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家里的氛围一直甜蜜幸福。
小时候严永妄觉得他的家就是最幸福的家爸爸很好,妈妈也很好,他喜欢他们。
十岁以后,一个意外让他们家笼罩上浅浅的阴影。
父母一朝又落进新手爸妈的境地:他们养男孩很有经验,可是谁能告诉他们,要怎么养好一个会变成女孩的男孩?
施献缘在几个月时间内找到了家有女儿宝贝的妈妈作风:她学着去看小女孩的穿衣打扮风格,了解各个年龄段女孩的心理健康教育,希望能将严永妄教得更好。甚至在他十三岁时,偷偷拉他讲话,告诉他女生的例假要怎么处理(幸运的是,严永妄一直没来过例假)。
严蚩怕他就此患上性别认知障碍,还想着要去考个心理师证。
严永妄倒成了一家三口里,接受比较良好的那个。
也或许是他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小男孩爱严肃,板着脸抿着唇,即便风浪扑打,依旧大而无畏的样子。
也是从那时候起,父母为他的女性身份做了不少打算。
给朝倦办好身份证,每年都定期给这个身份的账户里打进一笔钱,即便是飞机失事后,他们的遗嘱中也有朝倦的位置。
父母名下有不少信托基金,而这其中,又单独为朝倦设立了一份。
每年都会有高额的分红打进账户里。
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朝倦造了一份,从小学到大学,履历清晰,就算是有关部门要查,也真实可靠,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些都是严蚩、施献缘为严永妄做的事,他们做这些时从不会瞒着严永妄。
换而言之,家里基本没什么事是瞒着他的。
但严永妄从没听过,他在商界有魄力的女强人妈妈,居然会写了一本读者众多,评价很高,ip价值亦高的修仙。
甚至点名要王驰来导演。
遮遮掩掩着自己的真实姓名,能到这种地步,这背后需要有金钱、权势来做靠山。
由此推断,十有八-九,作者仙缘就是他妈妈施献缘女士。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写这本。
因为不明白,所以严永妄想要搞明白。
他来到剧组,近距离接触王驰,又亲眼过目剧本,试图从这些细节里找到他熟悉的影子。
树影瞳瞳,光斑闪闪。
严永妄坐在树荫下,木着脸看手机,刚好看完一章,点击,网站扣费,缓冲中。
今天他的戏份已经拍完,现在正在拍的是丁玄策与林林月的亲密片段。他很随意地抬眸看了眼场内,陈浩瀚笑得明朗,徐柏龄含羞带怯,一副有情人模样。
他收了眼神,继续。
他今日的工作结束,本该回酒店休息,但碍于王驰说今晚要聚会一场。
投资商成小公子要来,这回聚餐的人数多了几位,除却男女主以及严永妄本人外,还有几个配角。
配角里有几张熟悉面孔,严永妄并没有和他们接触太深,主要也是他的戏份多和男女主相关,再多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戏份。
与他们不熟也是人之常情。
下午六点。
最后一场戏结束。
王驰招呼收工,主演们都去化妆间卸妆脱衣,严永妄在自己的戏份结束时就去化妆间把自己脸上的妆容卸掉了。
他本想自己把头顶的玉冠摘了但他实在对这种东西不了解,手法不娴熟不说,还差点把自己头发薅掉一撮。
负责妆发的工作人员有事暂时不在,他只能等全剧组都下班了,再看看化妆间有没有工作人员帮他拆发冠。
化妆间在走廊的一排,共有四间,其中主演陈浩瀚、徐柏龄各分得一间。其他两间是给咖位更低的配角。
严永妄昨天是在徐柏龄化妆间旁的那间化妆,这回他也是往那间走。
才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就听到一道女声道:那个朝倦是怎么进组的啊?一进组就拿了女三的剧本?
我猜是那种关系听说前天晚上她和蔚成老总吃了饭呢。
蔚成老总,就是陈浩瀚的老板?女声很惊讶的样子,又思索道,听说蔚成老总也投资了咱们剧组呢?
你消息有点不灵通,蔚成老总不就是成家的吗,这个项目是成家的,换而言之,蔚成老总既是进组演员的老板,也是这个剧组的金主爸爸。
难怪她能进组你看她,高傲得很,又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美女可真是了不得,看了谁不赞一声会演戏?
说不准在人床上浪得很呢
含着贬低、嘲讽意味的闲话钻进严永妄的耳朵里。
他慢慢地、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睫毛。
然后,倏忽笑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13章
你们在说什么?
朝倦的音色冷凉,倘若愿意和善,那么她可以在笑的同时,稍稍弯起嘴角,让脸上的表情温柔一点,看起来就没那么冷淡。
但她若是不愿意和善,即便是笑着,音色也沉甸甸如寒铁,坠击在地,掷地有声。
连眼都是凉的,渗出森森的寒意来。
说闲话的二人被这一刻周身裹住的寒意吓住,不由自觉地胆战心惊。
她们看向门口,见着倚靠门边,脸上笑意轻柔的正主。
她静静地盯着她们,重复了一句方才的问话:你们在说什么?
背后说人闲话的人,大多胆子小,被正主抓住,居多是不敢再说话。
这两个女人亦是如此。她们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试图说些什么,可嗫喏许久,嘴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从来没有对女人讲过脏话的严永妄很冷漠地看着她们,嘴角的弧度慢慢下去了。
我在床上浪得很?
他记忆力极好,几分钟前的对话记得清清楚楚,也正因此,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起,他近乎啼笑皆非地想他一个严氏掌权人,需要爬人床来拿到角色?
要是他愿意,买下整个剧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看他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严永妄步步迫近,两个女人在梳妆台前,因他走近的身影而不自觉往后仰。
她们心中近乎惶恐地尖叫:
怎么会这么巧就被她听到了!
她为什么要过来,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唔!离严永妄最近的一个女演员被他捏住了下巴,她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但紧接着,声音全藏在他力气极大捏人下颌的同时,顺势往下一掐的动作里。
她的脖子被拿捏住,呼吸都有些艰难,眼中泛起泪来。
活了这么大岁数,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吗?
女演员含糊不清道:对、对不起
另一个女的想逃,她趁着严永妄正在对付另一个同伴的劲儿,苍白着脸抖着手想跑出去。可那个脸色冰冷、气势骇人的女人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看也没看,背对她的同时,另一只空余的手精准地摁住了她。
她把她的脑袋摁在了梳妆台上。
砰。
脑袋和梳妆台碰撞,这个妄想逃跑的女人发出惨叫声。
我真讨厌你们这张嘴。
她幽幽说着,原本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软声说:除了会讲脏话,贬低人外,你们长这张嘴有用吗?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拿了女三的角儿,你们就嫉妒成性,说我坏话?
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原本因掐脖、摁头带来的戾气缓缓消退。
她看起来和颜悦色多了。
但在直面她的女演员眼中,她此刻的温和比方才的凶狠还要可怕。
因为她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
泪水蒙住她的眼,女演员发自内心地恐惧,她的身子轻轻颤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的不按常理出招!
哪有人听人讲坏话就直接上手打人的?
严永妄并没将自己掐脖、摁头的行为定性为打人。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分寸了:朝倦这个身体,除却貌美这个特性外,还有个和男性身份相差不大的力气大。他以前并没有在成为朝倦时做过太多体力活,只健过身,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耐力好、体力足,倘若和男人掰起手腕来,也是不输。
父母在知道朝倦有着不错的力气后,也是放了心。
这个社会上,女孩总是要比男孩艰难一些的。
他们希望他不管是作为男孩,还是女孩,都有着不被人欺负的本领。
因着天生力气大,他在掐住女人脖子时,还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柔了些许。只是这女的自己做贼心虚,加上情绪起伏,才惊魂未定,呼吸不稳。
另一个女的,纯粹就是她逃跑的速度太快,他一时间反应不来,直接背身,依照第一感觉摁住她的脑袋,稍微使了点劲,没让她跑出去。
和梳妆台碰上后,他一瞬间有点心虚,侧头看了下那个也已经涕泗横流的女的,发现她脑门没有明显印记,也松了口气。
这么一对付下来,严永妄心里的气已经散掉两分。
他说着自觉很温和的话,收敛冷漠,甚至还弯眼微笑,开始教育起她们。
他不太擅长这种活计。因为从小到大,他因着家世好、长相英俊,不知道被多少人喜欢。他从没听过这样污言秽语的闲话。
喜欢他的男孩总是说他可靠、英俊、是天菜。
喜欢他的女孩大多说他冷淡、性·吸引力极强。
喜欢他的人多,讨厌他的人当然也有,可碍于家世,也没有人傻到会在不安全不保密的地方说人闲话。
这是严永妄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针对他的闲话。
用词肮脏,充斥着女人的嫉妒心。
他在这一瞬间,有些恍然地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的生活限制了他所识之人。
对不起
那个被摁头的女的低声道歉,她的眼睁大,红红的,眼泪蜿蜒落下,在台面上留下痕迹。
同样都是女的,倘若我要说你们的坏话,你们会高兴吗?
被掐脖的女演员没想到面前的女人会温温柔柔说出这句话。
她说话时候语调轻柔,仿佛是个很好的老师,轻声教导着不听话的学生。
教她们要懂得尊重人,要明白说坏话是个很不好的行为。
她在这样的温柔之下,心脏跳得越发快,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多。
鼻涕实在挂不住,吸溜吸溜要掉。
她是真的吓坏了。
任由谁在经受过暴力后,再直面暴力实施者的温柔问话,都会觉得这温柔是假象,接下来只会是更加猛烈的打击。
女演员说了对不起后,再张口,说不出话来,她神志茫然,无比后悔自己的嘴贱。
严永妄失望地看到女的神志飘飘,一副听不进教育的样子。
他撒了手,然后转头教育另一个女的。
头仍与梳妆台亲密接触的女的哭得不像话。但到底是怕,她强忍哭声,小声抽噎着。
你觉得呢?
女的很害怕,她对上温柔的桃花眼,心中崩溃:老天爷啊,她怎么这么会演戏,刚才那样凶狠,现在怎么还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女的嚎啕大哭。
严永妄是扛不住女人的眼泪的。
他又撒了手。
一个在咳嗽,一个脑袋疼。
原本气质阴阴,说人坏话的鼠妇们,被暴露在阳光下,经受了打击,此刻四脚朝天,干瘪不成样。
他的问话暂时没人回答,不过很快,这两个女人都慌张地朝他说对不起。
连续的对不起,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拿着镰刀追着两人,怕来不及似的。
我嘴贱,我嫉妒你,我看你被导演夸了,所以我才说你坏话
我也嘴贱,我他吗嘴真的太贱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觉得你长得漂亮
她们匆匆忙忙,说着自己记恨朝倦的心路路程。
严永妄:
他倒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讨厌他。
他脸上的温柔还没收起,那两个女的就一直在说,说自己有多脑残,说自己有多傻逼。
严永妄:
他冷淡地收起温柔,恢复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下这两女的才像是放松了一点,红着眼眶,对视对方一眼,内心的酸楚无人能言。
她们宁愿看到她冷淡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她阴阳怪气、挂着一幅温柔的笑意吓人。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严永妄在进门前,很有保密意识地关上门,还顺手反锁上。
可谓是以行动,身体力行教导这两女的,做坏事、说坏话时,要做好怎样的措施,才算得上严格意义有智商的坏人。
请问有人在吗?
剧组里的某位年轻化妆师的声音。
严永妄应她:我在,稍等一下。
他开了门,对上化妆师,轻声说:我找你们好久了,刚才摘玉冠,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薅掉。
美人儿的音色清而凉,脸颊还带着些微红晕,说话又好听,眼里还含着浅浅笑意。
没人不喜欢脾气好、还长得漂亮的人。
化妆师原本想问为什么关门的疑惑,瞬间被美女带跑:这样啊,我刚才和其他化妆师一块去别的剧组帮忙了。
影视城里,其他剧组的位置也都近,时常会有来借人的情况。今天是王驰特批他们去帮忙的,据说隔壁剧组的导演是他熟人。
化妆师小姑娘:快来,我给你摘吧。
说着说着,就要带她往房间里走。
不出意外,看到两个眼睛红红、形象全无的女演员。
化妆师认出这俩是谁:一个女四、一个女五。
说是女四、女五,戏份其实少到只拍三五天就结束。
她迷惑地看了看这俩,又迷惑地看向大美女,试图得到答案。