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五百年过去了,吕他和照旧是改不掉这故弄玄虚的毛病。
冷如夜低头不语,单单是让她平安活着,就是太大的奢望,又怎么能算是卑微的野心呢?
“以你如今的妖力,还远远不够。对抗诅咒只需你们两个两相分离,老死不相往来便是。然而,除了诅咒之外,隔在你们之间的,还有别的阻力。”
老道士说一句顿一句,冷如夜看着他年轻的外貌,愣愣地出了神,他是真的不懂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天上也好,地下也罢,有人毫无理由地扮演善,自然也会有人毫无理由地扮演恶。从你们最初降生于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你们若是想要彻底主宰你们自己的命运,长相厮守,就必须应了谷的那句传说。
上碧落,可以弑神;下黄泉,可以除灵。”
“长相厮守?”
天上竟能掉下这么大一个馅饼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五百年来的每一天,冷如夜行走在地狱之中,随时都痛苦到快要迈向彻底的深渊。
他活的日日如惊弓之鸟,吕他和却告诉他,这样的命运,竟是可以改变的?
“是。”
“呵,我不相信你。”
冷如夜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不论他怎样尝试,结局都只是失败,他累了,也怕了。
“你不用急着相信我,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我来,不过是为了让你心里先有一个底。”
事实上,吕他和本不愿意来,但是他和他们一样,别无选择。这天地之间,有很多东西,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雪夜设了这个局,连他自己都只是一枚棋子,何况其他的人呢。
“告诉我,阻拦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冷如夜再次定神,眉目冷冽起来。
只要脑海之中浮起那人绝世的脸庞,他就无法按捺这股想要和命运斗一斗的。就拿他那仅剩的、残破不堪的灵魂来赌一场好了。
若是输了,这次,就真的坠入黑暗中去,永远不再去爱她了——
——
赖小幸徒步走出谷,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
“得得得得”
马蹄声并着夕阳和尘土而来,牵马的如水男子身着水色衣衫,缓缓而来。
“水月?”
赖小幸记得他,应当说,绝不会忘了他。
可是,和上次所见之时的情景不同,水月的容貌风华,又变了一变,形容姿态,更加丰腴起来。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水月启唇轻笑,唇瓣之上波光潋滟。
“是我。”
就是这样!
赖小幸几乎要惊叫着拍手!
美男子如此的笑容,才算是不违和,反而可以算作是惊为天人。除了高阳无泪,不会有人再比他更好看,更柔更软更入人心。
“你,你从谷外来?”
赖小幸疑心,想起冷如夜说过的,谷之中,并没有一个叫做的水月的人。
美男子虽可以用来赏心悦目地赏玩,但若是叫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混进了谷,对于冷如夜,怕是会不利。
“是,不过我今日并没有杀人。”
“你说的好像你日日杀人似的。”
赖小幸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庞,愈发地担忧起来。
“在这谷之中,杀人放火,难道不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么?”
水月反问道,想起了雪夜和镜花教过他的那些,嘴角笑容转化成了自嘲和卑微。
果然,赖小幸带着疑虑的神情变作了同情和怜惜。
在赖小幸的心中,似乎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不喜欢杀人的。如果有人沦为了谷的刺客,那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幸的事情。
“水月,那告诉我,我们曾是见过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赖小幸进一步试探他,水月调转了马头,和她慢慢走向他来时的方向。
“你那时失去了记忆,云起谷主不放心,便派我一路跟着你到了沧海。至于更早以前的事情,我那时只是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罢了,不值一提。”
“你就是那个在沧海替我出气的大侠?”
赖小幸想起那日情景,瑶姬不过只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却差点要了瑶姬的性命。的确,只有谷的人,出手会这样狠辣无情。
估计舅舅也曾经和他交代过,一定要护自己周全,所以那时他出手才那样重。
这句话一讲出来,赖小幸虽然没有增添对水月的好感,却也打消了对水月的疑心,心里只当他是和冷月一样的人,或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这样也奇怪,谷的人一律要姓冷,取义冷血。你为什么还是叫水月?”
赖小幸的脑瓜子一旦转起来,就转的飞快,横冲直撞。
“我在你面前,就只用这个名字。难道不好听么?”
水月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体验了一把世人所说的急中生智。依照赖小幸的性格,大约她会喜欢自己这么回答她。
他悄悄抬眼看她,果然见她一脸花痴模样。
伊人喜色相,却并不下作,愈见活泼可爱。
水月感到胸口的位置有一股流过,嘴里竟然有点点腥甜之味。
“好听好听。”
赖小幸飞快地点两下头,又走出两步,方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出了好远的距离。
“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正要踏步离开,一只手却被水月捉住,隔着衣裳,赖小幸也能感受到他手掌上的湿凉触感。
“你要赶路去焰都,总不能走路去吧?”
“唉?”
赖小幸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水月怎么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焰都?
“怎么,你难道不是有事要去火焰盟办?”
水月故作无辜。
赖小幸转念一想,的确,现在对于她来说,焰都怕是最好的去处了。有高阳无泪帮衬她的话,很多事情会容易得多。
“你猜对了,我就是要去焰都。”
赖小幸接过水月手中的缰绳,跃上马背。
“你、你要小心。”
这句话,很多人反反复复地叮嘱过赖小幸,可是却只有冷月,说的最僵硬。
她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看,水月竟然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