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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若舟:再见我任务完成我要跑了……放开我啊!
第 2 章
贝振旦盘膝坐在蒲团上,垂首呼呼睡着,酒葫芦敞着口滚在一旁,洇湿了青玉地板。
硕大祠堂内,只有他一人身影,身为掌教的亲传弟子,老四贝振旦负责今日祭拜,他专门从雁雪门下挖了一坛好酒,同师祖们分享。
作为修真界延续万年之久的名门正派,澜清宗祠堂内共供奉着一万七千四百八十二块灵牌,上万枚灵牌围绕恢弘大殿的三面,阶梯状摆设,灵牌越是靠上,就越年代久远,更为古朴。
中央最顶端那块,属于澜清宗开门祖师妙言尊者。
兀然,正中最下方的一块灵牌亮起盈润光芒,不稳震颤起来,其上“宴屿眠”的字样却晦暗不清,震动带起周围其它灵牌,迅速蔓延至整座祠堂的所有牌位。
咔哒哒……
声响愈发强烈,竟引得共鸣般的波纹在祠堂中震荡。
贝振旦眉头皱了皱,然而“醉忘生”的酒力实在太强,让他如昏睡般,难以睁眼。
咔嚓。
一道裂纹出现在宴屿眠的灵牌上,横穿了“屿”字,将灵牌割成两半,更多裂隙蛛网般自字迹镌刻处扩散,几乎转瞬之间,便面部全非。
然后崩裂开来。
光芒瞬间消散,飞散的灵牌碎块砸在了贝振旦头上,他哎呦一声,立刻捂着脑袋清醒了。
一片狼藉。
原本放置着师父灵牌的位置尽是玉块,噼里啪啦地滚下贡架,牌位内封印的灵力暴动飞窜,彻底紊乱,呼啸着想要寻得主人方向,却再也无法得到回应。
“师父?!?!”
贝振旦嘶嚎出声,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眼前景象让他睚眦欲裂,他慌忙爬起来,双手掐诀,就要抓住那一团狂乱的灵力。
轰——!
察觉到和宴屿眠同源的气息,灵力朝贝振旦疾冲而来,瞬间没入少年躯体。
贝振旦面色骤然一白,浑身经脉霎时鼓胀到濒临破裂,那团灵力只是宴屿眠分入牌位中的一小团本源,却完全无法被他压制,甚至试图将他的元婴吞没!
“师弟!”
千钧一发之际,十数根银针飞射而来,噗噗没入贝振旦穴位,封死了他的经脉,将灵力锁住,一口丹炉凭空出现,轰然将贝振旦倒扣其中!
在熊熊烈火燃起之前,贝振旦推开炉上的小门钻了出来,他满眼惊惧,对着刚刚赶来殿中的银发青年喊道:“二师兄!师父的灵牌碎了!”
“你说什么?!”
如同听懂了他这句话,丹炉内被银针引出的灵力陷入更猛烈的□□,惊人响动震颤了整个澜清宗一千八百六十三个山头。
“结阵!”
慌忙赶来的苏茗茗见此情况,当即咬破食指,血珠飞出,没入二师兄孔蕴乔的丹炉中,烈火顷刻腾起。
剑扫寒雪入门扉,凛冽寒意尽可能压制住动乱,宋子凡手持长剑“天欲雪”,冲入祠堂。
身缠佛珠的龙凤胎紧随其后,林凤翎和林凰羽兄妹二人同刻启唇:
“非我不造彼不知,如佛清净无恶形,始在佛树力降魔,得甘露灭觉道成……”
贝振旦终于完成结印,他浑身衣物剥落成数百张符纸,密密麻麻地贴上丹炉,在小七星阵的抗衡下,那股灵气终于被压制。
长剑天欲雪在此刻插入炉中,灵气找到出口般疯狂没入其中,被祖传神兵封印。
祠堂终于再度安静下来。
狼藉之中,苏茗茗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她怔怔盯着满地破碎的灵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泪顺着面庞簌落如雨,所有人都知道眼前局面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二师兄俯身拾起一块碎片,他素来如玉的嗓音颤抖,碎块锋锐的棱角刺破掌心,流出温热的血来:“师父乃天榜魁首,怎可能突然就……”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噌——
封印了宴屿眠灵力的长剑横在贝振旦脖颈,宋子凡冷冷盯着他面如死灰的师弟,墨眸森然:“给我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啊!!!”
贝振旦衣袍之下的身躯上,尽是印刻的墨色咒文,此时被灵力搅得渗出鲜血,诡异扭曲着。他顾不得遮蔽身体,铺在地上用胳膊将散落的碎块扫在怀中,喃喃念着寻踪诀。
可是没用。
就连宴屿眠本源灵力都无从寻到她的下落,他又怎么能找到呢?
林凰羽双唇紧紧闭着,蒙着灰翳的盲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她耳聋的兄长林凤翎跌撞着上前数步,最终跪倒在地。
“师父,师父……”
苏茗茗的哭声转为嚎啕,为什么,为什么?师父明明前日还与她同床夜谈,怎么灵牌就突然碎了呢?
“宋子凡,你又要作何解释?”孔蕴乔掌心已然鲜血淋漓,他死死咬住牙关,忍住所有迸发的悲恸声响,哽咽道,“昨日你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
宋子凡瞳孔一缩,想到了昨日宴屿眠同他笑着说的那句话。
——若是有朝一日师父不在宗内,你要管好你师弟师妹们,别让他们乱闹。
稚气未脱的孩童身影在这时闯入祠堂,他是如此慌张,跑来时在台阶上反复跌了好几跤,摔得灰头土脸。
看到宋子凡的瞬间,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好了师父!师祖去单挑魔教圣门,和万魔之祖同、同——”
最后那个说不出口的词变为悲恸哭声,听到“万魔之祖”的瞬间,孔蕴乔身体猛然一晃,他面色苍白,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几欲倒下。
咣当。
天欲雪掉落在地,传世神兵如破铜烂铁般无人问津,宋子凡只觉天旋地转,他的十指再度剧痛起来,可如今,会坐在牛车上耐心为他包扎的那个人,不见了。
——师父,你饿了吗?
宋子凡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手指已经被剔光吃的只剩骨头,但掌心里还有最嫩的一块肉,如果师父需要,他可以让她吃掉。
我不饿。她驾着牛车,回眸笑道:再忍忍,等到了我的山头,给你抓兔子吃,以后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可我只想要你回来。
眼前的师弟师妹们哭成一团,而他,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宋子凡颤抖着深吸口气,冷冽寒风涌入肺里,生疼。
“我会把她找回来。”
他说。
“我以神魂发誓,一定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青玉石板上的天欲雪发出悲鸣,飞回宋子凡掌中,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骤然刺入他胸膛。
剑尖旋转,和肋骨摩擦发出牙酸声响,接着便在苏茗茗的尖叫和喷洒鲜血中,生生剜下来一块肉!
封印在剑身的灵力涌入心头肉当中,霎时间那块肉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独属于宴屿眠的气息。
宋子凡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地朝祠堂外走去,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圣门万魔窟。
——我就将这最珍贵的心头肉,送给您。
宴屿眠睁开双眼,胸口处的疼痛让她黛眉紧蹙,本想起身又躺了回去。
好你个封钰,插得可真疼啊。
正在煮饭的农家女人听见动静,赶忙过来。
“姑娘你醒了?你落水受了寒,身上还有伤,得好生养着才行。”
女人面庞微圆,眉毛浓粗,看着就泼辣热情,她把宴屿眠的手塞回被子里,道:
“衣裳我给你换的,之前那身全都是血,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出来。”
宴屿眠缓缓眨了眨眼,轻声道:“多谢姐姐,是你救我上来的吗?”
“我哪儿有那个去河里救人的力气,救你那人在隔壁屋躺着呢,我这不给你俩煮姜汤呢。”
嘱咐完宴屿眠好生躺着,名叫湘娘的女人就重新回到灶台边。
宴屿眠完全不听话地把手重新从被子里伸出来,捏了捏眉心。
大抵是昨日,她跟万魔之祖封钰“同归于尽”了。
说是同归于尽可能不太恰当,毕竟自己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封钰捅的她那一下,被她躲开了所有致命处,只是看着吓人。
只可怜了封钰,头都被她砍掉,没有后手的情况下,估计活不成了。
之后宴屿眠将全身修为引爆,营造出双方死无全尸的现场,自爆中心玉石具毁,草木枯萎,而她趁着混乱,激活事先设置好的空间阵法,传送到了千里之外。
只留下唐刀荧落孤零零地案发现场,当做证据。
至此,宴屿眠成功死遁。
宴屿眠歇了一息,疼痛便逐渐消退,她虽然主动封印了修为,但大乘期巅峰九重的身体还在,强悍的自我疗愈能力已然让伤口愈合。
她掀开被子起身,走了两步,感觉没问题了。
接下来,就能迎接崭新生活喽!
作者有话说:
眠:爽喽玩去啦!我要拥抱自由!
徒弟们:师父你在哪qaq
眠:谢谢,但是请学会独立行走orz
这章发点小红包!
第 3 章
见宴屿眠出来,湘娘面露惊诧之色:“哎呀,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万一养不好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我没事了。”宴屿眠笑着对她解释道,“本来也伤得不重。”
湘娘目露疑惑之色,她给这姑娘换衣服时,分明看到她胸口有见血的伤痕,可宴屿眠表现得确实仿若无事。
“那你先把这个喝了吧。”湘娘盛了碗姜汤给她。
宴屿眠道了谢,慢慢抿着还很烫的姜汤,湘娘又盛了一碗,出门端去隔壁屋子。
宴屿眠跟在她身后,期间略一打量周围景色,这是一处村庄,大概百十来户,三面环山,一条溪水从中穿过,也让漂流其上的自己被人救下。
进屋之后宴屿眠差点被一摞纸绊倒,屋里到处都是写过的纸,堆砌在各个角落,墨香沉厚,靠窗的桌边正有一披着外衣的青年,正在奋笔疾书。
“海程,来喝姜汤。”
青年回过头来,他眉目清俊,嘴唇发白,鼻尖泛红,俨然是冻着了。此时正值初春,雪线都还清晰可见,由山涧融雪汇成的溪水必然凛冽。
见湘娘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蔺海程本能地眯起双眼,想要将那团模糊看得更清。
一看他这幅样子,宴屿眠就知道这家伙近视,而且度数大概率不轻。
蔺海程将姜汤喝尽:“谢谢湘娘,这位是……”
“这位就是你救下来的姑娘。”
蔺海程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已经把姜汤咽下去,大概都得呛着。
他救上来的姑娘?!
她不是满身是血吗?当时在溪里漂得浑身都凉了,要不是鼻端还有气,蔺海程都要以为自己捞上来的一具尸体。
怎么这才几个时辰,就能起床走动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宴屿眠适时道。
蔺海程赶忙摆手:“姑娘客气,身体没事就好。”
随后他迟疑道:“你的身体……”
“我没事了。”宴屿眠笑道,“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满身是血只叫看着严重吗?
蔺海程有片刻茫然。
但既然宴屿眠都出来走动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宴屿眠看了眼窗外的溪流,道:“我叫溪眠。”
蔺海程正要自报家门,突然接连几个喷嚏,打得前仰后合。
“你看看你身子骨还不如人家硬朗。”湘娘赶紧又找了件衣服让他披上,“回去躺着吧。”
蔺海程满脸通红地摆手:“马上就要去赶考了,我得抓紧时间看书。”
果然是个书生啊。
认过了“救命恩人”,宴屿眠便不再打扰,和湘娘走出屋子。
湘娘介绍道:“蔺家祖上在京城做官,后来子孙无能,慢慢没落了,到他这一代也就只留了些田地和房产,不过也比村里其它人家阔绰,海程嫌京城内繁华扰他读书,就专门来村里备考,我是他雇来做饭洗衣的。”
“眠姑娘可以暂且在这里住着,先把身体养好。”
湘娘说罢,进了侧旁明显更为破旧的屋子,卧室内有一老妪躺着,看起来有六七十岁,湘娘利落地给她翻身。
“这是我婆婆,瘫痪三四年了,每过一个时辰就得给她翻一次身,平日也不太清醒,好在气色还行。”
瘫痪三四年还能浑身干净,半点褥疮都没有,可见湘娘伺候得有多精细。
“我儿在城里学木匠手艺,月休时才能回来。”湘娘絮絮叨叨地说着,显然平时很少有人同她聊天说话。
宴屿眠看她忙忙碌碌地收拾好屋子,就要去做午饭,她想着搭把手,刚靠近灶台,就被湘娘推走了。
湘娘笑道:“我领了海程的月钱,都是该做的。眠姑娘手这么细,还刚醒,怎么能干粗活呢?之前指不定是哪家小姐吧。”
“倒不至于。”宴屿眠笑笑,“那我就坐这跟姐姐说话。”
湘娘丈夫早死,给她留下年幼的儿子和瘫痪痴呆的婆婆,她独自生活了这些年,把所有人都照料得极好,又热情大方。宴屿眠喜欢这样的人。
湘娘手脚麻利,午饭很快做好,她喊了一声,没过多久,蔺海程就摸索着进了屋。
他的单照扑身去救宴屿眠时落水了,现在只能两眼抓瞎,十丈外人畜不分。
单照由水晶磨制而成,相当昂贵,蔺海程祖上再有光如今也没落了,怎么可能会有备用,不过到底是把溪眠姑娘救下来了,破财就破财吧。
三人吃过午饭,湘娘给婆婆盛上一碗过去喂她。
蔺海程问过宴屿眠身体状况,确定她真的没事,满脑袋问号外加喷嚏连天地回屋继续看书去了。
他走到门口,成功跨过了门槛,却被外面晒着的香肠绊了一跤。
“哎呦!”
蔺海程脸着地摔倒了。
宴屿眠:…………
蔺海程爬起来,就要习惯性地摸索着找单照,又突然想起来东西已经丢了,只能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他臊得面赤耳红,不敢去看身后宴屿眠是什么表情,反正他也看不见,干脆状若无事地走了。
不行啊,说到底也是她害的人家眼镜丢了。
宴屿眠打了个响指。
精魄从地面冒出,亲昵地围绕在她身边,虽然用一身修为做了自爆,但宴屿眠的阴阳眼可还在呢。
准确来说,这是她前世在维度战争中觉醒的天赋,穿越之后就成了符合时代背景的阴阳眼。
“去,给我找点水晶过来。”
精魄们立刻去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团精魄从门口探出头来,它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裹着水晶鬼鬼祟祟地遛进屋里。
精魄将水晶放在宴屿眠脚下,圆鼓鼓地腾起,一副傲然姿态。
宴屿眠摸了摸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