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欺露出茫然神色,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方才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看了一眼鱼,就开始头疼了。现如今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大脑中轰鸣阵阵,像有无数道神秘声音在同时说话。
沈期欺只得回答: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柳霜无言,若不是她昨晚用黑鸟探查过,可能就信了这番话。
不过,这些死鱼实在非常蹊跷。沈期欺道,师姐怎么看?
柳霜道:或许,是有人将鱼不能吃的东西投入了水中。
两人平静对视,心里早已有了不同答案。
沈期欺颔首,不再多言:师姐言之有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行至山道,一路上竟又看见了许多死去的鸟鹿尸体,风一吹,憾树暗红的花叶正旋舞飘落下来,洋洋洒洒地铺满山阶。
沈期欺面色淡定,心中却隐隐开始激动起来。
她想起这段剧情了。
在书的前期,女主原本修炼极快,三年便拿下内门弟子中的魁首,后期却如同伤仲永一般,并不是因为她没有天赋,而是因为她自身的外挂阻碍了其修炼。
试问哪个爽文女主没有外挂?女主的外挂自然也不同于常人她体内流淌着魔域的上古血脉。
魔修的血脉与正道相斥,自然不能修行清礼派的功法,因此她迟迟不能突破练气后期。
此时的柳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宿命,仍有一颗向善的正道之心,直到有不速之客入侵清礼派,这才拉开了她后期堕魔的序幕。
而这些死去的动物尸体,正是那些不速之客魔域中人留下的手笔,相当于现代游客的到此一游,提醒众人他们要来搞事了。
魔域入侵以后,虽然未对清礼造成太大的伤亡,但却给柳霜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因为她遇到了魔域的少主司徒云,在对方的身上,她嗅到了同类的亲切气息。
她渐渐惊恐地发现,自己对于修魔的渴望,竟然是无法抗拒的
想到这里,沈期欺摸了摸下巴,又瞟了一眼身旁的柳霜,心中隐隐有些遗憾。
一想到现在温柔可爱的小白花师姐,很快就要变成黑心大魔王,实在有点可惜。
而身旁的小白花面色淡漠,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到了,师妹。
她停在百草园前,转身面向沈期欺。
沈期欺一愣,看了看眼前朴素的百草园,忆起这里的确是女主住的地方,便笑着挥了挥:师姐,明日见。
柳霜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伸手拨开藩篱门,无声走了进去。
看着清丽淡然的背影逐渐远去,沈期欺这才收回视线,哼着歌朝自己房里去了。
翌日,沈期欺一夜好梦,精神充足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早不用上课,没有青鸢叫声扰人,她便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
醒来之后,沈期欺揉了揉肚子,准备去外面找点吃的。
她这具身子已经修炼到筑基初期,按理来说,是已经可以辟谷了的。但这大小姐估计是嘴馋,竟也没有特意修炼辟谷。
沈期欺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人间的美食珍馐那么多,不亲自尝尝岂不是可惜了?
她走出庭院,却看见空中一只飞鸟扑闪着翅膀,竟向自己直直冲来。
沈期欺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旁,就看见那只鸟杀了个回马枪,正好落在她的头顶上,一边用鸟爪子在她头上蹦跶了几下。
沈期欺:她伸出一只手,把头上的鸟给抓了下来,仔细一看,这似乎是只鸽子啊。
这只白鸽通体雪白,鸟目与鸟足皆为深红,看上去十分肥美,沈期欺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点饿了。
她心道:唉,真想念我妈炖的鸽子汤
沐浴在她如狼似虎的目光中,白鸽有些不寒而栗地抖了抖翅膀,宛如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期欺见它双目熠熠,颇有灵性,忍不住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吃你的。便准备将它转了一圈,准备就地放生,却发现鸟趾一旁似乎系了什么东西。
她一怔,取下那一团纸条,抬手放开信鸽,便看见那白鸟宛如一簇点燃的火箭,忙不迭地蹿了出去。
沈期欺无言,轻轻将纸条展开,便看见白色的纸面上竟然空无一物,她苦恼地皱起眉头:这是无字天书吗?
然而下一秒,纸条上流转金色光华,竟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出来。
近日有诸多弟子抱怨,内外门许久未有流通变动。因此,各峰长老协议举办一次升学比试,所有内门弟子必须参与,友好切磋,点到即止。获胜者将张贴于红榜之上,按照排名从上至下公布。
外门弟子若有意愿,也可报名参与,胜者获得一次升入内门的机会。
比赛时间为十五日后,望内门弟子细心准备,旗开得胜。
沈期欺一字一句念了出来,而后恍然大悟:这就跟期中考试差不多嘛,不过就是以比武的方式考核罢了,还搞什么排行榜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编出来这种槽多无口的东西的。
只不过这内门弟子必须参与,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她现在什么功法也不会,就只晓得一个唤火咒、一个清心诀,到时候上台做什么?念个咒、纵个火,然后灰溜溜地被打下台?
想了想那场面,沈期欺的脸不禁皱成了一团。
为了让自己输的不是太难看,她感觉是时候恶补一下修仙知识了。
只不过,这知识犹如大海捞针,该如何补起呢?她记起清礼派有一处藏书阁,却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
沈期欺将纸团捏在手中,边走边发呆。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吆喝声,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逛到了百草园。
沈期欺犹豫一阵,推开了藩篱门,踮脚往园中走去。
园中十分清冷,看不见多少人影,脚下一亩亩药田碧绿无边,许多灵草被晨风一吹,轻轻地左右摇曳起来。
那吆喝声看起来是从里屋传来的。
沈期欺往屋里走去,便听见一个老头正喊着:你今天可是魔怔了,竟然将炎草当做材料扔进炉里?实在不像话!
透过纸窗,她便看见柳霜腰背笔直,正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簇草药,她身边站着一个虎着脸的布衣老头,面色青黑。
沈期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姐!
柳霜似乎听见了,倏然转头,便看见小师妹站在窗边,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正朝着自己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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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7章
柳霜微微讶异,回过头去,将眼前一幕烙进心底。直至许多年后,她仍然深深记得这幅画面。
正是三月时节,春光灼灼,熏熏暖风纠缠着枝杈上的桃花,一朵粉红飘然辗转,无声落在少女纤细的肩头。
沈期欺一身青衣,趴在窗口看着自己,杏眼澄澈,笑意盈盈。她一手托腮,举止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俏皮与灵动,倒是比这姹紫嫣红的春色更加烂漫。
师姐,师姐!沈期欺笑着唤回她的神魂,你在做什么呢?
柳霜敛下眉峰,抹去眼中情绪,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我来瞧瞧你在做些什么。沈期欺转了转眼珠子,目光落在她身边的布衣老者身上,连忙正经地站好,恭恭敬敬喊道,长药道人。
长药道人觑着眸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呵,我还道你眼里没有我呢。
这长药道人正是百草园的主人,掌管着这里的一切事宜。他痴心于炼丹,不问世事,外表些许邋遢,但内心质朴纯澈。昔日柳霜遭受冷遇,其他人夺了她的屋子,还要将她赶下青峰,正是长药道人出来收留了她。
也正因如此,柳霜一直待长药道人十分尊敬,并从他手上习得了许多丹药知识。师徒之间互相信任扶持,感情深厚。
然而长药道人的结局却并不美好,魔域大肆屠戮修仙界,哀鸿遍野,在众多门派的指控下,他为了证明柳霜的清白,不惜自尽,却仍然于事无补。
沈期欺心里为这老人感到可惜,目光带上几分敬重,摆手道:哪有,我可不敢忘了您。
我记得你,你是沈决的小娃娃?长药道人上下打量她,露出狐疑神色,不会是又来故意刁难小霜了吧?
看来沈期欺看柳霜不顺眼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难以磨灭了。
沈期欺决心要扭转这样的坏印象,便四指并拢,指尖朝天,仰头发誓:不。从今天起,我沈期欺,再也不会害师姐了。
哦?此话当真?
当真!若我害了师姐,我就就永远也回不了家!
长药道人闻言失笑摇头:哈,这算什么毒誓?
沈期欺脸上带笑,心里却道:你不懂,这毒誓可比什么天打五雷轰严重多了。永远回不了现代,对于一个穿书者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啊!
柳霜垂眼看她,目光深深: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沈期欺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她抱紧女主的大腿还来不及呢,害人做什么?活着不好吗!
师姐,道人,现在我可以进来了吧?
得到两人应允之后,她自来熟地钻进了屋内,仰头望着眼前硕大如参天古木的炼丹炉,发出由衷感叹:哇!
长药道人露出颇为得意的神色:怎么样,我这八卦炉看起来如何?
沈期欺实诚地回答:看起来很威风。
长药道人拍了拍炉鼎,吹嘘道:这可是用玄铁陨晶锻炼而成,内有朱雀真火运转,可以熔炼世间万物。
沈期欺竖起拇指,吹捧道:不愧是您,实在厉害。
长药道人满意颔首:小丫头,眼光不错。
两人一来一回,谈话十分畅快,突然柳霜打断这场南北不着调的商业互吹,轻声道:师父,这淬炼丹还需一味药引,我去药田里取点荼蘼过来。说罢,站起身,掀开屋前帘幕,亭亭地走出房中。
沈期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侧头悄声道:道人,我来之前听到您在奚落柳师姐,这是怎么了呀?
长药道人神色一滞,抚须长叹:唉,这小霜平日里好好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竟然连续放错了几回药引,我便说了她几句。
柳霜师姐今天心情不佳?沈期欺摸着下巴,猜测道。
长药道人:或许吧。这孩子,这几天倒是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期欺点点头,笑着说:没事儿!道人,我出去和师姐说说话,保准逗得她开开开心。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道人伸出大掌在她肩上沉沉一按,意有所指,好好待她。
知道了!沈期欺答应得极快,像只小青蛙似的蹦跶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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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霜走出屋外,脚尖调转,脚步不停,直至窗口看不见的角落停下来,轻轻用手指揉了揉紧锁的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并非是她心情不好,而是身体里的魇魔血脉在作祟。
这副上古血脉虽好,但也有弊。它能自主吸收周身诸如怨气、恨意、悲伤、嫉妒等等种种负面感情,转化成自身可以利用的力量,但这些力量完全是不请自来,哪怕是她无心吸取,也会赶着上门送人头。
正巧魔域来这一回,滔天的魔气与怨恨便不打招呼、争先恐后朝她体内里涌来,有如排山倒海齐头并进,实在很难不受影响。
柳霜今日吸收太多,魔元之内紊乱如麻,似有好几股怨气在打架碰撞,实在需要好好消化。
她负手缓缓来到荼蘼花田之前,微微弓下腰,纤细二指捻住翠绿枝梗,正要将雪白花叶采摘下来,便听见一阵藩篱门前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嚯,这百草园当真什么都有?
那是当然了,少爷。七大峰的药草灵丹可都是从这儿出产,品质可谓一绝!只不过嘛
不过什么啊?有屁快放。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嘿,这里的老头儿脾气有点怪,有时候和颜悦色的,有时候又凶巴巴,据说他连给药草也是看眼缘给的。
柳霜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小公子,昂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中缓缓走进园内。
怕什么,他漫不经心地迈步,直接给他一袋灵石,我看他还敢不敢狂妄。
柳霜松开手中的荼蘼花叶,微微站直了身子。
若她没记错,这应是玉峰的一名内门弟子,名叫唐延华。据说他家中有权有势,富可敌国,是朝廷重臣,身上永远有花不完的银子和灵石,因此许多人都来巴结他。
唐延华信手走进园中,便看见灵药摇晃的碧波之中,一女子身着白衣,袖如流云,亭亭而立,正静静地望着自己,那目光幽冷似海,竟有些让人心底发凉。
身边几个外门弟子认出了她,惊道:是柳霜!
唐延华回过神来,疑是自己看错了眼,竟会觉得那女人深藏不露。他啧了一声,显出不屑神色:哦?是那个废物啊。
一名外门弟子上前几步,阴阳怪气道:柳师姐,你在这儿做什么啊?你不会也是过来讨要灵草的吧?
其他人闻言大笑,出言讥讽:别了,就她那副资质,用再多上好的灵丹妙药也是浪费!
就是,劝某些废物,有些自知之明吧!
柳霜却仿若没听到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唐延华的错觉,竟觉得柳霜看人的模样冰冷而无机质,不含感情,像是在看一群死物。
众人见她没反应,霎时没趣地撇撇嘴,四散开来,各自找了一亩药田。
哇,这不是上品炎草么?这儿竟然种了那么多?其中一名弟子不由分说,伸出双手揭下一大捧火红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