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雾表现得像一个永动机器人,但分明自己的肺部都快要炸掉,手臂的痛感像是被从上臂直接切断,汗珠不停从他额头,脖颈处滑落,眼睛因为疼痛眯起来,睁不开。
找池雾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线
他胸口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很难再灌进去,池雾的头慢慢后仰,眼睛慢慢闭上。
嗯
程砚皱着眉拥住了他的肩膀。
剧烈的动作在瞬间停止,池雾找到自己的呼吸,在氧气供给足够的情况下,缓慢睁开眼。
视线是昏暗的,程砚抱住了他。
而他那把尖刀,因为刺进了程砚肋骨的缝隙,而暂停了疯狂的动作。
代替汗水的是池雾滚下来的眼泪,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又上下动了一次,刀在程砚体内,跟着划动。
程砚,你不要犯傻。池雾在他怀里,你离我远一点。
程砚缓了很久才说话,轻轻的,是个气音,但是带着笑意:以后不要这么张牙舞爪,怪丑的
他没说完,池雾的刀又刺进去一分,他很快便闭了嘴。
池雾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他抖着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对身后的袁点说:袁点,剁了那人的手指。他又深呼吸一次,抬头看程砚,我没事,你轻轻的把我的刀拔.出去,然后躲好,我能再坚持几分钟。
袁点看着程砚宽厚的,拥住池雾的背影,不由得想起自己去造访池雾之前听到的话。
他们说,池雾是第三世界人神共愤的存在,但却不妨碍池雾十几年都自己一个人,从不接受任何人的爱意,而能在一阶天梯就捕获池雾的心的程砚,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才能降服这颗老铁树。
袁点苦笑,哪里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程砚不过是把命给池雾了而已。
第44章
袁点按照池雾说的,将矮人手指齐根斩断,很快,靠近他们的一片地板都满是蓝色黏液。
你怎么样,没事了吗?他问池雾。
还是不行。池雾说。
程砚已经从池雾手下脱身,肋骨的伤口比他想象中疼很多,暂时只能勾着一侧身子勉强躲过池雾不知疲倦的进攻,终于在某个瞬间,冒着被池雾划破掌心的风险,用巧力夺走了他手里的尖刀。
没有刀的池雾变成一只狂躁的小猫,疯狂挥舞猫猫拳。
现在怎么办?袁点说,他头都已经搬家了还是救不了池雾!
池雾虽然不能再伤害程砚,但依然不断消耗自身能量,他急喘着气,没有办法做常规的思考。
程砚从地上捞起骨刀,目光下压,走向那个在地上扭曲爬行的恶心怪物,没有任何犹豫,将他砍成稀碎。
没用池雾艰难地回答他。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行吗?袁点看池雾的样子,难道说在后面操控池雾的人不是这个怪物?
程砚起身到池雾身边,迎着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整个人箍进怀里:歇会儿。
尽管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和程砚对抗,但对池雾来说,算是被按下暂停键,伏在程砚臂弯上细细喘气。
你的伤口先包一下。他说。
程砚摇头:没用的,在这节车厢里伤口没有办法愈合。
池雾眼神一滞,随后看向他肋下,再看到他早前被伤中的肩膀,那里的伤口确实到现在都没有停止流血。
听到这里,袁点也不禁问:你这么下去,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吗?
程砚没有立刻回答,稍微松开些力气,很快又重新握住池雾的手,看他的指尖。
那里看不出任何异样,也找不到操控用的丝线。
他们深陷在困顿之中,唯一一个无伤亡的是袁点,他脸上再没有轻松的模样,一脚一脚将地上那些蓝色黏液踩碎。
去看看地上那些东西。池雾在他臂弯里,见程砚没有立刻动作,又说,我已经休息好了。
程砚点头,松开他的手,离他一米多远,他用手捂住肋下流血不止的伤口,忍着疼痛蹲下来,检查地上那些零落的尸快,残肢。
它们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和矮人也没有任何关联。
程砚沾了地上蓝色的黏液在指尖,闻了闻,问袁点:看得出是什么材料吗?
实际上,程砚闻到淡淡的汽油味。
袁点这才想起来没有检查这些东西。
在袁点辨别的时间,程砚又从地上拎起矮人嵌着毛发的皮肉,手指在那些稀薄的白色头发上看了很久,然后试着用骨刀砍断那些头发。
只见他刚斩断一截,下一秒,这些白色头发又重新长出来,甚至还要更长。
这只是普通的分泌物,袁点说,但里面混有汽油。
火池雾说,假人也是,软木做的。
他说完的瞬间,程砚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默契到让袁点顿时语塞。
你过去,抓住池雾的手,站远一点。他对袁点说,两秒以后说,只能抓手腕和手臂。
袁点:
等他们都走远了,程砚将那些头发踢到蓝色黏液最多的地方。
火柴芯呲了一声,燃起的红色火焰触到蓝色黏液马上铺陈开来,程砚跳上座位,看着火焰将四周的残肢都烧干净,变成一片更黏糊糊的黑色焦灼。
池雾成功找回自己身体的使用权,他从袁点那儿抽出手,看向程砚:我没事了。
程砚嗯了一声,确定池雾没有问题,说:去看看门能打开吗。
车头那边的门,被袁点轻轻一推就打开,他们总算是通关了这一节车厢。
袁点松了口气,整个人筋疲力尽地靠在门边:太难了。
程砚,你先出去。池雾喊他,又看向袁点,你帮我看着门。
程砚拾了骨刀和池雾那把害人不浅的小尖刀,问:你不走吗?
一会儿,等我几分钟。池雾轻轻推他的肩,摸到他身上都是湿漉。
除了程砚自己的血,还有之前那些假人的血液,池雾下意识安慰般地,又补充说:我很快出来,放心。
程砚这才双脚迈出车厢。
池雾用之前的同款姿势,一排一排座位爬,爬了两排以后听到后面程砚很轻的笑声,他回头瞪了程砚一眼,程砚就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姿势。
好不容易躲过那些火焰,回到车厢尾,池雾穿过门,在连接处的推车上翻找一下,找到鹰嘴豆罐头,他开了四五个,把里面的鹰嘴豆弄出来,只留下空罐头,一股脑揣进口袋里。
接着,他又将一开始丢在车尾的泡面和水带上。
这边也有推车。程砚以为他是在拿食物。
池雾重新爬车座,到车头的时候,问:那边有泡面吗?看看第二层。
没看见泡面,都是鹰嘴豆罐头和水。
哦。池雾一脸生无可恋。
他捡起旁边的骨刀,横着放在腿上,接着打开水瓶,将那些水灌进空罐头里,然后将那些空排排放在骨刀上面。
他小心端着骨刀,将它架在两边座位上。
蓝色火焰在骨刀下燃烧。
等了约三分钟,袁点吃饱一肚子鹰嘴豆回来,看见罐头里的水开始沸腾,咕噜咕噜,池雾小心踩过去,用衣服包着手,用力托起骨刀:接一下。
程砚正要伸手,池雾就制止他:你现在不要动。
苦差事落在了袁点身上,他叹了口气,从池雾手上接了过东西。
终于都忙完,池雾收拾了东西跟他们离开这节车厢。
身后的车厢门也在瞬间,轰然关闭。
车厢连接处,池雾拆了泡面,撒好调料包,再趁热把水都倒进去,最后盖上盖子。
程砚笑着,靠坐在墙下:嘴这么叼。
池雾用叉子叉好,然后把泡面放到程砚身边,也不说话,自己钻过去,从推车上找了几盒鹰嘴豆,坐回来拆了往嘴巴里倒。
泡面是给我吃的?程砚问。
鹰嘴豆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池雾闭着眼睛吃了两盒,拿第三盒的时候被程砚弄走:别吃了,吃多了会死。
连吃了七盒,正在吃第八盒的袁点:???
众所周知,人吃了鹰嘴豆就会死。程砚说。
袁点:???
池雾放下鹰嘴豆,伸手探程砚腰间的衣服,被程砚拦住手:干什么?
我看下。池雾说。
没什么好看的,程砚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说,出了车厢流血就没有那么厉害了。
池雾手在空气里悬了一会儿,然后收回去,在原地坐了半分钟,起身走到一个拐角,还不忘回头提醒袁点:你不准过来。
袁点:???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过去了?
窸窣声音过后,池雾一直敞开的外套拉链被拉上,他将脱下的t恤给程砚:你用刀弄一下,先包扎伤口。
程砚想起一阶天梯里,池雾让他转过身去,偷偷摸摸在后面脱衣服的样子嘴角慢慢弯起。
池雾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画面,便催促道:快点。
嗯。
程砚用池雾的小尖刀将t恤撕成手掌宽的长条,然后从右侧掀开衣服。
那里不只是尖刀插.入的伤口,还包括后来池雾不受控制时候,怼着刀在里面动了几次位置,所以伤口看上去可怖异常。
他们手头没有药,程砚只能简单包扎了一下,但不过多久,浅蓝色的布条就渗出深红。
程砚看池雾,揉揉他的脑袋:一会儿就好了,何况出去了天梯,这些伤就都好了。
池雾垂眸,半晌,说:吃面吧,不然就烂了。
那碗费了池雾好大功夫才煮成的泡面被程砚打开,飘出来的香气让袁点眼睛都直了。
池雾也没忍住滚了滚喉结。
真的不吃吗?泡面在池雾鼻尖晃了一圈。
池雾很有骨气地,又咽了下口水,然后从地上捡起鹰嘴豆罐头。
下节车厢晚点进去吧,袁点按着自己太阳穴,太累了,好歹休息会儿。
池雾也有此意,至少,程砚的伤口不再流血才能走。
为什么会想到用火?袁点问。
程砚忙着吃面,没有回答他。
池雾偏头看了一眼,感谢程砚的好教养,即使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也没有发出狼吞虎咽的声音,让自己肚子更馋。
他默默又扔了一个鹰嘴豆进嘴里。
并且在心里发誓,自己从此以后和鹰嘴豆不共戴天,但凡他离开天梯,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鹰嘴豆。
来。程砚把泡面递到他面前,放心,没剩多少,就一两口,解解馋。
他捡了池雾吃剩的鹰嘴豆,边同袁点解释:假人的材料是软木,那些丑人的血液里有汽油,这样的暗示应该足够了吧,都是最怕火的东西。开始的骨刀只是障眼法,真正是要烧死它们背后的操控者。
池雾吃面的手一停,发现程砚生气地把矮人称呼变成了丑人称呼。
袁点: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火?
程砚:买一盒火柴道具带进来很难吗,我记得才一个金币吧。
有钱人的世界,袁点很难懂。
他又看了眼程砚旁边,很小口、很节省地在吃泡面的池雾,觉得,能吃泡面的人的世界,他也很难懂。
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为自己抢一桶泡面。
池雾吃碗面还喝了汤,心满意足地抿抿唇,才把泡面盖上挪到角落里。
他们这块位置全是泡面味,唯一一个没有吃上泡面的袁点翻了个白眼,挪到池雾刚才换衣服的那个死角:我睡会儿,你们出发去下一节的话再叫我。
他走了程砚倒是很开心,拍了拍池雾的头:转过去。
怎么了?池雾问着,却很听话,转过去背对程砚。
他脑袋后面扎着的小揪揪被人轻轻扯下来,偶尔有干涸的血液凝固在上面,程砚就细心帮他弄碎了。
程砚指尖穿过他的发间,重新帮他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用皮筋将那个小揪揪往下扎了些,这样池雾靠墙的时候就不会被戳着。
行了,转过来吧。
池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踏实地靠住了墙,一个心终于放下来,轻轻闭上眼。
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程砚忽而问:池雾,你刚才哭什么?
什么?他睁开眼。
你用刀捅我的时候,哭什么。程砚问。
池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眼神有些躲闪。
程砚却追着他问:为什么会为我哭?
不知道。池雾说,它自己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久没有上线的秀娥日记:老婆心疼我了,嘻嘻:d
第45章
程砚笑了笑,习惯了池雾的含糊其辞,口是心非,嘴硬心软,便也闭上眼睛。
他们随着列车晃动,沉入睡梦之中,程砚一点点向池雾倒去,列车再一次摇晃,他垫在了池雾的肩上。
池雾从困倦中醒来,下颌低了些,目光触及程砚的额发。
程砚大约是真的累了,肩头的伤口被压着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模样,刚才还带着些许狼狈的脸色都因为补充了睡眠而变得沉静。
池雾目光很慢地逡巡,想,程砚到底是谁。
这样与生俱来的,对自己的保护欲,只是因为他上辈子是自己的宠物吗?
而且,程砚是宠物狗这一点,池雾一直抱有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