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线索:朝天一个洞,里面热烘烘,进去硬邦邦,出来软绒绒。
程砚笑了笑:吃过路边卖的烤红薯吗?
池雾一愣,随后竟然真的摇了摇头。
哦,程砚耸肩,那你可能失去验证的机会了。
程砚飞快将四块骸骨摆放好,跟池雾来到黑色雕塑旁,从侧面拉开后盖,露出里面人形状的空间。
池雾垂眸,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发问:你说的烤红薯,是什么样的?
没吃过烤红薯?也没见过?程砚笑意中带着些对没常识小孩的嘲笑。
池雾无法和他计较这些:狗狗为什么会见过烤红薯?
狗当然可以吃烤红薯。程砚惋惜,你做狗,做得很不成功啊。
池雾:那看来还是你有做狗的经验。
你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程砚继续摆遗骸,边讲故事似的说。
很多街边的烤红薯小车上会放一个黑色的铁炉子,中间烧着炭火,两边放红薯,就是最简单的烤红薯装置。这条线索,朝天一个洞,里面热烘烘,说的是黑色的烤炉,进去硬邦邦,出来软绒绒,说的是红薯,他在黑色雕塑上敲了敲,其实和烤红薯没有关联,重点是烤,黑色炉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该烤烤,该烧烧,试试吧。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还伴随着欢呼声: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蓄水池了!
走吧,先去看看池子。
他们一行人穿过员工中心,来到斜侧方的一块空地上。
空地很荒凉,但依稀可以看出,以前这里应该属于员工的休闲中心,绿化带早就枯旱,只在边上简单放置了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
蓄水池在角落,占地面积不算小,大约2米x2米,深度未知,从空中俯瞰,会发现这座蓄水池位于两座山连接处的最中心点。
是不是陈良骏吸了口气,问程砚,跳下去就可以了。
程砚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陈良骏尴尬:不行吗?
先回员工中心,程砚说,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情。
出口近在咫尺,谁都心痒难耐,不停询问:你究竟还要我们做什么?
找火源。程砚说,分两组,一组捡木柴回来,另一组找找员工中心有没有打火机之类的东西,我们现在需要火。
可是陈良骏说,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出口了吗?
程砚看他一眼:你可以真的跳下去试试。
我去找打火机。
不过多久,他手边便递来一盒火柴。
哪里找到的?
池雾盘腿坐下:男宿舍的大衣里面,应该没潮。
行,那就缺柴了。程砚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东西,或许没有牌子上的提示,天梯也放过他们一马了。
他手里的是一张报纸,头条便是
雕塑变态连环杀人案。
犯罪嫌疑人将人杀死后,封入雕塑内,送往各个展厅和美术馆,从而藏匿尸体。
有了这张报纸,即使他们没法理解向死而生,也会将生死和雕塑连接在一起。
等一切准备好,程砚又把四条线索串起来讲解一遍,防止他们一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地问。
浅入深出说的蓄水池他们已经找到。
无人天仙,岁月除夕,蓄水池位置正在两山之间。
向死而生,与黑白雕塑有关。
朝天一个洞,火准备要烧,现在只需要验证,池雾所猜测的离开方式是否正确。
四条线索联系在一起,说明蓄水池是出口,但前提是必须经过死的过程,才能通往生的出口。
他们将黑色雕塑抱起,悬空放置在篝火上烤。
温度逐渐升高,焰苗之上,黑色雕塑的底部褪去颜色,透出最中间一点白色。
等底部温度全部均匀,程砚示意他们暂停,翻过雕塑底部。
死。
黑为死,白即为生。
猜对了。
程砚说给在身旁的池雾听。
他们一刻也等不了,挪了雕塑和整理出来的四具遗骸到蓄水池边。
四具都扔下去。程砚说。
布袋兜着四具遗骸入水,皆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犹豫地没了进去。
雕塑。
他们将雕塑竖放在蓄水池的水泥宽边缘上,看彼此一眼:谁先进去?
小小白搬来一卷麻绳:不然用这个绑腿上,如果我们出天梯的方式错了,就把人扯出来。
那徐华池往程砚身上瞟眼色,谁先来?
程砚不能先走,他要是先走,我们后面几个人出了问题怎么办?陈良骏说。
吵什么,飘飘说,我先走,我信程砚,这一路都这么过来了,不差这最后一次。
她拉开雕塑后的门,握了握拳,抬腿站进去。
中空的设计让雕塑空间比预料中大,飘飘站进去以后甚至可以再站进去一个和陈良骏身材差不多的男人。
当然,小小白的身材就另当别论。
推我下去吧。飘飘说。
小小白还坚持在她脚踝处绑好麻绳,不舍地说:你一定活着出天梯,一定要,我们在天梯外面见!
闭嘴吧你,飘飘关上门前最后一句话,老娘会游泳,死不了。
程砚大致看完,说:推。
他们合力将黑色雕塑搬到蓄水池的瓷砖上,互相看一眼,然后数一、二、三,将雕塑推进水中。
雕塑的头部先落进去,尾部翘起,溅出伞状水花,碧绿色的水波中,雕塑缓慢下沉,逐渐消失在蓄水池底。
牵着飘飘脚踝的麻绳另一端,逐渐松动,小小白将整根绳子抽出来,握在手里,只剩下最前端用来系住脚踝的一个细圈。
他们趴在蓄水池边眼巴巴地看,很快,雕塑浮了上来,背部朝上,开关门紧闭。
拉过来看看!陈良骏都不等放回地面,直接打开背门。
空空如也。
她走了!陈良骏脸上的笑容第一次那么真切,甚至有些癫狂,她出去了!她通过了!
太好了!我们通过一阶天梯了!
我们也走吧!
程砚看着他们兴奋地快要抱成一团,只觉得少了什么,回过头,看见坐在石凳上坐着,很安静的池雾。
他像是这场闹剧落幕以后,坐在大厅里发呆的看客。
好像从头到尾,都不属于这里。
你先去。程砚说。
池雾抬眸,看那些争先恐后的人,摇了摇头:让他们先去吧。
那你在我前一个进去。程砚说。
池雾动了动腿,站起来看着程砚,良久:好啊。
毕芙迎、陈良骏、徐华池和小白,陆续进入雕塑,几次浮沉,直到空地上只剩下池雾和程砚。
到你了,程砚将雕塑放置在水泥围栏上,我会看着你下去。
池雾的声音冷下来,不再和之前一样:你先走吧。
你还要做什么?
我有自己的事,你走吧。
池雾站在离他五步路的地方,但程砚却觉得他很遥远,好像雾气全都盖起来,蔓延到脸颊,将眼睑覆上一层看不清的薄膜。
不等他如何看清,突然从后方冲出来人影,发了狠将程砚撞倒在地,手里一把剪刀横叉开,直接比到程砚的喉咙上:你给我去死吧!
第18章
程砚撑着腿翻过身,军刀脱手而出,刀刃划破来人手背,深可见骨。
下一秒,他手掌按在那人后脑,用力往地上一磕,右腿膝盖压制住来人后背,重心往前,将底下那人死死扣住。
连萧,好久不见。
连萧整张脸都撞在地面,鼻梁几乎痛得麻木,被军刀割过的手背血肉翻出,暗红色血液淌出来,流到带沙的地面上。
你他不服输地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又可怖,你给我去死
程砚抓着他头发往上提,将他之前喉口的伤处撕裂:这种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要死的人说的。
他将连萧扔回地上,军刀重新别进腿侧,越过中间一段距离,问池雾: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
池雾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原地。
精致的娃娃脱去了脸上可爱的油画面容,露出内里坚冰,如今选择暴晒在烈日下,兀自融化。
相顾无言。
程砚定定看着他,许久,池雾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像和天梯融为一体。
程砚转身离开,踩着雕塑的边缘进去,在关上门之前,原本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连萧用力拽住程砚脚踝,挣扎着冲向雕塑。
于此同时,他身后的池雾跃起,在连萧后背用力踹上一脚,却不想程砚早就到身前,军刀精准无误地插进连萧胸口。
而下一瞬,他捏着池雾的肩膀和腰,将他拉到胸前,双臂紧紧束住他的上半身。
耳畔有细微风声,他和池雾,直直撞进雕塑后的空间里,发出咚的闷声,压着雕塑一起沉入池中。
雕塑的门没关,水流猛地灌进来,溺毙般的窒息感让池雾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办法动,双臂被身后人死死困住,双脚也不受控制,仿佛全身上下都失去知觉。
呼吸抵达极限时,周围的水流变得柔软而温和,池雾看见胸前强壮有力的手臂忽然变成泡沫消散。
他轻而易举地翻了身。
蓄水池底像一个真空环境,他失去重力,没有支撑地漂浮。
他找不到程砚。
在程砚的手臂离开自己之时,程砚也同时消失了。
他轻轻伸出手,在无尽的蓝色环境中触摸,终于,周围有了变化。
蓝色不再通透,反而越来越黑,池雾逐渐找到自己的触感,慢慢下落,双脚踩到结实的地面。
他所在的位置,是完全架空的。
四周没有任何物体,唯独一条楼梯往上,通往一道铁门。
程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半分钟前,他在水底无法动弹,可不知为何,他明明抱住了池雾,却阻止不了他在自己眼前消失,成为一堆向上升腾的泡沫。
他甚至有过猜想,池雾是否只是一个来自天梯的npc,昙花一现般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眼前是一节楼梯,黑色,周围也是无尽的黑色,此处的光源不知来自何处,他踩上去,铁架发出特有的咚咚声。
一直顺着楼梯往上,拐一次,再往上,便到达厚重的双开门。
门右侧有一个圆形按钮,三角形符号的上行键。
程砚按下。
双开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物,程砚没有犹豫地进去,感觉到四周空间并不是金属质地,反而像是茶色玻璃,有些淡淡的通透感,但也看不清玻璃的另一边是什么。
很快,双开门重新合上,程砚便再次置身在一片黑暗中。
脚下的地板空咚一声,上行。
程砚:感情只是个电梯罢了。
他一直往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地面,脚底的茶色玻璃地板和四周融为一体。
在程砚面前的,是一面可以用广袤无垠来形容的屏幕,没有边界,全方位环绕,让人置身其中。
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庄园,觉得熟悉又陌生。
画面里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根据奢华的欧式建筑风格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而且
极度喜爱玫瑰。
整个后花园都是烈焰般盛放的玫瑰,花丛中飞过几只鸟雀,叽喳叫唤着。
程砚想要顺着路去看看,却发现自己的行动范围十分有限,根本动不了,而且视野也出奇的低,甚至比花丛还低。
大约只有三十厘米。
他只能从枝叶的缝隙里,窥见一隅。
紧接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端着茶盘打开彩色玻璃门,从修建好的鹅卵石道上稳稳走过,他的胡子花白,眉眼中遍布风霜。
很快,程砚目送他走远,一直到亭子处才停住。
那里似乎有人,但茂盛的花丛将视线挡住,他看不清坐在亭中的人。
少爷。管家说。
亭中人没有回应,只有茶杯搁置的声音。
管家似乎抬起手摸了摸什么,然后说:医生说了,您得每天按时吃药,不然会熬坏身体的。
庭中人还是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动。
他如果还活着,不会想要看到你现在这样。管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和随意,少爷,有件好笑的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发高烧一直都不肯吃药打针,他就和你说,如果你不好好吃药,一定把你倒吊在房顶上,等风干了拿下来送给港口的走私贩,说这就是法老小儿子的木乃伊。
程砚皱着一张脸,不由得吐槽。
这发高烧的代价也太大了些,直接把人送走了都。
是个狠人。
花园中没有回应,而程砚逐渐感觉到画面变得模糊,在视线完全变黑之前,他听见亭子里那人,发出压抑而又崩溃的哭声。
可是来不及了
他只能确认是哭声,却完全分辨不出音色,而自己也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而第三世界b-403居屋里,床脚被人咬了一口的苹果旁出现一双厚靴子。
池雾坐在床上愣了愣,抬手摸到自己眼下没干的泪水,他有些手足无措,再用手指碰了碰,直到指尖全部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