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左拐右拐,一路上无论她怎么搭话萧子期都不应不答的,蒋曦曦看着四周越来越陌生的风景惴惴不安道:“你这是要去哪?”
萧子期终于回她了,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回家。”
蒋曦曦细眉微蹙:“我记得你家不是在这条路的。”
萧子期又继续不应她。
蒋曦曦不服气地跟着他进地铁站,无意间瞄到路标牌,突然觉得路段的走向有点眼熟,半天才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通向陆承则家里的路吗?
蒋曦曦愣了半天,忽然站住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萧子期回头看了她一眼。
蒋曦曦脑子都挤成乱麻了,完全没顾及这是公共场合,说话的音量一点都没见降低,反而因为震惊有种升高至顶的趋势:“你们住在一起了?!”
周遭大厅不断人来人往的人群被这一声惊响叫得顿住脚步,各色各样的目光游移不决地打量着中间两人,萧子期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看,一边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一面对着周围人群抱歉,一面将蒋曦曦拉到大厅角落,捂着额头没力气地对她道:“跟够了吗?跟够了就回去吧。”
蒋曦曦咬着唇轻声道:“可是你还没回答我。”
萧子期沉默了。
他知道她这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说是住在一起,可是……
他点点头,轻描淡写又十分简明扼要地回答她:“是的。”
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的眼睛里的光彩消散了,化作一片灰蒙,然后趔趄着后退两步,在萧子期正准备去扶她的时候突然她就转过身飞快地跑走了。
蒋曦曦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出口处强烈的白光之中,萧子期站在地铁站售票厅冰冷的地面上,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然后再缓缓收下来。
夜色渐起,星空璀璨。
在萧子期回到陆承则的家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到了晚上。
像昨天一样,他一走进玄关就发现一楼客厅的灯没开,黑漆漆的,四下环顾两层楼结构的大房子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萧子期的心突然像块石头沉了下去,有种恐惧蓦然向他袭来,脑袋里血液流淌撞击的声音促使他鞋子都来不及换,长腿飞快冲向一楼楼梯旁的卧室,行动间有些慌乱地地打开门,门敞开的一瞬间空气流通,窗外呼啸的大风像水一般涌进来,额发被吹进眼睛,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后等到眼睛缓过来了才能睁开。
睁开后屋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杂乱的书桌,大开的窗户,高高吹起的窗帘,粉红色的床……一切物品的摆放都与他出门前没有丝毫不同,只是除了该在的那个人不在。
萧祈……不在这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串铃声突兀地震响在寂静到空旷的房间里。
像是知道来电人是谁,萧子期站着,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接起电话,只听到一道含带笑意的低音男声从手机中传出来。
“晚上好,今天过得怎么样?”那男声貌似热情地问道:“老师讲课讲得清楚吗?朋友是不是相处得不错呢?食堂的饭菜味道如何?……”
萧子期的视线盯着前方:“爸。”
对面的声音突然中断,好一会那个男声才重新响起,语气依旧满含笑意:“唔……好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是多少年来着?十年?二十年?”
“爸,”萧子期道:“是你带走萧祈的吧。”
“你那是质问我的语气吗?”
萧子期没有理会他近似于压迫的语气,直直问出来他要的答案:“为什么?”
萧律行在电话那头笑了,然后才慢悠悠地,带有些许懒散意味地说:“我说过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听呢?”
“难不成……”他的笑声从手机中隐约传过来:“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萧子期握着手机的手蓦地抓紧。
“不过这次倒可以告诉你。”萧律行道:“这次不一样,要变天了,你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了?”
“陆家夫人去世了,就在今早。”
“!”萧子期的脑子里立刻轰的一声炸开了,血管里的鲜血顿时凝结成冰块,白炽灯明晃晃的照映下冷汗沿着发尾流下,像听不进任何声音,也许是听不进,又也许是他不想听,耳边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
等了许久,像是猎人巡捕猎物一样的,萧律行欣赏了一会这份静谧的沉寂,才缓缓开口道:“所以,我认为萧祈在我这是最安全的……虽然也并不是很安全,但总归比你那里好。你说对吗?”
萧子期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他只是把话筒拿离一点,好像这么做能把围绕纠缠在他脑海里头痛欲裂的嘈杂声赶远点似的。
“那么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忙,你那里自己小心。”萧律行难得叮嘱了他一句,就要挂电话。
萧子期突然道:“萧祈呢?”
对面蓦然顿了下来,即使看不到面,也能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弥漫在四周。
“怎么?你想找她?”萧律行的声音音调降了下来,是那种逐渐转变的寒冷:“还在想着玩小朋友之间的游戏吗?见不到妹妹就开始哭鼻子了?”
“……”还没等萧子期准备反驳他,忽然突兀地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女声,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听出来那声音带着急不可待的迫切,伴随着一群人接连劝慰安抚她的声音,杂乱无章地涌入耳朵。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女声像隔层水幕般穿透时空而来:“哥哥!我要和哥哥说话!爸爸……”
萧律行啧了一声,转头就让手下放开萧祈,然后萧祈顺利地挣脱他们拿到手机,迫不及待地冲着话筒喊道:“哥哥!你没事吧?”
听到萧祈毫无异状的声音,萧子期松了口气,然后细声安慰她:“别担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