来就是,这盘子菜,那起子贱人碰过的,是你这大家小姐能用的!”
说罢一抬手把那碟子掀到了地下,青白釉的碟子碎了一地,旁边伺候的下人们忙跪在地上用帕子包了手捡,众人一时都低头无语,刘姨娘抽了帕子捂了捂脸,悄无声息的坐了下来,那一厢林老爷听了动静,五分酒意立时醒了不少,当下清咳了几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天色已暗,我们出门去吧!”
众人忙回院子换衣服,林玉润落后几步担心的看向刘姨娘,却见她白着脸儿冲自己微微笑,
“快去吧!赵府的马车说是饭前就已候着了!”
刘姨娘转头又见到林夫人冷冷的一眼撇来,忙低了头由碧猗和红鸢扶着回了院子,林玉润也回了院子,不敢太过打扮,只把耳后两边长发分成三缕编成,在头顶上依次挽了髻,压住浓厚的头发垂直在身后,只用小小的珠花儿左右两边固定,耳坠子配了一套的珍珠紧贴在耳眼上。又选了半厚不薄的软罗短衫,下面是雪青色的长裙,又怕入夜天冷,找了件素色的披风带着,想了想,
“艾叶,把那妆台上黑漆的匣子给我拿来!”
艾叶听命拿过来,伸着脖见自家小姐打开来,里面却是躺着一个腕箍儿,黄金的身儿,上面镶满了各色的宝石,真是明晃晃扎人眼,
“小姐!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耀眼的玩意儿,这怕有半斤重了吧!”
林玉润听了直是笑,这人送东西只怕没有个章法,只一味把好东西镶在上面,却不知这东西沉得能砸死人,那里能戴,本想着收在匣子里,平日里闲来无事拿来把玩,但想来人家好心送来,一次不戴有些伤人,还是褪了手上的一对杂玉镯子,用左手戴了。
到了大门,众人也齐齐到大门处,正等人齐好上车,赵家的马车原是等在巷口处,此时见了林府门前有动静就驾了过来,两个小厮过来请安,女眷们避在后面只拿眼偷偷的瞧,
“请林老爷安,小的是赵府上大爷的跟班儿,给您老请安了!”
这两个人旁人不认得,林老爷常年在外走动,自然是认得,一个赵喜一个却是赵固,都是赵旭眼前得力的人,派了他们赶车来接,自然是十分看重他们家的圆姐儿,林老爷心中十分的妥帖,捋着胡子,点了点头,笑着命身后的人打赏了两人,
林玉淑与林玉萍并立在门后,隔着门缝,悄悄儿正打量着赵府的马车,平顶黑漆的车身倒也不显张扬,只是那拉车的两头白马,一水儿的雪白不见一根杂毛,高壮强健,如碗大的蹄子稳稳踩在青石板上,却竟是出了名的大宛马,车前挂得是左右两盏琉璃的气死风灯,大红的织锦是五福临门的花纹,新缝的面料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泽,车里什么摆设倒是看不清楚,只是光这马和灯就已可见赵家的豪富,琉璃灯本就是外番之物,价格高昂,像林家虽有,但都是放在书房又或是厅堂小心使用,那里随随便便挂在车头上摇来晃去,更不用说那两匹大宛马,本是千里的良驹,奈何竟做了拉车的苦力!
林玉淑、林玉萍看得眼里只觉牙根泛酸,虽说那赵一霸确不是个东西,但赵家倒是真正的豪富,吃穿用度自然不是林家这种中等富户可比,林玉润还没有嫁过去,这享福的事儿就来了!偏偏一旁的林玉洁还要在两人心中补上一刀,她正小声对身边的丫头藏花道,
“这赵家果然豪强,只是架马车就可一窥家底,只可惜那赵一霸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倒也是我七妹妹的良配!”
一番话说林玉淑和林玉萍更是阴着脸,只在心里盼着那林玉润过了门被那赵一霸打死才好,转身见了林玉润过来,只见她虽一身素淡但难掩天生的好人材,步出门来立在那琉璃灯光下,竟似仙女儿自带了一层银光似的,晃得人心里发酸,牙根发痒,两人不由的又嫉又妒,十分着恼!盼只盼那赵一霸贪花好色,图了一时的新鲜,等再隔几年人老珠黄,看你还有什么风光!
“七姐儿,你过来!”
林老爷见她过来便招手唤道,林玉润无暇去揣摩自家姐妹的心思,走过来冲林老爷福了福,又隔了帷帽仔细看两个小厮,高壮的不认得,一脸讨喜模样的倒是认得,却是赵喜,见了她立时上来请安,
“七小姐,小得奉了我们家九小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