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葬 她回到了赵韫年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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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前须知:
1.本文女攻,女主很强,实力逆天
2.因女主口癖,会出现叫男主“老婆”、“夫人”之类昵称
衍朝三十年,威后赵韫病危。
褐服太医与绿服宫侍挤满崇华殿,每个人面上都神情凝重。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眼神深邃,苍白的面上布满皱纹,他双目已浊,平静地看着抓住他一手落泪的青衣男子。
“沈玉。”赵韫艰难开口,虚握住男子的手,“哀家这辈子过得很知足了,你们以后好好的。”
君后沈玉泣不成声,用力地点着头。
崇华殿外,一长身冷面女子静声而立,漠然盯着拦在崇华殿门前的一众宫侍。
“将军,威后说了,不让您进去,还请您不要为难奴等。”他们神色有些惶恐,生怕傅闻钦发怒,毕竟几十年前那场谋逆,傅将军以一人之力击溃敌军的事迹,至今骇人听闻。
女子生着一双无情的凤目,连瞳色都是淡漠的灿银,天穹的熊熊烈日也融不去她眼中的半分冰冷。
她并未动怒,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崇华殿那扇大开的轩窗,那扇窗户很大,可容三人并排通过而绰绰有余,以她的身手,她若想翻窗进去,这些人根本拦不住她。
可她没有,她心中有种令她难以理解的感觉,好像有一把手,狠狠捏着她的心,难受又窒息,又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比起这个,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赵韫为何不愿见她?她以为人总是会在临终前见见自己的亲近之人,交代一些话。
赵韫见了沈玉,见了舒皖,甚至去看了眼冷宫中被锁链缠身的疯子,唯独不见她。
“你还不明白么?闻钦。”女帝舒皖自崇华殿中慢步走出,看着她几十年来毫无苍老痕迹的脸,道,“他是觉得自己太老了,不愿让你看见他难堪的模样。”
傅闻钦沉声:“我并不觉得他难看。”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命数,无法逃脱,有何难堪之有?
舒皖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一声叹:“朕有时觉得你像个人,有时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
傅闻钦凝眸,思索着舒皖这番话的寓意,未等多时,崇华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哀恸:“威后——殁了!”
殿内响起一阵哭声,傅闻钦木着脸站在原地,门前拦她的人听见噩耗都跑进殿中下跪。
舒皖迈进殿中,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想那明媚惑人的男子终是不在了,掺起床边哭得沉痛的沈玉,强作镇定道:“传朕旨意,威后赵韫......”
话音未落,傅闻钦走入殿中,道:“他的后事,交给我办罢。”
舒皖未言,算是默许。
这时,傅闻钦才终于看真切病榻上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他双眼凹陷,形容憔悴,皮肤苍白无色,连他精心保养的乌发也斑驳散乱。
以赵韫自己的标准来说,的确形容无状,难以见人。
傅闻钦深深地望着他,无声走向赵韫。
十几步的路程,她好似走了很久,她有种错觉,总觉得只要她坐到床边,轻声唤一唤男人的名字,男人就会醒过来,黏黏糊糊亲吻她的手背。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等她触到赵韫过度柔软的肌肤时,就感觉到赵韫已毫无生命体征。
“我可能要离开了。”傅闻钦开口。
舒皖早有所料,点了点头望向窗外,“好。”
一夕之间,阖宫缟素,威后赵韫的葬仪式办得很隆重,入棺前,是傅闻钦亲自给赵韫换的衣。
那是件新制的嫁衣,红衣如火,熏染着幽然的禅香,胸口点缀珍珠,双袖精刺鸾鸟,华美不凡。
傅闻钦将赵韫套进嫁衣中,这是按他生前康健时的体态缝制的,傅闻钦瞒着他做的,如今有些宽大了,不过还算合身,男人的身体冰冰凉凉的,他后腰处有块疤,傅闻钦用拇指抚摸了一下,整理好衣衫。
她一边注视着男人,一边替他系胸前的扣子。
“民间传闻,身穿红衣入葬,会化为厉鬼的。”舒皖声音平静,只像是在闲聊。
傅闻钦的动作并未停下,替赵韫扣上最后一枚扣子,问:“真的吗?”
并未等来回答。
傅闻钦便自顾着道:“他说过,一生从未穿过嫁衣,那日他看着沈玉成亲,很是羡慕。”
至今已过去几十载,傅闻钦还清晰记得男人说这话时艳羡的口吻和神色,以及闹着小性子说他腰疼。
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舒皖看着傅闻钦眼中的痴迷,艰涩道:“你没有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法子吗?”
“没有。”
皇陵距离京城很远,飞雪漫天,积雪深数尺。傅闻钦随灵车出京,一路上听着随行宫人哀哭,她内心却只觉得静。
皇室的封棺仪式总是很隆重,讲求吉时,可所有人都等在石室之外,等着傅将军同威后道别。
傅闻钦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赵韫的仪容,亲手合着棺盖,剩最后一丝余缝时,她垂目轻语:“我要走了,赵韫。”
她抓在棺盖上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胸口存放智能芯片的位置滚烫灼人,烧得她生疼。
傅闻钦并未多想,封上最后一寸。
嗡——
脑中一声长鸣,随之而来的是胸口传来的尖锐刺痛,震得傅闻钦后退一步,她眼前漆黑一片,耳际嘶鸣嘈杂,她感觉到自己的数据开始疯狂错序紊乱,系统发出崩溃的警鸣。
失控了。
她很清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她根本动不了,采取不了任何措施,只觉得意识愈发混沌,直至陷入沉睡......
良久。
一丝微光从远处升腾而起,渐趋成一个巨大的光团,耀眼夺目,傅闻钦眯起双眼抬手去挡这刺目白光,很快这些白光渐渐褪去,融成一个完整的景致。
是黑夜,星辰满布,一座华美宫殿映入眼帘,朱墙碧瓦,飞檐翘角,廊下挂着一串风铃,清脆啷当。
傅闻钦迟疑一瞬,她目力绝佳,相隔甚远也能清楚看到宫殿匾额上写的三个鎏金大字:福宁殿。
?
傅闻钦心中疑惑,她毫无自己回到宫中的记忆,何况她本就没打算回来,而是回到未来世界中去。
傅闻钦缓慢移动着脚步,转身欲离,恰听到一丝细微耳熟的声音,说:“是。”
她愣住了。
很快,那个渺小朦胧的声音又道:“记住了。”
傅闻钦灿银的瞳孔中露出一丝诧异,然后猛然转身,大步往声源的方向走去。
福宁殿,她快步走着,穿过一根根廊柱,终于瞧见一抹亮光,自一扇窗外,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殿内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棠色华服,容颜极盛,意气飞扬,妖俏惑人的狐狸眼中噙着几分笑意,对另一人点头。
“多谢掌事。”他开口,声音清悦如弦。
“......赵...韫?”傅闻钦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呢喃了一句。
远处传来沙沙行步声,本该警惕回避的傅闻钦好似无知无觉,双目紧锁在殿内的男人身上,好似陷入。
“唉,陛下又被诚君劫走了。”一人的话落入傅闻钦耳中。
有一人言:“又不是第一回了,谁让人家圣眷正浓呢。”
“那里面这位怎么办?”
“唉,打发走呗。”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福宁殿,窃窃在里面的掌事耳边言语几句,那个掌事了然地点点头,已然习以为常,他道:“华侍君,实在对不住,陛下已经歇在兰若轩了。”
赵韫一怔,却也并未失态,很快回道:“如此,那我便回去了,多谢李掌事。”
李寻见他神色淡然,受辱不惊,不由生出些欣赏,恭敬道:“老奴会记着华侍君的。”
言罢,李寻带着两个小宫侍退下,傅闻钦见赵韫发呆一般坐在原处,久久不曾动作。
咻咻两声,福宁殿外值守的两个侍卫顿时昏睡过去,傅闻钦自正门踏入福宁殿,反手阖门,缓缓走向内殿的床榻。
满目华光,烛火荧荧。
殿内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速强烈。
隔着一扇门,一层纱,傅闻钦近乎痴迷的视线一寸一寸磨过男人的身形,哑声唤:“赵韫。”
坐着的男子一下站起身来,修长白皙的玉手掀起纱幕,精致绝艳的目中露出几分愕然。
“是陛下吗?”赵韫开口,他很快注意到紧闭的殿门,心知外间还有侍卫把守,此人必然是陛下了。
隔着几步的距离,赵韫打量着站在暗处的女子,眉目冷艳,五官英挺,身形修长,她好高,比他还高。
“臣侍给陛下请安。”赵韫屈膝行礼,还没完全弯得下去,腰上就被几步上前的陛下揽住了,抱在怀里。
傅闻钦双手俱在发颤,强忍着才没用力把男人箍紧,鼻息埋在赵韫颈侧深深吸了一口。
赵韫有些僵着,垂目感受着陛下在他颈间蹭来蹭去,试探开口:“陛下不是去了兰若轩吗?”
“多大了?”傅闻钦没管他口中的什么陛下,目光如炬看着赵韫,低沉声音开口。
“十七了。”赵韫下意识咬上下唇。
“何时进的宫?”
那强烈的目光灼得赵韫有些无所适从,低着头回:“三个月前,陛下。”
同男人说了两句话,傅闻钦就觉得喉间艰涩难耐,她吞咽了一下,痴迷的目光细细看过赵韫粉润可口的唇,低头含住了它。
同回忆中一般无二的香甜,柔软,傅闻钦几近饥渴地舔舐索吻,她双手固定在赵韫后背,赵韫却被女人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几步,直至贴上墙身,无路可退。
赵韫从未有过接吻的经验和技巧,他完全被动地承受着霸道强势的侵略,窒息感让他心脏狂跳,双手却都被女人禁锢得不可动弹。
傅闻钦用力地吻着他,全副身心都在专注回味着男人的纯情,他的反应和几十年前初识时一样,连吞咽都不会,口水多得要命。
都被她一一舔尽了,黏下一丝挂在二人唇息间,被傅闻钦用手指抹去。
她看见赵韫惊讶又无措地看着她,也许在偷想她是不是疯了。
因长时间的拥吻,赵韫双颊都透出薄红一片,他深深喘息着,红俏的眼角渗出点点湿意,被握得发酸的手腕无力地垫在傅闻钦的胸口,漂亮微粉的柔软指尖都蜷缩着,无处不惹人怜爱。
傅闻钦垂目,舔了一下男人眼角的小痣,把他的手捏进手心细吻。
“我抱你。”傅闻钦托起了他,赵韫下意识攀住女人的后颈,衣袂浮动间,他嗅到一股浓郁的禅香。
2. 入幕 抹掉了赵韫侍寝的牌子
莲底金台上凝着红蜡,火苗处投下一片阴影,鸯鸳交颈模样。
床被铺就得很软,赵韫刚被放下,后背就贴上堆起的枕垫,唇息又被陛下夺去了。
傅闻钦简直尝不尽他,上瘾般磨吮舔吻着赵韫的软唇,她既心跳不止,又无比安逸,按在男人腰窝处的手就不曾松懈过。
衣衫尽褪,珠圆玉润,粉帐薄绡,赵韫从善如流攀上女人后颈,叫声宛如莺啼。
这样快活。
他招人的眉目都被浸润成温柔模样,或承受或主动地与女人拥吻。
......
夜深,傅闻钦翻身而起,修长微凉的指背贴抚过赵韫脸颊,注视着男人酣睡,眸底盛开一片餍足。
她手指贴着赵韫腰侧摸过,那处光洁滑腻,并未有她所熟悉那个疤痕。
这样不可。
她须得即刻找寻一个合适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留在京城,以后才方便。
傅闻钦做了十几年的禁卫军统领,之前的皇宫防卫何处有缺陷她一清二楚,加上她身手矫健敏锐,避开这些普通禁卫并非难事。
她轻易寻到了宫中内务府,潜入其中找到赵韫侍寝的牌子,用手碾成了粉末。
算着日子,九月中旬的秋闱就在不日,是个绝佳的机会。
天蒙蒙亮时,赵韫被人从睡梦中推醒。
“华侍君,华侍君。”
赵韫朦胧睁眼,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宫侍。
“哎哟,您怎么歇在这儿了,陛下昨儿去了兰若轩,没人来跟您知会吗?”小宫侍说着正要替赵韫更衣,赵韫身形一颤,连忙挡住了他,红着脸道:“没有,昨儿陛下来过了......”
小宫侍怔住了。
“何时来的?”
“很晚了。”赵韫回。
“何时走的呢?”
赵韫藏在被中的手悄悄往下摸索着,并未有想象中的黏腻,反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连新衣都换好了,柔软白净的料子裹着他的身子。
这些都是陛下做的?赵韫竟无半分知觉,脸颊又烫了烫,从身侧那处一块雪绢,上面绣着两滴红梅,小声道:“很早就走了。”
宫侍忙恭顺接过,去内务府禀报领赵韫应得的赏赐。
他心中不忘称赞,陛下好强!去兰若轩哄完了诚君那粘人精,又来福宁殿办完了事,大清早又跑去墨君那里用早膳了,一夜御三夫!佩服!佩服啊!
果然这陛下不是谁人都能当的。
因是初次,赵韫浑身又酸又乏,但竟不觉得痛,拾掇一番,回云烟阁去了。
内务府的人向来温吞沉默,傅闻钦深知这点,模仿前者笔迹,在侍寝的名册上备了份。
昨夜是正常召寝,诚君才是意外,内务府的人绝不会多问的。
她本并无打算做这些,可看着赵韫的脸,想着昨夜被她骗去的初夜,她忽然开始心虚起来。
这个朝代男人都将自己的名节看得很重,若赵韫知晓了实情,自尽了怎么办?
傅闻钦打算先做筹谋,待她如愿勾丨引到赵韫,再将真相和盘托出不迟。
在走出福宁殿的短短两个时辰中,傅闻钦将现今衍朝皇帝舒眷芳的资料搜集了个七七八八。
舒眷芳,年三十四,膝下二女一子,大殿下舒明枫,二殿下舒之漪,皇子才五岁,名舒澜,后宫侍君共二十三人,盛宠者为诚君李槐,有身孕者是墨君徐扬,赵韫现今的位份微乎其微,不过赵氏一族在朝中势力不小,往上三代都做过宰相。
赵韫进宫三月都不得传召,应就是包含了舒眷芳对其母族势力的几分忌惮,有心冷遇。
没想到叫她钻了空子。傅闻钦想着想着摩拳擦掌,清冷的神色中漫出些兴奋。
眼下距离秋闱还有几日,傅闻钦栖身在内务府确认无误后,转身就往云烟阁去了。
院外一株桂花树,细碎的花叶半开半谢,散着浓郁的花香。
院内赵韫坐在摇摇椅上刺绣,他手下绣是只生动灵巧的青雀,是绣给贴身小侍罄竹的,另一个小侍白梅的是几朵梅花,已经拿在了自己手里,欢欢喜喜地瞧着。
白梅和罄竹都是从赵韫母家跟过来的,十分忠心,二人听说昨夜陛下被诚君截胡了,主子又未归,担心了一夜。
“真的见啦?”罄竹再次出声询问。
“真的。”赵韫上扬的眼角睨了他一眼,“骗你作甚?”
“那那那......陛下长个什么模样?好不好说话?声音好听吗?”罄竹追问。
赵韫指尖一顿,想起昨夜陛下的温柔,耳尖跟着一红,道:“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一点也瞧不出有三十多岁了。”
赵韫生来容貌靡丽绝艳,自罄竹跟着他起,就从未听自家主人赞过谁人的面貌,他望着主子略有羞赧的样子,心知陛下恐怕品貌非凡。
比起这个,白梅更担心主子日后,忧心忡忡道:“陛下坚持过来,诚君那边恐怕不怎么高兴,诚君不是第一次拦人了,却是第一次没能拦住,咱们要不要去赔礼?”
罄竹有些生气:“明明他理亏,他还气上了!”
赵韫一言不发继续着手上的绣活,来前他早已将后宫这二十余位的家世背景和脾性了解清楚,诚君李槐是二品武将李英秀膝下的嫡子,性子跋扈却也率真,比他的母亲赵蘅芜还要高上一阶。
但赵家有先祖荫庇,势力不容小觑,李家却只李英秀这一代做官。
李槐这般不给他面子,果真是存心找他麻烦,见面就是要交恶的,根本没那个必要。
“不急。”赵韫缓缓道,“后宫被他得罪的又不止我,赶明儿,咱们瞧瞧墨君去。”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一声吱呀,一女子身高腿长,乌衣华服,越进门中,一双灿银素浅的瞳正注视着摇摇椅上的赵韫。
“陛下。”赵韫轻声呢喃一句,连忙从摇摇椅中起身,请安道:“臣侍参见陛下。”
傅闻钦面无表情受了这一礼,扶住赵韫的小臂,心中默默跟了一句:我才是你的臣下。
她想起三十三年前,她在床上唤赵韫太后,自称臣下,惹毛了男人好几次。他觉得这是不伦,加深了他秽乱后宫的罪责,拿柔软白皙的脚往她怀里踢。
她的身体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也不算热切,她担心男人反倒踢疼了自己,只好握住他的脚踝赔不是。
男人贵为太后,却又意外地好哄,很快就不闹了,怏怏地往他怀里钻。
思及往事,傅闻钦心中一阵松快,她伸出小臂圈住赵韫半身,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把,压低声音道:“昨夜辛苦你了,回房里,我给你上些药。”
辛苦他了......赵韫双颊一烫,连忙掺着陛下进了殿内,留下两脸茫然的罄竹和白梅面面相觑。
“那是陛下?”罄竹低呼,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
白梅冷静道:“应该是了,沏茶罢。”
云烟阁位置偏僻,大小只有崇华殿的一半,但因赵韫是名家出生,并未被苛待,一应设施俱全,且算不得寒酸。
傅闻钦一件件打量着这殿内的东西,忍不住皱眉。
什么鬼地方?如此蜗居!破旧难忍,赵韫身子骨那样弱,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陛下。”身边人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傅闻钦一惊,赶紧接过,拿自己冰凉的指尖搓磨着赵韫细软的手指,道:“没烫着罢?疼不疼?”
这杯壁温度如此之高,赵韫如何受得!傅闻钦心生不满,只是神情还冷淡着,泄愤一般将一碗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赵韫吓了一跳,怔怔看着陛下,那可是刚烧滚的茶水啊。
傅闻钦无知无觉,随手将茶盏放置在一方木凳上,温声:“你坐到床上去,我带了药过来。”
赵韫心中惊异,那么烫的茶,陛下怎么没事人似的?他不敢耽搁,脱了鞋上床跪着,瞧着陛下从怀中拿出的那个雪白的小瓷瓶,才知陛下说要给他上药竟不是戏言,有些难为情地道:“臣侍...自己来罢?怎好劳烦陛下。”
傅闻钦却已经靠过来解他的腰带,摇了摇头:“你自己怎么可能看得见。”
“......”赵韫被噎了个实在,只好两手捂住唇,乖乖靠到软垫上去。
药膏是傅闻钦自己配制出的,比宫里寻常的化瘀膏好用不知多少,涂在红肿的地方清凉不说,见效奇快。
赵韫轻咬着下唇,感受着那点凉意,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心中又觉得尴尬,又觉得微妙。
陛下亲自给他上药,亲自!
后宫的侍君还有这个待遇吗?赵韫将这归之于陛下对处子的怜惜,他小心地喘息着,将柔和下来的视线置于女人雪一般面容上。
赵韫自小被养在内院,赵家需要一个在后宫驰援赵家,丰厚家荫的。几个兄弟里,他的容貌最出色,便成了入宫的不二人选。记事起,他就被当作后君培养,习礼仪,读内训,学各种讨女人欢心的手段。
是以赵韫对一个人的容貌姿态十分看重,他对自己的容貌算得上满意,饶是如此,他眼下还是有一颗痣,是一点瑕疵。
但他从未见过有人长得如陛下这般,处处都像是精雕细琢出的,没有一点瑕疵,说她三十四的年纪,连一丝细纹都瞧不见。
“好了。”傅闻钦一边上药,一边给赵韫揉着促进药膏消化,抬眸与男人妖俏的双眼对视。
“陛下。”赵韫很清楚这是一个绝佳的亲近机会,他柔唤一声,修长的双腿自女人臂下穿过,轻轻地勾住她,将女人往自己身上带。
3. 煮面 他好像不太喜欢呢
傅闻钦顺着赵韫的意,俯撑在男人身上,她内心有着很强的清洁意识,觉得自己的外衣与无数尘埃接触,必然是脏的,不能贴在赵韫未有寸缕的身上,于是又只好抬着跨,两人近得几乎交息,可哪处都没挨着碰着。
傅闻钦看着赵韫抬眸,用自己柔软的唇蹭她的脸颊,他仿如一只矜贵的猫,就连蹭人这样亲昵的举动,都做得好似施舍一般,熠熠的眸光勾着人的心魂,又绝不进一步主动。
昨夜赵韫本就没有伤着,至多有些肿罢了,此时此地再来一场也毫无压力,弄得多了,他怀上子嗣的机会也就大些。
可傅闻钦十分克制。
她一面受用得浑身难忍,一面却不容拒绝地一把捞起赵韫,迅速替他穿好了裤子。但她到底没有忍住口舌之欲,冰凉的唇瓣压在赵韫唇上尝他。
下身被轻软布料包裹的同时,赵韫心中泛起一丝失落,他不喜欢接吻,他根本就不会,除了张着嘴,什么也不会做......虽然是有些舒服,可昨儿亲了好几回,他怎么也收不住自己的口水,多得要命。
这样太丢人了。
好在陛下并不嫌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不是。
亲密交缠的气息又乱了赵韫心神,他顾不上失落和气愤了,连带腰根处发起麻,接着软了身子,湿漉着唇倒在榻间轻喘。
傅闻钦的手指轻抚过赵韫偏向清瘦的小腹,起身道:“吃些东西,在这里等我。”
赵韫也有些饿了,点点头应承下来,看着陛下出去,才翻身将脸埋进被褥中,深吸口气。
呜,他刚刚又没收住。
云烟阁的窗户开着,夕阳下沉,投进几抹金色余晖,洒在赵韫静谧靡艳的脸上。他自幼心肺不好,闷在房间里总让他呼吸困难,所以惯开着窗。
可是这扇窗太小了,隆冬盛夏,还是会觉得闷,他想,等以后迁居到了主殿,他一定要修一个大大的窗户出来。
皇宫内每个侍君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若要自己做,提前派人吩咐御膳房一声,就不会送吃食过来。
傅闻钦打发了白梅去,见另一个男孩子瞪大双眼看着她。
?
“怎么?”她质问。
“陛陛...陛下,奴不会做饭。”罄竹被问得吓个半死,声若蚊吟。
“我做。”傅闻钦熟练地操起一口锅来清洗,震惊了罄竹一脸。
好怪,陛下亲自做饭!这是真实存在的吗?罄竹内心微妙非常地后退几步,打算把这件大事赶紧告诉主子。
“别动。”
罄竹刚退出五六步,转身转了一半,就听见身后陛下又喝住了他,陛下的声音又冷又沉,好凶好凶。罄竹两腿发抖。
“他在睡觉,别去吵他。”傅闻钦吩咐一声,睨了罄竹一眼确定他没再动了,才转身去舀水和面。
罄竹震了震,直接原地挨着小厨房的门板抱膝坐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陛下忙碌的身影。
这...这么心疼主子的吗?他觉得一会儿用膳,主子要是知道饭食是陛下做的,肯定会被呛到的!
黄昏,白梅交代完事回来,见罄竹坐在厨房门口一脸莫测,不由道:“你发什么呆?主子那边不用伺候了?”
“嘘!!!”罄竹赶紧回头疯狂眨眼,拼命指着厨房里面暗示。
白梅莫名地看着他,缓缓行动着,在看到小厨房里那个乌色身影时,眼睛都大了一圈。
“差不多了,去叫他。”傅闻钦回眸盯着白梅吩咐。
“是。”白梅受惊过度,心跳得飞快,连忙推门而入,在床上寻到了熟睡的赵韫。
“主子。”他轻轻推了推。
“唔。”赵韫睡得不深,被碰了下就醒了,暗叹他竟然睡着了,望了眼外面昏黄的天色,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该用晚膳了,主子。”白梅抓了抓脑袋,扶赵韫起身,蹲下身伺候赵韫穿鞋。
“陛下走了?”赵韫想起陛下临去前说要去传膳,可他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也许陛下觉得无趣,就离开了。
白梅面色怪异道:“没有,在等您呢。”
嗯?还在,却没把他叫醒。
赵韫缩在绣鞋中的脚趾蜷了蜷,温声道:“那我们过去。”
外殿的门大开着,雕花圆木桌上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面,身着乌色华服的冷艳女子淡然瞧着门外,一手放在桌上,另一手搭在膝上,显然是在等人。
赵韫凝眸看着那两碗面,狠狠皱了下眉。
御膳房的拿他这儿当什么地方?平素里有些缺斤少两的也就罢了,今日陛下在此,竟然两碗面就打发了!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陛下,心道看来今日陛下来云烟阁,并未对外宣称。
赵韫走上前,款款一礼,道:“陛下,臣侍不小心睡着了。”
傅闻钦回眸,伸手去牵他,赵韫见状递出手去放进她的掌心里。
赵韫坐到桌边,看着那汤色清澈的面,心道闻着气味好像不错,但这也太简陋了些,而且赵韫生平,最讨厌吃面了。
他睨了两个头不能再低的小侍一眼,话中带了一丝愠意:“你们怎么回事?明知陛下在此,还将这种东西盛过来。”
话音一落,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罄竹和白梅脸好像白了不少,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正要开口,又被傅闻钦打断。
“不喜欢吃吗?你尝尝。”她声音轻和,亲自把筷子递进了赵韫手里。
赵韫看着陛下的态度,心里有些打鼓,难道这是陛下吩咐要的面?他真是冲动了,该问问的......
赵韫一脸苦恼地接过筷子,食不知味地咬着口中的面,傅闻钦见他吃得艰难,疑惑地自己也尝了一口。
难吃吗?她做的明明就是赵韫喜欢的口味,以前赵韫经常半夜惊坐起,撒着娇让她煮面给他吃,怎么现在这副表情?
他现在还不喜欢?
傅闻钦面无表情地猜测着,没有再去在意,反正面条养胃,对赵韫的身体有好处,吃不死他。
“陛下为何要了两碗面呀?”赵韫食用的同时心中百转千回揣度圣意,就是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那不是我要的。”傅闻钦淡声道,她吃东西一向很快,此刻已经放下筷子坐好。
“哦......”赵韫吃了两口见陛下搁了筷子,横竖他没什么胃口,不好让陛下坐着等他,也将筷子搁了,对罄竹道,“撤了罢。”
傅闻钦眉头一跳,她按照赵韫的食量给他做的,男人却剩了近一半,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吃。
“是。”罄竹神情怔忪,不敢耽搁,白梅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完了,他还以为今日陛下下厨这事儿,主子知道呢!方才主子在饭桌上说了那样的话,恐怕惹了陛下不悦,唉,都是他的过错,早知道他刚刚就提一句了,完了完了。
白梅大感绝望,好似赵韫马上就要失宠了一般。
“白梅?”赵韫看了眼发呆的白梅,略显不满。
白梅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净口的东西没有拿过来,请了声:“奴该死!”连忙转身下去了。
这两个怎么回事?赵韫疑惑,转而用手在陛下胸口抚顺着道:“臣侍陪陛下过去坐坐罢。”
傅闻钦捉开赵韫的手,握在手里,这么多年里,她和赵韫吃完饭多半是坐在沙发上看影片,可现在她不可能突然拿出这些东西来让赵韫和她一起看,只好问:“你晚上都做什么?”
“臣侍......”赵韫自然什么也不做,搁平常这会儿他还没用完膳呢,晚上早早便歇了,有时温习那些讨女人欢心的法子,或者找白梅罄竹说说话,这些不管是哪一件都不能说出来见人,他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风雅一些,便道,“臣侍有时看些书,有时写写字,兴致好时就练习跳舞。”
“跳舞?”傅闻钦有些惊讶,她从未听赵韫提起过他会跳舞,男人又是个那样矜贵的性子,摸毛都要顺着,她实在无福享受看赵韫跳舞。
“是呀,陛下要看看吗?”赵韫弯起眉目,露出个甜腻又勾人的笑容来,食指轻轻点在傅闻钦胸口,软声,“那陛下是想看胡璇,还是绿腰......”
说话间,他贴了过来,傅闻钦嗅到赵韫身上那股好闻亲切的皂香,想起今日天不亮,是她亲自给赵韫洗的身子,眸色渐渐加深。
“胡璇。”她随口挑了一个,后面那个舞叫什么,刚刚赵韫靠得太近了,她根本没听清。
“好。”赵韫笑着,粉润的唇瓣轻擦了下傅闻钦的下颏,道,“那臣侍去准备一番,陛下可要在这儿等着我。”
傅闻钦瞧着他的妩媚,痴痴点头。
赵韫离开了她的视线,傅闻钦放在桌上的手指微蜷,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这时白梅正送了净口的温茶过来。
傅闻钦见了,伸手接过又是一饮而尽。
“啊陛下......”白梅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傅闻钦疑惑。
“那是...那是要吐出来的。”白梅大着胆子说了一句,给陛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盂器。
“......”傅闻钦默了一瞬,冷静道,“无妨,你下去罢,把门带上。”
“是。”白梅如释重负,撒腿跑了。
4. 献舞 当时我心直接飞了
深秋天气短,一盏茶的功夫,天色就完全暗沉下来。傅闻钦端正地坐在殿里等,她连姿势都不曾换过,随意的目光注视着赵韫离去的方向,动也不动,入定似的。
先响起的是乐声,笛声悠扬轻快,伴随着细碎的鼓声,很有节奏。
傅闻钦不由自主蜷起几根手指,目光更深了些。
暗处漫步出现一人,他描了几笔妆,浅淡而浑然天成,胡人的服饰往往性感又美艳,他上身披着粼粼的纱,朱红间点缀着细碎的金饰,不算明亮的烛火映得他面容托出几分模糊的朦胧,极致地诱人着。
金饰反射出的微光闪耀在他惑人的眼瞳里,他在笑,轻微而耐人寻味,眼神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傅闻钦忘了呼吸,她看着那只矜贵的猫踩着摇曳生姿的舞步向她过来,朱色的衣摆浮动,隐约可见他光滑白皙的腿,和套着金环的脚腕。
傅闻钦听见他身上发出清脆动听的金属碰撞声。
一只胡璇,乐声开始明晰,鼓声开始律动,赵韫踩着步子过来,他那样轻盈,跟随节奏晃动着腰肢,眉目似会传情,勾得傅闻钦根本不知该将视线往何处安放。
傅闻钦从不知赵韫可以这样轻盈灵动,往昔那三十多年,他总是懒懒地蜷在她怀里蹭来蹭去,那样脆弱而柔软,傅闻钦总是小心又小心地呵护着他,生怕自己稍有不慎,把男人碰坏了。
可现在他又这样轻巧,尽态极妍而风情万种,好像比之前还要活了过来。
原来他以前是这样......傅闻钦眼神逐渐渴慕,她细细品味,看着赵韫在乐声逐渐高昂中扭动的腰臀,那样纤媚,绝不透出半分女气,却浑然托出万般绝色,让她忍不住心生遐想,若是浑圆蹭在她的手心里......
傅闻钦渐趋沉沦,感觉到乐声愈发急促,赵韫的身形也随乐声快速旋转起来,他身上的纱袂飞起,露出雪白的肤,下摆也跟着飞扬转旋,隐约的间隙间,傅闻钦看见男人并未穿裤子,莫说裤子,一览无余。
她胸口的芯片又开始发烫,但根本无法引起傅闻钦半分关注,她的视线完全黏在赵韫身上,看他转得那样快,那样好看,如一只惊鸿。傅闻钦忍不住站起身来打开双手想要接住他,她怕他会站不稳,磕在地上摔疼了。
赵韫回眸望了她一眼,笑意甜丝丝的,漫浸入傅闻钦心底,他呵出一声笑音来,随着乐声的低落放轻了步子,小跑着跌进傅闻钦怀里。
傅闻钦胸腔震颤,她小心而怜爱地吻了下赵韫的唇,拇指抹过男人额际的汗,将他抱起,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将他抱上榻间,俯身吻他的膝。
“陛下。”赵韫眸子款款,柔唤了一句,修长白皙的双腿夹在她的腰上。
傅闻钦双眼只剩下赵韫不断开合着的唇瓣,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迫切地去尝男人特意点过一笔朱色的芳唇。
柔软甘甜。
“赵韫。”傅闻钦哑声唤他,过于用力的双手在男人雪白的臀瓣上留下薄艳的痕迹。
一晌贪欢。
深秋气凉,窗户一直开着,夜里起了风,激得赵韫浑身一抖。
傅闻钦起身挡住风口,口吻略带责备:“你总是这样。”
以前也是,总也不穿裤子,不管春夏秋冬,他就是喜欢光着脚,光着双腿。傅闻钦想起有一回她带赵韫出宫游玩,驾着马车,她明明好好地牵着缰绳,男人却忽然急切地唤她回头。
傅闻钦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回眸瞧他,却只见他撩起下摆,邀她观赏他不伦不类的风光。
“我去关窗。”傅闻钦开口,片刻才等来赵韫好似有些不情愿的点头。
赵韫心里也觉得委屈,他原觉得两个人在一处,怎么也会暖和的,可他怀里好像抱了块冰,怎么也捂不热,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身上总是温凉的,不似常人。
傅闻钦关完窗户就钻进了赵韫的怀里,赵韫有些意外,接着女人又贴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隔着那一层薄纱,赵韫都能感觉到陛下的气息搔过他的身子。
“原来如此。”傅闻钦起身,小心地摸了摸赵韫的胸口,她发现赵韫先天心肺虚弱,既是如此,便不能闷在房子里,也不能骑快马,她一时有些庆幸幸亏以前她从没带赵韫去骑过马。
“什么?”赵韫不明所以抬头。
“这扇窗户太小。”傅闻钦抚摸着他,“改日给你修个大的。”
赵韫眨了眨眼,十分惊讶,陛下就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就知道了?
“陛下竟会医术?”赵韫忍不住问了一句。
傅闻钦顿了顿,想说她只会检测身体,必要的话还能做一做手术,中医却是一窍不通的,只好点头道:“会一点。”
“睡吧。”傅闻钦用食指点了点赵韫的鼻尖。
翌日,赵韫醒时陛下已经离开了,他睨了眼开着的窗户,哑声唤道:“罄竹。”
“哎!”罄竹和白梅就坐在门外守着,听见声音立马推门而入。
“陛下几时走的?”
“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罄竹回了,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韫怪道:“你要说什么就说,怎么结结巴巴的。”
白梅站在罄竹旁边,冷静道:“主子,昨夜那面...其实是陛下亲自做的。”
“你说什么?!”赵韫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二人。
“是真的,主子,陛下做的时候,奴就在旁边看着。”罄竹把头低了又低,半晌想起什么般又抬眸问道,“昨儿陛下没怪您罢?”
“......”赵韫面上浮出一个堪称痛苦的表情,绝望道,“你们为何不早说?”
二人相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道:“奴以为您知道!”
罄竹道:“昨儿陛下进厨房的时候奴就想过来说了,陛下却说您在睡觉,不让奴打扰您。”
赵韫眨了眨眼睛,心道昨儿陛下出去的时候他还没睡呢,怎会知道他要睡觉呢?
“那...那怎么办?”赵韫把玩着手指,耷拉着眉头,“我昨儿已经嫌弃过了,一定伤了陛下的心。”
“昨夜陛下未曾说什么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吗?”白梅问。
赵韫摇了摇头,无限地后悔着,昨儿陛下心疼他,本来都不想要他,还是他主动勾了三番五次才成的事,除此之外,陛下还说要给他修大窗户呢,哪里会有出格。
白梅看着赵韫,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主子,有件事,奴觉得您还是知道一下。”
“何事?”
“奴打听到陛下的脾气并不好,发怒就会打人,诚君、墨君他们都被陛下打过,有时陛下好像还会在床上折磨人。”
赵韫听得震惊:“真的吗?陛下?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兰若轩的春华告诉奴的,也就是前几日,陛下当着诚君的面砸了个瓶子,溅飞的瓷片把诚君耳朵后面豁出个口子,流了好些血,诚君连太医都没敢请。”
赵韫怔怔,陛下打人?他一直将陛下奉为君子,虽谈不上多喜欢,但到底也敬重的。
“我们今日...去椒兰殿瞧瞧墨君罢。”赵韫眸色微深,即刻起身洗漱收拾。
墨君徐扬,家母是户部尚书徐敏,进宫已有六载,今年才有了身孕,已经七个月大了。
赵韫去往椒兰殿的时候,徐扬还睡着,他便坐在客室等闲等吃茶,将近午时才等得徐扬过来。
“华侍君。”徐扬款款笑着,他肤色粉白,面相温柔,好似出水芙蓉,向赵韫点了点头,坐在厚实的软椅上。
“墨君。”赵韫起身请了安,目光落在徐扬隆起的腹部,问,“可辛苦吗?”
徐扬摇了摇头,“我盼了好多年了,心里高兴得很。”
赵韫知他说这话并非炫耀,而是果真盼了许久,仔细想来,陛下三十四的年纪,膝下皇子仅有三人,真是稀薄。
赵韫渐渐哀愁起来,诚君比他进宫早一年,肚子至今没有消息,难道他也要这般一年一年地等不成?
“华侍君今日来我这儿做什么?”徐扬笑着看他,了然似地道,“后宫男人多,陛下难免冷落谁个,但这后宫里谁也不能专宠的,华侍君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他今已有子,早就不愿肖想什么陛下恩宠了,只想顺利把自己的孩儿拉扯大。
赵韫看着他,道:“我也并非不甘寂寞,只是一直闲着发闷,我那云烟阁就跟椒兰殿离得近些,想来瞧瞧您,顺便跟您请请侍奉陛下的规矩。”
徐扬默了一瞬,道:“也好,我总也没个陪着说话的,只一点你记住了,对陛下只有顺从,不论对错,千万不要有半分忤逆。”
赵韫坐直了身子,道:“墨君此话怎讲?”
“唉。”徐扬叹了一声,望着赵韫道,“我瞧你也不像身子骨康健的,实话跟你说,陛下的性情在这后宫已不是什么秘密,你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只是要小心再小心,这些年我伺候陛下的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提心吊胆,饶是如此,也有那么几回惹了陛下恼怒。”
白梅说的话竟是真的,赵韫心尖一跳,想着昨夜他那样对待陛下给他做的面,忙问:“那一般是在什么事上?”
徐扬顿了顿,道:“房事。”
从椒兰殿从来的时候,赵韫腿都软了一下,罄竹连忙掺住他。
赵韫面色发白,喃喃着:“我昨夜一定触怒陛下了,那样对待她给我做的面。”
“可...可墨君说,陛下向来都是当场发作的,从未有过隔夜寻仇的前例!”
赵韫听着罄竹的用词,敲了下他的脑袋。
“主子,秋闱马上就到了,您说陛下带不带您去?”
赵韫摇了摇头:“我不知。”
若是没发生昨儿那件事,他必定觉得陛下会带他去的,可现如今呢?他心尖升起一股子惧意。
5. 刺杀 留在他身边的理由有了
此时的傅闻钦并不知自己已被冠上家暴的标签,她近来白日里都在专心谋划着自己的事,每天都做一点点,等傍晚准时去找赵韫睡觉。
隔日便是秋闱,皇家秋闱的地点在京郊的长岭山上,傅闻钦提前去过一趟兵部查探资料,率先出发去了长岭。
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策划一场刺杀,再将舒眷芳救下,救命之恩,总能封她个什么。不过这需要提前部署,傅闻钦提前来到长岭就是为了布设机关。
一般秋闱前,皇家御林军都会提前过来搜查检索,所以她须得布设得十分隐秘,这花费了她好几天的功夫才做得滴水不漏。秋闱那日,天还未亮,远远听见马蹄声,傅闻钦身居一株参天巨树,沉默等着这些人的到来。
御林军的将军名叫刘琦,任职超过五载,年纪三十,年轻有为,不过脾气似乎不太好。
傅闻钦定睛观察着,没有在这些侦查的御林军中看到刘琦的身影,不过她很快便瞧见一个落单的羽林卫,行入密林深处,傅闻钦悄声跟上,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劈晕此人,迅速扒下了她的衣服,混进了jūn_duì。
约莫午时,缀在其后的皇家jūn_duì才缓慢上山,傅闻钦隐在御林军中,注视着从豪华马车上掀帘走下的中年女人——舒眷芳。
作为衍朝陛下,舒眷芳身上具备着一个天子应有的气度,只是比傅闻钦料想中的差了些,身形宽厚略显臃肿,五官威严却不英挺,她搭在侍人小臂上的手泛着红,五个指关节处都堆起一层肉来。
傅闻钦对人的相貌并无多大感受,只是赵韫喜欢评论,她听他夸得最多的就是沈玉,说什么仙玉之姿,性子却温软可口,夸完还要反手拍她一巴掌,说不准她听别的男人听得这么认真。
其实很冤枉,傅闻钦听赵韫说每句话都听得很认真,男人总是有个习惯,说着说着就会夹杂几句小声的嘀咕,若一时不慎就会错过,在赵韫愈发年长后,这种习惯更甚,嘀咕的最多的就是:我老了。
“陛下!”傅闻钦终于瞧见御林将军刘琦,她穿得甲胄是亮红色的,背身瞧着英伟,只是个子不算高,半跪在舒眷芳面前行礼,说:“帐篷已经搭好了,陛下可要现在歇息?”
舒眷芳精神不错,环视了下山上的景色,道:“不了,朕出来透透气,想亲眼瞧瞧枫儿和漪儿谁能夺得头筹。”
话音刚落,两个殿下骑着马从后面跟上来,一人骑白马,身形修长,眉目清澈明隽,是大殿下舒明枫;另一黑马上的美人气质婉约,身量娇俏,是二殿下舒之漪。
二人下马上前一礼,舒明枫笑着道:“母皇瞧好吧,儿臣听说这山上有熊瞎子,若是有幸瞧见,儿臣射一只先给母皇。”
傅闻钦冷淡地看着母女三人,暗想这两个殿下后来都被赵韫害死了,亲手端着鹤顶红,灌进她们嘴里。
宫中后君的车马在最后,行得最慢,皇家秋闱,皇帝可以随心挑几个喜欢的后君带在身边,为首的第一辆车就是诚君的。
舒眷芳宠爱的后君并不算多,大多是家中势力低微的,像唯一的贵君刘慎,家人甚至不在京城,如诚君这般家世不错又颇得盛宠的,十分罕有。
“陛下。”诚君李槐下了马车,笑着便往舒眷芳的位置走来,并非傅闻钦想象中的天人之姿,却也颇有风韵,不知是否傅闻钦的错觉,她好像从李槐眼中捕捉到一丝怯意。
“嗯。”舒眷芳随意拍了拍李槐的手背,道,“既然你来了,就陪朕去帐篷里坐坐。”
“是。”李槐应声,二人一前一后与傅闻钦擦身而过,李槐却忽地回了头,视线与傅闻钦相接。
傅闻钦目光冷淡,李槐却瞧着她一愣,忙低着头转过身去了。
傅闻钦站在原地等待时机,可她耳力实在超绝常人,渐渐地,她似乎听见身后的帐篷里发出几声痛苦的沉吟,发声的来源,便是诚君李槐。
那声音逐渐转为隐忍,强生出几分谄媚的迎合之意,不难猜出这二人在做什么。
傅闻钦皱了下眉,她本不欲听人床脚,可里面那个女人,是赵韫的正牌妻主,她忽然有些想探究,当年的赵韫,究竟在舒眷芳手下过着怎样的生活,才坐到君后之位的。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帐外,将二人的互动尽数听在耳中,在里面那位诚君更为痛苦的时候,她忍不住按下了自己左手手臂上的按钮,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一下子像炸开了锅,许多羽林卫迅速集齐查探,有一小队的人往这边来了。
“陛下!”一人跪在帐篷前,道,“西北方向发生了爆炸,恐有埋伏!”
舒眷芳瞬间掀帘而出,睨了眼跪着的人道:“怎么回事?”
“具体事宜,刘将军正在查探,叫卑职等万望保护好陛下!”
片刻,李槐也掀起门帘,怯怯望了外面一眼,站在舒眷芳身后等消息。过了约莫一刻钟,才看见刘琦讪讪赶来,跪地道:“陛下,似乎只是意外,西北方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窜上来炸开了,烧毁了一座帐篷,并未有士兵伤亡。”
舒眷芳面色不悦,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臣不知。”刘琦脸色白了白,她根本没找到线索。
傅闻钦小退半步,又按下了另一个按钮,紧接着,东北方向又有十发弩丨箭穿林射出,迅如疾风,直袭舒眷芳的面门而来。
舒眷芳大惊,连连后退一把拽过身后的李槐挡在身前惊叫:“护驾!快护驾!”
李槐吓得脸色惨白,却又不敢闪躲。
半跪在地上的刘琦见状正欲起身拔剑阻拦,傅闻钦手中即刻飞出一粒细砂击在刘琦膝上,迫得刘琦又吃痛跪了回去。
舒眷芳竟然拿她身后的男人的来挡,傅闻钦不满于这个意外,只好无可奈何提先一步,在那十发□□距离李槐仅有一拳之隔时,截住了它们。
她侧身将李槐往身后一挡,一把钳住弩丨箭,捏得根根断裂。
林外飞出几只灰雀,再无杂声。
舒眷芳还未从险些丧命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就见面前眼生高挑的女子看着地上的刘琦道:“刘将军,无碍了,不必惊惧。”
话音一落,舒眷芳这才发现刘琦还跪在原地未起,脸色比李槐还差,气得上前踹人一脚,斥道:“废物!”
刘琦咽了咽口水生生受了这一脚,匍匐在地请罪。
舒眷芳却不再看她,只回头问:“你叫什么?”
“傅闻钦。平素在御林军打打杂,陛下许不曾见过下臣。”
舒眷芳面色稍缓,她一手还紧紧攥着李槐的袖子,连带着掐住一片皮肉,李槐疼得唇色发白,却是安安静静。
“你身手绝佳,当个杂役委屈了。”
“陛下,眼下要紧之事,还是查明刺杀事宜。”傅闻钦略微一礼。
此人既未因方才之事大惊失色,也未因她的话而感激涕零,舒眷芳看着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感,隐约觉得是个能成大事之辈,低头对刘琦道:“看看你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你还不去查?等朕亲自去吗?”
“是,是。”刘琦爬起来立刻去了。
言罢,舒眷芳才松开李槐,后怕地顺了顺胸口,看着一旁伫立不动的傅闻钦道:“你入军中多久了?家中可还有什么亲眷?”
傅闻钦知她是问朝中丨共事的族亲,回道:“两年,下臣孑然一身,并无亲眷。”
“可读过书吗?”
“是。”傅闻钦有问有答,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又赢了舒眷芳几分的顺眼。
舒眷芳长长地“嗯”了一声。
片刻后,刘琦又归,脸色却是称不上好看,回禀着道:“陛下,臣等人已仔细查探过,已然包围了长岭,定能抓住贼人。”
舒眷芳还未作出何反应,傅闻钦便淡然开口:“如此说来,刘将军是什么也没查到吗?”
刘琦面上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才抬眸回禀道:“陛下放心,臣定能护好陛下安危!”
“你真是废物!”舒眷芳又斥了她一句,“要不是你这位手下,朕方才已然遇险!如今连个刺客都抓不出,朕要你何用!”
默了瞬,舒眷芳又问:“枫儿和漪儿可有事?”
刘琦赶紧道:“两位殿下身边都带够了人马,此刻正在折回的路上,想是无恙。”
舒眷芳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刘琦下去,她受了惊吓,长岭的安全未知,这秋闱也无心举办了,只想着回宫,转而对身后的傅闻钦道:“你就跟在朕身边护驾。”
“是。”傅闻钦应声,见舒眷芳吩咐底下人整顿回宫,面色阴沉的进了帐篷。
李槐便只好跟上,只是他受惊也不小,迈开脚步才知自己腿都软了,摇晃着身子往旁边跌坐下去,傅闻钦见状,下意识扶了一把,紧紧抓住李槐的小臂。
李槐抬眸,水润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傅闻钦,低头带了几分赧然道:“多谢方才的救命之恩。”
“不必。”傅闻钦看他站好了,撤开手退至一旁。
晌午才来的长岭,下午舒眷芳就要整顿回宫,后怕使她将自己两个女儿都带在身边,上了同一辆马车,一并跟随的还有傅闻钦,她借口不想打草惊蛇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把方才那个羽林卫的甲胄又给她套了回去。
舒明枫和舒之漪分别宽慰了母亲许久,才令舒眷芳精神好了许多,她看着一直沉默寡言的傅闻钦,不由道:“你这次护驾有功,朕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傅闻钦摇了摇头:“下臣并无所缺,只是苦于一心抱负无处施展,原打算过了今年领了军饷就回家种田。”
听她竟是要走,舒眷芳觉得有些可惜,舒明枫自也听说了这名士兵有多神勇,对她观感极佳,提议道:“母皇,朝中似乎缺一个能领兵的将领,虽现下盛世太平,可焉能不防?”
警觉的舒之漪立刻明白了舒明枫想要做什么,也起身附和道:“是呀母皇,自去年洪老将军去世,朝中就一直没有能胜任的人选呢!”
“可是......”舒眷芳看着一脸沉静的傅闻钦,想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兵,若直接拔级,恐不合规矩。
但是就这么放傅闻钦走了,又实在可惜。
舒明枫继续推波助澜道:“朝中之事,本就没有定论,母皇何不借此机会提拔她,做不做得好以后再见分晓,可眼下的机会却是难得。”
“是呀母皇!说不定您就对这位将士有了知遇之恩呢!”舒之漪抱着舒眷芳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外带不着痕迹睨了舒明枫一眼。
该死的绿茶婊,舒明枫暗骂一声,强忍下怒意。
架不住两人的一番劝说,舒眷芳十分动摇,迟疑一阵看向傅闻钦道:“即日起,封你为卫将军,你可能胜任?”
此举正合傅闻钦心意,道:“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6. 回宫 我和我老婆的老婆逛窑子
自长岭回到皇宫还需走一日路程,随行还有后宫的侍君们在,行程自然就慢了下来。
不过还是有一队士兵提前回去禀报消息,让皇宫那边做足准备接驾。
御林将军刘琦脸色不善地望着傅闻钦所在的马车,呼出身边的心腹道:“你也跟她们回去,去兵部好好查一查此人的底细。”
她对这傅姓女子毫无印象,若是真的在她手下做事,她怎么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傅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
心腹领命奔去。
入夜时,jūn_duì要宿在京郊外府,说是京郊,其实距离佩城不远,佩城是衍朝有名的繁华城镇之一,排名与汴京相去不远。
舒眷芳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拉着傅闻钦为她守夜。
傅闻钦有些郁郁,若她自己一个人走,必然早就到了皇宫,虽无法借皇帝之名与他相见,但远远看着,也能安心。
而此时,早先去皇宫报信的御林军小队已然到了,这其中不乏有几个是后君安插的,一有什么消息就能及时知道。
赵韫今年是头年入宫,他并不知还能在御林军中安插人手过去,也无人可用,后来私下打听了才知,只要多花钱银钱买通一个羽林卫就可,不过是些通风报信的活计,又有钱赚,羽林卫都十分乐意做。
于是赵韫得知陛下在长岭遇刺一事,还是墨君托人告诉他的,他前日主动和墨君交好,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墨君如今圣宠寡淡,若腹中又是个儿子,今后的路怕是有些艰难,所以他很乐意助赵韫得宠。
“陛下遇刺了?”赵韫心惊,“可有查出是何人吗?”
白梅便回:“只是受了些惊吓,听说被一个傅姓羽林卫救了,陛下要升她的官呢!”
“那便好。”赵韫安心下来,点了点头,他虽知道了陛下的恶习,但终归是他的妻,还是不希望陛下出事的。
“主子要起了吗?奴听闻好几个侍君已经去宫门口等着迎接陛下了。”
“好。”赵韫点点头,也开始洗漱更衣。
宫中的平静被这一消息打破,远在京郊的傅闻钦一脸麻木地站在舒眷芳门外为其守夜。有求于人,傅闻钦忍了,好在今夜舒眷芳并未招寝个什么侍君的,让她耳根子清静不少。
谁知,亥时一至,傅闻钦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她警觉回眸,看见一身乔装打扮的舒眷芳左顾右盼一阵,欢快道:“卫将军!朕想去逛青楼,你随朕一起吧!”
“......”
傅闻钦迟疑一瞬,见舒眷芳竟然是来真的,只好无奈地跟在此人身后履行她的护卫之责。
佩城夜市繁华,络绎不绝的人潮要到子时方能散尽。傅闻钦并无心观赏景色,只是顺带勘察地形,将此城风貌记录在脑中。
不过她发现舒眷芳好像十分轻车熟路,不知她来过佩城多少次,竟知道一条从驻扎府邸到花柳巷的捷径,且这条路上少有人烟。
不到一刻钟,傅闻钦见舒眷芳的背影在一家名叫“海棠阁”的小楼外站定,指了指里面道:“就是这里了。”
傅闻钦的心情有些复杂,毕竟眼前这位皇帝是赵韫的妻主,她和赵韫如今又是一个那样的关系,而此时此刻,她却在跟着赵韫的正牌妻主逛窑子。
不过心绪微妙之余,傅闻钦更加坚定了不能让舒眷芳再碰赵韫的决心,谁知这肮脏的女人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病。
这海棠阁许是因为远离京城少有人管,再加上本身资金雄厚,内里装潢十分华贵,不仅如此,这里的客人和小倌的作风也十分开放。
从进门到上楼,傅闻钦就看见三四对男女衣不蔽体地不可描述,甚至还有客人之间互相交换床伴的。
傅闻钦皱了下眉,情绪一直在不满、不悦、不耐之间来回跳动,直至一个粉裳白面的小倌掺住了她的小臂。
傅闻钦回过神来,瞥见舒眷芳已经怀抱两个美人进房中去了,掺着她的那个小倌娇声道:“官人,方才那位大人说要您守在耳房里,唤了奴来服侍您。”
舒眷芳定的自然是天字一号房,豪奢之余,还带着一个耳房,从耳房里便能听见主屋里的传唤。
傅闻钦面无表情地撤开自己的手,道:“不必,我一人便可。”
那个小倌闻言显然是有些不愿,他在这儿接了一年多的客了,头一回见这位客人这样英武不凡的,看着就让人好生喜欢,怎能不使劲浑身解数睡上一回?只好又娇声软气地道:“求求官人了,官人就当陪陪奴罢,若是让楼里的哥哥知道奴被人嫌弃了,一定会笑话奴的。”
傅闻钦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心想:这与我何干?她从不会怜香惜玉,决绝地将小倌一把推开道:“别烦。”
那人许是头一回见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傅闻钦推门进去,生怕他追上来似的,还反锁了门。
耳房不算狭小,有一扇窗可见无边月色,傅闻钦并未点灯,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块上等木料,借着月色悉心雕刻。木料隐约摹出一个人型,五官已然清晰,瞧着似乎是个面容妩媚的男人。
这是她第二次刻赵韫了,傅闻钦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恍惚,她仿佛身在很多年前蓟州那个无名的客栈屋顶,刻好小木人就要带回皇宫去,送给赵韫做生日礼物。
明明是贵为太后的人,却为这样一份廉价的礼物欢喜不已,还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抱着小木人偷亲。
傅闻钦又陷入回忆中,她现在也说不好,她是更加怀念以前的生活,还是更加庆幸现在的自己,她只知道她此时此刻只想去赵韫身边和他厮磨,旁的一切多一分钟,都是对她的消磨。
整个队伍要等天亮再出发,傅闻钦在窗边坐了一夜,直至天边的月色消失殆尽了,才将小木人妥帖收在自己怀中。
此时此刻陛下遇刺的消息已然传遍皇宫,许多后君都去了宫门口恭迎圣驾,而赵韫,到底是没去成。
他来月事了。
今次的月事不比往常,腹痛异常猛烈,赵韫惨白着脸窝在被子里,抱着罄竹给他烧的汤婆子强忍。
白梅道:“主子以前都不疼的,最近是不是着了凉?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赵韫自然不好跟这两个小孩子说是他那晚为了勾陛下什么也没穿给陛下跳舞的事,只摇着头道:“我也不知。”
白梅叹了口气去小厨房熬姜汤,嘱咐罄竹把窗户关了。
赵韫难受得眼角都湿了,那窗户开着,他得受冷,肚子就更疼了。可是关着,他又呼吸不畅,胸闷气短。
这是他入宫以来第一次来月事,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躺在父亲床上,有父亲亲自照顾他。他的爹爹最擅长熬专治月事疼痛的补汤,赵韫本来身子就不大好,连年累月喝下那补汤来,月事时竟连腹痛都没了。
进宫前,父亲还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说以后没人给他熬汤了,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赵韫就忍不住湿了眼眶,支支吾吾地道:“今年没有喝,阿水果然肚子疼了。”
阿水是他的乳名,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缺水,要起个带水字的小名时常叫,但其实只有他的爹爹这样叫他。
罄竹陪着赵韫坐着,见主子思念爹爹,他也忍不住抱着赵韫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奴也想王爹爹了,呜呜呜呜......”
“......”赵韫只是感怀一番,万没想到罄竹竟扑倒在他怀里就哭,惹得他只好抚摸着罄竹的脑袋哄一哄。
罄竹和白梅都是被他父亲拉大的孩子,他父亲名为王雪茗,这两个便喊父亲作“王爹爹”,虽非亲生,可他们四个一直像一家人一样。
“别哭了。”赵韫抚慰着罄竹,轻声呢喃道:“等以后我升了位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