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304的时候,曲悦站在正伸手敲门的齐束身后,恭敬地叫了声:“主人。”
听闻声音,齐束手中的动作一滞,他微微转头看向曲悦,瞥见曲悦手中商标都没摘掉的灰熊时,表情变化莫测:“完成任务不及时回去复命,是为了买它?”
曲悦抬眸看向齐束,点头。
齐束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竟不知道你喜欢这样的东西。”
“生活和工作,分开。”曲悦回话。
齐束转身面对曲悦,眉头紧蹙。
曲悦收紧了抱着玩偶的胳膊,直视齐束。
“是不是我不出声提醒,你就不知道开门领我进去?”齐束收回探究的目光,“傻站着干什么?”
曲悦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上前一步,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开门。
屋内窗户都开着,夏季有温度的风穿堂而过,带着几缕清淡的花香,气味不浓,不仔细嗅捕捉不到。
齐束径直走向沙发坐下身:“给我倒杯水。”
曲悦本打算将大熊放在沙发上,但是看见齐束在那儿,便走向卧室,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随后他走出来,翻过已经清洗干净的水杯,给齐束倒水。
“家里没有茶。”曲悦举着滚烫的水杯,等齐束伸手去接,“也没有饮料。”
“为什么不准备?”齐束靠在沙发上,并未抬手。
“我没有客人和朋友,自己也不喜欢喝这些。”透明的玻璃并不隔热,烫的曲悦指尖已经开始泛红,但是他保持姿势没动。
齐束挑眉道:“我是你第一个客人?”
“你不是客人,是主人。”曲悦道,“我以为你并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查你很容易。”曲悦时刻牢记身份的意识,让齐束的语气比先前有所好转,他开始把话题引向正事,“所有信息都停留在你用枪毙了监控那一刻。”
曲悦反应了会儿,才知道齐束在说刺杀齐逸的那天。
“录像里,齐逸被送入大厦的记录,但是却没有他走出大厦的画面。你却告诉我你上去时,他人不在。”齐束终于拿过曲悦手中的水杯,放在了桌上,“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禁区大厦越往高处隐私性越强,齐逸所在楼层是无监控地带。”曲悦将泛着刺痛的手收回身侧,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手下抵达他的包厢时,人已经没了。”
“一个傻子有多大能耐,知道避开监控,还能在我最得力的下属眼皮底下玩消失。”
“手下不知。”曲悦习惯性在犯错时单膝跪地,“请主人责罚。”
“我并不想怀疑你。”齐束没将视线落在曲悦身上,“你以前从不会让我等你,即使受着伤,爬也要爬到我脚边,第一时间对我复命。但是你现在的行为实在诡异。”
“我收到商怀暴毙的消息是早上六点,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回来亲口告诉我你完成了任务。以为你受了伤,所以特地来看看。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
面对齐束的提问,曲悦垂着头不说话。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故意反抗我。”齐束弯下腰,伸手掐住曲悦的脸,逼对方与自己对视,“你凭什么,曲悦?凭我觉得你有利用价值,舍不得杀你,还是凭你有几分姿色,所以我必定会心生怜悯,次次饶你?”
曲悦眼睫轻轻颤了颤。
鼻尖是齐束身上多年未变的香水味,眼底是齐束一如既往阴沉又英俊的面庞,耳边是齐束习惯性充满压迫和逼问的语气,明明什么都没变,那到底是什么变了……
“我让你说话!”忽然加重的声音,吓得曲悦在齐束手下忍不住抖了下。
齐束神色一滞,瞥见曲悦的反应,他有些烦躁地松开了禁锢曲悦面庞的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拽入自己怀里。
深深叹了口气后,他拍了拍曲悦瘦削的背,努力收回刚刚严肃到过分的表情:“你顺利刺杀商怀,我本不该这样对你。你要是现在不想说话,我可以等你开口。”
曲悦靠在齐束的怀里,沉默。
齐束提醒:“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我的耐心,你应该知道。”
曲悦还是沉默。
等到齐束的脾气上来了又下去,等到齐束的烦躁燃起又熄灭,等到桌上的那杯滚烫的水都凉了,曲悦的唇瓣终于轻轻动了动:“……我没法适应这样的任务……”
声音有小幅度的颤抖,他做了很久的挣扎,想再求齐束一次:“无论尝试多少次,我还是接受不了……”
齐束眉头越蹙越紧:“杀手如果不能与任务合二为一,他就永远也成为不了一把真正的枪。”
曲悦痛苦地在齐束怀中瑟缩起来。
他抓紧齐束的衣服,把逐渐泛红的双眸埋进了对方的臂弯。
齐束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如此熟悉的行为,让他突然想起两人刚开始相处时的画面。
那时候杀手组织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和始终跟不上的营养,让曲悦的身体看起来格外瘦削。
悉心为曲悦治好锁骨处的枪伤后,曲悦虽然对他比别人亲近,却还是习惯性冷着一张脸。
直到自己送给曲悦一把枪,让他进入专业场所训练时,曲悦对他的态度才渐渐好转。
最好的时候,好到什么地步呢?
无论自己凶过曲悦多少次,自己只要勾勾手,曲悦就会迅速跑到他面前,听候发落。
拍拍自己的腿,曲悦就会听话地坐上去,用瘦削的胳膊抱住自己的脖颈,像只终于被驯服的小猫一样,示好地蹭蹭他的手心。
但是以前听话的小猫还是长大了,爪子锋利了,又开始反抗了……
齐束低头看着怀中的曲悦,做出最后的让步:“我已经找人消除了你出入宴会大厅的所有录像,商怀手下所有见过你面的保镖全部被暗杀,但还是有漏网之鱼。”
“偷偷跟在商怀身后的媒体,拍到了你和商怀一起上车的照片。照片落到齐宇手中,他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好在,因为之前你曾跟在多个禁区元老身边露过面,他暂时不清楚你目前到底是谁的人,不敢轻易动手。”
做了这么长的铺垫后,齐束顿了顿,用不容拒绝的口吻下令:“最后一次这样的任务,靠近我的三弟齐含,在齐宇开始抓你之前,让齐含爱上你。让祸水东流,引他们二人相战。”
听完齐束的话,曲悦不肯在他怀中抬头。
“附加奖励,这件事得手,齐逸的事情我不再追究。”齐束补充,这已然是他的底线。
曲悦迟疑着退出齐束的怀抱,所有悲戚的,难过的,失望的神色,全部消失不见了,口中发出机械的,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手下领命。”
“先休息几天。”齐束道,“我会保你安全。”
曲悦点点头,两人独处了没多久,他便沉默着目送齐束离开。
背靠在紧闭的门旁许久,曲悦掏出口袋中的枪,看到几乎呆滞。
他的视线逐渐转移到自己的手腕上,是谁,好像是林冉,还是别的什么人骂过他,说他一双手柔弱到只配服侍男人,拿枪根本是玷污了如此神圣的武器。
究竟是因为他的执着过于温柔,反抗不够用力,还是脑子过于愚钝,怎么也转不过弯,所以才把日子过得这样生不如死。
逼得他想把自己的心从胸腔扯出来,丢在地上狠狠践踏。踩烂了跺碎了,都比一次次乞求再一次次失望来得痛快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