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演奏的曲子是什么来着?冷静,冷静,别露怯,这可是任务的一环,不需要演奏得多好,完成了就行。鹿言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但身体却迟迟动不了,她双脚发僵,手臂也使不上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得也越来越快,几乎就想冲下舞台,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乌压压的注视。台下已经有了嘈杂的议论声,每一个人都看着她,或是疑问,或是看戏,那些意味明确的视线扎在鹿言身上,让她一下子失去了面对的勇气。也就在她想要冲下舞台的这一刻,台下响起了喧哗声,将鹿言惊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看了看观众席上的人,却发现他们都看着自己的身后,像是看到了别的什么。鹿言鼓起勇气,用全部的力气驱使身体,慢慢转回了身。这一眼,便看见了那道在钢琴边落座的身影。他还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服裤也不过是圣英高中的制服,却比舞台上任何一个精心准备的演出者都要耀眼。安成星侧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给了她肯定的目光。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倒映着舞台上的白色灯光,也倒映了她的脸。鹿言很忽然地,就什么也不怕了。第28章chapter 28钢琴的琴键被敲下了第一声, 清脆悦耳,明亮干净。他的侧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恰如其分的柔和, 令人心安。鹿言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面向观众,行了一个礼。随后她直起身, 将小提琴架在肩上, 微微一侧头, 抬手执着琴弓轻轻落在琴弦之上,闭上了眼睛。钢琴的旋律行云流水地流淌而下, 在她发间, 在她裙摆,又随灯光逆流而上, 飘向了空旷的天空。这不是她和明浼每天练习的那一首曲子。这是——安成星曾经写下的曲子。鹿言睁开眼,看着面前满座的观众席,手腕一个灵巧地上扬,拉响了琴弦。小提琴那怅然的悠扬琴声, 在某一个音节的停顿之处插入,与钢琴的音色融为一体, 谱写了轻快而干净的一曲琴音。这是略显青涩一首曲子, 与之前演奏的每一首名曲相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台下有不少人都皱了皱眉,显然不能理解这样的曲子如何能出现在这场比赛中。但舞台之上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观众的反馈。他们连一丝交流也无, 一个垂头注视着手中的黑白琴键, 一个背对着他,手腕轻快地拉着小提琴。可每一段旋律他们都配合得亲密无间,就像曾经这样练习过无数遍一般。渐渐的, 没有人再在意曲子的来历了,它的编曲是否成熟高超,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只有此刻的一场心无旁骛的演奏,只有这一首让灵魂也变得柔软了的曲子,存在于整个剧场之内。舞台之下,昏暗的走廊上,一直站在阴影中的明浼却忽然哂笑一声。这么长的培训时间以来,他没有严格要求过鹿言,不是因为她天赋不够,领悟不了,也不是因为她心不在焉,整日敷衍了事。而是他明白,她和他之间缺少了一点东西。那也许是“默契”,也许是“气场”,或者更难以言喻的无形之物。直到现在,倾听了这一场合奏,明浼才有了答案。——其实只是因为,她想要的拍档,从来都不是他。“自欺欺人”不是一种美德。明浼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像是鹿雪,像是鹿言,像是很多很多的人。可到今天,他才恍然察觉。其实自己也未能免俗。婉转的琴音忽而向上,激流也不算激流,却高昂着冲上云霄,像某一刻破土而出的幼苗,它见到了光,见到了生命的另一种颜色。天空之下,你我好像并非那么孤独。鹿言再一次睁开眼,不知为何,已是泪流满面。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吃力地拉完最后一组和弦,竭尽所能地让这场收尾更完美一些。但钢琴的旋律掩过了她的瑕疵,也融入了她的瑕疵,成了可圈可点的记忆特点。鹿言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前,看了一眼他的脸。安成星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随后泰然一笑。就像每一次她回头,找见了他的那一瞬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在那里,一睁眼便能看见。一曲结束,台下静了许久。直到评委席上的老师带头拍了拍手,观众席上才断断续续响起了掌声,从稀稀拉拉,到整整齐齐,愈发的嘈杂热闹。安成星站起身来,走到鹿言的身边,和她一起鞠躬谢幕。舞台的幕布拉上之后,他才无声地松了口气。安成星起了身,正打算从舞台上下去,就被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手掌心,还带着一点湿润。温温热热的,像出汗了。安成星转头看过去,就见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嘴唇一咧:“他奶奶的,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安成星:“……”从舞台上下来后,鹿言一直牢牢抓着安成星的手,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她哪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魂儿都要吓没了,要是安成星不上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安成星陪着她回了准备室,里面已经没人了,因为很快就要进入第五组,大家都去了舞台后面做准备。进准备室后,鹿言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大杯热水,一边缓神儿,一边恢复体力。拉小提琴也是个体力活,她好久没演奏过安成星写的这首曲子了,没想到能这么费力气。想到这里,鹿言顿时转头看着他,问:“你是怎么想到弹这个的?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啊?不是说要去帮鹿雪吗?”她连语气都忘了掩饰,满满的疑问。安成星接过她喝空的水杯,往旁边一放,才回答:“临时也想不到别的了,这首简单点,也不需要磨合。”毕竟小时候,他陪她上课的时候练过了无数次。“说的也是。”鹿言点点头,又问:“然后呢,你怎么上来的?”她对这件事充满了疑问,毕竟这个剧情太像原著里写的剧情了,只是鹿雪变成了她。安成星想了想,没说鹿雪发消息叫他来后台的事,只回答道:“一来后台就看到你在找人,我跟老师申请了下,就上台了。”这听起来虽然巧了点,但倒是跟原著里基本重合。鹿言不疑有他,点点头,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一边说:“还好你来了,不知道为啥,我感觉自己好像有怯场的毛病,明明以前的记忆里是没有……”没想到一解锁手机屏幕,就先看到了一条未读消息。她话音一顿,看清发送人的名字后,脸一下子就扭曲了。——可恶的家伙,还敢给她发消息!鹿言自己是不太在意这场比赛的,因为对她来说,完成任务更重要。但不代表她对明浼放鸽子的行为能做到不介意。“他最好是真的有急事,不然看我怎么跟他算账!”鹿言说着就开始给明浼打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听。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脾气,不接听她就继续打,打到他接了为止。打了三次没接后,鹿言还要继续,旁边的安成星就出声道:“不用打了。”他看着墙上的投影幕布,神色很是平静。鹿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穿着黑色礼服上台的鹿雪,以及她身后,在钢琴边上落座的明浼。鹿言:“……”这破剧情,是不是反过来了?比赛的最终结果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作为倒数第二个出场的鹿雪,在前面无数精彩演出的压力下,依然以全票获得了这次音乐节的演奏赛冠军。她在这场演奏会上一鸣惊人,连评委席的几个老艺术家都坐不住了,纷纷打听她是哪家的孩子,师从何处,等听说她是普通学校转来的,没有正经上过课,顿时就起了心思。最后的结果就是,几个老人家为了争夺她这个好苗子,险些当场打起来。鹿雪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全程都不卑不亢,等到了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便选择了上辈子的恩师,齐司铭老师。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顿时笑眯了眼,直夸她有眼光。鹿雪笑了笑,心想不是自己有眼光,而是您老人家教导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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